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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咔嚓。
正当林亦章惊惧地抬起头时，清脆的快门声又将他吓了一跳。对面的女人拿着一部小巧可爱的拍立得看向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干嘛？”林亦章不安地问，再低下头看时，那恐怖的景象早已消失无踪。
“人家也算是个摄影爱好者嘛，林哥。”女人扬了扬手中的照片，笑着说，“你刚才的表情好可爱哦！”
“真的？给我瞧瞧。”林亦章故作镇定，嬉笑着想去拿那张照片，可女人恶作剧似地抽开了手，一不小心又将照片掉落在地上。
“你真调皮。”林亦章弯腰去捡，可看到照片后，笑容却僵在脸上。
“人家拍得有那么差吗？”女人再次嘟起嘴，“林哥你居然摆出这幅表情。”
“不……”将攥着照片的手藏到桌下，林亦章连忙摇了摇头，可那只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要将照片揉作一团。
“能不能……把那个可爱的小玩意借我几天？”林亦章微笑着问，嘴角翘起僵硬的弧度。
“当然可以。”女人开心地笑了。
林亦章终于缓缓松开手，皱巴巴的照片上，除了因为惊愕而睁大眼睛的自己，还有自己胸前——那个伏在桌沿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青黑色人形，冷冷注视着镜头。
三十二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下起了大雨，林亦章帮女人叫了辆车，即使对方再怎么不情愿，还是将人送走了。
回过头，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正撑着雨伞站在自己背后，他身后的小巷在这个阴沉的雨夜里，暗得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亦章。”陆启华笑着走近。
林亦章愣了愣，“有什么事吗？”语气有些故作冷淡。
“一个人吃饭，很无聊的。”陆启华依然笑着，将雨伞移到林亦章头顶，然后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
“生气了？”林亦章握住他的手。
“你希望我生气？”陆启华凑近林亦章，几乎要吻到他的唇。
林亦章沉默下来。那个男人便捉着他的衣领将他摁在了墙上，雨伞也落在巷道边缘的积水中。
可接下来，这个理所当然却又急躁不安的吻却是由林亦章主动的。
他伸手紧紧抓着陆启华被雨淋湿的头发，仿佛野兽撕扯食物一般疯狂吮吻着对方的唇。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和陆启华就快要全身湿透。
——呵。
似有若无的轻笑自陆启华口中传来，他像安抚宠物一般用指尖温柔地梳理林亦章的头发。
“启华……启华……”湿漉漉的发丝贴在林亦章脸上，带着不安到几乎要痛哭的表情，失神地喃喃着陆启华的名字。
“我在这里。”那个男人将他脸上的乱发拨开。
什么都没说，林亦章忽然紧紧拥住陆启华，仿佛要将全身力气都用尽一般。
平静下来，他才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我……很怕……现在，很害怕。”细若蚊吟声音，断断续续说了出来，林亦章只觉此刻的自己疲惫得几乎要倒了下去。
自己怕的究竟是什么。
不想说……不能说……
不言则已，言之则灵。
三十三
拉开窗帘，干净的玻璃上除了一些雨水的痕迹，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陆启华跟进房间，手自然而然环过了林亦章的背，“大晚上的开什么窗帘啊。”
林亦章摇了摇头，这才将随身小包扔在一旁，坐在床上，可表情并没有放松多少。
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吗？
那鲜红的唇膏字迹是否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至今为止所看到的一切，都难道都是因为害怕而产生的噩梦？
不得而知。
可是照片上的画面，却又那么鲜明。
“启华，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林亦章缓缓说，将那台拍立得从包里拿出来，“给我拍照。”
“哈哈。”陆启华立刻笑了出来。
“怎么了？”林亦章疑惑起来。
陆启华摆摆手，但还没收起笑容：“你自己不就是摄影师，干嘛让我来……”
“我不是开玩笑，用它给我拍照，快。”虽然是强硬的话，但林亦章却说得有气无力。
“好。”陆启华垂着眉毛，无奈地拿起相机。
咔嚓一声过后，林亦章迫不及待拿过照片，可是显像后的画面里，除了自己那张比平时更加死气沉沉的脸，似乎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奇怪之处。
“打起精神来，开心点。”陆启华拿过照片看了看，又还给林亦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样会很让我担心。”
“放心吧。”林亦章笑了笑，“我只是有点累罢了。”
“那好，”陆启华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着他，“晚安。”
“晚安。”
林亦章朝陆启华点点头，待到对方关上门后，才从床上起来，去将窗帘拉上。
突然，什么小东西滚动的声音从墙角传了过来。
随着窗帘的扫动，那支金属外壳的唇膏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三十四
睡不着。
林亦章猛地睁开眼睛，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汽车驰过高架的声音格外明显。
坐起来，他看见那支唇膏依然摆在地上。
扔掉它，必须扔掉它！林亦章急忙下了床，走到窗前，一把抓起了唇膏。
可拉开窗帘之后，他却在一瞬间好似窒息一般怔住了——那仿佛带着浓重怨气的血红字迹再次出现在了窗玻璃上。
这……是幻觉吧？
直到这一刻，林亦章还在祈祷一切都只是场噩梦。于是他伸手抹了抹，字迹花了，而自己的指尖毫不意外地沾染了鲜红——原来一切都真实得令人无法怀疑。
“这……”
可接下来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就在玻璃对面——几乎是脸贴着脸的距离，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正用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而嘴角上，依然挂着那死一般僵硬的笑容。
越来越近。
女人将手伸向了自己。
林亦章几乎要叫喊出来，可惊吓之余他也终于确定，眼前这枚戒指——没错，正是艾嘉生前所戴的一模一样的戒指。
“不……不要……对不起……”
林亦章低头喃喃着，手足无措地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一个冰凉的身躯。
湿冷的发丝，和刺鼻的泥腥味——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
回过头，他终于看清那张可怖面孔。
“你……不是艾嘉……”
机械的点头动作，伴随着折断骨骼般的咯吱声，以及不曾改变的僵硬笑容。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