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刺鼻的药水味, 连清泽的后脑勺也在突突的疼,他抬头打量四周,混乱得杂物堆了一地, 木板墙上还挂着蛛网。

  这里是澄明学院后花园的仓库。

  十分钟前。

  目送顾知寒出去的连清泽正啜着奶茶,他的身边忽然走过来一个人, 连清泽不记得他的名字,但对他有些许印象,是负责制作道具的后勤同学。

  后勤同学同连清泽说道:“外面有人找你。”

  连清泽警惕道:“谁?”

  后勤同学说:“不认识, 可能是二年级的男生吧。”

  二年级?雷啸吗?

  猜测到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 连清泽大意的走了出去,紧接着就在排练话剧的礼堂出口被人堵住了, 四个女生围着他, 将他带到这里。

  仓库的外墙刷着白漆,屋顶上有绿色的藤蔓, 仅从外表上看它与整个后花园几乎优雅得快要融为一体, 但打开门便能发现内里肮脏,混乱得工具摆放得到处都是。

  那两个女生还钳着连清泽的胳膊,力气大得跟她们健壮的身材形成正比。

  门外,殷碧莲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过来。

  她身上的伤看不出来什么,但脸上却很明显,可能是摔在地上时蹭到了头, 她的头部缠着一层纱布, 看起来倒像是比连清泽的伤还严重一些。

  连清泽冷着脸看她,不是很懂这个女人为什么都这样了还要对他动手。

  殷碧莲不爽他的表情,愤恨道:“不许这样看着我!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连清泽一凛, 警告她道:“你敢动我,嬴狮和顾知寒都不会放过你。”

  看她身上的伤也知道那两个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他不信殷碧莲完全不怕,否则也不会挑在这种没有监控的地方找他麻烦。

  殷碧莲冷笑道:“他们当然不会放过我,但我明天就会离开这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就因为你他们逼我转学离开澄明!你这个害人精!”

  连清泽锋利的眼尾眯起。

  这个女人真的是很搞笑,明明是她自己先来找的麻烦。

  殷碧莲的神色几近癫狂,看起来就不太正常,连清泽不想惹她,但也不想平白无故再被打,便建议道:“你放开我,并保证以后不再惹我,我可以替你去跟顾知寒说一声,让他放过你,你就还可以留在澄明。”

  “呵,”殷碧莲嘲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不就转学吗?谁在乎。”

  她身上被嬴狮踩过的地方隐隐作痛,这痛只会让她越加的恨连清泽,她咬着牙道:“把他的嘴给我堵上,我不想听他废话。”

  那四个女生里立刻有人掏出一卷手帕,要直接塞进连清泽的嘴里。

  连清泽不从,另外的三人便将他摁坐在地,一人捆他的脚,另外两个则抓着他的手将他的两只手臂反绑在他身后。

  他后脑勺的伤口处透着尖锐的疼痛,却倔强的忍着,掀起眼眸盯着殷碧莲,眼神冷漠。

  殷碧莲道:“你不用这样看我,这样只会让我想挖了你的眼睛。”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其实我原本已经没想对你怎样了,但有人看你不爽,他就给我出了主意,让我把你关在这,也顺便看看你在嬴狮心底到底有多重要,毕竟今天对嬴狮来说,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

  说到最后,她嗤嘲一声,示意那些女生推着轮椅离开。

  连清泽敛了敛眸,没说话。

  对嬴狮来说,当然是另一件事更重要,他在嬴狮那儿根本没有地位,指望嬴狮还不如指望他自己自救。

  仓库的门被关上,视线所见顿时暗了下来。

  从木制的门缝里可以看到外面徘徊的身影,没一会儿连清泽便听到有锁链被扯动的碎响,接着是“咔哒”一声,殷碧莲让人给这间仓库落了锁。

  他安静的坐在地上,短时间内放空了思绪。

  去排练时他将手机丢在了教室,现在联系不了任何人,仓库没有窗户,他也不能翻出去,手脚被捆着,整个仓库一眼望过去也找不到可以利用的工具。

  口腔里的手帕体积充足,没有挡住呼吸却也顶不出来,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花盆上。

  如果他能将那个花盆弄碎,也许可以隔断他手上的绳子?

  连清泽想到就去做,结果刚想往外挪,手腕上忽然一紧,他回头望去,只见捆着他的绳子上还系着另一截绳子,那截绳索的另一断赫然绑在仓库墙边的柱子上。

  殷碧莲将一切都算计到了,该说不愧是琳琅市最大矿业未来的继承人吗?

  红日逐渐西沉,空气变得清凉起来,小小的仓库中连清泽低垂着脑袋坐在地上,气质消沉。

  他已经努力了一下午了,一下午都在用力去顶口腔里的那块手帕,舌头累了就歇一会儿继续,如此反复了十几次,竟然还没将手帕顶出去。

  仓库外也很安静,从头到尾更是连一个路过的人都没有。

  放学铃声在一刻钟前已经响过,嬴狮就算有什么重要的事也该处理完了,而且不谈嬴狮,顾知寒也会找他,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两人是一点消息也没有,连清泽的心态逐渐从平和变得焦躁起来。

  他挣扎着,只要有一只手能挣脱出来,绳索松了,其他的就会好办很多。但那绳子实在扎得紧,他感觉手腕都要磨破皮了也没能让绳索变得松一些。

  头又开始疼了,而手腕上传来的刺痛与头痛相比竟然毫不逊色。

  连清泽敛起眉心,闭上眼用力忍着,两种疼痛相互交杂,他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

  把他关在这的主意是别人给殷碧莲出的,而他刚到澄明一个星期,连认识的人都还没有几个,范围缩小,犯人便会变得很好找。

  连清泽眯起眼,一边摩挲着手边的绳子一边分析,嬴狮,嬴海,顾知寒,徐雯雯,裴小水,雷啸……

  首先排除嬴狮和顾知寒,裴小水是特招生也不可能,徐雯雯暂定,雷啸的背景不清楚,嬴海的可能性竟然是最大的。

  但嬴海没有动机。

  仓库外的天色在他的沉思中逐渐坠入黑暗,落日彻底坠入山中,忽然,连清泽从门外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顿时精神一凛,全神贯注的盯着往仓库来的方向。

  他觉得自己快要获救了,但脚步声却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顾知寒的说话声缓缓传了过来。

  “妈的!就一会儿没看见人就没了!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我特么弄死他!!”

  接着是嬴海的声音,他道:“监控只拍到了他离开礼堂,说明喊他出去的人是澄明内部的,熟知监控死角。”

  顾知寒暴躁道:“一班的傻逼,不认识的人还替人家传话,那个小子八成是同伙,你不让我动手,让我揍一顿我保准他什么都能说出来!”

  嬴海嫌弃道:“你身上那处分一大堆还想打人?要不是怕你回去被你爹打死,我才不管你。”

  顾知寒道:“嘶,别提那茬。”

  嬴海道:“行了,再去里面看看,还找不到人我建议借条狗来闻闻。”

  说完,两人的脚步声又渐渐往别处去。

  连清泽尝试着用喉咙发出声音告诉他们自己在哪,但那块手帕挡住了他大半的声音,顾知寒和嬴海又隔得远,两人谁也没听到。

  气得坐在地上,连清泽想砸墙,但手边却连一块可以砸人的泥巴都没有。

  而且这木墙就算用泥巴砸估计也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只会溅他一身灰。

  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连清泽安慰自己,再想想别的办法,再想想,一定还有!

  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旁边的花盆,连清泽的眼睛亮起来,如果能把那个花盆砸碎,碎响在夜色里肯定能传得很远,现在的问题是他被限制在以那根绳子为半径的一个扇形面积中,根本走不远,也摸不到花盆。

  转身看向捆着自己的绳索,连清泽的目光顺着绳索缓缓投向系在柱子上的那一头。

  夜晚会让人的思维变得更加活跃,很快连清泽有了主意。

  他解不开自己身后的,但可以去解柱子上的啊!而且他嘴里的手帕也可以试试抵在柱子上用下巴压着一点点蹭出去!他何苦自己顶呢!

  懊恼涌上心头,连清泽在心底嫌弃了一下自己,只庆幸这里没有旁人能看到他犯蠢。

  还来得及,他转身蹭到柱子边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这一下就顺利多了,口腔里的帕子被顺利顶掉,连清泽低着头开始去撕咬绳结。

  天黑了,仓库里看不清绳结的具体形状,他只能凭着感觉一点点拉扯。

  绳索粗,结打得紧,他的牙齿被扯得生疼,很久才顺利扯出一截。

  而就在连清泽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仓库的门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他脚步轻盈,连清泽没有发现他,他停在仓库门前缓缓打开握在手里的帆布包,接着,一条几乎可以融进夜色中的蛇吐着芯子游了出来。

  蛇脑袋顶开帆布包,它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丝丝”声,开始往连清泽身边靠近。

  第六感让连清泽停止了撕咬绳索,他愣了片刻,很快在寂静的夜里听到一声清晰的蛇鸣,那条蛇迎着月光攀爬,长相十分不显眼,以至于连清泽差点没发现它。

  蛇影落在眼中,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连呼吸都变慢了许多。

  加快得心跳挤在他的胸腔里震耳欲聋。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惧在连清泽的心底,“嘭”的一声炸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