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冷冽又锐利,正与那妖邪阴郁的绿光形成鲜明的对比。两道光对峙着,显示出令人提心吊胆的氛围。

  林栖刚生出绝处逢生的狂喜,后怕感又立刻追上来,让他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蒋修思应该能对付得了这蛇吧?

  可预料中的战斗场面并未到来,他只看到蒋修思立在半空中,那两道光渐渐相融,身边的一切嘈杂声音急急消退,一时间竟静得出奇了。

  蒋修思的面容在愈来愈胜的光中已难分辨,那巨蟒狰狞可怕的身影也变得朦胧起来,一人一蛇仿佛进行着某种他难以理解的交流。

  不久,那光终于消散,与之同时黑暗也像雾一般退去。

  天光终于又重现,但林栖分明看到蒋修思变得面色苍白起来。幽幽绿光如同鬼火,再瞥了一眼林栖便凭空不见,一如从未出现。

  凉飕飕的风吹拂到身上,林栖浑身失去力气,瘫倒下去。这时才又发现,那小溪流又变得温驯平常,水流极其缓慢,淙淙地流过青草,再不复方才那可怕的力量。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林栖迷茫地仰着头,直到蒋修思身形微动,朝着他这里飞来他才找回一丝实感。

  这一段经历离奇又毫无缘由,他都打不起精神去追问了,只觉得身心俱疲。蒋修思必定是与那蛇进行了什么谈判吧。

  蒋修思落至他面前,眼里有着难以言喻的神情。仿佛林栖惹了天大的祸,但他没有动怒,那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睛里含着哀愁和怜悯。

  哦,是你看到我的命运了吗?所以才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吗。

  在这个他无法理解的世界里,也许除了他自己,谁都能探知所谓的关于他的天命。

  林栖实在是搞不懂了。一切都乏味透顶,他问得有气无力:“任何人从天上掉下来,都会落到这里来吗?”

  蒋修思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下头。

  林栖明白了,甚至笑了一下:“这地方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到这里,都是不能说的吗?”

  这像极了他常看的一些玄幻文,总要故弄玄虚,总要含糊其辞。大部分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宗门仙主只会用“劫数难逃”,“天命不可违”,“不可说”来搪塞过去所有的问题。

  幸好蒋修思没说那些陈词滥调,没让他厌烦地蹙起眉,只是点了下头。

  那就去他妈的吧!

  林栖恼火至极。焦躁和愤怒燃到极点。凭什么他的生活要被搞得一团糟?

  他是一个演员,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他有那么的事情要做,他想要拍戏,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在他的梦想上,可他却被困在这个恶心至极的世界里,成为一个对一切变故都无可奈何的废物!

  他仇视这种无意义的生活。

  “走吧。”

  蒋修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林栖甚至都疲于应付,不想装出恭敬的样子来,只麻木地点了点头。

  方才那少年,已然站起来了,立在一侧地看着他俩。

  他那羞涩、局外人似的神情,看得林栖实在难受。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似的。

  未及他开口说些什么,蒋修思竟主动开了口:“一起离开这里吧,此处不宜久留。”

  那少年的双眼里立刻放了光,忙不迭地点了头。

  不知道蒋修思使了什么术法,那水又逆流而上,将他们原路送回。只不过这次它从容而轻柔,不似之前那般狂暴。

  那灼灼燃烧的鬼伶果林又渐渐出现在眼前了,林栖不禁想要回头看一眼后头是怎么样,那蛇消失后,这地方会变成什么?

  可他只是轻轻侧过去一点,一只微温的手便覆了上来,遮住他的双眼。

  他听见蒋修思一声低语:“别看。”

  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好闻得厉害的气息也从蒋修思的身上赤/裸地渡到林栖鼻息之间,使得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得快了些。而且,那手还挨上他的一点皮肤了。

  互相触碰着的肌肤,在行进的过程中,几番相离,又几番靠近。林栖想要说声,知道了,他不看。可话语在舌尖荡来荡去,终究没说出口。

  可能是在这个世界里,他本能地留恋那些温暖的接触。

  也不知道时间是长还是短,林栖完全没概念,等蒋修思移开手掌,他已经回到鬼伶果林间了。

  此处天空依旧清澈,丝毫看不见时间有一丝一毫的流动。而那水涧,也完全无影无踪。这里仍是个无边无际的迷宫。

  “我们要怎么出去?”林栖讷讷地问。

  回答他的,是蒋修思那柄飞出的剑,它猛地在空中暴涨开来,变成一艘小舟一般大小。而两股气流上升,分别托着林栖和那少年上了剑。

  林栖此刻体力不支,上了剑还有些摇摇晃晃的,突然身后又多了一股力量。

  接着,他的腰就被虚虚环住了。蒋修思完全是将他揽在了怀里!

  林栖顿时立直了,面红耳赤起来,小声回头说:“师尊,不需要这样的。”

  而蒋修思微微低头,凑近他的耳畔:“方才不是吓得直呼我姓名了?还有力气吗?”

  林栖:“!”

  他差点都忘了!可……他那是叫的现实中的蒋修思!上次蒋修思抓蛇救他了,他下意识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完蛋完蛋。幸好这个蒋修思没有怪他对尊上不敬。

  “我……”他绞尽脑汁地想找点借口,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实在很怂地示了个弱,“我错了。”

  蒋修思似乎轻笑了一下,气息拂到他耳尖。

  “不要紧。”他这样说。

  我有点要紧!林栖的脸不由得更红,因为蒋修思收紧了一点胳膊,把他圈得更牢了。他不习惯跟人这么亲密的接触。

  有那么多术法可以使吧?不必用这么原始的办法!

  可最后他还是任由着热意一层层渡上身体。靠着蒋修思,跟他近距离接触,竟这么稀里糊涂地让林栖驱散了满身的惧意。

  这出去的法子也让人怪难以接受的。

  那剑直直驶向一颗鬼伶树,一阵罡风吹来,他们即将撞上树干,林栖禁不住半闭上眼。疼痛感没有到来,便又慢慢睁开。

  他们就这么穿过了树干。这里形成了一道忽明忽暗的隧道,剑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数秒内他们又到了天空之中。

  原来时间真的有流逝。这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刚出那危险万分的地方,蒋修思也并不急着为林栖解释,反而先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林栖正要替他说一句“他记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那少年却微微蹙眉,迷茫又若有所思地说:“我应该是叫做席夜。”

  “你想起来了?”

  席夜看向林栖,犹豫着点了点头:“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们从那树里穿过,这名字就猛然跳至脑海。只是别的都不甚清晰,隐约有个朦胧的印象。”

  林栖喃喃道:“这地方是会吞没人的记忆吗?那我在里面待得久了,也会什么都忘记?”

  他用探究的目光瞥向蒋修思,蒋修思依旧讳莫如深,不置可否。

  “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或许在途中能再恢复一些记忆。”蒋修思又对席夜道。

  那少年单纯可爱,并未推辞,感激地一笑,谢他让自己也能借剑高飞。

  老实说,席夜那样子乖得要命,着实让人心生好感。不过林栖还是有些疑惑,蒋修思真的有这么亲切吗?他们俩前往四叶村,是要去解决问题的,而且蒋修思还说了那是危险之境。

  为什么要把一个陌生人卷进来?

  还是说,以席夜现在这样的状态,让他独自一人会更危险?

  林栖必须承认,他是个戒备心很重的人。尽管对方表现得并无不妥之处,他也没法轻易与人交心。蒋修思这样的大能,或许放松警惕不要紧,可他这样的蝼蚁,步步惊心,不得不谨小慎微。

  四叶村远在天边,林栖和席夜完全不能够像蒋修思那样日行数千里,即便是乘剑,也耗费不少精力。夜越来越深,三人便只有停下来,寻个林子,略作修整。

  更深露重,凉意侵袭身躯,且置身黑暗,难免让人有些不安。蒋修思已经为林栖输送了一些灵力驱寒,仍体谅他,为他生起一堆柴火。

  几人随意交谈了几句,便各自休息了。

  但林栖怎么也无法安宁下来,他害怕脑子里那些消极的想法会不合时宜窜出来,心绪异常烦闷。

  他强迫自己想些好的事情,却又忍不住回忆起那天下午,蒋修思抓蛇救他的事情。

  这时他才意识到,当时蒋修思怎么就能那么快地发现危险,赶到他身边呢?

  就像今天,蒋修思那么久都没发现他消失了,又是怎么赶在危急关头来救他的?

  这巧得简直像被提前安排好了。

  思及此处,一种冰冷僵硬的感觉蓦地冲上他的头皮,他不禁怀疑,他在所谓的“现实”和“书中”都受着某种摆布。

  要不然,怎么那个蒋修思和这个蒋修思是一模一样的呢?

  这骇然惊悚的想法立刻被他摈弃掉。他冷汗涔涔地、仓皇地看向蒋修思所在的地方,他想要攥紧一些摸得着看得见的东西,他迫切地需要证明存在的真实性。而且,他只能、也的确依赖蒋修思。

  可目光移过去,他竟把这些思索都统统抛掉,转而生出一种既酸涩难受又委屈自卑的复杂心情来。

  那个来救他的人,被他称作师尊的人,他的总是充满柔情的眼光却落在了另一侧——已然熟睡的席夜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林栖:超气,你为什么不看我。

  蒋修思:老婆听我狡辩!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晚下课应该很晚了,没时间码字,不用等更新啦。后天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