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亭林不想承认自己昨晚确实有那么一秒的异样悸动。
时间已经不早,卧室里依旧昏暗,她眼皮颤动着,许久后睁眼,轻手拿开了傅令君的手臂,赤脚走出房间。
客厅天光大亮,郑亭林醒了神,洗漱后叫了早餐,等傅令君起来后,她又要了热牛奶送上来。
“昨晚睡得还好吗?我有没有压到你?”
郑亭林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再一次强调:“我睡觉真的很不安分。”
傅令君从盥洗室出来,见她在阳台,自然地坐在了她对面的藤椅上:“没有,你自己怎么知道的?”
“以前室友说的。”郑亭林想的是上一世偶尔和眀毓同睡的事,话出口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年份。
“室友?你们一起睡吗。”傅令君捧着的牛奶玻璃杯放下。
郑亭林找补:“不是,以前在学校读过寄宿,每天早上室友都会笑我又说梦话。”
严重的时候,她半夜做梦无意识地尖叫出声,把全宿舍惊醒过。
京音附小附中那几年,在无数压力的催逼下,年幼的郑亭林已经有了远超常人的焦虑。
而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成年,甚至扬名世界后也没有缓解过。
最后,她在一个雨夜中结束了这惨淡压抑的短暂一生。
阳光洒落的玻璃圆桌前,傅令君放松地靠着椅背:“我没有听过你讲梦话。”
“是吗?”郑亭林闻言笑了一下,“可能现在好了吧。”
她慢条斯理吃起早餐,见傅令君欲言又止,主动转移了话题。
“待会儿想出门转转吗?”
“可以,你想去哪?”
郑亭林想了想:“博物馆?我之前看地图,好像离音乐厅挺近的。”
“你想去博物馆?”傅令君多看她一眼,像是有些意外。
郑亭林摸了一下鼻子:“……也不是很想。”
傅令君笑起来,她知道郑亭林对文物什么最没兴趣,何况滨城是新城,没多少年历史,本地博物馆实在没什么出名的。
郑亭林打开手机搜起来,继续问:“那块儿好像还有一个海洋城,新开的水族馆有活动!这个怎么样?”
傅令君摇头:“我不看动物表演。”
“也是。”郑亭林反应过来,“——那欢乐世界?”
“可以。”傅令君把牛奶喝完了,又问,“下午的音乐会是几点,来得及吗?”
去游乐园通常一玩就是整天,郑亭林想了想,回答:“那就不去了吧。”
傅令君抬眸看她。
“不去音乐会了。”郑亭林说,“陆池佑会选哪些曲我不用想都猜得到,没什么好听的。”
这和她昨晚的态度转变太大,傅令君确认了一次:“不去听了?”
郑亭林肯定:“不去听了,你昨晚提醒我了,干嘛要去给讨厌的人捧场呢?”
傅令君失笑。
两人合意好便出了门,滨城气候很好,十一月的天阳光充足但温度不高,很适合户外游玩。
又恰逢淡季,游乐场内玩家不算多,一些热门项目的排队也在可接受范围内。
郑亭林昨天惦记的雪糕这会儿终于吃上,晚了几个休闲项目后开始四处游荡,看到不远处的设施时兴奋地边走边跳,口中念念有词:“过山车过山车~”
“你想坐?”傅令君笑道。
“当然!来游乐场不坐过山车等于白来,而且我查过了——滨城这家的过山车是最最刺激的!你看——”
傅令君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过山车从蜿蜒巨大的圆弧轨道上飞速穿梭,从风里传来的尖叫声光是听着就头皮发麻。
郑亭林一张笑脸凑到她跟前:“去排队吧!”
傅令君除了舍命奉陪,别无选择。
站在队伍里近距离看到那恐怖的车道弧度时,郑亭林语气开始发飘:“傅令君,你以前玩过这些吗?”
傅令君诚恳:“没有。”
“那你待会儿可别害怕……害怕也没关系,大声叫出来就好。”郑亭林仰着头,更像是在自我安慰。
“你也是。”傅令君觉得有些好笑,“放轻松。”
随身物品放下,两人并排坐上去,还没启动,郑亭林就脸都白了。
“……好没安全感啊,这个怎么只压住腿啊,上身不固定的吗,我的手难道要悬空着?”郑亭林慌张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担忧,“你的腿还好吗?”
“还好。”傅令君点头,抿唇伸出手,“握着吧。”
郑亭林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你也害怕吗?”
傅令君莞尔:“是啊。”
语毕,郑亭林立马牵住了她的手,嘀咕:“这个安全措施真的靠谱吗……我担心待会儿我会被甩出去。”
给她们检查着安全的工作人员无奈笑:“不可能的。”
过山车开始启动了。
傅令君握紧了郑亭林的手。
风声逐渐变大,没有太长的缓冲,速度骤然加快,她们很快攀升到了顶点,紧接着俯冲而下——
过山车疾驰坠落,尖叫声还在原地飘荡。
郑亭林紧闭着眼睛,猛烈的风把她的头发掀起,全身变得麻木瘫软,五脏六腑像是要移位,眼泪下一秒就要飞溅而出!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尖叫着死死抓住傅令君的手。
几分钟漫长得像是濒死前回顾的一生。
郑亭林手心开始冒汗,交握的手突然在新一轮刺激的顶点中换了姿势,傅令君十指相扣紧攥住了她。
她的心跳声在惊险的加速失重中鼓噪不已。
一切停下时,郑亭林额角的虚汗浸透了发丝,她战战兢兢地回神,傅令君淡定如初,状态和其他休闲项目没什么两样。
郑亭林头脑还懵着,依旧紧紧扣着傅令君的手,等到腿上的安全带被工作人员解开,她才后知后觉:“……落地了。”
“惊险吧,这可是目前国内最刺激的过山车。”或许是见漂亮女孩脸色太差,工作人员多说了几句话,看向傅令君时又一阵感慨,“现在一趟下来能这么冷静的可不多了。”
傅令君的表现并不寻常,这种特别感并非来自她的胆大,而是在热闹中特立独行的过分平静。
尖叫痛哭的人有,自得爽快的人有,但平静的人却无比罕见。
简而言之,不像是来玩乐的。
傅令君牵着郑亭林,拿回随身物品,走出了过山车区。
郑亭林腿还有些发软,她半靠傅令君拖着走路,脸色惨淡:“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我都要被吓死了……”
她心有余悸,见到一处空长椅就直接落座,一步也走不动了。
“是挺刺激的。”傅令君点评,“但我不太喜欢玩这种。”
她并不享受刺激的冒险。
郑亭林歇息着,傅令君给她买了杯冰奶茶回来,草莓口味。
“太好了,还是你懂我。”郑亭林吮吸一口,眉眼舒展许多,“你应该给自己也来一杯——说不定就喜欢上喝了呢?”
傅令君轻轻摇头,在她旁边坐下:“奶茶不健康,你也要少喝点。”
“知道了!”郑亭林无奈嘟囔,“不要扫兴好吗,又不是不知道。”
傅令君有时候真像个大家长。
她小口喝着,清甜入口,忽地看到傅令君左手内侧的红痕,一把握住,惊讶:“这该不会是我刚抓出来的吧?”
“……没什么。”傅令君收回手,“待会儿就消了。”
“抓的时候不疼吗?”郑亭林窘迫,一瞬间想到什么,再次握住傅令君的手,将自己的冰奶茶杯贴上对方纤细的手腕。
白皙的皮肤上红痕明显,郑亭林看得不忍:“你当时怎么不挣开呢?”
她自己那时的理智已经完全不在线了。
“你不是害怕吗?”傅令君终于笑了下,“别在意这点小事。”
她这会儿挣了挣,郑亭林怕按到她的伤痕,只得松开了手。
两人并肩坐在木长椅上,看着来往的年轻人和热闹启动的游玩项目,入目五彩缤纷,像是误入童话世界。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场。”郑亭林突然说。
傅令君侧头看她:“你看起来像来过很多次。”
“那是因为我查过很多次攻略。”郑亭林语气变得低落,“但没有一次来成过。”
滨城这一趟的游乐场之行是临时起意,她说想来,傅令君就毫不犹豫陪她来了。
傅令君:“现在来也不晚。”
“我也是第一次来。”她补充,“你以后还想来的话,我随时奉陪。”
郑亭林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轻轻提了她的小腿一下:“可是你都不笑,这样好无聊呀。”
傅令君闻言真的笑了出来:“我刚刚不笑是在担心你。”
担心你。
郑亭林又一次被戳到,唇角翘起:“我知道。”
她说这话时,有一种自己都没发现的得意和愉悦。
滨城的天空碧蓝,万里无云,就像她被荡涤过的心灵世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从她们面前经过,精力恢复过来的郑亭林眼前一亮:“我们去和它合影吧!”
不等傅令君回答,她拉起对方追上兔子玩偶,无比“社牛”的拦下对方请求合照。
玩偶服里面的工作人员答应了。
郑亭林咯咯笑,傅令君认真地帮她拍起了照。
“谢谢你,兔子先生!”郑亭林高兴挥手,看着傅令君拍的照片,心中一动,好整以暇道:“傅神,我手机里连你一张照片都没有诶。”
傅令君抬眸。
“咔嚓。”
郑亭林忍俊不禁,点评:“不愧是我,抓拍也这么有水平。”
傅令君作势要来看,郑亭林故意闪躲起来,又灵机一动:“我们来拍张合照吧。”
郑亭林调成了前置摄像头,拉着傅令君脑袋凑近,亲昵地连拍几张。
“……不行还是找个人帮忙吧。”
郑亭林是行动派,立马找了路人给她们拍照,傅令君拘谨了些,郑亭林则笑得很欢地挽着她,大拇指和食指朝镜头比出一个小小的心,喊:“开心!”
照片定格在傅令君看向她时无奈而纵容的笑意上。
路人小姐姐笑着把手机还给郑亭林:“你们感情真好!”
郑亭林唇角上扬:“谢谢。”
她转身见傅令君盯着自己,收了收克制不住的笑容,挑眉:“开心吗?”
“开心。”傅令君微笑。
郑亭林歪头,若有所思,坦率道:“真的吗?其实我很担心你不喜欢玩这些,你要是腻烦了或累了,一定要告诉我。”
她在努力做一个不那么自私的人,傅令君对她很重要,她想让傅令君也开心。
这份心意,傅令君触碰到了。
她忽地走近一步,摸了摸郑亭林的头,四目相对,语气郑重而和缓:“我今天真的玩得很开心,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发得有些仓促,明天有空修文。
话说傅神真是改不掉严肃的气场啊……
晚安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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