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剧情的展开是闵于安没有想到的,怎么就当兵了呢?

  闵于安拉拉萧启的袖子,虽说知道萧启不会无的放矢,但还是想不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

  萧启拿手安抚拍了拍她:“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让女子去当兵,在现今这世道,无异于天方夜谭,是绝对不可能的。女子在外头露个脸都会有人说不知羞,更不要提学着男子一样参军了。

  萧启又不是失了智,自然不会傻乎乎拖着一大帮子人直接去军营。

  但既然说出了这句话,萧启就没打算收回。她是很认真地在说,也已经思考好了她们的去处。

  ***

  这样的想法不是心血来潮,萧启已在心底想了很久很久,久到已有了个完整的计划。

  她见过的人太多,众生百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切在生死面前全都不算事。

  可有些事情,比死更可怕。

  像是牛不喝水强按头。

  所以她忍不住想,若是女子能够与男子一样,能够养活自己,在外头建功立业,是不是这样儿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会少很多?

  她们有手有脚,为什么就不能够靠自己的劳动活着呢?非得去依附于人?

  萧启起初不懂,容初教她生活常识,教她隐藏自己的身份,却唯独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要扮作男子。

  阿姐只说扮作男子不会被人欺负,萧启不理解,因为她力气大,真拼起命来也没人能从她手里占着便宜。

  直到她进了军营,见识到了何谓营妓,才明白,原来女子与男子是不同的。

  且不说有罪无罪,一样都是发配边疆,为什么男子顶多受些苦难干体力活,而女子就得被人凌/辱?

  人活着,争的就是一口气。这口气散了,活着就没意思了。

  所以军营里头的女人,尸体一具接一具地往外头抬。

  萧启人微言轻说不上话,在掌管兵权以后,才封掉了军妓营,所有的反对皆被她一力驳回。

  许初云在刚进去的时候遇见她,已然算是幸运了。可更多的女人,只能日日被困在那个小小的帐子里头,直到死。

  很多人受不了这样的□□,生无可恋,自尽了。

  萧启真的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同僚对兄弟们可以两肋插刀,很讲义气,对着女人又换了副面孔。

  她打心底里厌恶这样的行为。

  后来她知道了,他们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对她们的鄙视是从心底溢出来的。

  他们嘴里还振振有词:“这些女人又不是良家子,没必要对她们客气。”

  可她们也是人啊。

  曾经都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有疼爱她们的长辈。

  尊严这个词,于她们而言,是奢望,遥不可及。

  萧启封了军妓营,里头女子的去处却成了个问题。

  她想要找个村落将她们安置下来,就像许初云和小丫鬟那样,相互扶持着,也可以过。虽然清贫些,但也算自在。大家互相照看着,总会有希望的。

  可她没想到的是,柔弱不过是假象,硬骨头不止可以用来形容男子。

  听到可以离开的消息,衣衫凌/乱浑身脏污的女人们不敢置信,居然会有人愿意为她们做主。

  就像是已然称霸草原的野兽,居然会关心蝼蚁的生死。

  于是迟迟没有动静。

  其中一个女人站了出来。

  她跪下给萧启磕了三个响头,声声闷响,力道大得好似能够敲进人的心里。

  她站起身来,分明是狼狈至极的模样,却浑然不在意,仪态无可挑剔。

  她道:“将军能为我们着想,我等感激不尽,只是不必了,这样活着就是一种煎熬,我只求一个解脱。”

  她们自尽了。

  一个接着一个。

  全数死绝。

  萧启可以拦着,但她没有,因为这些女人的眼里没有光了,死亡对她们而言是真的解脱。

  可萧启午夜梦回,总能想起这些人。

  若是自己能够早一些,再早一些,是不是她们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为什么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贞洁,就那样重要?

  大邺国的女儿家,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名节比性命还要重要。

  所以萧启在送亲的时候才会对小公主有求必应,她让她想起了那些女子。萧启看着明媚娇艳的小公主,就忍不住去想,若那些女子也能这样,该有多好。

  ***

  可是后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诫》又开始传播,以势如破竹之势在上层人士中传开。

  曾经还能够带着面纱出门的女子,真正变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能依附于人的……寄生虫。

  萧启曾扫过一眼,是在下属的书架上头,

  第一篇她就看不下去了。

  里头言之凿凿,说女子应该“卑弱第一”,“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若常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

  她当场就宣布在军营里头封掉这本书,被气得一夜没睡着觉。

  写这本书的人也是女子,女人,为什么要这样为难同性之人?

  萧启只知道,她想要改变这样的现实,哪怕只是贡献微弱的一点力量,也想让女子的生存环境好上一点。

  让女子当兵,只是第一步。

  这一步必定艰难,但,她想试试。

  她想拥有力量,女子需要安身之处,她们是互相成就的关系。

  但不能急,只能徐徐图之。

  队伍里的人数太多,在路上又再多耗了些时间,等到高昌城的时候,已然是寒冬了。

  边境别的不多,就是地便宜。

  萧启租了处很大的院子安置这些人。

  用了与营中兵丁一般无二的训练方式。

  萧启想练个私兵出来。

  要对抗太子,她就不能寄希望于其他,手里握着力量,她才能安心。

  ***

  眼下要面临的问题是,晚上怎么睡?

  既然回了军营,那么萧启自是要回营帐住的,容初回庵庐找师父去了。

  当初只说简单来回,却不想直接拖了两个多月,从秋季到了深冬。庵庐里头本就缺大夫,再不回去,怕是陈大夫要发飙了。

  可是,小公主怎么办?

  女子不方便进军营,可萧启又不能把闵于安扔在这租来的院子里,她不放心。

  秋猎被行刺一事她还记得,刑部到现在都没找出凶手,若那凶手是冲着小公主来的呢?她不能让闵于安置身险境。

  萧启一纠结,脸上就显露出来,闵于安一看就知道她在想怎么摆脱自己,于是抱紧了她的手臂指责道:“你是不是又想摆脱我?!”

  “是不是,又要扔下我了?”

  “?”萧启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小姑娘就又垂下泪来,她慌得没了心神,“没有,不会的,不会扔下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你。

  闵于安:“我就扮作你的亲卫,与你同住一个帐子。”

  一旁作壁上观,吃瓜吃得正嗨的林含柏:???

  小公主真会玩,啧啧,一个人扮男子也就罢了,妻妻两个人一起扮男子……也是厉害哦。

  这要是到了军营里头,两个男子腻腻歪歪的,怕不是要被人当作断袖。

  等等,林含柏一怔,这样也很带感啊!

  话既然都说出来了,闵于安就不玩虚的,掏出行李包里头的一套衣服就找个屋子换了起来。

  被关在门外的萧启没看清楚她的动作,只觉得有些熟悉:这衣裳的花纹好生眼熟,怎么像是在哪儿见过?

  待到闵于安换了衣服出来,萧启眼角一抽,也是无奈:“你怎的,穿起我的衣裳了?”

  闵于安不会梳男子发髻,只披散着头发,束胸的布条很认真地扎紧了,胸前看不出一点儿端倪,更有萧启言传身教的原因,她还自备了两块铁板塞着,全然看不出女子形态了,就像是个身材略显单薄的少年。

  现下闵于安故意放粗了嗓子,端着架势道:“我不能穿么?”声音也像是还未变声的少年。

  萧启:“……”行吧,你爱穿就穿吧。

  她不放心,补充叮嘱道:“那你可得小心点,千万别被发现身份了,不然不好圆过去。”

  “知道啦,夫君真是啰嗦,”闵于安递了个梳子给她,束发的绳子也塞进她手里,“我不会梳头,要你给我梳。”

  萧启认命给她梳发,木制的梳子划过柔润的发梢,有清香弥漫进鼻间。

  萧启动作一顿,为何觉着这动作也有些眼熟呢?

  习惯性指示萧启的闵于安开心地笑,又让将军给自己梳发了!现在只是一小步,但可是自己漫长攻略路上的一大步!

  都是平日里做惯了的动作,萧启很是熟练,待绳子扎紧,又不放心地松了松,怕勒着了闵于安的头皮,让她不舒服。

  梳个发要不了多久,闵于安欢喜地捧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对自己这陌生的模样很是恍惚。

  镜子里头干净利落的少年,竟然真的是自己么?

  那若是将军换上女装,该有多么好看?

  这样想想,真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她那样子了呢。

  闵于安心知这事急不得,也没再往下想,轻快跳上马车。等进去了,又探出头来朝萧启招手:“快来呀,磨蹭什么呢!”

  林含柏忍俊不禁,小公主乔装打扮了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连动作,都不再是礼仪兼备的贵人,确实像个大大咧咧的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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