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霖几人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顾掌门、三长老留步。”
苍下巅的弟子已经四面散开，何霖正要让扶暮雨几人结伴同行，他们转身刚好见到祥运峰和浮海若生的人进幻境，叫住他们的是潘系。
顾九乘颔首，何霖同几个徒弟略一拘礼，潘系上前道：“幻境中的东西，均不可食，还望顾掌门告知门下弟子。”
顾九乘道：“劳潘掌门费心，今日同我们入境的弟子都是有些历练经验的，这些他们自会考虑到的。”
“是，苍下巅弟子多少年俊杰，这倒是我多虑了。”潘系言语讪讪，又看了一眼扶暮雨，拱手垂头道，“此次来，也是想向扶仙师陪个罪。”
扶暮雨不解，抬手扶起潘系：“潘掌门这是作何？”
潘系道：“去岁年末，扶仙师在安和城被人下药导致灵脉被封……”
他刚说到这里，就卡住了，因为何霖与扶暮雨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何霖道：“潘掌门如何得知此事？那药物，难道是潘掌门所为？”
何霖的脸色不好看，语气也十分森冷，看向潘系的目光寒凉逼人。
潘系叹道：“是肖初所为，我前段时日方才知晓。”
何霖怔了一瞬，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竟是他拿暮雨做诱饵引我前去。”
手指关节咯咯作响，何霖嗤笑一声：“是了，他与那面具魔相识，接近必饿也就是为了我，张家胆子再大，也要有人撑腰才敢动手，我当时只当是他们碍于潘掌门的压力出此下策逼我回去，现在看来，他们也是被人当刀使的那个。”
就是真抓了他，他也回不去张家，而是会到了肖初手上。
“这个灵根，很早就被一群魔物盯上了啊。那看来夺舍一说，也是肖初借潘掌门之口散播出去的？”何霖虽是疑问，但语气是确定的。
想来那时候肖初也并不确定，可能就是张雨亭随口说了句张烦胜变化挺大，像是变了个人，并没有人能确定这个壳子底下是否换了个人。
但肖初无所谓，他就是冲着这个灵根来的，不论什么罪名只要能套住人就好，只是没想到歪打正着，虽不是夺舍，但到底壳子下换了个人。
虽然说没有这件事肖初也会另寻个由头限制他，但到底也是潘系推波助澜了一番。潘系顶着何霖的视线缓缓点头。
手背一凉，何霖侧首，是扶暮雨抓住了他。
扶暮雨道：“既是肖初所为，潘掌门不必道歉，我们自会找到他再绳之以法。但还是多谢潘掌门告知真相，我们查那种药物已经许久，至今毫无头绪，今日知道，也好早做防备，只是不知潘掌门是如何知晓？可有解药？”
潘系摇头：“没有解药，这也是我猜测出来的，那日肖初将我送回后便再未进入祥运峰，我是在药房中看到一种从未见过的配方，只是其中几味药材难寻，我是大致推断出药物性能，后拷问常跟在肖初身边的弟子才将这些事联系起来。”
顾九乘看了一眼何霖和扶暮雨，对潘系道：“不论如何，谢潘掌门告知，既然药材难寻，想必肖初也没有配出太多，否则修真界早该沦陷了。当务之急还是寻找幻境中心，抓紧破境才是。”
最后一句是在提点何霖和扶暮雨。
何霖将视线从潘系身上移开，淡声道：“暮雨同伍武一道，寒若同我一起，分头去寻。”
他说完刚要抽手，却被抓的更紧，两人并排而立，幻境中昏黑暗沉，广袖之下的小动作并未有人发觉。
潘系已经离开，何霖疑惑偏头，正对上扶暮雨的视线，他缓声道：“师弟师妹常年一起，默契无人能敌，我与师尊一道。”
心头微动，何霖刚要说什么，寒若同伍武已经拘礼道：“大师兄所言极是，我们二人这几年一直互相配合，大师兄伤未好全，同我们一起反而会被我们拖累，倒不如让师尊照看着。”
何霖顿了一下，移开视线道：“嗯。”
顾九乘自然不理会他们如何结伴，自己去了一方。
二人在空旷虚无的街道上走了许久，何霖看着前方风中摇曳的几盏破败红灯笼，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暮雨。”
“嗯。”
“可以放开为师了。”
“……”
得了自由，何霖转身探手伸向扶暮雨腰际，扶暮雨微微侧身，嗓音微异：“师尊？”
何霖一把将他捞过去，取了松柏玉佩，又送了一丝灵力进去，没好气道：“躲什么？为师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
何霖松开玉佩，那挂坠又跌到扶暮雨身侧，扶暮雨看向自己的手，才反应过来自己很久没有觉得寒凉刺骨了，只是因为变化温吞，他并未在意，不禁有些愕然：“师尊何时做的？”
何霖已经走在前方，道：“徒弟太固执，为师只能操心些，至于何时，又有什么所谓。”
扶暮雨几步上前并行，话语中多了丝微不可查的愉悦：“师尊做的，比弟子知道的要多很多。”
何霖瞥他一眼：“有办法不用，本不需要为师动手。”
“不一样。”
何霖挑眉：“哪里不一样？”
扶暮雨认真道：“是师尊，才不一样。”
青年的眸光清澈直接，在空寂荒芜的夜色中格外明亮，何霖只觉心跳漏了一拍，急忙转过头，须臾，半是无奈地骂了一句：“一根筋。”
扶暮雨低笑一声，没有再辩驳。
何霖道：“笑什么，待会儿遇到什么别逞能，你的伤还没好，允你来不是允你瞎折腾的。”
“师尊在，弟子本就无需逞能。”扶暮雨说的很是理所当然，像极了跟在父母身后知道有靠山，所以高枕无忧的孩童。
何霖忍不住又看他一眼，总觉得这人今天出奇地乖顺，说的话也是把人捧起来哄着。
不待他细想缘由，平地忽起一阵狂风，何霖下意识伸手抓住了身侧的人。
狂风起，迷雾层层叠叠，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何霖抓紧了扶暮雨，起了个结界，沉声道：“跟紧了。”
扶暮雨没应声，但回扣了他的手。迷雾太厚重，何霖心思都在周围的变化中，并未注意到与他紧紧相连，向来微凉的那只手手心起了一层薄汗。
结界狭小，短暂的狂风散去后他们已经换了个位置，或者说位置没有变，只是环境变了。
确认周围暂时没有异状后，何霖撤了结界，两人处于遍地是一人高野草的原野中，头顶是瀚海星河，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绿油油一片，有风吹过，野草就偏向一侧簌簌而动。
何霖抬脚走了一步，身侧一声惊叫：“哟哟哟长没长眼睛呐，看着点路！踩到我了！”
“……”何霖面无表情收回脚，看了过去。
一棵有他高的野草抖了抖墨绿的长身，草尖擦过他的脸颊：“公子长得俊俏，深得我心，我就原谅公子的无心之失了，只是莫要再踩到我们兄弟姐妹了，想去哪儿说一声，我们自然会让路的嘛。”
扶暮雨伸手拨开那棵草，道：“这里是妖草原。”
何霖“嗯”了一声，头略向后倾，避开了扶暮雨的手，又猛然意识到另一只手还和扶暮雨紧紧牵着，指尖一动便撤回了手，随即想到什么，又紧紧抓了回去。
“……”他偏头，刚好看见扶暮雨微愕的表情，何霖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睫，“这里是幻境，可能有魔物在此，幻化成你我不是问题，以防万一还是不要分开为好。”
扶暮雨和声应着：“嗯，弟子知道。”
何霖逼自己沉下心，道：“重叠幻境，先找幻境中心出去。”
他抽了一丝灵力在前开路，妖草们果然也没有为难他们，顺从让开了一条小道，但仅够一人通行。
何霖一路在前，拉着身后的人在原野中寻找方向。
“师尊。”
“嗯？”
话音刚落，何霖眼神一凛，转身就将身后的人护在怀里一起滚进了旁边的妖草丛中，周围顿时一片惨叫吸气谩骂声。
“压死草啦！”
“大半夜的让不让草清净，这都是干什么？”
“害不害臊啊，荒郊野岭的就抱在一起，哎哟，老腰要断了，快起来！”
“要办事也说一声啊，给你们让开呗，我们草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啦。”
……
不知为何，这里的妖草说的尽是人言，扶暮雨趴在何霖身上，脸上已经漫开了一层绯色。
何霖并未细听妖草们都说的是什么，听着怪声怪气的语气面上不快，斥道：“那就让开一片地，吵死了。”
“哎呦呦，这位公子脾气可真大。”
“一看就不是个会疼人的，选了这么个地儿就急不可耐了。”
“你压着草你还有理了。”
……
虽然一片不忿，但周围的草还是纷纷让开，何霖护着扶暮雨的背部将他放到空地上，自己双手一撑从扶暮雨身上滚了过去。
“师……”
何霖一只手仍然牵着扶暮雨，抬起一指压在了他唇上，低声道：“有东西过来。”
妖草极高极茂盛，是以下面躺了两个人上面也没有很明显的空缺，何霖仰躺在地，扶暮雨侧躺在他身侧，两人靠近的双手紧紧握着。
细碎的光影从上方空隙中透过，落在他眼底形成点点萤光，缱绻流淌。
滚滚黑雾擦着草尖飘过，遮去眼底星河，何霖侧首，想要眼神示意扶暮雨不要轻举妄动，恰逢夜风袭过，黑雾散去，他在扶暮雨眼中看到了萤辉交错的自己，一时分心，竟直接张口。
“勿要轻……”
扶暮雨偏身，额头抵上了他的唇，发丝垂进他颈间，清香萦绕在鼻尖，将他的话都堵了回去。
何霖僵直在原地，瞳孔倏然放大，近乎涣散。
过了不知多久，他听到扶暮雨轻声道：“手指触过地面，又怕来不及挡住师尊的话，叫魔物听见，弟子冒犯了。”
最近卡文厉害，删删改改，总觉得有不好，辛苦宝贝们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