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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林亦章，快醒醒！”
似乎……有人在拍自己的脸。
林亦章努力撑开眼皮，面前的人又是陆启华，不过周围熟悉的环境告诉他，自己是在陆启华的房间里。
本能一般死死捉着他的手，林亦章张开嘴，像濒死的鱼一般翕动着唇。
你会相信我吗——这是他原本想问的话，可就在出口之前，另一个疑问却堵住了他的嘴。
——我能相信你吗？
林亦章注视着陆启华形状漂亮的双眼，似乎是疲惫和焦急让它们有些充血。
“你想说什么。”陆启华凑近他，耳廓几乎要贴到他的双唇，温柔的问。
谎言和奇迹——这两个词再次填满了自己的脑海。
该怎么做呢？
此刻的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有可能触到最终的真相。
“我……看见她了。”林亦章缓缓开口，气若游丝。
“她？”
面对陆启华纠结在眉间的疑惑，林亦章只是微微顿了顿。
“艾嘉。”
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个名字，林亦章的呼吸依旧有些不稳。
果不其然，陆启华听见之后立即露出了笑容——一切正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亦章……”
“启华！”林亦章坐了起来，依然紧抓着陆启华的手腕不放，“这不是噩梦……相信我，我看见艾嘉了！昨晚……对，就在这窗前，太可怕了，这一切根本不是噩梦！”
“好了。”陆启华抱住了他，不断抚摸着他的背，“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你得先冷静下来。”
“其实……她根本就没离开过吧。”林亦章失神地抓紧了男人的衬衫，“从那一天开始。”
“那天？那天发生过什么吗？”陆启华放开了林亦章，直视着他的双眼，“把不该记得的东西的都忘了吧，亦章。”
“不……不……不是这样的，是我错了，她是来嘲笑我的……”林亦章忽然不停地摇头，恐惧地抱住了膝盖。
“林亦章！”陆启华再次将他紧紧拥入怀里。
“启华……抱着我，不要放手好吗……我需要你。”
“我在，我不会走的。”
情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温柔，鬓发亲昵地轻扫着林亦章的脖子。
他不知道陆启华现在是否还在微笑，但他自己已经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谢谢。”
这场游戏，也许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赢家。
三十六
“我要出差了，明天一早就走。”
这几个晚上陆启华都和林亦章睡在一起，他翻了个身，面朝林亦章。
“哦。”林亦章低声嘟哝了句，不再搭腔。
“好了……你看这几天，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笑着环过林亦章的背，陆启华用额头抵着他的后颈，“你放心吧。”
确实，那些刺目的红字又一次消失了，而那个可怕的鬼影也再没有出现过。
但林亦章明白，这绝不会是故事的结局。
第二天，拍摄工作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林亦章一回到家便躺在了床上。疲惫而紧绷的身躯一旦放松下来，似乎连大脑都跟着陷入了暧昧的妄念中。
他嗅着陆启华残留在枕头上的气味，越来越痴迷，越来越贪婪，手指也忍不住顺着下腹滑入腿间。
即使空气中依然漂浮着不安的气息，他也只顾在大床上舒展身体，恣意地抚慰自己。
是因为习惯了吗？
习惯那双看不见的眼睛，习惯那道不知从何处投射来的，窥视一般的目光。
翻过身，林亦章将脸埋进了枕头中。即使告诫过自己什么也别想，以往发生的事还是一幕一幕复现在了脑海里。
自从杀死了艾嘉，自己身边便充满了诡异的谜团。
女孩的香水，扔不掉的唇膏，以及窗玻璃上那巨大而刺眼的字迹——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像是亡灵在对他这个杀人者进行报复。
然而，当鬼影真真正正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却发现，其并非是那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女孩。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这一点毫无疑问。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那时的林亦章如此思索着。可很快的——就在他说出“艾嘉”这个名字之后，陆启华的笑容又仿佛回答了这一切。
林亦章猛地坐了起来，后背起了层薄薄的汗。
他来到陆启华房门前，望着室内空荡荡的书桌，那台笔电已经被带走了。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陆启华的号码。
“今天怎么样？是不是加班了？哈哈，你一定又没吃饭吧？我不在家，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无论哪个问题，林亦章都照实回答了。而正在出差的陆启华则表现出了比平时更为细致的关心。
不知不觉，视线移向了天花板。林亦章不知道该看什么，也并未去寻找那些捕捉自己的目光。他摸了摸肚子，只是皱着眉嘀咕了句：“该吃点东西了。”
——如果成为傀儡，永远温顺地活着，是不是就可以得到永远的爱？
他不知道这个结论是否正确。
但他知道——这个世界的确充满了谎言。
三十七
陆启华并不经常出差，他的工作主要是坐在电脑前观察盘面的发展，运作资金，控制趋势。
不过林亦章对证券交易并不怎么感兴趣，自然也谈不上了解，每当陆启华提起自己的工作时，他也只能公式化地赞叹一句“真不愧是聪明人的职业”。
虽说无趣，但毫无疑问是发自内心的——对于自己来说，陆启华绝对是个十足的聪明人。
仅是想到这一点，林亦章便觉得更加迷恋陆启华了。
久违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林亦章发现从地板乃至床面上都蒙上了层薄薄的灰。
更别提床下那个被死死封住的纸箱。
蹲下身子，他不自觉地静静注视着箱子，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像是什么东西掉下去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转过头，他环视房间，发现落在地上的正是那本被自己收进书柜的深蓝色相簿。
可奇怪的是，林亦章并没有碰过书柜，直到他踏进房间的那一刻，柜门都还紧紧关合着，而现在却已经大开。
——是谁？
他想问这个问题，又有些害怕答案。
林亦章呆站在那里，室温仿佛一下子降了很多。他便缓缓走过去，在相簿前弯下了腰，可手指还没碰到封皮，那本相簿便像是被不存在的风吹开了一般，自己翻动起来。
林亦章再次愣住了，因为停在他眼前的，正是卡着陆启华照片的那一页。
“你果然是——”他抬起头，惊惶地看向四周，安静而狭小的空间里再度弥漫起某种诡异的气息。
林亦章突然笑了。
“你，想告诉我什么？”
滴答，滴答——是液体滴落的声音。他循声看向相簿，一两滴水一样透明的东西落在了照片上。
抬起头，上方什么也没有。
但当目光再次回到照片上时，那几滴水渍竟已变成了血红色的印记，覆在了陆启华身影之上。
“真是个让人伤透了心的人。”
林亦章拿起照片，笑着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