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直男穿进游戏后抱上死神大腿>第070章 【若木华庭-接上】此情难再谈,...

  沈渊从漫长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他终于明白那个打捞他出望思台净潭,带他到这里,困他在若木华庭中,并下不死咒予他,叫他求死不得的人是谁了——是何梦访。

  何梦访真的恨惨了他。

  也难怪,毕竟他杀了何梦访全家。

  他完全是咎由自取。如果当年听赤子厄的话,暂退赤水,慢慢寻找到真相再出来为自己澄清就好了。

  可是,他是魔神,一众神明费劲扒拉布局二十年,就是为了让他灰飞烟灭。成功在即,他能安然无恙地躲在赤水吗?

  木柿也说了,那是一个逃不过的死局,他的结局横竖是死。

  思量中,居狼扼住沈渊的手腕,举至头顶,死死压住在墙。他低下脑袋,深深地埋进沈渊的脖颈间,一股淡淡的木质馨香合着天地外清冷的雪气弥漫鼻腔。他在沈渊耳边低低地开口:“阿渊,我找了你好久——对不起,我来晚了,来晚了整整十七年——”

  这么看居狼,他倒与汪盼长得相似。

  这一刻,对汪盼的爱意与遗憾涌上心头,怎么也止不住,沈渊情不自禁地动手,附唇过去,想再吻一吻他。关键时刻,他停住动作,只用唇轻轻地碰了碰居狼的脸颊,低声耳语道:“记起来了从前又如何?现在我孤身一人,那些亲朋好友已与我无关,这世间的风花雪月也无心欣赏了。”

  说罢,血咒发作,与腹中那物一同折磨着他。血腥味冲上齿关,他拼命地下咽,最终,没流露出一丝血迹。

  十七年浑浑噩噩,孤身一人,苦痛加身,看不到一根救命稻草,当时的执念早被消磨了。如今若木华庭的禁锢消失,他好不容易出去找到一位画匠,让他去找典山。虽然他没有直言告诉画匠他的身份,但在路上,他一定会知道。

  那画匠清贫而孤傲,怀有才华,怎么甘心碾作尘泥,平凡一生?他也定会去找典山换他想要的富贵名利。

  身中不死咒,可典山会有法子让沈渊解脱,就算没有,他也让画匠拿了消魔回来。

  他就要得到解脱了,解脱之前可以为自己放肆一把吗?

  “你想看看我身上的伤痕吗?”沈渊一步步地引诱居狼。

  居狼不明白,“什么伤?你的身体会有什么伤?”

  “你们都不信我,又怎知我与典山一同消失的那几日受了什么……”说着,沈渊默默地抽出被居狼压在墙上的双手。

  居狼没阻止,轻而易举地让他苍白的手臂滑出手中。

  沈渊在居狼面前站起身,再转过来,背对着他,纤细的双手搭上身上穿着的轻薄的青衣,缓缓脱下,褪至腰间。

  满背鞭伤。

  时间太久,已然全部愈合,可疤是去不掉的。一道又一道的黑色深入皮肤,像道道挖掘后又被随意丢弃的沟壑。

  见状,居狼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嗡嗡直鸣,胸口像被钝锤敲击,咚咚咚……又闷又疼。他缓缓站起身,指腹轻轻拂过那些伤疤。那并不平滑。突然,他收手,从背后环抱住沈渊,“你……你居然没一处好的……”

  “梦访给我下了不死咒后,又额外叫我喝了忘川。我忘了一切。我是谁;那莫须有的沉岛之罪;我也不知道背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可现在知道了,是那一个月中得来的。”沈渊转过身来,半身赤裸,缩在居狼的怀抱中。他抬眸与居狼对视,轻轻启唇,说道:“所以你是一早就知道我的满身伤,所以嫌弃我,不愿意碰我的?”

  “不是的。”居狼抱起沈渊,走向卧房。

  二人落入被褥中。居狼在上,沈渊在下。

  放眼望去,眼底风景很美,沈渊的白发铺满半张床。

  【……拉灯……自行脑补……】

  早晨,沈渊在腹痛中醒来,但还好血咒已过。

  他躺在被褥中想了很多事,他想世间无人能抵抗锦衣玉食的诱惑,付游大概已经带着典山来了。

  再看去身旁熟睡的居狼,他想:自己与这素未谋面的人发生这种事,他会不会觉得恶心,影响他的以后?

  身体还在昨晚那场的劳累中没有苏醒,他想着想着,便又昏睡了过去。

  前几天,气温降得很快,冻收得很急,但小雪依旧,如此一连下了几天,地面早早堆上了雪,厚实一层,放眼望去已是一片天地相连的苍茫景色。

  雪满华庭,屋里被雪面反射进的光照得既清又透。

  沈渊睡不实,闭眼只觉得眼前笼一层白光,也不单于积雪的原因而睡不好,更主要还是身体承受的痛。

  他干脆睁开雪眸,却见居狼绕着他的一缕银发在手指上,正细细地瞧,见他已醒,便立马收回手,转身要离开。

  “等等。”他叫住居狼。

  他撑起身子,想坐起,手臂一用力,腹部也跟着翻搅起来。

  往常,他只要咬咬牙,就能不动声色地忍住,今日却像有人拿刀直攥他的内脏。他疼到脱力,撑不住,整个人“咚”地跌回被褥中。

  他忍疼忍到额头青筋突起,却对面前这位清俊少年安慰道:“刚睡醒,我有点糊涂。”

  居狼自沈渊再次入睡后便醒了,第一眼便见他蜷着身子,缩至一团,眉目紧蹙,满是痛色,探探鼻息,气若游丝一般。

  有层担忧伤感的薄雾笼在心中,挥之不去。

  “疼吗?”居狼问道。

  一瞬间,沈渊心中有暖阳经过,可改变不了任何,冰天雪地不会缓和至春寒料峭,反倒乍暖还寒,忽冷忽热,叫人心痒痒。他苦笑,“还好,只是叫你看笑了。”

  居狼垂眸,一直凝视沈渊。他面无波澜,但眼底却暗潮汹涌,“跟我回去,我一定会让你恢复如初!”

  沈渊看向屋外雪景,目光悠远,淡淡一笑,意味不明。

  居狼道:“人世远,愁火炽,我们回故乡不问世事,管他什么浮尘破事!”

  “你知道吗?有些事情,是连解释都没机会的。早有人挖好坑,悬好罪,就等你不备推你进去,放下罪,砸你个眼冒浮白,再将你掩埋。多少人认为置身风波中,会有人是干净的?不可置否,有。可,凭什么是我呢?呵呵……墨渍是洗不白的。洗白了,或淡或浅也会留下印记。旁人看得见你怎么清洗它吗?我想不会有人看见的。也可能墨点是别人泼上,你根本不知晓,可蓄谋已久,何患无辞呢?总有人说‘苍蝇不叮无缝蛋’,再多说辞都是狡辩,而我困于一方天地已久,话也说不出口,连狡辩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时时与刻刻,日日复年年,承受一切。”

  沈渊的语调并不激烈,或愤世嫉俗,或大声为己控诉,都没有,他甚至没有泪光。他很平静地述说着,平静到意懒心灰,毫无生气。

  居狼知道沈渊是忍到极点了。他嘶声道:“可是我舍不得!——”

  沈渊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居狼急到凤目全红,鼻孔翕开,“我以为昨晚你记起来了全部,所以才和我……”

  “够了——”沈渊疲惫地启唇道:“我记得汪盼,却不知你居狼。你我素不相逢,你找我做什么?”

  居狼悲痛中有些诧异,“好……你可以不记得我……那你还记得你的执念吗,你要为自己澄清一切的执念?你怎么可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渊打断居狼说话,“对方是婖妙,一呼百应;而我只有一人,人人唾弃,我不可能对抗婖妙他们。这不是执念,是妄念,痴心妄想。这几年我唯一的执念就是解脱。可我被困在这里,求死不能,生不如死,该用的法子我都用过了,每每觉得要解脱的时候,第二天我都会在腹痛中醒来。”

  听闻,居狼踉跄后退,不复伤心,一面摇头一面张着嘴,说不出半个字。

  “昨晚朝露之情,是我一时兴起,是我误了你。”沈渊有意用留影珠消除居狼的关于那晚的记忆,所以在昨晚一夜春风后,强撑着昏昏欲睡的意志,拿了居狼帮他回忆起以前的留影珠。他悄然催动留影珠,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与你说,其实我早为自己定了死期,你改变不了。对不起。我帮你将昨晚那段记忆收回……”

  “不要!——”居狼哀嚎一声。

  跟着,强光闪过,灼焕玉窗。

  居狼双眼紧闭,好似陷入了昏迷,可嘴里却在喃喃念道:“……我找了你好久……求你让我把你留在心上……”

  现在不离开赴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渊为居狼盖好了被子,理了理衣服,便下床推门出去。

  ……

  爆竹声中一岁除。今日除夕,从早上开始便在噼里啪啦地庆祝了。

  忽地,爆竹声消失,天地归于一片静谧。

  不多时,却听见远处有马踏浮土发出的踢踏声,蹄声迅急。

  两队车马正肆无忌惮地奔驰而来。

  肥马轻裘,一看就是某位显赫人家。

  忽地又听到马的嘶鸣声,车队猝然停下。

  典山身体突然往前一倾,他眉头微折,虽不动神色,眉间却有隐隐怒气显现。

  付游眼疾手快,掀开轿子的帘布,向侍卫们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皇,这些百姓不管不顾,突然都朝一个方向走去。”侍卫略过付游,直接向典山回道:“幸亏马蹄收得快,不然就得踏死人。”

  “还有这种事?”说着,典山掀开车帘一角,送目看去。

  只见,一条由人构成的河流,正齐齐向一个方向进发,典山的两队车马就停在这人流中,傲然森立。

  这些百姓,目光涣散,嘴里念念有词,重复念道:“请神北行请神北行……”

  “看来有人比吾更早,下了盘大棋。”典山压低声音,这使他原本就低沉的声音更加淳厚冰寒,像一杯冷得人牙齿发酸的冰水。

  侍卫担心道:“皇,这些百姓恐怕全得……”

  “恐怕什么?随他们去,九离少了他们,难道没人了?”典山不甚在意。

  侍卫立马恭维:“九离地广人兴!”

  “跟着那些人走。”典山轻轻勾起锋利的薄唇,令道:“找个好点的看台看戏,坐收渔翁利。”

  付游大概懂典山与侍卫的谈话,他们应该知道一些实情,只是什么叫:这些百姓恐怕全得?

  全得什么?

  他不敢贸然询问。

  “轻重缓急不分。皇兄是魔神,此一事关乎全天下百姓。眼下,何须在意辞叶一隅之地的这些名不见经传的百姓?”典山闭着眼,手指摩挲着自己虎口,“顾全大局为重啊——”

  他的五官深刻而凌厉,薄唇噙笑,有点薄凉,眉毛毛流感重,面无表情也像蹙着眉。

  付游与典山同坐,被典山的气势压制,拘谨得很。他打好腹稿,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付游先跟随人群去到沈渊的庭院。您看可以吗?”

  “汝去?——”典山声线很低,阴沉沉的,也不知是同意不同意。

  付游只端正坐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请罪道:“付游该死!”

  典山道:“汝在说什么?汝帮吾找到了皇兄,赏还来不及,怎么会罚呢。”

  虚惊一场。付游叠声道:“是是是……”

  “沈渊一向将事情盘算得很好,更懂人心。”典山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双眼,他开口说:“皇兄叫汝去浔武,是早就料到汝肯定会去皇都找吾。”

  典山是皇族,各种各样的人、事,屡见不鲜。他冷哼一声,缓缓睁眼,掀开马车华贵的帘子往外看,讽道:“披着文人的名头就可以掩饰内心的浅薄吗?不尽然。稍加诱惑,显露无遗。汝以为能扛住?只不过是没人诱惑罢了。过不了多久,恐怕连那点善心也无了。”

  付游双手紧攥衣服,他听得懂典山话里话外的讥讽之意,只是舍不得身上那件锦衣华服。

  车队行进一会儿,他才松开手,顺便抹平了褶皱。

  ……

  “请神北行!请神北行!……”若木华庭外突然响起阵阵呐喊。

  一整晚,容茸都呆愣在檐廊中,她对面前碟血淋淋的场面只感到些许恍惚,并无失去父母后,要死要活的悲痛。

  “吱嘎——”

  大门打开的声音把她从失魂荡魄中拉了回来。

  见沈渊就着斑驳血衣走出来。

  大雪纷飞,他披着雪华,晶莹银发,宛如白玉。

  可到底是虐杀了自己父母的人,容茸不想与他靠太近,正想逃开,却听他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容茸不再逃避他,既战战兢兢,又奇怪他的声音怎么会如此温柔细腻,隽永空灵?不太像流传中说的,是流放至此,看守坟冢的恶人。

  “我知道,事已发生,伤害已成,说再多对不起都没用,不足弥补。”沈渊四顾而望,最终目光停在了若木之上。

  他凝望着若木,眼泪腌红了眼眶。似在交代身后事,叮嘱到容茸:“以后,你就好生在这间庭院住下,里面东西看不顺眼了就扔了。只是……只是这棵树一定要留下。在羽渊之底,赤子厄把这树的种子给了我,说待大树参天,他会来找我。我虽然忘了一切,可当怀中种子掉出来后,还是不自觉地种上它。此树已参天高耸,他却没来……只要这树还在,他就总会来的……我怕这树没了,赤子厄便找不到我了……你若哪天看到赤子厄寻到这儿了,就跟他说一句;‘沈渊已经放下了,安好,勿念。日后倘若遇到一位与我相似,却性格两然的人,请不要怀疑,他就是我,只是放下了人就变了,也请不要再提及以前种种,我不想记起来。’”

  “我记得呢。”容茸注视着沈渊,他的银丝十分纯洁。旋即,他弯下腰来,一双亮晶晶地杏眼望着容茸,小心地询问道:

  “你请帮我把这颗珠子毁了,好吗?”

  容茸只叫他那双澄澈得能映下自己的眸子震撼得犯了呆滞。她没多想,便颔首答应下来。

  沈渊将留影珠送进容茸手掌里,说:“埋在院中那棵树下就好,几天它就会自己碎的。切记,这颗珠子不要给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容茸回过神来,忽地想到居狼。居狼脸很僵巴,可昨天等待糖炒栗子出锅时,他那略带焦急又雀跃的小踱步,她是看在眼里的。她问:“连那个板着脸的哥哥也不可以吗?”

  沈渊点头,“他有情意留我,我却无意活着,只怕有些事他忆起来会苦恼。与其这样,不如不忆。”说罢,他就向庭院大门走去。

  “我不这么赞同。”容茸拳着琥珀般绚丽的留影珠,“如果爱也是让人苦恼,那其它更让人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说】:069-070的题目是化用了夏目漱石先生《虞美人草》中的:东西分袂后,暮云锁离愁,相思关口闭,会面日渐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