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十八
一个被爱着的傀儡。
不，那不是林亦章想要的——从一开始就不是。
即便总带着温柔的笑容，像好好先生一般和善地对待所有人，但他明白，自己所需求的，其实是绝对的控制权。
哪怕对象是陆启华那样的男人，也不例外。
温顺的外表只能是一种伪装，可就算如此，林亦章仍旧在害怕着，无时不刻地害怕着——他不想消失。
只有活着，才能彻底得到陆启华。
所以，他亟需一张像锁铐般牢固的王牌。
停下车子，林亦章拿出照片和车窗外的景色比对起来——与照片里那天相似的傍晚，余晖洒在路上，和朦胧的薄雾融为一体。向树林深处眺望时，不禁让人觉得这真是不折不扣的逢魔时刻。
“看来就是这里。”
摘下嘴上的烟头扔了出去，林亦章下了车，一脚踩灭了刚才的烟头，靠着车门深深吸了口气。
“他那时会想些什么呢？”
回想着陆启华靠在车上的样子，林亦章默不作声。
害怕，紧张，还是兴奋……或者后悔。
不——林亦章苦笑，他大概什么都不会想吧。而就是这样的陆启华，才最让人难以捉摸。
从森林中吹来的风，带着青草和湿润的土腥味。林亦章微微顿了顿，转头看向了被雾气模糊的林间——那片深邃的世界，似乎慢慢变成了一个漩涡，吸噬着自己的意识。
——啊！
毫无预兆，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回过神来，林亦章已经抓着肩袋跑进了林中。
滴答，滴答……冰凉的液体打在他鼻尖上。
抬起头，原本泛着浅橘色的天幕已经变得昏黑一片，下起了淅沥的小雨。再看了看已有些模糊的树林入口，林亦章突然觉得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三十九
踩在被雨水浸润过的地上，脚步声比以往听着更加沉闷。踩下，抬脚，平时轻松完成的动作也因为泥浆的黏连而变得不那么干脆。
“有人吗——”林亦章喊道。
他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林间听着却十分清楚，这里的光线比外面还要暗一些，于是他打开手电朝四周照了照，又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就连自己的回音都变得很轻。于是他没有再喊，打着手电准备往回走。
吧嗒、吧嗒——身后似乎响起了有些黏着的脚步声，一道隐秘而专注的视线随之投来。
林亦章猛地回过头，可自己的身后如同那时一样，一个人也没有——或者，对方只是藏在了斑驳的树影之中。
不安渐笼。
他小跑了几步，可周围的景色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林木和阴雨绵绵的雾气，始终不像是回去的那条路。
自己迷路了吗？不……方向不该有错啊。
停在原地的时候，林亦章再次听见了那阵脚步声。紧接着，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就像在追猎着什么一样。
而猎物，难道……就是自己？
反应过来后，恐惧让林亦章本能地奔跑起来，漫无目的，毫无方向，只要能逃离那个可怕的脚步就好。
他不敢想象是什么东西在追逐自己，也不敢回头看，没过多久，细密的雨幕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个长发白衣的身影。
视线被雨水模糊，林亦章揉了揉眼睛——那确实是一个女人，就站在不远处，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是你。
“呃！”
猝不及防，一条粗麻绳猛地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不断收紧。
“为了我，去死吧。”呓语般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冰凉的雨滴滑进耳孔里面，而意识逐渐远去的林亦章，亦在这一刻如痉挛般惊醒。
他缓缓转过头，睁大眼睛瞪着那个正用力拉拽绳子的人。
“启华……”
四十
潮湿的泥土散发着比平时更强烈的腥气，不断刺激着林亦章地鼻腔。
他睁开眼，随着意识逐渐恢复，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眼前是天空，深黑色的天空，而在远处，一轮下弦月低低悬着，仿佛要和天暮一起坠落下来。
原来地狱里也有月亮啊。
林亦章不禁嘲笑起自己来，因为就在刚才，他似乎被陆启华勒死了。
难受吗——心里有个声音在问。
可是他答不出半个字来。
也许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他来不及吃惊，来不及悲伤，甚至也来不及失望，于是只好无言以对。
艰难的撑起身体，林亦章觉得全身像是被巨石碾压过一遍，怎么也使不出力。而眼前的景象，除了天空，便只有黑乎乎的深林，就连投下来的月光也显得那样羸弱。
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正，看到时间还在一分一秒正常地变化，不禁松了口气。便又在身边摸索一番，很快就抓到了自己的随身背包。拿出别在包侧的手电朝四处照了照，原来自己所在之处，也正是失去意识前来到的地方。
这一切果然只是场噩梦。
林亦章终于放下心来。一定是自己之前压力太大，以至于将潜意识中对陆启华的恐惧具现了出来。但这总归不是什么好情绪，他甩甩头，决定不再想那个名字。
算算时间，自己大概昏迷了两个小时。
林亦章摸摸脖子，既没有伤痕，也没有痛感。那么自己，究竟又是因为什么昏倒的呢？
那个白影……
他再次回忆起那张熟悉的脸，若事实真如自己推测的那样，“她”又会在这里吗？
就在这时，那股熟悉的寒意又不期而至。
恐惧让林亦章屏住了呼吸，他缓缓咽下口唾沫，抓过旁边的随身包便要逃走，可步子还未迈出就摔倒在了地上。
他回过头，只见一只从泥土中伸出的手，正紧紧捉着他的脚踝。
然而下一瞬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