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晴匆匆而去, 跑出老远了,才传音回来与众人道别。谷零榆见状也淡笑着对夏旅思说:“既是如此,零榆也先行告辞, 若有机缘, 来日再见。”

  夏旅思也不多留,拱手告别:“谢谢零榆姑娘相助, 也谢谢元宝。”

  元宝眯眯眼一笑:“思姐姐不必谢我, 你柳园里的好东西,我吃了不少,多谢。”

  “哈!不客气,那东西不值钱,只要你喜欢,随便拿。”夏旅思笑了起来。元宝这家伙, 夏旅思以为她是只喜爱金银财宝的灵兽, 没想到她只要是新奇玩意都有兴趣。夏旅思带她去她的作坊里玩了一圈, 元宝把没见过的东西都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遍,小如一支笔, 一盒胭脂, 大如一整块的玻璃, 元宝都吃得下。真是垃圾处理器一样的存在,看得夏旅思叹为观止。

  三人拜别,谷零榆出门以后, 元宝一跳跳进谷零榆怀里,谷零榆无奈地淡声道:“元宝又犯懒, 吃了那么些东西, 原神已恢复了怎还要抱。”

  “嚎?!你是嫌我吃胖了吗?”元宝咕叽咕叽地抱怨。

  然后夏旅思只见一只小豹子从谷零榆身上跳下来, 眼前一花, 落地时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那少女生得十分精致,面容娇憨,水灵灵的大眼睛却闪着一种俏皮纯净的光彩,她一落地便拦腰横抱起了谷零榆。

  在谷零榆细碎的浅呼声中,元宝说:“好吧。看在姐姐昨夜累坏了的份上,今日换我抱你。”

  话音落下,元宝抱紧了谷零榆身影慢慢淡去,消失在了柳园小楼院门前鲜花小路的尽头。

  这时在柳园前院的正厅,夏旅思因为段泠歌的病缺席了每日与各地来的管事们商议商行、农庄事务,房翠娇则挑起了这个担子。

  还别说,房翠娇作为一手为夏旅思打理昭理城所有商行的人,这几年跟着夏旅思开疆拓土,做生意手腕一日胜过一日。夏旅思以自己无所不能的能力和聪明绝顶的个人魅力服人,房翠娇则长袖善舞,靠着一副七窍玲珑心,一张上天入地的嘴,让众人都服她。

  “张管事,就这么说定。今年的布匹茶叶,您那边出货可得再翻一番。在家翻小婆娘时那么利索,咱家才不信您翻不动呢,说不定您勇武过人,翻个几番,那才叫人心儿跳呢。”房翠娇手帕一挥,嬉笑着把账册交到一个管事的手上。

  议事厅里听得房翠娇银铃般的笑声娇娇媚媚地传来,听起来有失严肃正经,实则井井有条。嬉笑怒骂皆是讲究,一众男女管事们都被她治得心服口服。

  蓝陌怔怔地在门口看着房翠娇,看她像一个聚光体一样。干练、有气场,待人可亲,这是蓝陌不曾见过的房翠娇。而且房翠娇和别的人说话也是那么热情亲热,笑得那么灿烂好看,蓝陌看得……真刺眼。

  瞧瞧,一大群人簇拥着她……还有个成衣坊的女教头挽着她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姐儿,姐儿”地叫是怎么回事!

  蓝陌握紧拳头,杵在路中间。

  “哎呀!这位大人是……”

  房翠娇身边的都是商人,看见了蓝陌这一身仗剑披甲,身穿统领蟒袍的样子,都有点发怵。

  “在下蓝陌,我与房——”蓝陌想说她是来找房娘子的。

  可是房翠娇眼都不抬,不咸不淡地说:“莫怕,是世子家圣女娘子的人。”一句话撇得干干净净。

  “房娘子借步说话……”蓝陌盯着成衣坊女教头的手,终于忍不住,磕磕巴巴地说:“这位娘子请自重,女女授,授受不亲。”

  那女教头捂嘴笑起来:“女人家家的授受不亲,难道男女就可以亲了?”

  “呃,自然不可。”夏旅思哑口无言,但是她还是不动声色地接着抬手的动作,把两人搂在一起的手臂给分开了。

  “房姐儿,你与蓝统领关系竟是如此相熟,失敬。”几位管事窃窃私语,怪不得房翠娇成了二东家,原来和夏世子一样有官家的支持。

  房翠娇一反八面玲珑的做派,敛下笑容半点面子也不给,冷淡地说:“哪里的话,咱家和蓝统领不熟!蓝大人借过。”

  蓝陌觉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那些管事们个个尴尬得低下头去,看也不敢看她。蓝陌也很无奈,她更无奈的是,从来没有看过房翠娇的冷脸,她心堵得慌。

  房翠娇绕到夏旅思的小楼侧面正要回西边的后院的时候,被夏旅思逮个正着。夏旅思悄悄地拉了房翠娇闪到了蔷薇花墙下:“喂娇娇姐,怎这么不给蓝陌面子。”

  “要面子作甚?我过去给她叭叽一口?她会更有面子么。人前撇得那么干净,人后上了姐的船,提好裤子就说使不得。我给她面子,她不更得说她的事和我无关么!”房翠娇一个大嗓门,差点喊得整个柳园都听见了。

  吓得夏旅思赶紧捂她的嘴:“得,得,说不过你!人家蓝陌也许不是这意思,人家一天说不了两句话,你别曲解人家的话呀。”

  房翠娇脸色一暗:“保不住她就是这意思。其实我也能理解,我出身烟花之地,她只把我这里当做逛窑子消遣,是我僭越了身份竟以她是我的人自居了。”

  “说白了我无德无能,亦没有清白之身给她。放在了从前,房翠娇只觉得自己是卑贱之人,幸得主人家告诉我,人生来平等,女人家活于世间无论是什么身份,都没有贵贱之分,我才敢于做了这许多的事。但是,对蓝陌或许是不公平的,毕竟她可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大人,终究是我贪心了,以为勾得了她的身子,就能做她的娘子。但是她说使不得……她就想来嫖我,压根不是真心的!”

  “诶,别哭呀……”夏旅思一看不得了,好不容易给房翠娇灌输的人无贵贱的信念转眼间就要摇摇欲坠了。女人啊,在遇到自己爱的人的时候,无论有多优秀,都会怀疑自己配不上她。

  房翠娇遇上了蓝陌,一颗热心泡了凉水,简直有自信心崩塌的危险。夏旅思赶紧哄她:“莫哭莫哭,你怎么想不明不白呢,蓝陌要是不要你,你还是我商号的总把头,要钱有钱要才有才要颜有颜,又不少块肉。她哪里嫖你了,她又没给钱,你咋不觉得是你白睡了人家呢?人家一个清白姑娘,守身那么多年了,最后赶着送上你门来伺候你,她身材不差体质还一流,这样身强体壮又美艳的小娘子,没让你爽吗?人家一棵嫩草被你吃了,你又不亏,哭啥呀。”

  “噗呲……”房翠娇一边哭,忍不住就破涕为笑了,“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唉哟,这小嘴叭叭的那么会哄人,难怪那圣女公主都经受不住你的痴。还叫我别哭,当时人家圣女公主不要你的时候,你咋呜呜的在我屋里哭,我走了,莫教人看笑话,死相!”

  房翠娇娇嗲嗲地一手戳了戳夏旅思的额头,含泪带嗔地拿帕子在夏旅思脸上一甩。毕竟是名满天下的花魁,这一颦一笑一嗔的架势,做起来行云流水,就算是对着一棵树,旁人看起来都像是在调情。

  这时原本应该在楼上熟睡的段泠歌其实并没有睡着,她坐起来以后只对小娥说有点闷因此睡不踏实。

  小娥她扶到窗边,说让她透透气,就在这时,段泠歌看到的就是夏旅思先是伸手捂房翠娇的嘴和她调笑,然后房翠娇再伏在她肩头撒娇,最后房翠娇还千娇百媚地甩了夏旅思一帕子。

  “这这!这房老板忒大胆,怎可以对驸马做轻佻之举。哎呀,这痴驸马跟个木头似的也不知道要避嫌,看婢子去撕了她的帕子。”小娥气得跺脚。

  “慢着。”段泠歌淡淡地开口,“凡是不可看表面,不可不明就里,小娥怎这么不稳重。你去取笔墨和几册空白宣纸本过来。”

  “咦?公主又要写字帖吗?”小娥被批评不稳重,悻悻着嘀嘀咕咕地去拿东西了:“那痴驸马都要犯错误了,公主还惦记着给她写字帖,当真爱重,公主真偏心呢。”

  过了一个下午,相安无事,夏旅思中途回来看了一次,小娥没让她进门,只说公主在屋里写书著论,吩咐不要打扰。夏旅思也就没说什么,正巧花白晴开的药已经伺候段泠歌服用了,大美人也纳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内安乐无事,她正好得以去附近的研究作坊和育种大棚里转一圈。

  于是夏旅思一忙就忙碌到入夜才回到小楼。夏旅思笑眯眯地搓着手回来,“老婆我下田回来了。我种地养你呀,你说我乖不乖?”

  夏旅思嘟了个嘴凑到段泠歌身边求亲亲,段泠歌此刻正坐在案桌前批阅奏折,她眉目间神色淡如远山,只扬起了手,一本硬皮奏本的内页直接隔在了夏旅思前面,让她亲了一嘴的墨。

  “呜……呸,呸。”夏旅思铩羽而归,只得扯过一张软面纸囫囵把自己的嘴擦干净。

  “噗~”小娥看得直笑。公主这是在教训驸马吗?

  段泠歌不动声色地说:“听闻,你父夏孟辅夏丞相近几日在江州纳了一房小妾你可知?”

  夏旅思撇撇嘴,拿过段泠歌的茶杯,老实不客气地喝老婆的杯子:“嘁,老头子为老不尊。和我说是别人送他的,北边来的异域美人,拒绝不得,于是又纳妾了。”

  段泠歌沉吟着,突然眸光盈盈,语气轻柔中带着楚楚可怜:“阿思,你可有纳妾之心?”

  “噗……”夏旅思一口茶水喷出来,哪和哪啊?是她老爹风流乱搞,怎么让老婆觉得她要纳妾了。夏旅思赶紧抱着段泠歌,娇滴滴地哄她说:“老婆只有一个,我是一妻一妻制,什么纳妾,没兴趣,而且违法的好不好,咱不干。”

  “嗯。”段泠歌似乎对她的回答满意,点点头。带泪的眸光一收,语调矜持地说:“既是如此,阿思应研习一番我南滇国的《驸诫》、《驸德》、《列驸传》等典籍,增加学识,练习书法,并且引夏丞相之失德以为戒。”

  “什么?!”这些是什么鬼,怎么会有这种书!她是读书少,不要欺负她没读过这个平时时空里的典籍著作啊!

  没想到,就还真有。段泠歌拿出了厚厚三本册子放在桌上,赫然是《驸诫》、《驸德》、《列驸传》。段泠歌温柔一笑:“嗯,这三册,今晚就抄一遍吧,抄完就歇息,为妻在榻上等你。好吗?”

  “我不。”断然拒绝。好个屁咧,这么温柔也哄不住她!

  “两遍。”

  “我不。”

  “三遍。”

  “呜……”如同被罚做作业的小学生,老师权威之下反抗不得。

  “咳,咳……”小娥把自己大腿都掐红了,这才死活没笑出声来。

  公主说的“凡是不可看表面”呢?公主说的“不可不明就里”呢?就化成了这神一般的著书速度!公主一个下午写了三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