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喜欢陆池佑吗?
郑亭林愣住,挽着她的手蓦地松了下来:“……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但十七岁的她和陆池佑还没有什么交集,郑亭林不明白傅令君为什么这样问。
她只不过是答应了音乐会的邀约而已,这在圈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当这个问题从傅令君口中问出时,她的心跳还是奇异地漏了半拍,有种过去未来被看穿的微妙错觉。
傅令君重复了一遍:“陆池佑——你喜欢他什么呢?”
郑亭林的反问让她默认了这一答案。
而且上一世两人也确实交往过,说当时没有好感是假的。
“……什么啊。”郑亭林终于反应过来,大声,“我不喜欢他!”
傅令君抬头。
郑亭林:“因为他是上届帕格尼尼金奖得主,是维塔利先生看好的学生我才决定去看的——总要了解一下同行吧。”
傅令君不依不饶:“那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郑亭林觉得此刻的傅令君有些奇怪。
但她还是认真回:“没什么看法,一定要说的话,我挺讨厌他的,惺惺作态。”
这话不可谓不重,陆池佑在媒体和公众面前可是谦逊天才的代表,形象极佳,甚至还开始签起了品牌合作。
“因为是你问,我才直说的。”郑亭林嘟囔一声,“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我真不喜欢他——你刚刚的问题也太奇怪了,哪里看出来的?”
傅令君闻言笑起来,眉眼弯起:“是我太奇怪了。”
前尘往事如烟,只有她还在斤斤计较。
可对方是郑亭林啊,她没法不在意,没法不计较。
傅令君害怕郑亭林再次受到伤害,害怕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郑亭林拉下透明浴室帘子,洗澡的水声传来,傅令君走到了阳台前。
滨城的夜晚太繁华,高楼闪烁的霓虹彩灯彻夜不息,头顶偶尔有亮点闪动,傅令君清楚它们不是星星,而是人造飞机。
她开始怀念星空。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然而迟迟没有传来出门的动静,不等她回头,郑亭林开始喊起来:“傅令君——你在哪?”
傅令君从阳台回到了客厅,大声回:“怎么了?”
说完她就瞥见沙发上对方干净的睡衣,心中无奈一笑。
郑亭林:“我换洗的衣服拿错了……”
没等她说完,傅令君识趣地拿起睡衣往浴室方向走,下一秒却听到郑亭林的请求:“——你介意我穿你的吗?”
她拿错成了傅令君的睡衣。
傅令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关系。”
很快她听到窸窣的穿衣声,手中郑亭林的睡衣被她紧攥住,一会儿后,傅令君立马转身把这套睡衣放回了沙发原本位置。
郑亭林湿漉着头发从浴室出来,雾气氤氲,赤足还沾着水珠,清丽脱俗。
尤其还穿着傅令君的浅蓝格子睡衣。
“你也要去洗澡吗?”郑亭林擦着头发走近,“果然,我这套放沙发上了——你还有衣服吗?将就一下我的这套?或者等我吹好头发了换下来还你。”
她说这话时还在翻找吹风机,显然完全没有当回事。
傅令君注意到她弯下时露出的小截雪白腰肢,很快挪开视线,起身往卧室走:“我还有衣服。”
她从自己行李箱里拿出明天要穿的长袖休闲裤,刻意忽视郑亭林低分贝的吹发声,径直往浴室走。
郑亭林开了电视,一边看着一边举着吹风机。
傅令君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对着电视盘腿坐下笑个不停的郑亭林,吹风机被扔到一边,头发还半湿漉着。
“吹好了吗?”傅令君走近到了她身后。
郑亭林没管自己垂落的冰凉发丝:“吹得太累了,晚点吧。”
这么说着,电吹风却再次被启动,傅令君举着靠近了她。
她捋起郑亭林的发尾,轻柔地风干起来。
酒店里的吹风机声音很小,电视机的声音依旧清晰,郑亭林却突然听不清它在讲什么了。
演员那双嘴开开合合,但愣是被她看成了默剧。
她被逗出的笑声也随之停下。
傅令君的动作很温柔,吹来的暖风离她不远不近,比她自己吹时舒适了百倍。
两人都没有说话。
电视里播的是一段情景喜剧,时不时有罐头笑声传出。
郑亭林忽然说:“吹好了。”
她摸了摸干爽的发尾,语气有些微妙:“你也太体贴了。”
电吹风关掉,傅令君比邻落座:“现在天冷转凉,湿发很容易感冒。”
说着,郑亭林身体像是配合一样,真的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散着长发,转头有些可怜地看傅令君:“……谢谢。”
傅令君扑哧一笑,把沙发上的毯子扒拉过来盖在了她腿上,自己把橘猫公仔抱在了怀里。
郑亭林的头发比傅令君要长一些,练琴时经常束起,这会儿吹干后披散开显得相当蓬松。
她曲膝抱着,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视。
傅令君则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
“啊——”
电视里传来女人的尖锐呐喊,画风突变,郑亭林的瞳孔放大了许多。
她端着茶杯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原本轻松诙谐的剧情猝不及防滑向悬疑惊悚,郑亭林强装镇定,唇却抿成了一条缝。
她搁下了水杯。
音效突然恐怖起来,嗖嗖的背景声让郑亭林想起了下午在电影院的场景,脑海和眼前的画面交织,她整个人都木了起来。
这部现代悬疑剧其实并不如影院里的灵异片吓人,甚至算不上恐怖片。
但在郑亭林的视线中,电视里的这几幕却像染上了一层血腥的滤镜。
鲜血淋漓,被撞飞的肉身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上一世事故的记忆重叠,郑亭林心境变化,对这类镜头的敏感度高了许多。
傅令君探身拿过遥控,把声音调低了许多。
郑亭林:“呼……”
她的呼吸终于顺畅了一些。
傅令君察觉到她的紧绷松开,看了眼时间,提议:“去睡吗?”
“……好。”郑亭林盯着电视机上方的壁纸,强装镇定。
一秒后,电视黑屏,诡异的人脸消失——傅令君关了电视。
郑亭林全身放松下来,无力:“你先去吧。”
傅令君深深望着她,郑亭林只好挤出一个笑容,勉强得有些好笑。
傅令君忍住心中轻笑,顺从地起身回了次卧。
她洗漱完躺上床,一一检查起邮件和微信,挨个回复,每隔四五分钟就要看一次时间。
少有的走神间,她想起郑亭林怕鬼,但没想到现在还怕一些残忍画面——以往郑亭林是“不怕”的,看恐怖片还喜欢专挑这类题材。
郑亭林看似胆小,但其实同样享受刺激的快感。
重生后,她们都变了很多。
傅令君回复任务完成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她没听到客厅或主卧的动静,松了口气熄灯准备入睡。
她和郑亭林的作息在年轻人中算得上相当规律健康。
胡思乱想中,傅令君的意识逐渐模糊,她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然而本能却让她放松了警惕,直到——
有人爬上了她的床。
蹑手蹑脚,鬼鬼祟祟。
床的另一侧被压实,被子被小心翼翼扯过去一点点的时候,傅令君已经完全清醒了。
然而她的大脑却陷入了短暂的宕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郑亭林在做什么?
傅令君听到了对方刻意压制的绵长呼吸声,心中好笑,却不知如何是好。
郑亭林这回大概是真吓着了。
不等傅令君思考出该怎么应对,某人开始凑近她。
鼻息声越来越清晰,黑暗中感官愈发敏感,她甚至察觉到了对方的紧张。
——郑亭林想要做什么?
这几分钟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傅令君心里数着数,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傅令君……”
出乎她意料的,郑亭林直接喊了她。
“我害怕。”
郑亭林声音有些发颤,说话时几乎凑到了她的身前。
傅令君没有再装睡,直接伸手半环住了她,微微睁开了眼。
夜色里轮廓清醒,近距离下,郑亭林眼底的脆弱我见犹怜。
她们侧卧对视,郑亭林声若蚊呐:“你是被我吵醒的吗?”
“不是。”傅令君看着她回,乌黑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温热的手掌抚摸着郑亭林的背脊,郑亭林一点点安心下来,大胆问:“那你在想什么?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在数星星,你上床的时候发现的。”
郑亭林原本有些疲态的眼皮睁开:“数星星?”
次卧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半点光亮透不进,数什么星星?况且滨城能看到几颗星星?
傅令君:“一百五十四颗星星,等你说话的时候数的。”
郑亭林蓦地笑了声。
她拒绝了抚背,变换姿势平躺着望向天花板,一派天真:“星星在哪里呢?”
傅令君:“在心里。”
郑亭林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好暖和,我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她缓慢合眼,不再说话,仿佛也数起了心里的星星。
傅令君反手握紧了她,没有开口打扰这须臾宁静。
郑亭林睁眼,有些气馁:“我看不到它们。”
“它们太调皮了。”傅令君自如回,“你会看到的。”
郑亭林靠她更紧了一些:“嗯。”
许久后,那些血腥恐怖的画面陆续被一闪一闪的亮晶晶取代,郑亭林终于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她的理智也回归了。
郑亭林:“我睡觉很不老实的,会踹人会抢被子……我先回去了。”
她耳尖和面颊都红得发烫,庆幸黑夜的庇佑,她的脸面还能维持几分。
正当她起身时,傅令君忽地问:“你一个人害怕了吗?”
“没有!”郑亭林下意识辩驳,察觉到毫无说服力后尴尬,努力弥补,“……不是害怕,只是……梦游。”
然而傅令君只回了两个字:“约定。”
什么约定?
郑亭林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试探:“抱抱?”
她们之间关于坦率的约定。
郑亭林刚刚的话不真诚,也不坦率。
傅令君侧卧着,有些失望地瞥了她一眼,复而合眼假寐起来。
下一秒,郑亭林再次窸窣上床,在被窝里伸手半抱住了对方。
“这样可以了吗?”郑亭林出声,头依偎在傅令君脖颈处。
傅令君回抱住她,只用鼻音低低回:“嗯。”
“我该走了。”郑亭林小声。
傅令君闭着眼,语气疲惫:“陪我。”
郑亭林正要挣开的手臂顿了顿,又垂了回去。
同一种沐浴露的清香交融,她在满是傅令君气息的怀抱里,数着星星,缓慢地合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眼睛干涩得厉害,码字折腾了很久,不好意思Orz
祝大家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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