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中州辞之月照清江>第18章 宫宴

  二皇子元司空巡视苏陵,立下大功,其一,抓获贼人摘星子;其二,寻得失踪女子数人。苏陵百姓无不高呼龙章凤姿再世青天,待二皇子离城之日,竟有万民伞相送。

  “抓获贼人摘星子——假的,寻得失踪女子——别人送上门的。早知道元司空如此不要脸,才不应该让伍大哥帮忙把那些救回来的女人送到府台,呸!”

  月浓义愤填膺地叉着腰,若不是还在中州地界上,怕不是要大骂元司空连带着把鸿阳帝一家全骂进去。沈愈暗自觉得解气,笑眯眯地听着也不阻止,还是兰鹤亭喝止了月浓。“到底回了中京,天子脚下,你注意些。”

  月明溪摆出神神叨叨地模样,“若真如少爷所说,我看这其中恐怕少不了海虹帮的事,他们暗度陈仓祸水东引,和妩水宫抢地盘分势力,呵呵,不过如此!伍少侠光明正大把人放到府台门口,众目睽睽之下且看他们怎么交代吧,我们的人也已经盯着了,届时有讯息会来报的。”

  兰鹤亭点头,“元司空回了中京,李君玉估计也没空为难几个女子,他能在这位置上待多久也未可知。”

  月浓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是说咱们宝刀之事……”

  “噤声!”

  月明溪起身,在门口和窗口各站了一下,侧耳倾听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才扭头拉长着脸训斥月浓,“若是管不住嘴就回去,省的给少爷招祸!少爷是教主的心尖尖,是苗楚子民的天上月,绝不容许招灾惹祸之人在身边!”

  此话一出,月浓立刻正襟危坐连连点头。沈愈无声轻笑,抱手拱拳行礼,道:“我也去麒麟阁支应一声,鹤亭,待元宵宫宴时我再来寻你。”

  “沈大哥,等下!”

  直到追出月和楼,兰鹤亭才堪堪追上,他揪住沈愈的袖子急道:“沈大哥你别生气,明叔…明叔也不是那个意思……”

  越说兰鹤亭越没有底气,月明溪话里话外点沈愈,只要不是聋子傻子,谁听不出来?大街上人来人往,沈愈也不欲分说,拍拍兰鹤亭的肩膀,“没事我不生气,就像月掌柜说的,他护着你也是应当应分。你听话,回头我再找你。”

  看着沈愈远去的背影,兰鹤亭心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待他回到雅室,月明溪和月浓二人正埋着头嘀嘀咕咕。其实月明溪刚才从窗外看到二人分别的场景,大致能猜到沈愈说了什么,倒是对沈愈高看了两分。他在中州潜行多年,对一应人与事都抱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小主子和月浓都无比信任这个沈愈,对方也是年少成名并无恶行,他虽不会刻意阻止二人交好,但话里话外敲打两句还不行么?还好这个沈愈也算识大体,并无恶言挑拨之行。

  思及此处,月明溪轻咳一声:“没成想圣物还真被二皇子找到了,现下元司空风头无两,少爷待如何行事?沈少侠可是与我打了包票不出几日必会分明。”

  “明叔莫要急,”兰鹤亭将杯中冷茶泼掉,月浓紧跟着续了一盏,他轻啜一口继续说道,“局已经布下,入不入局,孰轻孰重,可就看咱们这位鸿阳帝的一念之间了。”

  月浓咯咯咯地笑出声,“真要如沈少侠所料,也算能借此出口恶气。”

  正月十五元宵宫宴,乃是中州一大盛事,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无不以参加此宫宴为荣,兰鹤亭作为受邀列席的客人,早早就有宫令内侍官上门。适逢年节,宫里送来的是喜庆的金朱两色长袍,配了件银鼠皮做成的坎肩儿,腰间系上同色的蝠纹腰带,墨黑色的头发被高高束起,编做小辫儿再攒到头顶,嵌在石青玉冠之中,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脸庞。后来召来给兰鹤亭梳头的小内侍不过十二三岁大小,被他这富贵逼人的打扮唬得半晌都回不过神,惹得月浓笑了好一阵子。

  沈愈直勾勾打量了半天,才取笑道:“瞧瞧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啧啧,不要被谁家抢去做儿婿才好!”

  兰鹤亭自小被人夸赞容貌,这样的话耳朵早就听出茧子,却还是莫名因为沈愈的打趣红了脸,一时也想不出话反驳,干脆白了沈愈一眼,径自打马跑开,害的沈愈半天才追上。

  这次宫宴六大派除了留在麒麟阁的弟子外,也有其他子弟来拜见,同门见面一派繁荣热闹景象,其中大部分人兰鹤亭在丁麒大会上见过,但远远瞧见一素衣僧人默然立于一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扯扯沈愈袖子,小声问道:“沈大哥,那位大师是谁,是广隆寺门下么?”

  沈愈顺着兰鹤亭的视线看去,“是广隆寺笃静师兄,你之前见过的明悟大师,便是他师父。笃静师兄于佛法上甚是精深,听闻是半路出家,于武学方面不算擅长。”

  中州之地武学盛行,若无精妙武功,单论佛道两家,都算不得昌盛,反而是苗楚佛学更盛,此时兰鹤亭在看笃静,便觉得他面目慈和神闲气定,有遗世独立之风。

  正说着,宗室皇子们入席了,皇女们另辟一处用屏风隔开,到前面的便只有三位皇子。打头的居然是二皇子元司空,他从江南回来,在鸿阳帝和群臣面前大出风头,正是意满志得,大皇子元破军反而落后于他半个身位。但元破军抱着个稚龄孩童,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这就显得三皇子元文昌有些狼狈了。元文昌毕竟年轻,大婚后不久后院一姬妾刚诊出有孕便滑了胎,如今见二哥洋洋得意得意,大哥有子傍身,眼神里似要喷出火来。

  “陛下、娘娘驾到——”

  孙大监唱令声落,鸿阳帝秦皇后的身影便出现在大殿门口,众人纷纷行礼,待礼毕起身再行落座入席,元宵宫宴便正式开始了。

  宫宴上首件大事便是将元破军的嫡子昭告天下,中州习俗认为孩童最是纯净精贵,易被鬼魅妖魔偷走,要结结实实藏起来,直到七岁才可告知外人。除皇帝不得不昭示天下外,上至皇子宗室下到平头百姓,都恨不得从有孕起就藏起来,如今元破军的嫡子已满七岁,便可向世人公开。这是鸿阳帝第一个嫡长孙,自然被百般娇宠,席上众人也早就得了消息,纷纷送上礼物,兰鹤亭随大流送了个金锁,瞧在稚子份上,长命百岁如意吉祥的祝语倒是真挚了几分。

  “阿弥陀佛,此乃辟邪木所制,保佑小殿下无病无灾,福慧双全。”

  “大师以佛珠为礼,倒叫本宫不解。”

  笃静刚把一串佛珠套到孩子手上,秦皇后便出言为难,大殿内瞬时落针可闻,不少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一向像个祥瑞似的皇后怎么突然有此一问,连鸿阳帝也掀了掀眼皮,看了皇后一眼。

  笃静倒是冷静非常,合什一礼,“敢问娘娘有何不解?”

  秦皇后抬手摸摸鬓边的珠钗,浑不在意地问道:“大师送佛珠手串给这孩子,可是希望他吃斋念佛,诵经祷念?可他父是我中州大将,勇猛非常,定然希望子肖其父,而不会希望自己孩子只知道吃斋念佛,不然上阵杀敌两军对垒,难道靠念经把人就能念死么,大师送这礼物,未免…有失分寸。”

  殿内沉寂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四起,只余笃静闭口不言,按说殿前失礼是大罪,但任谁都能看出来秦皇后这是强词夺理故意刁难,就连元破军都面露尴尬之色,狠狠地瞪了秦皇后一眼。秦皇后哪儿在乎这些,依旧倚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笃静。

  “好了!”

  鸿阳帝把酒樽重重地磕在桌案上,四下再次静默下来,“皇后,若是不舒服,你就下去吧!”

  秦皇后并不辩解,福了福身便退下了,路过笃静时一个眼风都没有分给对方,仿佛刚才为难笃静的不是她。

  宫宴再次恢复如初,觥筹交错杯酒言欢,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未过三巡,鸿阳帝一个眼神,孙大监连忙宣唱:

  “二殿下元司空上前听封——”

  兰鹤亭立刻正襟而坐,他不禁看向沈愈,刚巧沈愈也在看他,二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心里所思所想——

  这场大戏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