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金神色一凛,拉着同样面容严肃地陆星河站起身向会场外走。两个保安赶忙上前几步,礼貌地拦住两人,道:“两位先生,请在拍卖会结束后离开。”
“结束你麻痹!着火了你看不到嘛!”端木金空着的那只手一把薅过保安的衬衫,怒吼道。
“别浪费时间,快走!”陆星河握住端木金的手臂,声音严肃地说道。他转头看着不停上窜的火势,深深吸了口凉气。
这楼是木质结构的,五月的梅市风大干燥,一点火星子都能烧了片树林。
端木金用力推开已经看到大火,面露惊恐的保安。拉着陆星河一马当先地向楼梯口跑。
端木金刚刚的吼声太响,让本来没注意到起火的人群也纷纷四处查看。
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地尖叫声,和救命声。衣着光鲜的人们吓得抱头鼠窜,还有一些人直接吓地瘫软在地,不知所措。
小楼有两个楼梯,端木金拉着陆星河往离着火地最远的楼梯跑。陆星河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打了火警电话,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后面就跟上了群惊慌逃命的人。
“快跑啊,我不想死啊!”
“别挡老子路,让老子先走!”
“快起来!别挤啊!”
“唔,谁拉我一把,我脚扭了,呜呜……”
这一侧楼梯应当不是作为主楼梯使用的,仅仅只有五人宽。陆星河被后面着急下去的男人推了个趔趄,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下摔。
完了!陆星河眼镜早就被挤飞了,视线里已经模糊不清了,他知道,要是此时摔在楼梯上,可能真的就出不去了。
“星星!”端木金手臂上的肌肉暴起,向下跨了两大步,将陆星河拉回到怀中。他额上吓出了一层汗,搂着陆星河的手臂都是抖的,“没事吧?没事吧?”
陆星河长长出了口气,贴在端木金的怀中听着“砰砰砰”地心跳声,才觉得心口后怕地跳快了几拍。
刚要张嘴,就先被烟雾呛地一顿咳。
端木金慌忙向后一看,只见上一层的拐角已经是浓重的黑烟了。他咬咬牙,将陆星河往的墙上怼了怼,单腿卡在陆星河前面的墙壁上,防止陆星河再被撞下去。
“咳咳,做什么?”陆星河捂着嘴咳了几下,就被一大团紫色捂住了脸。
“捂住口鼻,虽然不是湿的,但能管点用。”端木金单手扯开衬衫的领子,扣子被蹦地满地,健美的胸肌露了出来。但此时这种情况,没有人会注意到。
“捂好脸,拉好我的手,我在前面开路,咱们挤出去。”端木金回头嘱托了一句,死死攥着陆星河的手,像头蛮牛一样冲进了前方拥堵的人群。
端木金年轻力气大,比起前面挤成一堆的酒囊饭袋有着天然的优势。再加上他本就是个浑的,生死攸关的时候,身边带着的爱人差一点就被人撞到,就更没有一点谦让的心了。
本来乱成一团的楼梯,硬生生地让端木金开出一条畅顺的通道来。
陆星河一手拿着端木金脱下来的紫色西装捂住口鼻,一手被端木金用力攥着,被握断掌骨般的痛传到了脑中,出奇地让他无比的安心。
第一次,陆星河意思到这个小了自己七岁的青年,是可以站在自己面前遮风挡雨,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是可以带着自己逃出生天的。
七楼,一层九级楼梯,共六十三层台阶。当端木金带着陆星河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长长的松了口气,他知道,只要穿过一个大厅,就能带着他的陆叔叔出火场了。
只不过,端木金把事情想的太乐观了。在他们下楼的时候,火已经将小楼的一半全部点燃,从外面看,耀眼的火光直接照亮的半边黑夜。
“咳咳,咳咳。”端木金抹了把脸,看着前方的火,用力咬了下唇,转身对陆星河说道:“星星,我们冲一把,咳咳,冲出去就能活。这里都是木头,太好烧了,不能在这里等着救援。”
陆星河看着端木金漆黑的脸,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他拿着手中的衣服,帮着端木金抹了两把脸,刚要点头,就见到端木金脸上露出个惊骇的表情,本就大的眼睛瞪的滚圆。
紧接着,胸口被端木金用力推了了一把。力气大的让他胸口都隐隐作痛,他整个人都向后摔去。
耳边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一声闷闷的痛呼。
陆星河慌忙地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不远的前方,端木金面朝下,背上压着根成年人能环抱住的起火的柱子。
“不不!”陆星河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刚刚是站在那柱子下的,烧断的柱子要砸的是他的头!
“端木金!没事的!我这就把柱子搬开!”陆星河几步跑到端木金的身边,双手握住焦黑的柱子,用力地向上抬。
掌心被柱子烧掉了一层皮,他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用手抬,用肩撞,用背顶。
他不明白,平日里的力气都去了哪里?怎么这么细根柱子都挪不开了?
“阿金,阿金你回我一声啊?阿金!”
“星星。”一声虚弱的笑声从柱子下响起,端木金半张脸贴在地上,露出的一只蓝灰的眼眸温柔又深情,“别哭啊,快点跑,要没时间了。”
“胡说!我打了119了!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端木金不说,陆星河自己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哭了,他用袖子抹了把脸,白西装上已经是脏污一片,根本看不来是不是有泪水。
陆星河嫌外套碍事,三两下脱了外套,接着抬柱子,“阿金你向上用力,这柱子不沉,我们一起可以搬开的。”
端木金背疼,胸口疼,每呼吸一下都疼的慌,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动,只想闭着眼睛睡觉。
可是,陆星河已经这么说了,他一点也不敢睡觉。
他的星星哭了啊,他不能让他的星星哭呢。
“对,就这样向上用力!”陆星河看端木金向上拱,忙大声鼓励着,用力地向上抬柱子。
身边渐渐有了人,陆星河求助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帮忙,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陆星河终于没力气了,他背靠在端木金身边,目光空洞地望着橙红的火苗,轻声说道:“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救不出你。”
“星星,别怕,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端木金轻轻把漆黑的手搭在陆星河同样漆黑的手上,蓝灰的眼眸难过又疼惜。
他不敢握,他的星星的手心已经烂掉了。
“星星,火小了。消防员来救我们了。”端木金依稀看到跑进了一些人,唇边扯出抹虚弱的笑,“星星,我累了,想睡觉,醒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吗?”
“在,我会在的。”陆星河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星星你真好。”
陆星河似乎听到了端木金轻轻地笑了声,也似乎是自己听错了。
“这里有人被压在柱子下了,快过来!”一个消防员发现了陆星河和压在柱子下的端木金,忙向其他的战友发出信号。
私立医院
陆星河坐在椅子上,垂着眸看着自己焦黑的手心。没看多大一会儿,又将抬头将目光落在手术中的红灯上。
他身上的丝绸衬衫已经熏黑了一大片,不仅是衬衫,此时他的脸上,手上也是一片黑。但他没有心思打理自己,甚至手上的伤都不愿意离开让护士处理。
他要在这里,等着端木金醒过来。
端木银抱着条薄毯和穿着一身暗青色套裙的端木真匆匆地赶了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失魂落魄的陆星河。
端木真拿过端木银臂弯中的薄毯,走到陆星河的身边,轻轻地将毯子披到了陆星河的肩上。
肩上的温度短暂地唤回了陆星河的注意力,他空洞的眼神在端木真的脸上聚了下焦,很快又是一片涣散。
他张了张嘴,按照礼仪,他该询问这位与端木金神似的女士是哪位。但现在的他好像没有力气说话了,声带成了个摆设,不愿意工作。
“陆教授你好,我是里面躺着的不成器的崽子的妈,端木真。”端木真习惯性地伸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一垂眸看到陆星河烂了的手心,忙道:“手怎么烧成这样?怎么不让护士处理一下?”
陆星河心中知道面对长辈,他该有礼貌。但面上连个笑都扯不出来,只能用被烟熏的破锣一样的嗓子,道歉,“对不起,是我害的他成了这样。”
“傻。”端木真揽住陆星河的肩膀,晃了晃。眼圈微微发红,但面上满是骄傲,她说道:“男人如果不能在危险时保护自己的爱人,那他不仅不配做男人,更不配做端木家的男人。我这儿子浑的厉害,但这一次,我为他骄傲。我相信,他也希望陆教授为他骄傲的。”
“好啦,这臭小子估计还要在里面呆上很久。陆教授先去处理下手上的伤吧,要不然这臭小子醒过来看你一手的伤,保准和我急。”
端木真对陆星河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娇俏地根本不像是有了个这么大儿子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