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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石室时已是落日融金时,斗拱之下彩绘雕梁,将天边华彩的暮色也衬得黯淡无光。
朱红的宫墙被斜阳打上层叠的阴影,深深浅浅,如人心幽微,总难琢磨。
楚霄踏过门槛的时候人还在出神,险些被绊倒。
接下来的两日,每次楚霄要走进宫内请安,试图窥探一二的时候,楚雍总是避而不见,连机会都没有。
窗格里笼着的一方林叶,已然在秋风里酿出枯黄的颜色。
萧梦浮寄了家信去蜀中,等萧明卿告知蜀中细则,若事态明朗,便可以再想下一步的动作。
长安、蜀中,朝廷、江湖,仿佛这世间都是一局棋,本来是清晰分明的棋面,此刻他却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清风不识字而乱翻书卷,秋叶不解情却落于掌心。一阵风过,萧梦浮拂去掌心上的落叶,无奈地任其沾了泥土。
严惜蕊是他局中的意料之外,而落子有悔这件事,向来是他不愿意做的。
而放弃这诸多的布置,两人多年的筹谋就此付诸东流,实在是太欠缺理性的抉择。
萧梦浮头一回觉得命运无法把控,如这落叶一般,纷然落在他眼前。
楚霄正准备走回偏殿,眼见着后花园一阵喧嚷。
他瞧着守卫涌去的方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便抄了小路先走了进去。
***
严惜蕊在石室里待了三日,整日里不吃不喝,楚雍端起碗将粥水灌进去都没用。
眼见着人渐渐消瘦下去,楚雍拿他没办法,只能寻个理由将人先放了出来。
初静将他扶回了居所,严惜蕊先躺在榻上休息了大半日,日暮时才醒过来。
严惜蕊的手腕被木枷锁得久了,现下抬腕执筷都有些困难,只能将动作放得慢些。
初静见他抬手使力便疼,将桌上碗碟都挪得离他近些。
严惜蕊见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温笑着说道。
“当初我说要放你走,你不愿意,如今只能跟在我身边受罪。”
初静将碗碟重新摆好,闻言便答道:“公子这说的什么话。”
“若不是您救我于市井之中,我如今还不知被卖去哪处了。”
“公子先动筷吧,菜要凉了。”
严惜蕊嗯了一声,抬腕夹菜的动作却被门前的通传打断了。
有个眼生的小太监端着坛酒进来,严惜蕊认不出这人,估摸着是行宫里的奴才。
“严公子,这是陛下赐给您的酒。”
严惜蕊让他先放在桌上,小太监却启坛给他倒上了。
“您饮下一口,奴才才能回去复命,陛下雷霆之怒,还请您不要为难奴才。”
他打量着这人年纪尚轻,在这里侍奉也不容易,便接过他递来的酒杯。
这酒水里有一股浓烈的异香,在启坛时便萦绕在屋内久久不散。
夏初静闻到着味道时便隐隐有些不对,此刻见了酒液在杯盏中浮动的颜色更觉得担忧。
那杯沿刚沾了唇,就被初静一把拍开。
酒盏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混浊的酒液四处流淌,在光下照出澄黄的色泽。
“公子,酒里有毒!”
初静站在严惜蕊身前,眼神直直地望着小太监。
“你是谁派来的?”
那小太监见事情败露,便将酒坛一扔抽出袖中的匕首,直直往严惜蕊脖颈处刺去。
初静将严惜蕊猛地往旁侧一推,自己搬起圆凳往来人的头上一砸。
“公子,先跑!”
严惜蕊惊魂未定,扶着桌沿爬起来便匆忙推开门往后院跑。
“来人,来人啊——”
“来人——”
行宫内久无人搭理,这小花园里藤蔓丛生,几乎爬满整个墙壁。
唯有墙头不知春秋更迭的草植,自顾自地盛放,开满烟粉色的小花。
严惜蕊不熟悉行宫里的路径,慌忙间来不及反应,便只能沿着主殿的方向跑。
他见身后没人追上来,本准备喘口气,只听得一阵翻墙而来窸窣的声响,追着他索命的人一刹那便落到了他眼前。
徐宁那两柄短刀上的血迹还没干,滴在鹅卵石路上,滑落到地面流成艳红的血河。
严惜蕊稍稍往后退了两步,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你是何人?为何在宫中行凶?”
见徐宁不回话,严惜蕊便默默地回忆着此人的身量打扮,在脑海中翻出了一点稀薄的印象。
“你是楚雍的人。”
“是他让你来杀我的?”
徐宁将短刀转了两圈,一阵风似的便窜到他眼前,严惜蕊好不容易躲开这一刀。
利刃刺在白墙上,扑簌簌落下灰来,徐宁在拔刀的间隙里回答他的话:“不是陛下。”
“是我想取你性命。”
空寂的花园里四下无人,严惜蕊躲了两回已有些体力不支,扶着石拱门急促地喘着气。
徐宁的目光狠狠盯着他。
“你若是饮了酒便能痛快的死,何必再遭这一回呢?”
原来这就是后招。
那白刃顷刻又到他眼前,来不及反应,严惜蕊只觉心口传来剧烈的痛感,汨汨流出的血,将他衣袍都染红了。
徐宁的瞳仁里血丝密布,他带着阴狠的笑意说道。
“严公子,余下的问题,你回阴曹地府里慢慢想。”
失血后严惜蕊整个人无力地滑落下去,靠在白墙上脱力地喘着气。
他有些神思不清,视线也渐渐模糊,只见得眼前的三角梅都糊成艳粉的一片,比血的颜色要浓。
徐宁将刀抽出来后本来想试他的呼吸,身后忽而一阵极快的剑意让他难以抵挡。
他虽是遮了脸没让人认出来,可这执剑的人是永宁王,他不敢有多余进攻的动作。
徐宁听觉敏锐,周遭传来的脚步声预示着宫里的布防守卫此刻也差不多响应了。
等人围起来再缠斗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他一边挡剑一边缓步往后退,将右手的短刃往严惜蕊的角度丢去,逼着楚霄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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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啥时候关站来着,关了的时候可以微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