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雪格外的大,足足下了小半个月,要不是谷老五家勤快,及时打扫了院子,可能某天早上起来,都推不开门了。

  房顶虽然是四面坡的,雪厚的话会自己滑下来,谷老五还是隔三岔五的扫一扫。

  “万一积了雪就麻烦了,有空就打扫打扫,也不费个事。”

  也多亏了大雪,家家户户都尽可能的守在家里不出门,谷老五家也格外的清静,朱氏和两个孩子在这里住着也并没有被人发现。

  也就是隔壁的谷常一家知道,不过他们两家关系紧密,知道就知道了,也没什么妨碍。

  很快战争的消息传来,蜀山王的军队从南到北一点点推进,不过几个月,已经快要到上京了。

  谷老五每隔十天会去镇上逛一圈,打听打听消息,打听到了就赶紧回家,听到蜀山王节节胜利的时候,他们还替朱氏高兴来着。

  也幸好谷家村在上京的北边,估计战火到不了他们这儿,只是物价涨了,生命安全却还是有保障的。

  日子久了,好像打仗这事儿也就稀松平常了。

  原本以为一年之内能结束的事,就这么拖了下来,朱氏和两个孩子也在夏天搬到了半山腰的宅院去住。

  郑慧慧想陪她,被朱氏拒绝了,只是拜托她打听到消息就去告诉她,平时就不要总是走动了,郑慧慧一口答应下来。

  安稳的日子过了没几天,一队浑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官兵闯进了谷家村,他们蛮不讲理,闯进一家劫持了男主人,“郑福山的妻子在哪?”

  “我...我不知道...”男主人吓坏了,两腿间一股尿骚味弥漫,“他们一家早跑了...早跑了!”

  “敢骗我?!”挟持者手起刀落,男主人就这么没了命。

  这家的其他人都吓的尖叫起来,被愤怒的官兵们一一斩杀,他们搜刮了这家的粮食,又去下一家,连续屠杀了三户人家之后,才冷静下来。

  其实他们不是不知道前面那些人说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想发泄心中被追赶驱逐和屠杀的恐惧而已。

  正当他们想要继续的时候,后面放风的一名小兵大喊,“他们追来了!”

  前面带队的小将立马停下踹门的动作,翻身上马,“蜀山军来了,咱们撤!”

  他们跑的飞快,徒留下三家血腥的灭门惨状,全村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谷常找到村长,“村长,咱们不能这样了,得想想办法,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村长也是满肚子愁苦,听他这样说,吓了一跳,“大常你啥意思?那群土匪还有可能再来?”

  “这谁知道?不过大川不是说那些人穿着铠甲,肯定不是土匪,没准儿是皇帝的军兵,没了粮草,这才来咱们乡下搜刮。”

  “搜刮粮草?就为了些粮食,杀了二十来口人,简直是畜生!”

  谷常和村长说了很久,想要在村口设立拒马并派人看守,每家每户都要加固大门和院墙,并多挖一个地窖用于藏身。

  村长听了之后很为难,但还是召集了村民们来商量。

  只可惜看到了被灭门的三家,大家的胆子都被吓破了,设置拒马可以,但看守谁都不愿意。

  至于加固院墙和大门,也没多少人家愿意,钱不禁花,今年更是格外的难,谁都不愿意浪费这个钱。

  抱着侥幸的心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谷常见了,只觉得这村里的人大多都是目光短浅之人,也不再说什么。

  散了之后,他找到谷老五,一起商量起该如何避祸。

  最终两家人把孩子送到了半山腰,和朱氏娘仨作伴,家里的粮食也分了一半运上山。

  他们是趁着夜色一点点转移的,平日里又紧闭大门,原本想着,只要过两个月没什么问题就将孩子接回来。

  只是还没到一个月,当初屠杀三户的小将带着更多人马再次闯入谷家村。

  这一次全村人都被召集到一起,那小将手下的士兵推搡着村长父子俩,父子俩脸上都是伤,顺成的脖子上还有一道刀口,再深一点可就不止割破皮肤了。

  全村人一百多户,将近三百人全都挤在打谷场上,周围全都是举着刀的士兵,孩子的哭闹声、大人们的惊呼声、议论声交织成一副胆颤心惊的画面。

  “咚咚!”

  “都老实点!闭嘴!”

  那小将坐在椅子上,面向人群,“反贼郑福山的妻儿何在?”

  人群里没有回答,老村长怕他会不管不顾的杀人,深吸了一口气,“官爷,郑福山一家在年前就消失不见,确实不在村子里了。”

  “小老儿不敢蒙骗官爷,那郑家一直住在大北山山脚,和村里人关系不睦,来往不多,他们一家消失了许久小老儿才发现的,确实不知他们的去向。”

  小将一脚将村长踹倒,顺成赶忙扑过去,“爹!”

  小将冷哼一声,“老头儿,死到临头,还敢骗我?那朱氏分明没有跟着郑福山一起离开,一定还藏在村里!”

  谷村长吐了一口血出来,却不敢喊疼,跪在地上,狼狈又卑微的求饶,“官爷,小老儿不敢蒙骗官爷,实在是不知啊,官爷行行好,放过我们谷家村吧!”

  宴国将军是得了消息,郑福山投靠蜀山王时只带了长子,其妻并没有跟随,后来多方打探,其妻一直未曾出现过,因此判断朱氏一定还藏在谷家村,故而排小将过来拿人。

  这小将也是鸡贼,不但人要抓,粮食也要抢,再加上他一向看不起贱民,都是一群愚蠢的土地里刨食的下等人罢了。

  于是就有了前面入室抢劫和灭门的事情,以及今天捆绑全村的人的场景。

  上次被蜀山军一路追杀,导致他没有抓到朱氏,回去之后挨了罚,心中恼怒极了,这次来他可是做好了准备,一旦找到朱氏,这些贱民都得死。

  这么想着他又踹了村长一脚,不过顺成拼死护着,这一脚并没有落在村长身上,人群里的顺意已经急眼了,却被陈土生死死的捂着嘴按着。

  顺意看不出来,他却能感觉的出,那小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他凑到顺意耳朵边上小声的说,“小意冷静一下好不好?我来想办法,你先冷静一下。”

  那小将没踹到村长,也无所谓,只是脚下的力气又加大了一些,狠狠的踢在顺成身上。

  一直到顺成没了反抗的力气,他才收回了脚,面向村民,“你们当中谁要是能说出朱氏的下落,本将就放他和他的家人离开。”

  人群中没有人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出来瞎说话,就连孩子们,都被家长牢牢的捂住了嘴,挤挤挨挨的二百多号人,竟鸦雀无声。

  小将巡视一圈,人群里没有一个人敢和他对视,他眯了眯眼睛,在人群里点出两个人,“那两个搂搂抱抱的兔爷儿,出来。”

  在两人周围的人畏畏缩缩的闪开,正是陈土生和谷顺意夫夫两个。

  他们俩被粗鲁的士兵拽了出来,陈土生下意识的保护着谷顺意,却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反抗,不然很可能死于士兵的刀下。

  两人被拽出人群,那小将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那是一种恶心、厌恶和鄙夷的眼神,“好好的男人非要走后门,呸!”

  他朝着两人吐了一口吐沫,陈土生将谷顺意压在怀里,自己一个人被吐沫沾了一身。

  小将抽出马鞭,“两个兔爷儿,啧啧啧,说说,朱氏的下落你们知不知道?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否则,我手里的鞭子可不会轻饶了你们!”

  陈土生摇头,“官爷,小人不知,小人不敢撒谎,确实不知。”

  “啊!”他的话音刚落,小将一鞭子抽过来,将他的衣服都抽烂了。

  谷顺意连忙将他护在身后,“都说了不知道,你怎么还打人?!”

  那小将一下子拉下脸,扬起鞭子狠狠的抽打,陈土生赶紧拽开谷顺意,承受了小将的怒火。

  挨了几鞭子之后,陈土生连忙求饶,“官爷,我弟弟不懂事,官爷息怒,官爷息怒,小人真的不知道朱氏的下来,但知道别的!”

  “哦?你知道什么,说来我听听。”小将停了手,鞭子放在手里掂量。

  陈土生从脸到脖子再到上半身,一条条血痕,有些恐怖,他的脸色也变白了不少,他指着人群里的谷晓花一家说。

  “官爷,朱氏去了哪儿我们村里人确实不知,但那谷晓花是郑丰海的未婚妻,他们肯定知道的。”

  他一指,马上就有士兵去抓,谷晓花一家挣扎着不肯出来,“放开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谷大志更是吓得屁滚尿流的,哆哆嗦嗦的说,“官爷官爷,我们不知道啊,我们家当初只是想讹郑、郑福山一笔钱,没想真的扯上关系啊!”

  谷晓花也白着一张脸,连连求饶,但她比她哥哥聪明,她指着谷老五和郑慧慧一家,“官爷,他们一家肯定知道,他们一家是郑家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