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天才造疯者[无限]>第151章 精神病医院

  “A区到了。”

  雷切尔的一句话吵醒了江秋凉的幻想。

  江秋凉仰起头。

  那是一栋相当古老的建筑,整体显现出独属于老建筑的灰白色调。尽管这么说,江秋凉还是认为,这栋建设从建设之初就是现在这样的颜色,也许会明亮一些, 但也就仅仅限于非常局限的一点,谈不上有多少值得说道的生机。

  建筑边上的草地倒是郁郁葱葱,那一层近乎是不真实的翠绿衬得这栋建筑越发的滑稽可笑。有几株爬山虎妄图攀上黯淡的墙面,但是不管它们的根部看起来如何的强壮,如何的坚不可摧,攀爬在墙壁上的枝桠还是在不过一个人高的距离泄了气。

  那些枝桠看起来瘦骨嶙峋,叶片尤其可怜, 焦黄焦黄的。

  墙面上仿佛流淌着看不见的有毒液体, 一点点渗入爬山虎的体内。

  和一路过来荒芜萧条的景色不同, 到了有建筑的区域, 终于有了点能让人呼吸过来的人气了。

  草坪上, 穿着病号服的患者比江秋凉想象中的要多许多。

  他们之中有人拿着扫帚正在扫地, 有人正提着水壶浇花,有人捧着厚重的书籍翻看, 也有人两手空空闲逛。

  乍一看, 倒是和大学校园有些相似。

  但是——

  仔细一看, 就可以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这里距离树林有很长一段距离,草坪相当干净, 没有多余的落叶, 根本没有用扫帚清扫的价值。

  空气中的湿度很高, 根据脚下泥土松软的质感和草尖潮湿的水汽, 这里应该不久前落过一场雨,浇水显得没有什么必要。

  书籍是厚重的, 但是看书的人显得不太有耐心,翻书的速度很快,仿佛在模仿绝世天才,而且,书拿反了。

  两手空空闲逛当然无可挑剔,江秋凉也经常干出这样的事,但是嘴里念念叨叨就显得不太正常了。

  最为绵长的恐惧,不是血淋淋的残肢断臂,而是不动声色的后知后觉。

  “后院本来有个很漂亮的花园,不过现在不是春夏季节,那片区域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观赏的价值。”

  雷切尔似乎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的准备,一行人从A区的建筑前走过。

  这里似乎很少有外来者,草坪上原本各做各事的患者们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或是诧异,或是冷漠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被这些目光紧紧跟随着,江秋凉感觉灯塔的光又一次穿透层层迷雾,照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中有被诊断出抑郁症、精神分裂症、躁郁症、双向情感障碍……总之,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太一样。”

  “卡尔,他……”

  江秋凉的话还没有问完,骤然刹住了语音。

  尽管草地提供了绝佳的隐匿,但是江秋凉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身后一些细碎的响声——

  有人跟在他们后面!

  “小心。”

  几乎是在察觉到异动的瞬间,江秋凉听见了凌先眠的声音,他的音量压的很低,语速很快。

  江秋凉立刻转过身,后退了两步,凌先眠松开了一路上握着他的手,挡在了江秋凉的身前。

  是之前那个两手空空不知道在念叨什么的男人。

  被凌先眠挡住视线的前一刻,江秋凉捕捉到了那个男人的目光。

  男人的视线没有落在更加靠近自己的凌先眠身上,也没有落在更加熟悉的雷切尔一行人身上,他的视线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弯钩,死死钉在江秋凉的身上。

  那双眼睛中没有半分的掩饰,江秋凉明晃晃看见了他眼中的挣扎和疯狂。

  这种深深的,渗人的眼神,绝对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身上。

  “你干什么?”

  在凌先眠的背后,江秋凉听见了凌先眠厉声的询问。

  江秋凉很少听见凌先眠用这种严厉的语气表示过不耐烦的情绪,即使是和自己重逢那一次,他在雨中也保持着基本的绅士。

  雷切尔一行人听见了动静,停下脚步,几个人齐刷刷盯着突然跟过来的男人。

  江秋凉并不惧怕男人的目光,他从凌先眠身后走出来,和他并肩而立。

  男人被凌先眠短短的四个字吓得瑟缩了一下,他蜷起肩膀,牢牢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但是目光还是不甘心的,偷偷落在江秋凉的身上。

  “怎么了?”

  这次是江秋凉开口,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平淡到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血……”

  男人听见江秋凉的话,一直颤抖着的青紫色嘴唇终于嗫嚅了一下,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

  “血?”江秋凉不是很能理解一个字所想要表达出来的含义,“你的意思是我身上有血吗?”

  男人快速扫了一下江秋凉的眼睛,又像是触电一样迅速收回了视线。

  他再次不安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似乎是想要通过这个动作来寻找到一点安全感。

  过了几秒之后,他才眼神飘忽的,很快点了点头。

  “据气象台预计……寒潮……最冷的寒潮即将到来……注意防护……”

  他几个字,几个字将话艰难挤出来,形成了一段支离破碎的语句。

  江秋凉听着他的话,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他在游戏之外听见的,有关奥斯陆的气象播报。

  男人说的不是血,而是雪。

  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不是江秋凉身上有血,而是江秋凉身上有雪。

  江秋凉下意识抬起自己的手臂,他的身上并没有男人口中的雪。

  男人盯着他抬起的手臂,更准确的说,是他左手手腕上的伤疤,爬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他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不似是人声的尖叫,像是所有控制理智的神经在顷刻间崩断,猛地扑向了江秋凉。

  男人的动作来得相当突然,短到几乎不能用一秒两秒来衡量。

  江秋凉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他处于本能退后,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男人根本没有触碰到江秋凉任何一寸的皮肤。

  在他发出攻击性动作的那一刻,凌先眠早有防备似的,正好挪到了他准备攻击的前方。就在他扑过来,双脚还没有着地,凌先眠已经用右手卡住了他的喉咙,狠狠把他甩在了地上。

  凌先眠这下比他更为凶狠,男人像是一堆被扔到垃圾箱里的垃圾,狼狈地倒在了湿漉漉的草地上。

  跟在雷切尔身后的那个人在几秒钟的难以置信之后,终于后知后觉恢复了神志,纷纷手忙脚乱上前,挡在了倒在地上哈气的男人和凌先眠之间。

  看这架势,更像是为了防止凌先眠一个冲动上去把患者给杀了。

  “把他带去C区吧。”

  雷切尔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没有理会男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发出的一连串痛苦的哀嚎,而是笑着对江秋凉和凌先眠说道:“走吧,让我们遗忘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

  小插曲。

  是啊,在精神病医生眼中,这不过是一个司空见惯,不足为道的小插曲而已。

  江秋凉想到,凌先眠也学过精神病学。

  彼时,两人已经分开,如果说他研究金融学是为了回去继承家业,那么……

  江秋凉突然感觉喉间一阵干涩,他故意落后几步,悄悄试着调整成一个稀松寻常的语调,去状似无意地询问凌先眠。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凌先眠看向他,他的眼中尚且残留着些许凉薄,不过这点寒意很快在与江秋凉的对视中冲散了。

  “你说吧。”

  “你……”江秋凉寻找了一个最为平平无奇的问法,“你为什么会想到去学精神病学?”

  凌先眠的脚步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就……突然好奇。”

  “有两种说法,你想听哪个?”

  “我能都听听吗?”

  “可以。”

  凌先眠的语句很温柔,温柔到江秋凉以为他在捧着一把糖哄他。

  “觉得有意思,就去学了。”

  江秋凉闻言,抿了一下嘴唇,在他的意料之中,很凌先眠的回答。

  “当别人问起我,我都是这么回答的。”

  江秋凉抬眸:“那要是我问呢?”

  “我可以告诉你更加具体,更加真实的原因。”

  江秋凉在等待他的答案。

  “有个人告诉过我,福柯写过这样一句话,疯癫应当被允许存在,一个恐惧、压抑的社会把任何与众不同的人宣判为有病。”凌先眠不知回想起了什么,唇角弯了一下,“他很认同那句话。”

  江秋凉的呼吸慢了下来。

  “所以,”江秋凉试探着开口,“你学习精神病学,是因为他?”

  凌先眠漆黑的眸中映出江秋凉的身影:“对,是因为他。”

  江秋凉张了张口,潮湿的水汽涌进他的喉管,他却觉得自己的整个喉管干涩到可怕。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为了一个抛弃你的人,值得吗?”

  凌先眠没有一秒的犹豫:“值得。”

  “为了一个抛弃你的人,设计造疯者游戏,也是值得的吗?”

  这次,凌先眠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是在思考。

  良久之后,久到江秋凉以为他不会回答。

  “我从来没有和你承认过,自己是造疯者游戏的设计师。”

  雷切尔告诉他们,之前住着卡尔的B区到了。凌先眠的声音轻的像是一片一吹就走的树叶,融化在了迷茫的雾气中。

  江秋凉没有听见凌先眠的话,问他说了什么。

  “没有,”凌先眠摇了摇头,似是无可奈何,“无关紧要的小事。”

  江秋凉没有继续多问什么。

  他的思绪沉浸在凌先眠刚才给出的答案上,凌先眠学习精神病学,真的只是因为他一句简单的话吗?那时离开的人,提出分手的人,他们之中选择了背叛,选择了遗忘的人,分明都是他。

  “我在奥斯陆这么多年,”江秋凉问凌先眠,“你不恨我吗?”

  “恨啊。”凌先眠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怎么能不恨呢?”

  江秋凉的心脏被人揪起一般的疼痛。

  “其实,也没有那么恨。”

  凌先眠突然问江秋凉:“我不知道你的记忆恢复到哪里了,你有想过自己选择奥斯陆的原因吗?”

  是什么把你留在了奥斯陆的冬天?

  江秋凉又一次想到了那个问题。

  一个他意识到之后,苦苦寻觅,却始终求不得答案的问题。

  记忆似乎一直在阻止他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江秋凉没想到,凌先眠会主动提到它。

  “为什么?”

  凌先眠看向他,话语像是落在秋日江面上的枯叶。

  “我记得,我和你提起过,以后我们一起出国,去世俗可以接受我们的地方,一直待到死去。当时你问我,想去哪里。”

  “其实我当时也没有想好,想着以后有机会亲自带你一起去,于是先随便给了你一个地名。”

  “那个地名,就是奥斯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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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疯癫应当被允许存在,一个恐惧、压抑的社会把任何与众不同的人宣判为有病。

  ——福柯《疯癫与文明》

  没错,福柯又又又出现了。

  填平了两个坑,又挖了一个大坑,不愧是我官某人(骄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