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光说话的时候, 天边的云层正好慢悠悠地移开,露出了璀璨耀眼的日光。
玉岭不得不抬手挡了挡。
从指缝的间隙中,他窥见少年对他伸出了修长如玉的手。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又要带他去往什么地方。
但玉岭心底有个清晰的念头在叫嚣着:不能错过!
这是他走出泥潭, 走出这片阴暗的唯一机会。
哪怕前方可能是更深的深渊, 粉身碎骨, 他也必须要跳。
玉岭搭上了裴明光的手。
比起少年白皙的掌心, 小孩子的手很小, 也很脏。
污渍和洁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太过强烈的差异, 让玉岭心头涌上从来没有过的羞耻感。
但裴明光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嫌弃或者厌恶之色, 他只是低身问了问玉岭的家里情况。
玉岭说:“没有家人, 只有我一个人。”
裴明光低低一叹,垂下来的眼眸中蕴着慈悲的悯惜。
他说:“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我是个修士,”少年露出和他年纪相仿的天真笑意,带了点孩子气,“还算得上厉害。”
“修士?”玉岭问, “就是天上的仙师吗?”
在凡间流传着关于仙师们的传说,脍炙人口,连三岁稚子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传说在头顶的苍穹之上,另有一片天地。那里的人都能飞天遁地, 喷火召水, 是天庭的神仙。
裴明光笑了笑, “嗯,凡人确实都这么称呼我们。不过, 我们还远远够不到成仙的境界。”
玉岭踟蹰了下,小声问:“那……我可以吃饱吗?”
裴明光微笑:“自然。”
从那天开始, 玉岭就跟在裴明光的身边。
他是来人间收魔的,路见不平,看玉岭可怜,才将他带回了上界。
裴明光本打算带着玉岭住在裴家,但是裴家很排外,对于一个脏兮兮的来路不明的小孩,他们并不愿意接纳。
没办法,他只能带着另外找了个地方安置。
裴明光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的钱不是很多,只能住这样的房子了。”
在裴家少主眼中,这房屋逼仄狭小,家具粗陋,简直入不得眼。
但在风餐露宿的玉岭眼中,这里温暖明亮宛若天堂。
他认真地说:“我会报答你的。”
少年笑了。
裴明光说:“我帮你,不是为了获得什么报酬。”
玉岭不解,在他幼小但已经初步形成的世界观中,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哪里有人会施恩却不求回报呢?
他问:“那是为什么?”
裴明光摸摸他的头,说道:“小孩子不要老是皱眉头,等你长大就自然明白了。”
裴明光教他识字,教他读书,教他懂做人的道理。
玉岭满七岁的那日,他开始教他如何修行。
也是幸运,玉岭竟然颇有几分天赋,很快就正式迈进了修士一道。
那时候玉岭以为日子就会这么波澜不惊地过下去。
他拥有了新的人生,懵懵懂懂地懂了裴明光的理想抱负,并将继承且发扬光大。
听着旁人用钦佩的语气谈起裴明光的时候,他总会跟着骄傲地抬起小脑袋。
裴明光对于玉岭而言,如师如友。
等他十八岁的那年,已经长成了高高瘦瘦的少年模样。
裴明光跟他半道出家的不一样,是纯正的仙门血脉,年龄的计算也跟凡人不同。
他的容貌依旧保持还是一如初见时的那般年轻,他们两人并肩站着跟兄弟似的。
“一晃眼竟然都长这么大了。”裴明光破有些孩子养成的感慨。
“你马上就能突破到金丹境了吧,”他说,“我有个家族任务要出远门,等我回来,就为你好好庆jsg祝一顿。”
玉岭应道:“好。”
想了想,他又说:“注意安全。”
裴明光笑道:“放心吧,不过是个小任务罢了。”
他走的时候,玉岭就扒在门框旁边看着他的背影。
眼尾低垂,像只等待着主人出门归来的幼犬。
裴明光回过头,冲他招了招手。
那时,他们都不知道,那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再见面。
数月以后,玉岭没能等到裴明光回来,反而等到了裴家少主身亡的消息。
他不敢相信。
那么强的裴明光,还有许多理想没能实现的裴明光,怎么会就那么死了呢。
直到玉岭亲眼所见裴明光的尸首。
惨白着脸躺在地上,那双灿若朝阳的眸子再也不会睁开了。
周边的人感慨地说着可惜,他却只是紧紧盯着裴明光的脸看。
忽的,他突然差距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眼。
那个方向——是刚刚转身离开的裴殊光。
不,更准确地说,他看的是裴殊光走过去的那条路上,尽头站着的女子。
离得有些远,女子头上带着藩篱,白纱遮住了面容。
他没能看清她的脸,只能隐约辨出袅娜的美人身姿。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玉岭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属于裴明光的一丝气息。
很浅很淡,但他就是感受到了。
那来自于抚养他教导他长大的裴明光,他绝对不会认错。
女子站的地方是个角落,裴殊光快步走过去,先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以后才松了口气。
他皱起了眉:“你怎么出来了?”
女子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望了过来,她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来找你呀,阿光。”
她声音既柔且媚,听得裴殊光心头一酥。
他喉头滚动,没再说什么,只道:“你看不见,日后还是不要出院子为好。”
玉岭隐在暗处,看着裴殊光将那女子带回了裴家最为偏僻的院子中。
他想不通那女人究竟是谁,身上为什么会有一丝属于裴明光的气息,又为什么跟裴殊光那般亲密。
她和裴明光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于是从那时起,玉岭就在暗中调查着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
裴明光平时教他术法的时候,多以裴家的来举例。
所以玉岭虽然没有在裴府中待过一日,却对裴家的法阵了若指掌。
他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负责巡逻的修者,慢慢接近那个陌生女子。
裴殊光将她看得很紧,只能在那个小院子里面活动。
玉岭暗中观察,发现那女子虽然行动自若,但双目无神。
他试探地在她必经之路上放了一道障碍,女子毫无所觉地被撞倒。
她皱了皱眉,似乎对此感到不解。
显然是个目盲之人。
或者说,是个瞎眼的妖。
每到月圆之夜,玉岭就会看见那女子走出房门,到了院子里,吸收吐纳自然灵气。
只有妖族会这么修炼。
而在她的身后,隐隐有条青绿的蛇尾露出来。
裴殊光前段日子来得很勤,过了些时候便渐渐遗忘了这个角落。
只有蛇妖如同望夫石般,日日夜夜地都“望”着院门的方向。
她手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轻声叹道:“宝宝,你爹爹怎么还不来看看我们呢?”
是的,他们有了一个孩子。
玉岭轻嗤。
裴明光的理念是众生平等,鼓励仙家百门和妖族和平往来。
裴殊光对此一向嗤之以鼻,还曾说过他痴心妄想,信誓旦旦地说妖族都有异心,不是好东西。
现在自己却爬上了蛇妖的床。
真是可笑。
玉岭只是将将接近金丹境,但裴殊光已经是元婴境。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本想隐匿在暗处,慢慢地探查真相。
这些日子他已经隐约窥见了一点真相,傅家和裴家联姻,裴殊光登上少主之位,迎娶傅瑶清。
傅瑶清进门没多久就诞下一子,显然大婚前就已经有所勾结。
玉岭曾经跑去过据说是裴明光“意外身亡”做任务的地方看过,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这不是裴殊光一人就能做到的事情。
这事背后,傅家肯定掺了手。
说不准,还有坐视不管持默认态度的裴家族老。
但玉岭始终没有证据。
直到有一日,那蛇妖再次在月下进行修炼的时候,结束以后并没有直接回房间。
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玉佩两面分别刻着“裴”和“光”字,她摩挲着那个“光”字,神色晦暗幽怨。
玉岭猛地睁大了眼睛,再也忍受不住地跳了出去:“这玉佩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蛇妖似乎惊了惊:“你是谁?”
玉岭却不管不顾,他上前,掐着蛇妖的脖子,双眼通红:“玉佩!”
他从牙齿间挤出一句问:“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是他曾见过无数遍的玉佩,连上面的每条纹路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裴明光的。
现在玉岭终于清楚知道了为什么在这蛇妖身上,会带着一丝裴明光的气息。
蛇妖被他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妖族怀孕的时候,腹中的胎儿会汲取母体的修为,是最虚弱的时候。
何况本来她的妖力就不怎么深厚。
“这是……”她断断续续地艰难说,“是,咳咳,是阿光给我的……”
“不可能!”玉岭断声道。
“裴明光怎么可能给你这玉佩,他说过,这是他阿娘给他的,对他很重要。”
蛇妖重重咳嗽了几下,她猛地摇着头:“不是不是,是阿光。”
她说:“他叫裴殊光。”
一瞬间,玉岭似乎懂了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指尖发颤,因为觉得太过荒谬语气都变了调:“你说,这玉佩是谁的?”
蛇妖不解地搜了搜发疼的脖颈,无辜又认真地说:“阿光,裴殊光。”
玉岭忽的笑了起来。
他肩头耸动,笑得越来越大声,眼角却有泪珠落下。
“这块玉佩,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主人。”
他说:“那个人的名字,叫裴明光。”
-
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的玉岭,松开了握得极紧的掌心。
指甲在不知不觉间掐出了一片血红,他却毫无所觉。
不重要了。
蛇妖已经死了,裴家也完蛋了。
下一步,就该轮到这个肮脏的世界。
他要用这片天地,去祭裴明光。
从裴明光死的那天开始,对玉岭而言,这世间唯一一抹干净的颜色就已经消失了。
少年教导他多年,试图将他从以前的泥泞中拉出来,走到光明底下,做个光风霁月的君子。
可他生来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是,这世上还有许多无辜之人,但那些人的生死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裴明光难道就不无辜吗?
玉岭只想毁灭一切,便是他自己也要随之烟消云散,也无所谓。
修仙界讲究身死道消,在人间却有转世轮回的传说。
哪怕知道不可能,但玉岭还是希望死后能再见到裴明光一眼。
他想告诉裴明光,他为他成功报仇了。
可玉岭不想带着满身鲜血与罪孽地去见裴明光,裴明光不喜欢这些。
所以,他决定借刀杀人。
裴离,就是那把被选中的“刀”。
谁让她是蛇妖跟那个裴殊光的女儿。
玉岭慢慢睁开了眼,眸中情绪复杂。海浪层层涌起,最终归为一片平静。
若是如那个幻境之中,她是“裴天”的女儿,或许,他还舍不得将她拖下水。
可惜了。
幻境只是幻境。
她生来就带着裴殊光丑恶的血脉,所以她必须得死。
玉岭默然地抬动手,掌心中多出了半颗妖异红色的内丹。
快了。
很快,他就会将这半颗内丹送到裴离的手边。
裴离以为她能够就此摆脱体内的诅咒,但是绝不会想到,这反而会带来更大的灭亡。
……
……
当玉岭正在暗中进行自己的计划时,此时此刻的裴离,才刚刚回到天光院。
她坐到桌边,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小花妖说的那些话。
有些想笑。
她第一次没有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修炼,而是掏出联络灵符。
指尖在绿色叶片上打转,像是在昭显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和纠结。
裴离在想,要不要给小花妖发去传音。
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她就是想跟她说些话。
不论什么都好。
裴离施动术法,叶片上光芒忽闪忽闪,如同她的心跳,跟着起起又浮浮。
或许过了许久,又好像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叶片那头传来了女孩子清脆的声音:“裴离?”
大约是第一次接到裴离的主动传音,她显得有些惊讶。
裴离低低应了一声。
花映真是对此大感惊异,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裴离挑眉,缓声问道,“jsg没有事情就不能给你传音吗?”
花映敏锐地从中听出了一丝丝不悦,立马说道:“能能能,当然可以了。只要你一句话,无论何时何地我都随传随到。”
裴离被她逗笑了。
轻柔的笑音贴在耳边,似是叶片擦过耳廓,痒得不行。
“是吗?”她懒声说道,“那若是——”
她拉长声音,问道:“我现在就想看见你呢?”
花映怔了一秒,试探地说:“我现在就过去天光院?”
裴离问:“你不问问我见你做什么吗?”
“有什么好问的,”花映答得很快,“反正离得又不远。”
“而且,”她顿了顿说,“其实我也挺想见你的。”
花映调出系统那里查阅到的情话宝典,照本宣科:“你知道吗,人间有一句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一个多时辰没见了,换算一下就是好几个月。”
“裴离,”女孩子声音清甜,“我想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能和你在一起。”
时不时地采取糖衣炮弹攻略,她就不信裴离能抵挡得住。
叶片那边静默了一阵子。
花映从最开始的成竹在胸,逐渐变得有些没底。
难道她哪里没说对,偷鸡不成蚀把米,造成了反效果?
她紧张地喊了声:“裴离?”
裴离“嗯”了下。
还愿意理她,看来不是什么事。花映稍微松了口气,抱怨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裴离道:“我在想……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样灼如烈火的情感,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对裴离表达过。
裴家的人瞧不上她,视她为路边的野草,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于是裴离学会了伪装。
裴云初有多嚣张跋扈,她就有多温柔可亲。
她将自己的姿态摆到最低,只有这样才能让裴殊光和裴云初父子,还有傅瑶清,这恶心的一家三口觉得她不足为惧。
不会成为裴云初的竞争对手。
但他们并不知道,裴离从来没有想过成为什么裴家少主。
这样的家族有什么好继承的,还不如一把火烧得干净。
裴府的下人心里可怜她,但也只是背后嘴上念叨两句,没有人会为她去向裴殊光说几句求饶的好话。
因为众人都知道,裴家当家做主的人,是裴殊光。比起她的命运,他们更看重自己在裴家的这份工作。
从小到大,裴离接触到的除了不加掩饰的恶意,便是视而不见的冷漠。
花映是第一个朝她显露出真挚而热烈的欢喜的人。
可从来没得到过糖的孩子,在第一次接触到这陌生的甜味时,第一反应往往不是惊喜。
而是难言的惶恐。
怕只不过是昙花一现,怕花映只是心血来潮。
怕大梦一场,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更怕,这片真心不是真心。
而是包裹着糖霜,穿肠蚀骨的毒药。
裴离自嘲地钱牵了下唇角。
没想到就算是她,竟然也会有觉得害怕的时候。
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想要知道小花妖的答案,房中安静得几乎只能听见风声。
花映并没有花时间思考,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真啦,你怎么能质疑我的一片真心呢?”
“这世间谁都可能会骗你,唯独我不可能。”
“因为我喜欢你,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喜欢。”
她的声音并不高昂,说得也不激动。仿佛只是在谈论着诸如今日的课业好难,天边的云彩真好看这样的琐事。
像是一滴无关痛痒的水珠落入了海面,水珠又轻又小,偏偏就能砸下圈圈波纹。
久久荡漾开来,需要好一阵子才能平复下来。
裴离眸色变暗了几分,她勾唇:“好。”
“花映。”她叫她的名字。
裴离说:“那你便过来。”
她应该是从来没有讲过类似的话,说得有些停顿涩然,“我想见见你。”
花映欢快地应声:“好耶!我马上就来,你等着我!”
她将手边的联络灵符挂断,跑到衣橱边上开始美滋滋地挑着漂亮衣裙。
小反派的态度说明了什么,说明她的攻略取得了巨大突破啊!
她有预感,这次去天光院,肯定能和小反派的关系取得飞跃性的进展。
所以当然要穿上最好看的裙子啦!
花映左挑右选,最后换了身水蓝色的新裙子。这是来明光书院之后买的,还一次都没有穿过。
裙子的布料不知道是由什么制作而成,在光下带着细碎如星的闪光,很是好看。
她本就生得白,搭上这样的浅色更显得唇红齿白。
花映高高兴兴地拎着裙角朝着天光院飞奔而去。
她到的时候,裴离正站在院外,似乎在等她。
小反派身上是万年不变的白色衣裙。
她实在很适合穿白色,那张具有极强的迷惑性的脸,带着温婉无害的笑容。
盛着身后的日光,像是带着慈悲心肠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的仙子。
裴离看见她,对上花映的目光,微微一笑:“你来了。”
花映停在她跟前,转了个圈,裙摆转动起如花一般。
她笑盈盈地问:“好看吗?”
裴离有个很好的优点,就是非常捧场,总是会十分认真地说:“好看。”
花映满意地笑起来。
她说:“我是特意为了见你才穿的。”
裴离望着她,没有说话。
她的瞳仁呈现深深的黑色,不言不语的时候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花映突然有点不敢开口,忘了问裴离为什么叫她过来了。
见她顿住,裴离忽然又勾唇笑了起来。
院子中的凝滞气氛骤然一空,空气再次畅快地流通起来。
她对花映伸出了一只手。
花映惊讶地睁圆了眼,要知道在这之前只有她壮着胆子去接近裴离的份。
今天小反派不仅主动传音,还向她递出了手。
花映下意识地看了眼天边的太阳。
这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不过裴离愿意主动总是一件好事,她便将手放在了裴离的手上。
下一刻,指腹立时被握紧。
裴离手上带了点劲,将花映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用那双深邃的墨瞳,一错不错地看着花映。
两人相隔的距离并不远,所以花映一抬眸,便直直撞进了那片墨色的湖中。
裴离确认一般地问:“花映,你当真喜欢我吗?”
花映点点头,说得极其郑重:“自然。”
裴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蓦地露出了真心实意的一个笑来,纯真如稚子,又似挑中猎物的野狼。
“不要骗我。”
“不然,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