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河被端木真说动了,起身对着端木真点了下头,跟着早就等在一旁的护士离开。

  端木银不放心,跟在陆星河的身后走了。

  走廊中只剩下端木真一个人,来往医生护士的脚步声似乎都被调了静音,耳边只剩下自己略带急促的呼吸声。

  她把手包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十指叉在短发间,垂着头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

  平静了惶恐不安的情绪后,再抬起头时,依旧是那个妆容完美,笑容飒爽的端木家铁娘子,只是眼眶微微发红而已。

  她望着紧闭的手术室的门,轻声地呢喃道:“蠢儿子啊,妈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要是不赶紧出来,你的陆教授就要变成星星飞走啦。”

  陆星河坐在急诊室的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医生处理烧伤的双手。

  无论是消毒,还是涂抹烧伤膏,应该都是疼的。但陆星河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变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也或许是刚刚服用的止痛药起了作用。

  本应完美的双手,此时被无菌绷带裹成了两个大粽子。一旁的护士面露不忍,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么好看的手,落疤了可真就白瞎了。”

  落疤?陆星河盯着两颗白粽子,嘴里轻声嘟囔了一句。他这点小伤都会落疤的话,那端木金被烧伤的背,岂不是要落更大的疤?

  失了血色的薄唇抿起,浅淡的眼眸中终于多了几分脆弱。让裹着毯子坐在等下的美人,更显的单薄病弱。

  陆星河身上没有几处伤,手上的伤也是看上去重罢了。因为一直掩着口鼻,吸入的烟尘也不多,医生叮嘱了几句就没事了。

  急诊室来来回回的病人很多,陆星河不愿意再用医疗支援,也急着回去等端木金出来,便对陪在身边的端木银提出离开。

  端木银点了点头,扶了陆星河的手肘一把。陆星河借着这股劲儿才站稳,这一晚上的经历,早就让陆星河头脑昏沉,四肢无力了,几乎是凭着一口劲,才撑到了现在。

  出了急诊室,端木银看了看陆星河苍白的脸色,提议道:“陆教授,我带你到休息区吃点东西吧,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可是……”陆星河眉心隆起,有些犹豫。他晚上确实没有吃什么东西,又爬楼梯逃命,又推柱子的,体力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但比起吃东西,他此时更担心的是端木金出没出手术室。

  端木银看了眼枪灰色的腕表,时针才走过了四个格子,他那爱偷懒的哥哥一定不会这么快出来的,唇角勾出了淡淡的弧度,安慰道:“陆教授放心,我们时间赶趟的。”

  陆星河点了点头,随着近乎是熟门熟路的端木银来到了六楼的休息区。

  私立医院,即便是到了深夜,依旧有很多食物卖。陆星河没什么胃口,只点了被热牛奶,端木银也不多劝,自己点了被黑咖啡。

  他们俩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休息区的人不多,只星蹦的有几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三两一桌喝咖啡吃宵夜。

  陆星河双手捧着温热微烫的牛奶,热度顺着包裹的手心传遍了全身,奇异的稳定了惊惶不安的情绪。

  端木银看着陆星河表情微微放松下来,不再像刚刚那样紧绷,才问道:“陆教授,我可以问一下拍卖会上出了什么事吗?”

  端木银接到端木金的信息就离开了,拍卖会都没有参加。只是他也没有回家,去了附近的一个会所见朋友。

  他们坐在露天的顶层,这边酒从上来,他就望进了冲天的火光。

  陆星河眉眼瞬间暗沉,浅淡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巨浪,他哑着嗓子,缓缓说道:“我怀疑拍卖会的东西可能是造假和盗墓来的,没了兴趣。阿金也急着走,就左顾右盼起来,这时候他看到了阳台方向起了火。我们便向楼下跑。”

  “可是楼梯只有两个,又窄又高,人还挤。阿金带着我冲到一楼大堂的时候,我头上一截烧断的木头就砸下来了。是他推开我,救了我一命。”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粽子手,沙哑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哽咽,“我想救他,可是我推不动木头。我求了路过的人帮忙,可是没有人帮我们。我很理解,不帮能活,帮了会死。生死面前,人都是自私的,这就是人性。”

  陆星河最后一句话很轻很淡,但端木银仍能从中听出里面含着的讽刺。

  端木银没有说话,只是捏着小勺的手用了全力,直接将那可怜的小勺勺把捏弯了。

  陆星河顿了下,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他们在廊下用了很多明火,也许是春风太大,明火将灯笼纸点着,又烧了木头。”

  端木银听后也是眉眼一沉,雕刻版深刻的五官也笼上了抹戾气。容易着火的应该是风干许久的木头,这样的木头很脆,并不适合做楼房。

  这么一看,怕是消防施设也是不过关的。他端起杯子,干了杯黑咖啡,苦涩的滋味压下了心中横生的戾气,缓缓地说道:“陆教授放心,我已经报警了,会处理妥当的。在梅市,还没有人敢这样撒野。”

  陆星河知道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他想到还在手术里抢救的生死未卜的端木金,心中也难得升起了恨意,“我陆家也不会坐视不管。”

  无论是背后的老板,还是那些见死不救的人。

  他理智上理解,感性上却不愿意再与这些人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他知道这很人性,但他愿意任性这一次。

  陆星河慢慢喝了口热牛奶,想起还等在手术室外的端木真,问道:“只有伯母一个人来了吗?”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怕吓到他们,没有给他们打电话。姑父和我父母在国外,姑姑不让打电话,说哥哥生命力顽强,没有什么大事,没必要折腾那么多人往回赶。”端木银说道。

  端木真的原话是,为了个生命力堪比蟑螂的臭崽子,折腾那么些人做什么?排场好看吗?有老娘一个就够了。

  当然了,这话端木银没法给陆星河学,毕竟姑姑的形象还是要维护一下滴。

  陆星河以前总听端木金提过奶奶,知道老人家很疼端木金这个孙子,这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糟了这份罪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呢。

  他垂眸,又一次地道歉,“对不起,如果他不救我,现在就不会躺在手术室里了。”

  “这是人祸,和陆教授有什么关系?”端木银赶忙说道,他哪敢应陆星河这个道歉,那端木金醒了后知道了,还不得掐死他啊。

  再说了,他也没感觉陆星河哪里做错了。如果当时的情况,换了他和郦雪佳,他也愿意为了郦雪佳去死。

  爱人如生命,这是本能。

  “就像我姑姑说的,哥哥爱你,救你才是应该的。如果他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自己跑了,那可真是人渣了。”

  陆星河勾着嘴角露出抹微笑,眯起的眼中含着层水雾,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两个人半个小时后再回到手术室门前时,端木金依旧不顾门外人的担心赖在里面不出来。

  “臭崽子,等出来了,老娘打不死他。”端木真瞪圆一双美目,死死盯着红色的灯,咬牙切齿地说道。

  陆星河惊地张了张嘴,怎么也想不到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真董,私下是这个画风。

  一旁的端木银捂脸,他在陆星河面前费劲吧啦地帮姑姑掩饰,结果姑姑自己暴露了,他那傻哥长成如今这样可能真的不怪他自己。

  端木真一扭头见到陆星河和端木银回来,自动忽视了端木银,只看得见陆星河一个人。

  当看到陆星河包成粽子的双手时,忙掩嘴惊呼了声,细白的染着红指甲的手轻轻握住陆星河的腕子,将人拉到身边,关心道:“哎呦这小可怜啊,看看这手都成粽子了。告诉阿姨,还有哪里伤到了?医生怎么说啊?”

  小可怜?陆星河惊地头皮都炸了,他一个33岁的男人,怎么看也和小可怜挂不上边吧?

  他从小身边就没有女性长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女性长辈相处,尤其是这么活泼?的女性长辈。

  “谢谢阿姨关心,就是看着吓人,没有那么夸张的。”陆星河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没伤到就好。”端木真拉着陆星河的腕子,刚要再说几句,余光看到了红灯变成了绿灯。

  她浑身一抖,握着陆星河腕子的手用了几分力气,指甲都掐进了手腕里。

  “臭崽子终于舍得出来了。”端木真抖着声音恨恨地骂了句,一双眸子中蒙上层水雾。

  紧闭着眼睛的端木金被推了出来,三个人刚要上前,带着口罩的护士忙道:“家属让一让,病人要紧急送往ICU病房。”

  陆星河只觉得脑中发出“嗡!”地一声巨响,整个人贴着墙壁向下滑,模糊的视线中只剩下被越推越远的病床。

  “先生,您没事吧?”医生赶忙到陆星河身边,紧张地询问道。

  陆星河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借着端木银的力气站直了身体,问道:“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马上阿渟就要开始狐言乱语+矫情+洒狗血啦~宝贝们要注意避雷哦,阿渟顶着锅盖跑…

  又是傻金带薪休假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