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这位将军有点憨>第九十一章 我想你了

  房中气氛沉寂,唯有火盆中的木炭偶尔发出“噼啪”的爆破声。

  手臂上火辣辣的感觉突然变得鲜明,但沈浊无心去管,他与被顾清挡在门外的赵岸对视着,双方都能看见对方目光中的探究。

  赵岸视线在沈浊脸上游戈片刻就转到顾清脸上,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军,年龄不够资质不够,可偏偏要摆着个臭脸。

  他对顾清的怒视置若罔闻,扬了扬下巴,示意顾清让开。

  可顾清就像个木头似的在那杵着和他较劲,赵岸觉得好笑,漫不经心道:“怎么?本官找赵大人谈案子,顾小将军要拦着?”

  他把“小”字咬得很重,懒得遮掩语气中的傲慢。

  说到底顾清目前还只是一个小官,根本比不上赵岸,赵云山怕他真的较起劲来不管不顾,连忙开口:“赵大人亲自前来,赵某实在荣幸,顾将军应当只是太急切失了分寸,赵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赵云山说着,递给沈浊一个眼神,沈浊正要开口劝人,顾清就往门侧退半步,给赵岸让路。

  赵岸进房,顾清回望了沈浊一眼,连忙离开。

  赵岸阔步走近,端起沈浊手边的碗查看,问:“姜汤?”

  沈浊点头。

  “我看这顾小将军还有许公子发梢还湿着,再加上这姜汤,可是淋了雨?”赵岸问得漫不经心,放碗的动作却极其粗鲁。

  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沈浊捏紧袖角,面上波澜不惊,回:“是的。”

  “是吗?”赵岸坐在顾清的位置上,掀起眼皮看站着的沈浊,问,“这晚冬的夜里格外湿寒,这雨又是没日没夜地下,赵某很好奇,许公子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和顾小将军一起在晚上做呢?”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顾清离开的时候没有把门带上,雨声因为大敞的房门变得格外清楚,噼里啪啦的,扰的人心烦意乱。

  对于这句明显的试探,沈浊笑了下,看着有几分不好意思:“赵大人说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得知顾将军今天可能回来赵府住一晚,我与顾将军数天不见,思念得紧,于是早早去到路口等他了,这雨实在太大,撑伞也起不到多少作用,于是就淋成了落汤鸡。”

  “真的?”赵岸反问。

  沈浊点头,身后响起顾清的声音:“这还能有假的,我与他感情好得很,有情人之间的情趣也要打听,这赵大人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吧。”

  顾清动作极快,也不知道拿药的时候打没打伞,反正现在不止头发是湿的了。

  他没好气地怼完赵岸,就拉着沈浊坐在对面,蹲下身给沈浊上完药之后,还有心思把姜汤端过来塞到他手里:“这下不烫了,快点喝了吧,以后别这么傻地去路口等我了。”

  盛情难却,沈浊在顾清的逼视下,老老实实把姜汤灌进了肚子。

  顾清坐在了他身边,对赵岸的审视视而不见。

  “这么晚了还要聚在一起,想必这冯栀姐弟的案子,应该有新进展了吧?”赵岸将矛头指向了赵云山。

  “是啊,”赵云山理了理衣物,对赵岸道,“案子的事儿下官稍后再向赵大人禀明,时候不早了,这两个孩子又淋了雨,就让这他们去歇息吧。”

  “也罢,两人多天未见,的确应该叙叙旧,那你们就先回房吧。”赵岸咬牙切齿道。

  与赵岸周旋这件事,人多了反而不一定有好效果,于是沈浊不再推迟,就先和顾清一同离开了房间。

  直到书房的门在身后合拢,两人紧绷的肩颈才放松下来。

  雨势没有减缓的迹象,顾清找下人要了把伞,与沈浊共撑,一同回到他的房间。

  两人进门,沈浊在门口停住,顾清快步去点蜡烛,房中由暗转明,顾清挺拔的背影也从模糊转变为清晰。

  顾清点完蜡烛就脱被雨水打湿的外袍,沈浊盯着他动作看了片刻,没忍住开了口:“我进书房之前,听见了你喝赵伯的谈话。”

  顾清身形一顿,把外袍扔在衣架上,转过身:“本来就打算告诉你的,只是情况有点复杂,还有人一直盯着我,就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他坐在桌前,倒了杯凉透的茶水,仰头灌下去:“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清的苦恼不像是装的,沈浊走到他身边坐下,换了个问题:“那你说最近有人刺杀你,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猜应该是和京城那边有关,就前几天的时候,皇帝派来个人,说是给我找的副将,这个情况,怎么看都和赵岸是一个性质的,表面上是协助,谁知道背后是什么心思,而且……”顾清抬头看了眼沈浊,犹豫片刻,道:“而且,我爹刚回京就出了事,现在已经不上朝了。”

  “怎么回事?”

  “按理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爹几年前推举过的一位武官,那人一直都本本分分的,几天前突然被人举报强抢民女,那武官被贬,我爹就以识人不清的罪名自请领罚了。”

  这件事未免太过巧合,令沈浊不自主想起新年之时他们两人在温泉中说过的话。

  若真是因为顾家功高震主招了皇帝的忌惮,那这皇帝也太沉不住气了。

  不过也算正常,毕竟在沈浊的认知里面,当今皇帝本来就是一个小肚鸡肠又心思歹毒的人。

  只能说苍天无眼,让这样的皇帝糟蹋了燕朝上下这么多年。

  “看来我们之前猜的不错,这燕朝的天啊,怕是要变了。”顾清喃喃自语。

  沈浊疑惑地看过去,顾清又说:“你应该还不知道,京城中传来消息,老皇帝突然就病重了,虽然宫里的太医不敢直说,但老皇帝怕是没有半年的光景了。”

  “半年……”沈浊喃喃重复,前世这个时候距老皇帝死还有几年的光景,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这么快。

  “所以将军是有什么打算吗?”沈浊问。

  “暂时还没有想好,只是这回京的计划,得赶紧提上来了……”

  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这冯栀姐弟的案子,得快点办了。

  只是,赵云山口中的目的是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赵云山已经猜到了什么,想说却是被赵岸的突然出现打断了?

  沈浊琢磨着,打算明天一早再问问,他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将军先休息吧。”

  沈浊说完欲走,可他没听见顾清的答复,低头看去,就见顾清趴在桌上,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他。

  漆黑的瞳仁映着明艳的烛光,看上去像是蒙了一层水膜,眸光流转间,瞧着竟又些可怜。

  这可不像是顾清能摆出的神情。

  沈浊顿住脚步,抬手探了探顾清的额头,确定这人没有发烧,小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顾清摇头。

  沈浊想了想,又问:“那是不是那个副将仗着自己是皇帝派来的,欺负你了?”

  顾清还是摇头。

  今天的顾清太不对劲了,沈浊叹了口气,又坐回凳子上,俯着身子打量顾清的眼睛。

  两人的距离很近,沈浊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倒映的自己,以及上面关心的神情。

  “那是不是想你父亲了——”

  “你——”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覆盖了渗进来的嘈杂雨声,沈浊面色疑惑地点了点头,示意顾清继续。

  顾清又开始犹豫,他抿着双唇,像是刚刚的一个字就已经耗尽了他的气力,良久之后,他才摩挲着指尖再次开口:“你……你今晚,能不能留下和我一起睡?”

  声音很小,仿若蚊呐,字字入耳,沈浊却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或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此刻的顾清太脆弱了,一点都不像他记忆中的样子。

  沈浊沉默片刻,站起身,顾清以为他不同意,眼中的希冀落寞下来,变得暗淡。

  “我把伞放在门外的屋檐下了,用不用我送你回——”

  “上床。”沈浊打断顾清的废话,冷声道了句。

  沈浊的声音很低,甚至比外面的冬雨还要冷,顾清只愣了一下,惊喜过了头,没在意沈浊冷硬的语气。

  或者说,在他心里,沈浊纵使很生气,但还是答应下来和他一起睡了。

  顾清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身子晃了下,快步走到床边,拖鞋上床一气呵成,末了,还小心移到内侧,给沈浊空出大半的床。

  他拍了拍,看向沈浊,目光期待。

  沈浊默了瞬,也上了床,他没有躺下,而是坐在顾清身边,垂眸看人。

  敛到两侧的床帘微微垂下,遮住大半的烛光,让沈浊的上半张脸隐在阴影里。

  顾清仰躺着,朝昏暗处凝视片刻后歇了探究的心思,问道:“那我就把蜡烛弄灭了……”

  “顾清,”头顶响起沈浊清冷的声音,顾清一顿,接着就听见沈浊问,“你很紧张?”

  “没,没啊……”顾清晃了晃脑袋,道,“不就是睡觉吗,有什么好紧张的……诶!别!”

  手比嘴反应快,说出话的同时,顾清一哆嗦,匆忙拿手捂住了胸口。

  至于衣服,已经被眼疾手快的沈浊给扒开了。

  掌心贴上自己胸口处的伤,顾清懊恼地用力闭了闭眼,偷瞄上方脸色阴沉的人,他想了想,安慰道:“你别生气……”

  “生气?呵,将军舍身救我,又隐瞒实情,我实在是感动,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沈浊咬牙切齿道,用力扒拉开顾清护在胸前的手。

  原先只是匆忙一瞥就被顾清挡住了,现在才是看清原貌。

  顾清的胸前,横亘一道巴掌长的伤疤,就在距离心脏仅有两寸的位置,伤疤处还没有长出新肉,应该是这几天受的新伤。

  因为被冷水泡过,伤口的边缘已经变得浮肿惨白,未及愈合的皮肉往外翻折,实在是触目惊心。

  “你不是说没受伤吗?”沈浊指尖轻颤,抚上情状凄惨的伤口。

  也不知是不是疼得,顾清抖了下,摸着鼻尖挣扎道:“也不算骗你,这伤又不是在找你的路上受的。”

  “是呀,所以你骗我的事儿,还要再往前追溯。”沈浊控制着力道,在伤口边缘按了下,听见顾清的抽气声才收手,“药在哪,我再给你重新抹一遍。”

  顾清不敢不说,捂着胸口道:“在床边的桌上。”

  沈浊瞟了顾清一眼,拿过药往伤口上抹,抹药的时间不短,期间顾清琢磨着找了好几个话题,沈浊都不搭理他。

  上完药,沈浊给顾清把衣领拉好,又给他盖上被子,道:“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说着,他起身下床,往外走去。

  顾清焦急出声:“不是说今晚要留在这儿吗?”

  沈浊的手已经碰上门沿,他转身,冷漠反问:“我何时答应你了?”

  顾清一噎,瞬间没声了,沈浊气顾清瞒他受伤的事,不打算留,果断开了门。

  迸溅的细密雨滴扑在脸上,带来春冬交替的寒意,同样带来的,还有一句惊惶急切的话语。

  是顾清的声音,他说:“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