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温吞>第66章 番外:大小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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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为了印证温国安的话,果果越长大便越能发觉遗传到她父亲的好底子。皮肤褪红后像粉雕玉琢的团子,水灵灵的,只有一张嘴巴无论从字面抑或是实际意思上随了温亭——

  才几个月大,连话都讲不清就闲不下嘴,对目之所及的任何事物都感到好奇,非要发表一番见地。

  院子里飞进一只虎皮鹦鹉,她匍匐过去,兴奋地冲着人家“咿咿呀呀”半天,连鹦鹉都嫌吵,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那是鸟不是鸭。”温亭把她抱回沙发擦口水。

  果果很亲她爸,胎儿时期养成的习惯延续至今,一听到温亭的声音就要应和。这会儿咧着嘴用自己固有的一套语言给温亭讲遇到“黄色小鸟”的经历,涎水沿着嘴角不断滑落。

  温亭佯装听懂了,时不时附和一下,给她换上干爽的口水巾,乍然瞥见下齿槽那冒着两颗白色的小牙。

  “让我看看。”他捏住果果的下巴观察她的口腔,“嘿”了一声,眉眼弯弯道,“长牙啦。”

  果果以为是自己的故事把爸爸逗笑了,开心得手舞足蹈,两条还站得不稳的小胖腿踩着温亭的腿面乱蹦,一双褐眼炯炯发光。

  温亭被踩得“哎唷”几下:“这么高兴啊。”他按例抛出每日必问的问题,“今天再来考你,我是谁?”

  他指着自己,眼神期待,鼓励她说出来:“果果,我是谁?”

  果果看着温亭黢黑的眼睛,咿开嘴巴答:“巴…...巴……”

  温亭把脸颊贴上去蹭蹭女儿肉乎乎的脸,并不介意被糊上满脸口水。他心满意足道:“天才来的……”

  果果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得天天回答,但爸爸高兴她也跟着高兴,于是又喊了声“巴巴”。

  温亭轻抚她的背,百感交集,心想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好的小孩,对这颗掌上明珠愈加珍视,很自然地无视了散落一地的积木和碎纸巾。

  季之木从书房出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副画面:温亭像陷入某种真情实感之中,鼻头轻皱,嘴角微微下撇,头发被果果玩成鸡窝状却浑然不觉,抱着小孩独自沉湎。

  果果注意到父亲,朝他“啊”了几声。

  季之木把她的小手拨开,抚顺温亭的发丝,听见他正儿八经道:“这是你父亲,不是阿姨,阿姨今天没来。”

  温亭刹那间又变回了鸡窝头。

  沙发和地板随处可见撕成条和揉成团的纸巾,一片狼藉。

  季之木一声不吭地收拾客厅惨状,扫净碎纸,将滚到角落的弹力球掷向玩具收纳箱,球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砰”地正中落入箱中,因惯性弹了两下,慢慢定下来。

  果果看着很新奇,直起身朝父亲叫嚷。

  温亭将她的脸别了回来,“傻傻的,你父亲生气了,再也不能这样捣蛋了。”

  果果见温亭一脸严肃,不解地喊“巴巴”。

  “喊我也没用......”温亭努力不看她水汪汪的眼睛,一颗心左右摇摆,最终等季之木坐过来时浮夸地嘴了他脸颊几下,把孩子递过去,“已经替你教训过了。”

  父女俩沉默地对视,温亭感受到身旁的低气压,本想摸软季之木的肩膀,不料果果十分没眼力见地率先伸出小手摸她父亲的脸庞。

  “多手。”季之木一语双关。

  温亭梗住,试图缓和气氛:“喜欢你才这样。”

  他教女儿念“父亲”,把口型做得夸张且慢,好让果果学会讨好她爹。

  果果看了温亭半晌,继续摸季之木的脸,认为她父亲的脸像她爱玩的水球一样,滑溜溜的,手感很舒服,边揉边喊:“fufu......fufu......”

  “fufu?”温亭看向身旁的人不经思考脱口而出,“你很软?”

  季之木斜睨他一眼,温亭噤若寒蝉。

  果果趁其不备张嘴咬下去,其实父亲的脸也不是很软,肉都是紧实的,压根不像水球柔韧。

  她怏怏地坐回去。

  温亭瞄了两眼季之木的脸色,把宝贝女儿抱了回来,给她开脱:“长牙了,嘴痒。”

  *

  果果满一岁时在家举行了小小的周岁礼,温亭图好玩,按照礼俗摆上诸如书、笔、尺、算盘之类的物品给她抓周,整整齐齐码了一排,应季之木的要求添了一个锅铲。

  两人坐在物品后排静候,果果摇摇晃晃直奔着两位爸爸而去,发现地上多出一排东西挡住去路,蹲了下来左顾右盼。

  温亭屏住呼吸,突然见她站起身冲了过来,直直扑入他怀里,途中顺带一脚把锅铲踢飞了。

  “爸爸!”果果字正腔圆地喊。

  温亭呆滞片刻,仰天大笑,对着她的脸蛋左亲右亲,还没亲两下,果果就被人调转过去。

  季之木冷若冰霜:“不行,重选。”

  果果原地打转环顾一圈,踉踉跄跄地奔向父亲,伸着小短手去够他的脸。奈何对方的背太过笔直,怎么踮脚都只能碰到肩膀,她灰心道:“fufu......”

  温亭笑眯眯地看季之木:“很可爱吧?”

  腿短的果果挺直圆滚滚的身体,锲而不舍地摇晃双臂,季之木低头看了一阵,微微倾下身。

  *

  果果三岁时已经有了自己的心思,懂得体谅家人,她明白父亲和爸爸虽然高大,但不是铁人,和自己一样会生病。

  并且大人生病起来很严重,病毒会感染整间房子,所以要把抵抗力低的小孩隔离开。这是奶奶向她解释的,她觉得不无道理。

  果果被送到奶奶家暂住,原因是父亲病倒了。奶奶说爸爸作为家里剩下的大人,必须留在家照顾父亲。

  生病很难受,果果每天面对奶奶家后花园里长势漂亮的鲜花,暗自祈祷父亲要快点好起来。

  她的祈愿奏效了,一星期后,父亲亲自来接她,把她激动坏了。

  父亲看着很健康,依旧好看,像后花园里的花一样。

  果果乖巧地坐在后座没有乱动,小心翼翼道:“父亲,你的身体好了吗?”

  “好了。”

  她忍不住攀上椅背打量父亲的脸——连皮肤上的绒毛都显得精神焕发。

  果果呜咽一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好想你和爸爸。”

  “奶奶家的花园很漂亮,但太多蜜蜂了,还是家里的草坪安全;奶奶家地板摆了好多花瓶,我都不敢乱跑;奶奶做的点心很好吃,但菜总是很咸。我每天都在想念你做的饭,父亲,你能不能再给我做红烧鱼呀?”

  季之木转过身给她擦脸,看她那副喋喋不休的模样,忍俊不禁:“做好了,回去就能吃。”

  他让果果坐回去,轻声说:“我也想你了。”

  果果刚踏入家门便绕着客厅跑了一圈,像个小蜜蜂般吸入专属于家的空气。

  她趴到鱼缸旁兴冲冲地朝许久不见的小鱼打招呼:“豆豆、斑斑、点点,我回来了。”

  再跑到院子里的向日葵盆景前环顾四周,在叶片上找到熟悉的那只蜗牛,惊喜道:“太好了小牛,你还没搬家。”

  她听到父亲的呼唤,匆匆跑回餐桌前坐下,魂牵梦绕的红烧鱼摆在正中央,香气四溢。

  她凑近深深地闻了一下,一切都是熟悉的感觉,就是少了个人。

  “爸爸呢?”

  “楼上睡觉。”

  果果很不可思议地“哈”了一声,来到楼梯间叉着腰冲楼上喊:“爸爸爸爸大懒虫!吃饭了!”

  季之木伸出食指贴在她唇上,“他不舒服,不要吵他。”

  温亭在睡梦中总感觉肚子被什么玩意拱着,以为身处斗牛场被牛顶了。他全身酸软,睁开惺忪睡眼,发现一个褐色的小脑袋埋在腹前乱蹭。

  “果果?回来啦。”

  果果抽着鼻子抬头,脸上还挂着泪,把被子抹得湿了一片。

  “哭什么啊?”温亭给她擦眼泪。

  果果崩溃得再次把脸埋入被子里,啜泣道:“爸爸,你能不能不要生病。”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家里这么倒霉,两位爸爸接连着病倒了。

  温亭哭笑不得:“我怎么就病了,谁说的?”

  “那你怎么不起床吃饭啊?”

  温亭随口胡诌:“爸爸不小心扭到腰了,暂时起不来。”

  果果抹掉眼泪,“我给你按按好吗?”

  温亭往里腾了位置让她坐上来,瞧见她两手握拳,满脸认真地给他轻轻捶背,像蜻蜓点水似的,大概是怕砸坏虚弱的老爸。

  他好笑道:“力道可以再大点。”

  果果遵照指令,猛然改变了力度,又听到她爸咳着叫停:“哎!果,你把你爸肺都捶出来了。”

  她试了几个力道,直到温亭满意了,便就着不轻不重的力度给他捶后背和腰。

  温亭闭目小憩,享受孩子的照顾,突感身旁一沉,睁眼一看——季之木侧躺着饶有兴趣打量自己。

  温亭看见这个衣冠禽兽就牙痒,恨不得扑上去把他腺体咬下来,这人要再多来几次易感期不得把他玩死。他压低声音怒骂道:“你咒我病?”

  季之木摇头:“她自己脑补的。”

  温亭怒极反笑,拍拍果果的手说:“你休息,换他来。”

  季之木心甘情愿地上钟,果果躺到父亲方才的位置,眨巴着眼,“爸爸,等你好了能不能带我去游乐园?奶奶家附近就有一个,但奶奶不能陪我去。”

  “当然可以。”

  “你能陪我坐那个转的吗?”

  温亭心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不确定道:“旋转木马?”

  果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是马,是天上转的那个!”她照着脑海中的印象用手指划圈,试图更形象一点。

  季之木停下按摩躺到果果身后,嘴角微微勾起。

  温亭盯着父女俩复制粘贴的眼睛,没病也气出病来,磨着后槽牙:“你们父女俩能放过我吗?”

  *

  一个家有两个闹腾的人,就得有一个稳重的人适时地稳住场面和收拾烂摊子,季之木很幸运地担任了这一角色。

  他本是习惯安静独处的人,生活在如此热闹的环境中居然如鱼得水,毫无违和感,甚至在温亭带果果出门的这段时间里频频看向时钟,渴望独自一人的时间再缩短一点。

  从和温亭同居到与之组建家庭,不过才将将五年,竟然把人生前二十来年独居的习性渐渐抛之脑后。

  所以可怕的究竟是习惯还是温亭?

  客厅里唯一发出声响的便是那面亚克力鱼缸,季之木走过去静静观赏游鱼,与水流声作伴。他明确地分清哪条是豆豆,哪条是点点,并且明悉各自的饮食习惯与喜好。

  这是果果认真交代过的,他一字不落地记住了。

  投入饲料时金鱼朝他聚过来,显得他周身热闹了些。

  分针指向数字“12”,他听到门被打开了,不需亲眼查看,朗朗笑声已暴露来者身份。

  他把手中剩下的鱼粮撒完,站在原地看向玄关柜。不多时,来人从玄关走出来,朝他转侧过两张布满灰尘的脸。

  两人满身泥巴,来势汹汹,像是来打家劫舍。

  季之木看着眼前的大小土匪,心却安定了下来。

  “父亲!”果果拉着温亭朝季之木涌过去,“你猜我们带回了什么?”

  捕蝉的网兜暴露了两人今日的活动,季之木瞥了一眼温亭手中的纸盒,答案毋庸置疑,“蝉,放了吧。”

  果果讶异地与温亭相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笑了。

  她拽住季之木的衣襟,让他蹲下打开纸盒,“不是哦。”

  纸盒里蜷着一只橘黄的小猫,看起来不到两月大,瘦弱异常,皮毛上沾着污泥。

  果果放低声量道:“是路边捡的。父亲,如果你不喜欢出门玩的话能不能陪猫猫玩,这样你也不会无聊了。”

  季之木低头打量纸盒里的猫,说“我知道了”。

  果果放下心来,奔去卫生间洗脸。温亭蹲到季之木身边解释道:“刚生下来就没人管,总不能放在街上自生自灭吧。”

  两人沉默对望,温亭眼里噙笑,“怎么样,你要替我养吗?”

  季之木亲上他的嘴唇,细密地碾了片刻。两人趁女儿出来前分开了。

  果果远远地扯着嗓子问:“爸爸,你知道我明天要上学吗?”

  “当然了!”温亭朝里嚎了声,悄声问季之木,“我的礼物藏好了吗?”

  “嗯。”

  温亭又亲了他一口。

  翌日一早,温亭敲开果果房门恭喜她要上幼儿园,郑重其事地要给她梳妆打扮,实际上是因今早要出差不能亲自送女儿去上学,上赶着来请罪。

  果果听完后扁嘴,但很快理解了忙碌的爸爸。况且温亭头一次要给她扎辫子,她兴高采烈提着要求,没注意到她爸慌乱的神情。

  季之木在书房开线上会议,余光瞥见房门被打开一道缝——一个鸡毛掸子径直朝他冲了过来。

  他有一刻愣神,留意它的轨迹:掸子绕过书架、长沙发、高脚书桌,最终在他面前停下。

  果果把脸埋到父亲腿面哭诉委屈,说什么也不再原谅爸爸。

  哭声嘹亮,季之木把自己的麦关了,忍着笑不再火上浇油,将温亭不知用什么方法编出来的“冲天炮”拆下,大约是扯痛了头皮,果果哭得撕心裂肺的。

  季之木把人抱到腿上重新编,手法熟练,力度轻巧,将人伺候熨帖了,收了声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门又被打开了一点,温亭探出一个头看现场情况,接收到季之木的眼神后踱步到女儿面前。

  “我错了。”

  果果别过脸,留个后脑勺,温亭稍微歪头还能看到她鼓起的脸颊肉。

  “爸爸知错了。”

  温亭戳她脸蛋,果果气鼓鼓地将脸埋到父亲怀里,温亭不罢休,一下一下地戳她肩膀,果果终于忍无可忍转过头喊:“爸爸!”

  她没见着温亭的脸,但眼睛骤然一亮——眼前是一套她心心念念的新款乐高积木。她伸手要接,便见温亭从盒子后露出半张笑脸。

  辫子还没编好,果果便朝玩具扑了过去,“爸爸你真好!”

  线上会议室里,众人只见自家老板莫名的被一股外力扯出画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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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还会有一个梦境番外,再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