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高男在床上打坐,有意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意识总是跑岔,脑子里时不时惦记萧云谏会不会来救自己。

  还有一个时辰,三天期到。

  届时他不会死,但是……

  池高男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喃喃道:“还是不要来救我了,欠人情多不好。”

  “嘎吱~”

  门从外被推开,走进来两个壮汉,其中一人拿绳子,另一人拿大刀。

  池高男略惊,“你们想干嘛?”

  壮汉一语不发,将池高男按在床上。

  池高男试图挣扎,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脖子上,他蔫了,“我是你们老大的儿子,你们对我客气点。”

  说话间,池高男双手被绑在身后。

  壮汉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下床,“走。”

  池高男感觉脖子勒得疼,喘了好几口气,“去哪?”

  “废话多。”壮汉一脚踢他屁股。

  池高男一个踉跄差点撞墙。

  两壮汉如此肆无忌惮对他,定是池故仁授意,他若是太过强硬,怕是没好果子吃。

  在没想到解脱的办法前,池高男只好跟他们走。

  这是池高男第一次出门,目光所及之处,是错落的土房子,瞧那破漏的茅草屋顶,像是许久没人住了。

  他好像身处被遗弃的村庄。

  村庄路口尽头,是一处台子,搭台子的木板腐败了,有几块塌陷,有一个壮汉拿鞭子站在台中,台子最前端点了半根细小的香。

  台子四个角落站有四个壮汉,各自手拿大刀。

  有两个衣着华贵约四五十岁的男人坐在主位上,他们身旁有五个带刀侍卫。

  没瞅见池故仁。

  或许他躲在暗处偷看。

  池高男被压到台上,双腿被绑住,被迫下跪在插香的地板上,香气缭绕入鼻尖,他咳了几声。

  壮汉拿鞭子“啪”响亮地甩了几下,“还有半柱香的时间,若是没人救你,你必死。”

  今日温度不高,但太阳刺眼,晒在皮肤上,就好像被蚊子叮咬一般的难受。

  池高男耸肩,用肩膀摩擦脸颊上的刺痒,仰脖眯眼睛看周围。

  四周都是房屋,好似埋伏有人。

  如此大张旗鼓抓大反派,可惜人家不来。

  许久,面前的香燃烧得只剩一节手指长度,刺鼻的香味几乎全往他脸上飘,池高男又控制不住咳嗽。

  他想着,忍到香烧完就结束了。

  池高男算是摆烂心态,反正池故仁不会杀他吧?

  只剩小半截香,所有人开始紧张了。

  “再不出来,我就打死他。”拿鞭子的壮汉扬鞭“啪”,狠狠甩了一下,木板被打烂,木屑飞溅,落在池高男脸上。

  池高男心一紧,真怕那一鞭甩在自己身上。

  四周只有尘土飞扬,没有任何动静。

  香烟寥寥,终于最后一点香灰落下,香燃尽,但人没出来。

  忍耐了许久的池高男松了口气,寻思着,结束了,他可以回去了。

  壮汉不知所措地望着主位上的男人,男人叹了一口气,又看向一旁的伙伴,似乎在问他该如何做。

  那人轻轻摇头。

  这时,有个贼眉鼠眼的人走过来,对坐在左边的男人小声低语。

  那男人点了点头,随后,抬头对大汉道:“打。”

  壮汉握紧鞭子,为难,“可是这……”

  那男人又道:“叫你打,还不快。”

  池高男牛脖子瞪过去,似乎在说:你敢打我?

  那男人似乎有些害怕,语气纠结,“打吧。”

  壮汉只好扬鞭,猛地一下,“啪!”

  几乎是同时,池高男本能地缩脖子,抬头看壮汉鞭子抽打的方向,“咕噜”一滚。

  躲过了壮汉的鞭子。

  池高男还没来得及感叹劫后余生,听到主位上的男人说:“接着打。”

  “啪!”壮汉扬鞭又抽了一记。

  这次池高男没来得及闪躲。

  鞭子却没抽在他身上,而是在他身侧,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壮汉不会扬鞭。

  鞭子又抽了下来,依旧没落在他身上,但却从他身旁掠过,就好像打在他身上一样。

  难道在故意放水?

  池高男看了壮汉一眼,对方还是那副凶恶的模样,但甩下来的鞭子都与他擦肩而过。

  真的在放水。

  为了不被池故仁发现,池高男配合着大喊大叫,“啊,疼,疼死我了。”

  此话一出,壮汉懵了,寻思着:俺明明没打着你啊,你乱喊什么?

  壮汉看到池高男对他眨眼,他好像懂了。

  更加卖力地甩鞭子,池高男也卖力哭喊。

  “起开,我来!”一声大喝。

  众人闻声望去。

  池故仁从主座后台走来,手拿一把大刀,他上了台,一脚踢飞壮汉,大骂,“废物,滚。”

  壮汉滚落下台。

  池故仁单手抓池高男后领,将他拖到台前最醒目的位置,大喊,“再不出现,我杀了他!”

  池高男感觉池故仁真的动怒了。

  池故仁拧眉,用几乎突兀出来的眼睛环视周围,咬牙,“我数到三。”

  “一”

  “二”

  “三”

  池故仁笑得诡异,“好。”

  忽地,割池高男大腿一刀。

  “啊!”池高男惨叫,鲜血从伤口渗透出来,染红灰色布料。

  “出来!”池故仁又大喊,与此同时,又一刀割在池高男另一条腿上,“我知道你在。”

  肉被掀割的痛感来得始料未及,池高男紧缩眉头,咬牙忍着,额头汗涔涔,双腿颤抖,但强忍不倒,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脆弱。

  “出来,我叫你出来。”池故仁像是发疯了一样,在池高男手臂上又割了一刀,接着,又割了另一边胳膊。

  池高男好像预料到一样,紧咬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后颈流出细汗,浸湿衣服。

  四肢都被残忍割肉,池高男血流不止,衣服被染红。

  但依旧没人回应池故仁。

  他瞪大眼珠,一把抓池高男后脑勺往后拽,拿刀横在池高男脖子上,表情狰狞,“你不会以为我不会杀了他吧,哈哈哈,我有的是儿子,死一个两个又有何惧。”

  闻言,池高男反而笑了,本来他因为盐行的事对池故仁有那么一点愧疚,现在没有了,他释然了。

  见池高男发笑,池故仁怒目圆睁,“你跟你那该死的娘一样,这般瞧不起人,你们都该下地狱,给我去死吧。”

  话毕,用力将手一拉,几乎是同时,一枚飞镖射过来,打断大刀。

  “哐当”大刀落地,成两半。

  池故仁受力,摔了一跤。

  池高男死里逃生,但脖子还是出了血,他倒在地板上,大口呼吸。

  几乎是同时,地板塌陷,他坠了下去,还没反应过来,掉入了温暖的怀中,定眼一看。

  是萧云谏。

  池高男笑了,差点猛男落泪,“你真的来了。”

  话毕,双手抱住对方,脸贴在胸膛上。

  萧云谏用墨黑的眼睛看他,神情冷峻又带着微怒。

  人儿身上全是湿漉漉的血,脖子上的皮肤被割翻了肉,粘稠的鲜血还在不停溢出,锁骨蓄了血,身上唯一白净的地方,只剩惨白如纸的脸了,许是没吃好,又轻了。

  萧云谏搂在池高男腰上的手不禁握紧了,呼吸变得沉重。

  池高男见他脸色暗沉,小声,“怎么了?”

  萧云谏眼神浮现许多庞杂无序的、难以描摹的情绪,想一吐为快,却又没说出口。

  彼时,池故仁在台上大喊,“他们在台下,快抓住他,射箭。”

  箭如雨下,插在头顶上的木板上,同时大刀在上面乱砍。

  台下低矮,萧云谏将池高男护在怀中,单手搂抱他,弓背穿越台底。

  木台一点一点塌陷,压在萧云谏身后,他咬着牙继续往前方走。

  池高男不忍,“放我下来,我能跑。”

  萧云谏又把他的脑袋按在怀中,“闭嘴。”

  “小心。”池高男失声大喊。

  彼时,池故仁拿一把大刀朝萧云谏后背砍过来。

  萧云谏急忙抱池高男滚到一旁,堪堪躲过一刀。

  二人还没定神,又一把刀从木板上砍下来,好在木板卡住了刀尖,那刀尖离萧云谏眉心只有半根手指头。

  池高男吓得魂都要出来了。

  池故仁大喊,“谁若取萧云谏首级赏黄金五百两。”

  一时间,众人一哄而上。

  “咵!”木台彻底塌了,萧云谏抱池高男滚出来。

  二人急忙跑向最近的房屋。

  “追!”池故仁从一个士兵手里抢了弓箭,对准萧云谏后脑,“咻”的一下,箭羽穿破空气,射向萧云谏。

  萧云谏后脑好似有眼睛,反手挥剑,将箭羽打断。

  池故仁连射了几箭,都被萧云谏躲开。

  忽地,他把箭羽对准池高男。

  池高男被萧云谏护在怀里,脑袋几乎埋在其胸口,但因跑动,后背时不时露在外面。

  池故仁见准时机,放箭而去,尖利的箭头直直朝池高男后脑射去。

  几乎是同时,池高男回头,视网膜出现一支如影的箭,他愣了。

  萧云谏似乎没想到池故仁会真的对池高男下毒手,箭来得太快,来不及挥剑,他只得用后背挡住了那一箭。

  箭插在萧云谏后背,一阵推背力,嘴里吐血,他身体压在了池高男身上。

  萧云谏扭头,咬牙把背后的箭拔出来,往池故仁方向扔过去。

  箭在途被一鞭子打断。

  池故仁大笑,“哈哈哈,你中了毒,死定了。”

  那一霎,池高男感觉自己的大山好像倒了,内心腾出恐慌感。

  池故仁喊着,“我儿,快快把萧贼带上来,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坚持住。”池高男伸手抱住萧云谏,完全没有感觉到手臂的疼,“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看着池高男带萧云谏逃跑的背影,池故仁大喊,“池高男,你忘了我是如何教育你的吗?我是你父亲!”

  池高男嫌他聒噪,扭头大喊,“你给老子闭嘴。”

  “给我杀。”池故仁大怒,一脚踹身边的士兵,随后又取了一箭,瞄准池高男,猛地一下射过去。

  没中。

  萧云谏中了毒,全身冰凉,池高男搀扶他,望着围攻而来的人,不知道该往哪逃。

  萧云谏忍耐毒素扩散麻痹身体的痛,“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死的。”

  话音一落,只听得见马蹄声,接着,有人远远喊着,“主子,我们来了。”

  趁众人松懈的间隙,萧云谏带池高男往房屋中间的夹缝跑走。

  身后传来兵器打斗的声音。

  萧云谏带池高男一路狂奔,“快走,我带的人不多,他们只能帮我们拖延时间。”

  中毒如果剧烈运动,只会让毒素扩散得更快。

  跑了没几步,池高男停下,二话不说,把萧云谏背起来。

  此时的萧云谏身上没多少力气,拗不过池高男。

  萧云谏感觉自己压的是柔软的柳枝,“你放我下来吧,你也受伤了。”

  池高男虽然四肢受伤,但情况危机,已经完全能忍耐疼痛了,“小问题,该怎么走?”

  “先离开村子。”

  “好。”

  这具身体虽然体魄好了一点,但是还是过于娇弱,背壮硕的萧云谏还是有点吃力,池高男咬牙努力承受背后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