“亏你说得出口!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顾父言语上虽然还是厉声喝斥,面部表情却柔和了许多,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只是图一时新鲜,和脑子抽筋非他不娶可差太多了。只要还有转折的余地,顾父就能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对儿子这点见不得光的小爱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不会上瘾。

“爸,时代变了,这种事儿常见得很。”顾庭简厚颜无耻地说道,“再说了,他生活上死心塌地地跟着我,生意上也尽心尽职地帮我盯着,我不花钱免费得个消遣,何乐而不为?换别人,能保证对我忠心?等过个一两年腻味了,把他派到外地当个小头目,顺理成章地一拍两散,他还要对我感恩戴德呢!而且邵谦那人识趣,分了也不会到处宣扬的。”

遇事不决画个饼,给人一点虚假的希望,推进便能顺利许多,这是顾庭简摸爬滚打这些年总结出来的经验。要想少碰钉子,为人处世就得圆滑事故。顾卓枫能用缓兵之计嘴上先敷衍着,没道理他不能用啊,反正邵谦听不见。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今天说的话,日后因为某种曲折的原因不小心被邵谦知道了,大局为重,顾庭简相信他一定能理解的。


“你还想得挺长远啊!”顾长志冷笑着嘲讽道。

顾庭简接着话茬往下说,“那可不。要是上手容易,要分开了却纠缠不休给我惹麻烦,这种人我也不敢碰啊!”

“既然是图新鲜,玩过一个就够了吧?下不为例!”顾长志沉声道。

顾庭简嬉笑着说:“我这人比较混蛋,得不到的就费尽心思想要扒拉两口,尝过知道也就那么回事了,自然也就不稀奇了。又不会上瘾,二弟,你说是吧。”

顾庭简说着便挑衅地朝顾卓枫看了一眼。


“行了!饶了这么一大圈,你到底想说什么?”顾父追问道。

顾庭简依旧嬉皮笑脸,“爸,华亭的股份我可以让,您说说多少就是多少。但这两年我跟谁好,您就别干涉了吧?”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啊!”有了刚才的一番话,顾长志此时的语气并不严厉,反而多了几分嘲弄的意味。顾庭简思路清晰、有理有据,顾父没有理由再刁难他,可李姨和顾卓枫的脸色就不大好了,他们母子俩原指着顾庭简因为这事和顾长志据理力争,他们好从中渔翁得利呢。

顾庭简知道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的陈词,便毫无顾忌、略显浮夸地说:“那是,我宠在心尖上的人,哪能说放手就放手。”

“你拿出华亭51%的股份,给卓枫。”顾父冷哼一声,转而撇过头看向李姨,“云萍,我们婚前没有签过任何财产协议,我名下所有未抵押的不动产给你,咱们今天把协议补上,你怎么样?”


李姨和顾卓枫对视了一眼,心理暗中盘算着这个价码是否公平。

从法律上讲,顾长志要是觉得顾卓枫太不像话,一分都不留给他也没有任何问题。敷衍不了的,是李云萍这个领了证,却没有签任何婚前协议的妻子。

他们那个年代,做生意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前人的经验教训,还没有谨慎到连妻子都要防着。没签协议,没有矛盾是皆大欢喜,婚姻关系一旦有了裂隙,在关键时刻对生意的影响就是致命的。

李云萍平日没有理由和丈夫闹,但为了儿子,做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思索片刻,李姨十分善解人意地柔声开口道:“好,我都听你的。”

顾长志虽没把话说死,但她心里也是明白的。表面上看,两边协议一签,吃亏的只有顾庭简,但只要她这边让步的了,分配家产的权力就回到顾长志一人手上了。甘蔗没有两头甜,顾卓枫既然在华亭拿了大头,今后顾家其他的产业不管效益如何,就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这样的分配方式李姨自然满意,实实在在的好处留给顾卓枫,锻炼的机会么,就扔给顾庭简好了。


目的达成,顾庭简也兴高采烈地说道,“明天我把其他几个股东叫到公司,准备一下相关文件,晚上咱们就回家,把两份协议一块签了吧。卓枫,我这总裁的位置,要不要一块儿让给你啊?”

“还要辛苦大哥再帮我管理一段时间。”顾卓枫从最初的挨打受骂,到现在实实在在得了好处,心情自然喜不自胜。

顾父临了补了一句,“等你退出华亭了,就把你那小情儿弄走,别让他再跟着你到我面前碍眼。”

“我这就跟他说去。”顾庭简吊儿郎当地回完,麻溜地跑没影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还得感谢他二弟这个纨绔,要不是有他“珠玉在前”,给父亲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他和邵谦的事儿估计也没那么容易敷衍过去。

呼吸到医院外自由的新鲜空气,顾庭简赶紧给邵谦打了个电话。

“巧了,我刚想找你呢。我在公司,之前你投的一个项目,负责人傅文钧想要约你见面。”

“我忙得很,过两天再说吧。”顾庭简道,“先别管他了,我给你个地址,你赶紧过来啊!”


半个小时后,邵谦满脸疑惑地走进约定的地点,“顾哥,你急着让我来公证处做什么?”

顾庭简将他单独拉进房间,从文件夹里拿出刚准备好的厚厚一沓文件往他面前一推,嬉笑道:“宝贝儿,这些都得签字,翻仔细点别落下了。”

邵谦翻了几页,当即愣住了,“股份转让、法人变更,顾哥,你前两天避开我开股东会议,就是准备这个?”

顾庭简拿起桌上一支笔塞进邵谦手里,“华亭什么状况你门清,我认缴份额都已实缴,不会害你的,看完赶紧签字吧。”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先前顾庭简准备的所有东西他都没收,邵谦也有想过,顾庭简可能会分少许的股份来讨他开心,但怎么可能,会是全部。


“不敢收啊?”顾庭简坦诚道,“实话实说,我也没那么大方,本来不是这个数的。只是家里争家产,比起让给我弟,我当然更愿意让给你。”

顾庭简站起身,从身后将邵谦揽在怀里,热络地拉起他的手落在了第一个签名处,“收下吧,就当是,替我保管着。咱们领不了证,也生不了孩子,不得想个办法,生米煮成熟饭啊!”

邵谦敏锐地一顿,笔悬在半空中,转头微仰脖颈,“你家里,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顾庭简闭眼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颈,“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赶紧签吧,我喊工作人员来公证。过两天等我通知你了,再去工商办理变更登记。”


秋分已过,白昼渐短,两人回到家时已是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窗帘紧闭,镜子反射出屋内的炫目的光亮,将一双交叠的影子,投在光洁的墙壁上,像一幅被翻开的连环画,不断变换着篇章。

欲望催化出了实体,似火焰般寻着心底的枯枝燃烧、蔓延,重重热浪包裹着躯体,让人在迷幻中层层陷落。

怎么不会上瘾,就算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与往日相比,顾庭简体贴地出奇,这让邵谦隐隐生出了不安,今天明明是最适合他强取豪夺的日子。

在一起这么久了,邵谦仍旧不习惯被爱。浓烈的情感包裹地他喘过气,还不如明码标价的利益交换,就算是要延迟支付,他也能耐下心,等得起。

每次独自照镜子的时候,看着面前平庸的皮囊就会觉得恐慌。

他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拿得出给顾庭简了。对方那一潭沸腾的池水,又会在什么时候停?

爱意到了顶峰,多走一步都是下坡路。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斩钉截铁般宣判他的死刑。

他害怕被抛弃,宁愿主动分离。


接下来的几天,依照顾庭简的设想,事情发展得十分顺利。

赵垌联系到了负责调查薛茂的警官,并向顾庭简要了冯旭的手机,作为证物交了过去。

顾卓枫和李云萍分别和他以及顾长志签署了约定的协议,邵谦也按照他的安排提前办理了变更登记。顾庭简在这里打了一个时间差,等到他和顾卓枫签署股份赠与协议的时候,华亭已经转到邵谦名下了,赠与自然无效。

对于顾父而言,股份给谁都是左口袋进,右口袋出,只要家庭和睦就没多大分别。顾庭简可不那么小,他是脑子进水了从才会甘心把辛苦奋斗的心血拱手让人。不设计他们母子俩一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能够被拿捏的软柿子。

接下来,他只要耐心等着顾卓枫手续办不下来,自己的密谋东窗事发,然后堂而皇之地领着邵谦回家。

顾父手上的不动产给李姨了,手上的企业要是再缺资金,而银行贷款下不来,融资又费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质押华亭的股权,拿到贷款再反向投资回去。

到时候主动权,就落到他和邵谦手里了,还怕他爸不同意他俩在一块么。


顾庭简本来都已经做好坦白从宽的准备了,可顾卓枫竟罕见地没来兴师问罪。

不应该啊,再过两天,网上的信息一同步,网站论坛营销号都要扒出来股权变动的消息了,顾卓枫难不成还没去过工商局?

大雨将至,顾庭简心情都充满了阴郁。谁知下午他刚心不在焉地听完了傅文钧的汇报,手机就响了,是姑父刘存宽打来的,约他现在见面。


见顾庭简站起身,傅文钧疑惑道,“顾总,咱们还继续吗?”

“剩下你让邵谦定吧,我有事先走一步。”他语罢便神色凝重地匆匆离去。

傅文钧一愣,害怕顾庭简是不满意故意踢皮球,毕竟华亭这两年投了这么多项目,就属他没赚到钱还亏了,他也心虚得很。无可奈何之下,他又硬着头皮去敲了邵谦办公室的门。

邵谦听他说了来意,翻了翻日历,“顾总下午没安排啊,他有说,急着去哪儿吗?”

“没……”

果不其然,邵谦随手翻了翻文件,听了讲了没几分钟,淡淡留下一句,“及时止损,下次有好的项目再来吧。”

紧接着,邵谦也像顾庭简一样,拿着手机就走。

傅文钧心里拔凉,心想这次是完蛋了,邵谦虽然嘴上客套,但这反应明显比顾庭简还冷淡啊!他以后不会一进华亭的门,就要被保安扔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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