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眠紧接着闭上了嘴, 一言不发,他转过头,任由发丝遮住他锋锐的轮廓, 眼眸中尽是疏离和冷漠,唇线抿起, 带着些不耐烦。
病房内一时间安静下来,江行舟脸色苍白, 喉咙被巨大的酸涩牢牢堵住, 他沉默片刻, 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傅眠,那个问题, 很难回答吗?”
他眼眸微垂, 敛去所有情绪, “还是说,你没办法告诉我实话?”
嘴长在自己身上, 别人管不了。不论傅眠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言,江行舟都只想要一个答案。
傅眠没有回头,他语气冰冷,回答道:“——喜欢”
“这是你想要的答案吗?江行舟?”
【江行舟黑化值-15,现在黑化值为70】
江行舟抬起眼, 深邃的黑眸定定看着他,颤抖着带着一丝窃喜,“这是实话吗?”
“你说是就是。”
傅眠看了他一眼,“现在轮到我问了吧?”
江行舟点头道:“你问。”
傅眠顿了顿,“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时淮吗?”
江行舟愣了一下, “……我解释过了。”
只是你没信,他解释过很多遍, 在那间休息室里,傅眠一句都没听进去。
傅眠看着他,看了他很久,突然笑起来:“你说的也是实话?”
江行舟忍不住皱了皱眉,“我对你从来没说过谎话。”
傅眠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那么,你的意思是,时淮单方面和你炒绯闻,都炒到国外去了……”
“以江大少爷的实力,都压不住?”
他笑容讽刺:“那时淮可是真有本事啊!”
江行舟哑口无言,他沉默片刻,道:“那是假的。”
傅眠眼尾上挑,漫不经心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假的。”
江行舟没法解释,他想了半天,才道:“我是为了……”
“行了江行舟,”傅眠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你说假话,我也说假话,我们扯平。”
“再说下去,难道真的要撕破脸闹得不可开交才行?”
他躺在病床上叹了口气,“你想捧谁,我管不了。”
“就这么结束,也勉强算得上好聚好散,你说呢?”
好聚好散?
江行舟不明白,他们哪里还能好聚好散,傅眠回国后他们的每一次见面,每一次对话,都是剑拔弩张的姿态,除了第一次他说了狠话,往后再算算,江行舟自认是想挽回这段感情,摆尽了卑微,换来的是傅眠满不在乎的眼神。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傅眠的初衷到底是利用还是别的什么,一见钟情的是他自己,江行舟永远能为自己对傅眠的倾慕付出代价。
但他们在一起三年啊……就算是从目的性开始的三年,可这三年温情是真真切切的,他们真的彼此相爱过。
三年,都没有打动他哪怕一点儿吗?
江行舟紧紧攥着手指,声音里满是酸涩,“我们还有好聚好散的余地吗?”
“我现在的身价,也不值得你回头看我一眼吗?”
哪怕是重新利用他呢?哪怕是又一场尽心设计的骗局,哪怕他再次回到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可傅眠所有的话都告诉他:你已经不是我想利用的人了。
他看着傅眠的神色,
傅眠听到他的话,整个人猛的颤了一下,手指紧紧地攥住身上的被子,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果然,果然。
“没必要说了,江行舟……”
他声音酸涩得厉害,几乎要听不清尾音,眼眶红了一圈,哽咽的声音堵得江行舟心口像被刀割了一样疼。
“江少爷想玩的游戏,我玩不起……两年前算我对不起你,可是你非要让我这样,这样……”
傅眠再也说不下去,缓了缓,收敛了声音,不再说话。
江行舟顿时手足无措,他想伸出手去擦干净他脸上的眼泪,最后却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
他几乎是自虐般地想:难道我们就只有两年前那场仇恨可以谈了吗?
难道那三年的相处,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是假的吗?真的一点儿温情都留不下吗?
江行舟声音颤抖,“我玩什么游戏,难道不是你一直在玩我吗?”
“你刻意接近我,让我爱上你,想用我的时候就说好话假装喜欢我,想脱身就毫不留情地脱身……”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每说一个字出来,心口就被刀子划一下,疼得他手指僵硬,全身的力气都消散了。
他最后深吸了口酸涩的空气,道:“傅眠,你才是那个把我当狗一样玩的人。”
“你说谎成性,但是我没有。”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傅眠闭上了眼,过了很久才再次睁开,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任何色彩,灰蒙蒙地遮了一层雾。
“江行舟……”
“帮我叫护士吧,该拔针了。”
他避而不谈方才的激烈争吵,雾蒙蒙的眼睛里甚至只剩下一丝微不可察的妥协。
傅眠无奈地笑了笑,看向头顶的输液瓶,道:“快要回血了……”
江行舟下意识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确实是快到底了,心里一慌,起身去门外叫了护士过来。
护士仔细地给傅眠拔了针,又絮絮叨叨地说着注意事项,叫他明天醒了再去做个检查,注意饮食,一定要按时吃药,情绪起伏不要太大……
小护士一转身看见江行舟就站在不处定定地看着床上的病人,便误以为他们是兄弟之类的亲人,反手将那张长长的药单子从傅眠的手里抽了出来递到了江行舟的面前。
“这是病人要吃的药,至少得吃两周。”
小护士顿了顿,决定把刚才的话再嘱咐一遍给这个似乎已经神游天外的男人,岂料她刚开口:“明天记得要做检查,饮食……”
“我听到了。”江行舟打断了他,接过那长长一溜的药单,道:“明天我会提醒他做检查的。”
小护士点了点头,推门出去了。
江行舟拿着药单子,想起在走廊上听到的护士说的那句话,紧了紧手指,放缓了声音问他,“你的胃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在国外也没有好好吃饭吗?傅眠。”
傅眠的眼睫颤了颤,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艰难地开口,嗓子里的字像是一个一个挤出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行舟沉默了一瞬间,将手中的药单拍下来存到手机里,道:“傅眠,不要和我赌气。”
江行舟太了解傅眠了,他的习惯,他的爱好,他的缺点,江行舟每一个都清清楚楚,唯独他说出口的话,他总是分不出真假。
反复无常的是他,一句话真假掺半的也是他。
傅眠沉默了很久,他白皙的手背上泛起了青紫色的针孔,输进去的药液像是此时才发挥了效用,他的手指冷得一根都抬不起来,每一根筋脉都在隐隐作痛。
他努力地抬起头,仰视着江行舟,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江行舟,我胃病,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罢他紧接着点了点头,“就当你说的对,我满口假话,撒谎成性……”
他话锋一转,抬起一根手指指着他,道:“可你说的假话也不少。”
“你凭什么一句话定论是我欠你的?”
江行舟皱了皱眉。
傅眠继续说,他的呼吸声忽然重了一些,眉间蹙起,忍不住微微侧过身子,缓了好半晌才道:“你敢发誓吗?”
“你敢发誓你从来没有对时淮动过心,你敢发誓你从来没有捧过时淮,你敢发誓,你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吗?”
江行舟看着他,忽然注意到他额间凸起的青筋,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颤抖,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他的胃病又犯了。
“别生气,别生气……”
他顿时心神大骇,急忙上前两步,按响了傅眠床头的呼叫器,握着他冰凉的手,“我们先不说这些。”
傅眠冷冷地看着他,手指间颤得不成样子,他毫不留情地戳破江行舟的谎言。
“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