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绮的事情让人很不开心, 坐在板车上的沈南珠不可避免地把自己代入其中,倘若遇到的不是花钰,自己此时的下场, 可能比何清绮还要更惨。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人, 却不想闯入一道深邃的眼眸里。

  “花姐姐,你在看什么?”沈南珠耳尖微红, 瞪着花钰道。

  花钰轻咳一声收回目光, 继续赶路。

  早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两人就直接下地去干活, 想赶着这两天地里土壤还湿软,赶紧把地给种完了。

  只是另一边的何清绮却过得没那么安宁,自早上被花钰打了一巴掌之后,晏林带着一拨人怒气冲冲地返回酒楼, 想收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只可惜花钰和沈南珠二人早已不见了。

  问伙计那两人是谁,被告知是每天送菜过来的菜农之后, 勃然大怒,直接对余掌柜破口大骂:“从哪里弄来的菜农,连东家主子的脸都敢打,从明日起不再与那两人买菜,看他们来不来求我。”

  余掌柜和一众伙计面面相觑, 且不说大小姐已提早和花大郎夫妇暂停供应蔬菜, 东家大少爷如此随意做决定,压根就不知道店里生意能这么好,全赖花大郎家的那些菜。

  当下说出如此大话,日后有求人家的时候。

  但毕竟酒楼往后就归东家大少爷管了, 伙计们也不敢多说一句,但也没人提醒进货的事,任凭晏林自己张罗换菜贩子的事情。

  晏林找不到花钰,就只能拿何清绮出气,但此时酒楼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何清绮也没功夫理会他,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晏林看着眼前酒楼一派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景象,想到日后那些银子就要哗啦啦地流入自己的口袋,原本熊熊的怒火也熄灭了不少。

  这死丫头不日就要嫁出去给人做妾,也没几天的好日子过,想到这里瞬间把早上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冲着何清绮幸灾乐祸地道:“瞧把你给能的,你辛辛苦苦做这么久,这个这酒楼最终还不是落到我手上,要怪就怪你是个女人,还有怪你那没用的娘是个女人,不然也不会招我们的爹入赘,最后把何家的财产收入囊中。”

  看着何清绮愈发青黑的脸色,顿时觉得心中也畅快了不少,接着对着何清绮冷嘲热讽:“那个厉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嫁过去有你的好受,看你平日高高在上,还不是给人做妾,往后你生的孩子,都得叫大房做娘,可怜喔~。”

  不能对何清绮做什么,晏林倒是过了一把嘴瘾:“明日,这可是我的酒楼了。”

  说完哈哈大笑,直接出门去了。

  何清绮见到这只讨厌的苍蝇终于走,顿时觉得周围空气都清新了好多,只是方才晏林的那一番话,确实令她又气又怒,但自己又不能奈他如何,胸口堵着一口气,继续忍气吞声地把今天的活干完。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拼,把晏家酒楼经营得有声有色,如今却因为晏世杰的一句话,拱手让人了,再加上未来前路未卜,何清绮捧着账本的手上,终于落下了几滴泪。

  何清绮老早就明白自己与何氏二人在晏家的处境,因此在接手晏家酒楼期间留有一手,特别是酒楼的营业额疯长的那段时间,在做账的时候也动了手脚,将部分的收入悄悄藏起以备不时之需。

  即便如此,账本上的流水还是超出以往的经营状况,人流明显增多,口碑暴涨,生意火爆,想不引起晏老爷和其他两房的注意都不行,特别是晏林这个贪得无厌的人渣。

  如今酒楼被回收,早就在何清绮的意料之内,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但这段时间藏的银子,加上母亲悄悄攒的一些细软,够她们母女二人去个新的地方开启一段新的生活了。

  逃离晏家,是何清绮老早就定下的计划,并且和何氏暗暗提了几次,何氏之前并没有明显表态,但自从得知晏老爷要将女儿许给县太爷的儿子做小,失望至极,便有了动摇之心,只是心中一直担忧,怕晏世杰的势力过大,要是再和县令搭上关系,两人狼狈为奸一手遮天,母女二人在这石颊镇内就寸步难行,更不说要逃离这里。

  下午忙完事情,何清绮让何忠先驾马车回去,自己一个人慢吞吞地漫无目的地走。

  心情不好,连今天的风都觉得有些阴冷,何清绮忍不住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只是还是有人连这会儿的清净都不留给她,经过闹市的时候听到前面一片嘈杂声,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肆意纵行,后面跟着四五个打手,阵仗之大吓得行人东躲西藏,纷纷逃窜避让。

  那大马在经过何清绮的身边时候突然勒马停下,马上的人纵身下马,走到她身边道:“爱妾怎一人在这,莫不是知道夫君要经过这里,特意在此等我的。”

  那人后面的小厮此时也跟了上来,听到自家少爷这吊儿郎当的一番话,也跟着哈哈大笑。

  何清绮不认得眼前的人,却见他一脸油腻还故作风流,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竟称她为妾,气得小脸通红,用力推开对方,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谁知她力气小,压根就不是那男人的对手,一下被捉住了纤细的手腕,一把拉住往他怀里扯。

  “那里来的疯子——”何清绮又羞又恼,嘴中忙呼叫救命,周围的人见着群人衣服华贵来势汹汹,哪里敢惹,只是远远地围着看。

  何清绮当街被人调戏,那人还企图抱住她往马上丢,准备将她拉走,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大喊大叫。

  围观人群中有人愤愤不平想上来帮忙,却被男子横了一眼:“她爹已经把她许配给我了,我捉自己的娘子回家有什么不行,掂量自己多少斤两再上来。”说完将人扛在肩上,欲爬上马背。

  就在何清绮心中万般绝望的时刻,一个清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若不愿,就算她父亲都不能逼迫于她,你又算什么东西。”

  声音刚落,掌风即至,男子被狠狠推开,回过神来的时候,肩上的少女已经消失不见。

  等他再转头张望,却见三丈之外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持剑而立,怀里紧紧搂住的正是方才还在自己怀中的何清绮。

  “哪里来的悍妇,竟敢从我厉封手中夺人,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话音一落,右手一挥,七八个手下瞬间像疯狗一般朝女子冲了过去。

  女子面无惧色,冷笑一声,左手抱住何清绮不放,右手随意一挥,剑鞘落地,寒光映眼的利剑应声而出,只见眼前人影晃动,随着衣服彩带飞舞,不过几招,七八个灰衣打手纷纷倒地。

  厉封眼前一晃,女子已经行至跟前,剑尖直指他的喉间。

  厉封没想到竟在这小地方碰上个硬茬,心中不由一惊,如今失了气势,让他又羞又怒,但他向来横行跋扈惯了,底气尚未丢失,他恶狠狠地瞪着女子道:“你若是知道我是什么人,就会后悔把剑尖对着我。”

  “喔——我倒是很想后悔一下,你快些告诉我你是何人!”语气漫不经心,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

  厉封何时被人这般轻瞧过,涨红了脸道:“我乃关阳县县令厉南天的儿子厉封,你怀中那人是我未过门的小妾,我捉拿我的小妾回去,与你何干。”

  女子听他这么一说,低头看看怀中的小姑娘,问道:“他说你是他小妾,你可是和他拜过堂成过亲?可有聘书?你自己可是答应了的?”

  声音轻描淡写,并未在意厉峰方才对方所报的身份,关阳县县令的儿子这个身份似是不值一提。

  何清绮刚刚经历方才那一番惊心动魄的场面,发现这女子竟有如此了得的身手,而且是在自己绝望的境况之下如神仙一般地出现,见她如刀削一般的眉峰和英气的脸庞,不由得心中怦怦地直跳。

  不知是被方才惊险一幕吓的还是别的。

  她一字一句地回道:“不曾有聘书,也不曾拜堂,而且我并不愿意,这只是我爹的意愿。”

  从厉封唤她小妾开始,何清绮就意识到他的身份,现在对方自报家门,看着对方这流氓一般的作态,对晏世杰应下的这门亲事更是从内到外的抵触。

  女子听到何清绮这么一说,眉头一挑,眼神锋利直逼厉封:“你可听了,她不愿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晏老爷亲口许诺,这事便成了,谁管她愿不愿意。”厉封冷笑道,多年来的骄纵跋扈让他即便面对利刃仍洋洋自得。

  “大梁三年前就新颁布律法,非子女意愿不得擅自安排嫁娶,强行嫁娶现今已是不允,你作为一个县令之子,竟不知这些律法,脑袋里装的都是狗屎吗?”女子眉眼冷峭,看向厉封的目光如利剑一般令人倍感压迫。

  厉封瞬间语塞,他确实不知有这个律法,但又不爽女子对他如此咄咄逼人,有些恼羞成怒地道:“大梁何时有过这条律法,你信口雌黄搬弄是非,待我叫人来逮你入狱大刑伺候。”

  “真是死到临头还嘴,”女子宝剑轻抬,剑身拍了拍厉封的下巴道,“你何不回去先熟读律法再来与我计较,但是倘若再让我听到你强娶民女,我定杀入你关阳县县衙,将厉南天的乌纱帽撕个粉碎。”

  厉封听她竟出言不逊,如此嚣张直呼父亲名讳,顿时怒不可遏,双拳紧握要冲上来,但顶在喉间的剑尖让他不能前进半步,只得恨恨后退几步,狼狈地爬上大马,带着众打手狼狈离场。

  周边路人见到平日气焰嚣张的公子哥今日吃瘪黯然收场,顿时觉得心中畅快,齐齐喝彩,纷纷向女子投去赞赏的目光,最后才心满意足地满满散去。

  何清绮躬身向女子道了谢后,又有些不安:“姐姐今日为了我得罪县令之子,怕是日后要遭他报复。”

  女子鼻中冷哼一声:“就他这种跳梁小丑,也值得我担心,倒是你,怕是黏上了牛皮糖不好甩掉吧。”

  何清绮听她这么一说,原本压在心底的愁绪又开始翻涌,整个脸色也变得不太好。

  “你父亲怕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人看着如此嚣张,不难查出他的人品,仍坚持把你许配给他,还是去做小的,想来也是因为利益关系。”女子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怜悯。

  何清绮在这眼光的注视之下难受极了,不安地绞着衣袖,苦涩地道:“我没有办法,我一个弱女子,无法与他们抗衡。”

  女子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无助的样子,那双本该是灵动的眼神此时也变得黯淡无光,有些于心不忍,却听到小姑娘说道:“不知姐姐如何称呼,这样清绮也知道今日是谁救的我,他日若是有机会,愿能报答姐姐的恩情。”

  真是个小傻瓜呢,自己都前路未卜,还想着报答人家,女子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我叫云霏,如果你真不想嫁过去,我倒是可以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一群善变的女人,一旦没有甜甜的亲亲,就都不说话不留言评论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