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饮血刀>第36章 (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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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英还是不放心,问道:“王府防范何其森严,难道只凭一纸书信,怀王便会接见你我?”

  林邑斟了杯酒,笑道:“这点你不必担心,你出去探查时,怀王已派人前来——看身形像是当日梅庄那位蒙面人。”

  他端起酒杯抿了小口,又道:“你猜会是谁盗了第二把饮血刀?”

  “……难道不是怀王?”

  他二人虽非血亲,但林英助他甚多,林邑心中早将她当作亲妹,便将一路之事尽数相告。

  林英见他但笑不语,又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道:“必不是怀王所为!若是他已得真刀,就不会在梅庄中被假刀所骗。啊呀,如此简单之理,我却没想明白,真是糊涂了!”

  林邑笑道:“此事并不复杂,只是一路行来线索凌乱,不怪英妹未察。你想,怀王的目的是饮血刀,为了此刀,他甚至可暂时放过我与姚川——从他派至梅庄的心腹所为便可看出。

  “而钱府灭门一事则不然,钱家在杭州城内经营多年,早已是地方一霸,自钱岭失踪后,杭州城内乱作一片。若是仅要夺刀,怀王为何要多此一举?况且他经营梅庄、豢养武士,本就是想借江湖之力对付我等,若惹武林众怒,岂非自相矛盾?所以,钱家之事,必不是他所为。”

  林英颔首道:“想必少寨主心中早有答案,不然也不会以假刀为饵,做此番试探。”

  林邑嗤笑道:“雕虫小技罢了。钱家惨案发生后我便试探过许厨娘,早知凶手是谁,只不过那时不敢确定盗刀之人,现在看来,必然也是她。”

  “莫非是——”

  “自然是白玉莲。”

  他二人同时开口,言毕后却一阵沉默。

  林英叹道:“世上真有如此狠心之人,竟以自家府中数十人命为饵,还……还喂幼子服下蛊虫,她所做究竟为何?”

  “她与怀王必有深仇大恨,才想假借姚兄之手对付怀王。而青州……不仅是怀王封地,只怕也是她的老巢。”

  林邑说到此处,突然轻笑一声。林英有些莫名,不解地望向他,只听他言道:“此计破绽虽多,对姚兄倒是顶顶管用,他脑子一热,还真有可能为好兄弟报仇,直往怀王府冲。”

  此语虽是调笑,但暗含亲昵,林英听罢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咳道:“若按少寨主所说,那位唤作问琴的男宠便是此事关键,若他真是白玉莲安插在怀王身边的眼线——少寨主,我们能否从他入手,得知白玉莲下落?”

  林邑颔首:“我正有此意,今夜我便前往怀王府,英妹你不必随我前去,我另有要事交与你去办。”

  他二人细说一番,林英也不似之前那般担心,用过饭后便独自回了房。

  房内只剩了林邑一人,他却不像适才那般神色自若,只见他眉宇间含忧夹愁。

  他心思翻转,又思及姚川汴京一行。想来姚川比自己早行一夜,凭他的轻功应早至汴京,为何五六日过去还不见他赶来青州?难道双龙门之事如此棘手,凭他的武功亦无法平息?还是说,方世叔他……

  林邑惴惴不安,心中默念道:若世叔真有不测,川哥必定要杀周行……周行此人自傲却无谋、懦弱而伪善,定是受人教唆,而那人必定是双龙门中与其亲近之人。

  他思量一番,又长叹出声:“若是我在,便是将他剥皮拆骨,也要套出一句实话来,只是川哥心善,即便怒到极致也只会一刀结果了他,看来此条线索必断无疑。”

  可他也知多思无益,唯有先将今夜之事准备妥当,才好再做谋划。

  林邑休整一番,酉时两刻便出发去往怀王府。只不过任凭他思虑再三,也没有想到自己早被盯上,离王府两条小巷时,他才察觉身后缀着人。那人武艺确是不错,他也不知自己被跟了多久,只不过那人似乎有些心急,离王府越近他便跟得越紧,这才被林邑所察。

  他不动声色地绕了几步,那人似是想不到自己会被发现,跟着林邑直直走进了一处暗巷,见到面前无人才愣在原地。林邑站在巷口,缓声笑道:“兄台既是要与我相见,又何必躲躲藏藏不愿见人?”

  那人身形一僵,随后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极普通的脸,不美也不丑,五官中竟无一丝特殊之处,若是扔到人堆中,保准片刻过后就找不着人影。

  林邑在脑中搜寻一番,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可是……这人的眼神却似曾相识,他双眸一转,猜到他戴了人皮面具。

  于是走近几步,又问道:“在下正要前往怀王府拜会王爷,不知兄台有何要事,此处无人,不妨直说。”

  那男子却不说话,他向前几步,伸出手便往林邑身侧攻去。林邑连接两招,右腿后撤稳住身子,又拔出腰间宝剑,刺向那人左肩。

  谁料那人身子不动,只伸过右手劈向剑身,竟将林邑的剑击偏三分。林邑心头惊诧,忙稳住身子回身刺来,二人交手百十招,那男子均是只守不攻。

  林邑非是大意之人,只是他想到今晚有要事在身,需得速战速决,于是运足全力,待那男子后退之时猛刺向他心口。

  却见男子双步齐退,直将自己缩进巷尾。此处暗巷本就狭小,二人缠斗均收着力,可他这番动作竟是将自己逼入绝境,林邑心中略疑,却又怕错过击败他的时机,便未收剑势。

  刹那间,剑刃已至男子跟前,就在二者相距不足两掌时,男子却突的曲腿一跃。只见其双脚脚掌紧贴石壁,两手也向后一翻,整个人如同一只轻盈壁虎,嗖嗖两声便爬上石墙,而后又借力一跃,轻松翻至林邑身后。

  林邑从未见过此等奇特招式,心中大呼不妙,只是他这一招用了七成内力,一时难收剑势,只好强制调动内息,这般运功必然伤身,此时却别无他法。

  林邑停稳脚步后,只觉体内真气乱涌,口中也涌上一股腥甜,可还未待他平息,又觉后颈一痛,霎时便失了意识。他身后男子并未搀扶,见他摔至地上后,才扫他一眼,冷声道:“不许你见王爷。”

  ……

  先是后颈传来一阵酸痛。

  林邑转动眼珠,于片刻后挣扎着掀开了眼皮。

  眼前是无尽黑暗。

  他竭力忽略身上酸痛,连忙调动内息,却发现自己内力紊乱,稍一运功腹中便传来绞痛之感,开始时他神志还未清明,还当自己又中了之前那散功之药,心中一阵慌乱,稍缓片刻后才意识到是先前暗巷中所受之伤。

  他呼出口气,待双目适应黑暗,才坐直身子四处打量。他双手双脚皆是被缚,内力又损,这般动作甚是不便,好在他尝试几番,最后总算坐稳了身子。

  此地似乎是间柴房,两侧墙边的地上皆堆满了木柴,只是这些柴火颇不寻常,细闻之下竟散发着些许清香。这处屋子亦有寻常人家主屋大小,内里布置的干净整洁,除了木柴无有他物。

  林邑微一挑眉,他在王府附近的小巷内被人暗算,此屋又这般特殊……看来他十有八九是被扔在了怀王府中。

  难不成绑他之人就是怀王?不对,他今晚便要前去拜会,若怀王要动手,在府中不是更为方便?况且按他先前推测,怀王也不会在这时候动手。

  他沉吟片刻,又想到了暗巷中那男子的眼睛,那般目光……是了,是那个男宠问琴!

  他刚想通此处,便听得吱呀一声,门外一人点着火折子走进屋内。只见他身披锦绒,姿容姣美、双目含春,细看之下面上还带着几分潮红,似是刚历情事,

  正是林邑心中所想之人。

  问琴进门后便冷眼瞧着林邑,他盯了林邑半晌,又转身点起屋内火烛,随后才缓步走至林邑面前。

  林邑还是第二回 见到这人,不知他是敌是友,一时也摸不透他心思,便试探问道:“不知这位公子请在下至此,有何用意?”

  问琴静默片刻,开口回道:“为了杀你。”

  他的声音与容貌十分相衬,正如泠泠泉音,若是忽略句中之意,倒真是动听得很。

  林邑扯出个笑,又问:“我乃怀王座上宾,王爷便是如此待客?”

  他本想激他一激,还当问琴不会回答,谁料那人细眉微蹙,言道:

  “因为王爷喜欢你,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此人说得斩钉截铁,林邑听后却大为疑惑,他挑眉反问道:“区区不才,与怀王殿下素昧平生,难不成他未曾见我便芳心暗许?”

  问琴闻言脸色一变,他抬手向前,往林邑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语气冷中含怒:“再对殿下不敬,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林邑何曾受过这般委屈?他心中怒极,却也知道形势不由人,只暗骂道:我今日吃下这一掌,明朝定要刮了这妖人的脸,以解心头之恨!

  他强压下心中怒气,问道:“你既说殿下心中有我,此刻你却这般待我,就不怕他治罪于你?”

  问琴面色不变,仍是顶着那张雌雄莫辨的精致面孔,所吐之言却是令人胆寒,他道:“只要王爷见不到你,便不会喜欢你,你是死是活又与殿下何干?”

  林邑听了更觉莫名其妙,只觉此人心智有异,便不再与他多言,只阖目调息。

  问琴见他沉默不言,不知为何起了怒气,高声道:“你的模样、身份……还有脾性,皆是王爷所喜,若他见了你,必定欢喜。”

  他说至“脾性”二字时,虽语气平稳,但细听之下暗含恨意。

  林邑心中一惊,抬眼瞧他脸色,见他精致面孔上已露杀机,心中暗道:看样子,这人倒是真心爱慕怀王,可他当初为何搭救与我,这不是破坏了怀王计划?

  他亦知情况危急,却还想试他一试,于是提声问道:“白玉莲将你送至怀王身边,可有想过你会叛变?怀王殿下如此风流,便是现在宠爱你,终有一日会腻烦变心,你便为了这片刻欢愉而抛弃旧主吗?”

  问琴听他提及白玉莲,面色果真一变,可听到后面几句,脸上突的显露狞色,他似乎是被戳中了痛处,嘴角不住抽动,面色变了又变,最后恶狠狠地瞪向林邑,厉声喝道:“王爷喜欢一个我便杀一个,喜欢一群我便杀一群!现在我就先把你给剁了,等你变成了一摊烂肉污血,他还会喜欢不成!?”

  他言罢飞身袭来,双掌攻向林邑胸口。

  林邑手脚皆被束缚,只好侧身翻滚两圈,堪堪避开这人动作,他侧过身子见其目光凶狠,心内不免发慌,而问琴早被他激怒,一击不得又快速袭来。

  在此电光火石之际,林邑突然想到了甚么……莫非、莫非问琴当初在暖香阁喂自己服下‘吹霜散’,还故意引来姚川,不是为了破坏怀王计划、搭救旧主白玉莲,而是……而是为了让怀王见不到自己?就因为这人猜测怀王会见色起意?

  林邑心内暗道:这理由实在荒谬怪异,可他刚才之言又不像玩笑……

  问琴出招极快,就在林邑思忖之时掌风已逼近他胸口,林邑自知躲不开这招,连忙调动内息,想生生捱过此掌。

  耳畔却听问琴惊呼一声,那人似是被甚么打中了身子,膝盖一软,突的跪在了自己跟前。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林邑还不及做出反应,便见柴房大门呼的一声被推开。

  门外站着位高大男子,他似乎刚从内房出来,并未穿戴整齐,只在白褂外披了身狐裘大衣,这人长相俊美,却是面带寒冰,令人望之生畏。

  林邑抬眼打量一番,心中暗道:这位想必就是怀王刘霖,此人虽年逾三十,今日见他却还是气度非凡、仪表堂堂,却不知这位冷面阎王心中有何算计?

  怀王摆了摆手,示意身后下人退开,只自己跨步进门。他眼珠微转,先是在问琴身上微滞一瞬,又转眼看向林邑。他见这人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面上却无狼狈之态,只抬头细观自己。

  二人对上视线,刘霖微一挑眉,道:“今夜已过戌时,本王还当林少侠有事在身,不肯来怀王府一叙,却不想林少侠早至府中,倒是本王怠慢了。”

  他口中虽是客气,却未令下人为他松绑,只好整以暇地看向自己。林邑知晓这是个下马威,冷笑回道:“我本是诚心求见王爷,却不想王爷连床上奴仆都管教不好,看来是在下高估王爷了。”

  刘霖闻言嘴角一动,他抬了抬右手,身后一名侍卫便上前为林邑解开绳索。林邑得了自由,连忙站起身来,故意在问琴面前活动几下手脚。

  问琴在怀王进屋后便跪在地上,细辨之下还见其身子微颤,显是怕这人怕得厉害。林邑虽觉解气,但心中确是疑惑,怀王显是知道问琴会武一事,恐怕也知其心中妒意,那为何不惩处这人?难不成……这风流王爷也有动心之日?若是这般,倒是于己有利。

  那旁刘霖又开口道:“既然林少侠已至府中,不如随本王往前殿一叙。”

  林邑理了理衣衫,右手前引,道:“王爷先请。”

  刘霖略一颔首,又将目光转至林邑身后,沉声道:“小奴才,还跪着作甚?难不成要本王抚你起来!?”

  他这话显然是对问琴所言,那人身子一颤,连忙起身走至刘霖身前。待他起身后,林邑才发觉此人小腿上有三个石子大小的血窟窿,应是适才所伤,可这人却毫不在意,只低着头站在怀王面前。

  刘霖面色冰冷,又伸手掐过问琴下颌,低声道:“怠慢贵客,你说该怎么罚好?”

  问琴面露惧色,却不敢不回,答道:“奴儿知错,任凭王爷处罚。”

  刘霖神色晦暗,拍了拍他的面颊道:“先下去,三日之内不准出房门。”

  他二人几句话,便将此事轻轻揭过。林邑在旁冷眼围观,心中却暗笑:好个老狐狸,倒真当我不记仇——也罢,我如今有求于他,事后必要这两人如数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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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邑:这人有大病!

  下章见面,争取十章完结(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