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甜味酒精(GL)>第73章 正文完结

  ◎我们会成为同一棵柿子树◎

  不只是盘旋在虞沁酒世界里的蝴蝶开始消失。在这个奇妙的夏日,连同幻觉一起消失的,还有季青柚始终无法遗忘的,被折磨的小猫和被捏碎的小金鱼。

  以及她对自己不太准确的认知。

  她以为自己孤僻、无趣又沉闷,很难和这个世界产生紧密的粘连。

  可虞沁酒却对她说,她干净、善良、温暖。

  很少有人用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她。

  但濒临三十岁之后人生的分界线时,虞沁酒让她开始相信,她伪装在外壳下的那一层真心,竟然也可以被用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

  听到虞沁酒这样说,季青柚很长时间都没能说得出来话,可在虞沁酒面前,就算什么也不说,虞沁酒也总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她所有的情绪。

  灿白日光顺着敞开的车窗滑落进来,知了在嘈杂的环境中维系着鸣叫,车内,虞沁酒很柔和地抱着季青柚,在这个很和煦的夏天,声音轻柔得像是夏日最清爽的一阵风,

  “不管是在我面前,还是在这个世界面前,你都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她用了三个“很好”,来强调自己对季青柚的评价。

  好似一切都在这一瞬间被放慢。

  有的时候。

  季青柚甚至感觉,幼年时期的她们仍旧存在于心底的某个角落,只有在面向对方时,才会偷偷从城墙里探出头来,成为那个肆无忌惮的小孩,在彼此面前袒露自己内心的漏洞和不安。

  必要的时候可以一起做大人。

  开心的时候可以一起做小孩。

  不安的时候,你是小孩,我就是牵引着你的那个大人;你要是大人,我就可以在你这里安心地做小孩。

  至今为止,季青柚从没找到过可以媲美虞沁酒的人生角色。

  “好。”季青柚抱住虞沁酒,过了很久,才轻轻地说了一个字。

  “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发吗?”虞沁酒蹭了蹭她的鼻尖,“还是要在这里再抱一会?”

  “你觉得呢?”季青柚习惯将选择权交给虞沁酒,“今天是你的生日,一切都由你做决定。”

  “嗯……”虞沁酒拖长声音,亲了亲她的唇角,“那就再抱五分钟?”

  “好。”季青柚给出答案,更加用力地圈紧自己怀中的虞沁酒,而虞沁酒也很耐心地给予她更具有力量的回应。

  五分钟后。

  尽管很不愿意,季青柚还是按照约定时间松开了虞沁酒,说,“到时间了。”

  “好吧。”虞沁酒直起身子回到驾驶座,慢慢悠悠地系好安全带,却又在发动车子之前,安静地盯了她一会,轻飘飘地说,“季青柚,你真的会很像一个机器人,连这种事情都结束得这么准时。”

  “有吗?”每次虞沁酒这样说,季青柚都会觉得“机器人”这个称呼的可爱程度被提上了一个度,“我只是不想浪费你的二十九岁生日。”

  现在,大概“机器人”的可爱程度已经到达以前的一千倍了。

  “因为我们还有很重要的地方要去。”她强调,却还是捏了捏虞沁酒的手指,当作抚慰。

  “知道啦。”虞沁酒很满意她具有抚慰性质的动作,反捏了她一下,才将车起步。

  “所以你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过了一会,虞沁酒又忍不住问。

  季青柚却故意不告诉她,“秘密。”

  “嗯?”虞沁酒越发觉得好奇,但她从季青柚漆黑的瞳仁里看到了某种“期待”,“好吧,既然是惊喜,那我就先不问了。”

  “惊喜?”季青柚微微抿唇,除了昨天凌晨准时在虞沁酒耳边送达的那句“生日快乐”,以及今天早上送达的生日礼物和蛋糕之外,她好像的确没有准备什么惊喜。

  带虞沁酒去见一棵树,这会是惊喜吗?

  “可能也不算什么惊喜……”她试图降低虞沁酒的期待感,“只能算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那也是惊喜。”虞沁酒强调,语气有些可爱。

  季青柚看她一会,决定认输,“好吧。”

  秦白兰给出的地址并不在南梧市专业的树葬陵园,而是城郊的一片比较热闹的郊区小镇里。

  她们没有将车开进去,只下了车,两个人牵着手慢慢悠悠地走着。这里并没有城市的繁华,却拥有城市无法拥有的静谧和漂亮植物。

  闷热夏日,黏腻却还牵在一起不肯放的双手,没完没了的蝉鸣,高大繁密的梧桐树,时不时出现的汽笛声和自行车按铃声,静谧流淌的河,以及像薄纱一样的阳光。

  一切都很像是她们最想回到的小时候。

  季青柚牵着虞沁酒,在小镇里寻找着秦白兰给出照片里的那一棵树,转悠了几圈,却也没找到比较相似的梧桐树。

  “这里有什么?”虞沁酒张望着周围,有些好奇。

  “等找到你就知道了。”季青柚轻抿着唇,“你渴不渴,要不要买瓶水?”

  “还好。”虞沁酒摇头,目光落到河的另一岸,停留了许久,看起来有些疑惑。

  季青柚注意到了这一点,“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虞沁酒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朝季青柚笑了笑,“前些天来过几次。”

  “只去过河那边,没来过这边。”她指着横亘在小镇中间的那一条清澈河流,说,“这边比那边热闹很多。”

  季青柚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虞沁酒的职业决定了她需要经常出来看现场,因为工作关系来过这里也并不奇怪。

  而且现在并不是好奇这点的时候。

  季青柚揣着自己手里的梧桐树照片,却又不敢提前给虞沁酒看,只能凭借自己的辨别能力以及……不算太好的社交能力,在小镇居民的口中得到了准确的方向。

  这让她松了口气,和热情的小镇居民说了句谢谢之后,她又在这位卖杨梅冰的阿姨这里买下两碗,端回去给树下的虞沁酒的时候,虞沁酒周围正飞舞着几只很细小的蝴蝶。

  季青柚担心她害怕,快步走了回去,想要将蝴蝶赶走,可虞沁酒却又拉住她的手,弯着眼和她解释,“它们很友好,我不害怕。”

  季青柚愣住,几秒过后,她也笑了笑,知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们害怕的。

  她将自己手里的杨梅冰递给虞沁酒,又望远处指了指,“阿姨说就在那边了,你先试试这个杨梅冰,她说很甜。”

  虞沁酒顺着她的话,往卖杨梅冰的阿姨那里看了看,又挥起手朝阿姨笑了笑,目光转回来的时候很真挚,“她应该没有骗我们。”

  说着,她想舀起杨梅冰往嘴里送。

  季青柚却拦住她。

  “怎么了?”她有些糊涂了。

  “我先试一下。”季青柚说着,就先把她舀起的那勺杨梅冰抿到自己嘴里,细腻冰凉的冰沙滑入口腔,携带着清爽的杨梅味道,并不是冰到刺骨的口感,刚刚好。

  “不酸。”确认好这一点之后,季青柚也舀了一勺杨梅冰递到虞沁酒嘴边,“可以吃。”

  虞沁酒盯着她,“我没有这么娇气。”

  季青柚怔住,过了几秒,说,“可是我不想让你吃到酸的。”

  “好吧。”虞沁酒很轻易就被季青柚眼底的真诚打败,她抿着季青柚给她舀的杨梅冰,入口之后她的眼睛亮了亮。

  于是又凑过去,在季青柚唇边亲了一下,强调,“真的好甜。”

  季青柚觉得她有所暗示,可在外面她没敢太放肆,只也轻轻地在虞沁酒唇边亲了一下,轻提唇角,重复她说过的话,

  “是挺甜的。”

  这个夏日,杨梅冰大概也成为了缠连她们生命的重要记忆。而卖杨梅冰的阿姨大概也想不到,以后她们会成为她的常客。

  此时此刻,凭借着阿姨指出的方向,季青柚终于在一片比较繁密的梧桐树下,找到了那棵年龄为29岁的梧桐树。

  树叶郁郁葱葱,形成茂密又清凉的阴影,将站立在树下的她们两个很完整地罩在其中,隔绝酷暑和飞虫。

  “这棵树和你的年龄一样。”虞沁酒也在树干的铭牌上发现了这一点,有些没反应过来,“是巧合还是——”

  她没能说完这句话。

  因为不需要再问,她已经注意到,季青柚的表情有些愣怔,又有些慌乱,似是不知道应该用这么表情,去面对这一棵和她年龄完全一致的梧桐树。

  “这是你想要带我来的地方吗?”虞沁酒牵住她的手,发现在酷热之下,她的手指竟然有些发凉。

  季青柚没有马上给出答案,而是静静地凝视着这棵年轻的梧桐树,很久,伸出自己有些发颤的手指,很轻很轻地抚摸着树干,很费力地开口,

  “我妈和我说,她的名字叫做季梧。”

  “季梧?”虞沁酒用很轻的声音重复这几个字,她看着季青柚的表情由恍惚逐渐松动,她看着季青柚在她面前变成了一个无措的小孩。

  “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只要是和季青柚有关的事情,她都会用着最大的耐心,去面对对自己来说完全未知的一切。

  对季青柚来说,这同样也是完全陌生的体会。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未和自己的亲生母亲有过任何交流,而此时此刻,她很缓慢地用指尖触碰着粗糙的树干。

  好似就从中感受到了旺盛的生命力。

  铭牌上写着这棵树的生日,与她的生日日期完全一致,也与……她亲生母亲死去那一天的日期完全一致。

  或许可以称之为新生。

  季青柚很静谧地感知着树木的力量,很久后,她回过神来,看到虞沁酒正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己,便轻松地笑了笑,说,

  “我没事。”

  “真的吗?”比起得知这棵树的来历,虞沁酒更想确认季青柚的状态好坏。

  “我没有骗你。”季青柚呼出一口气,与虞沁酒对视几秒后,牵着她的手,一起抚摸着梧桐树的树干,轻垂着眼睫,语速有些缓慢地说,

  “季梧,是我亲生母亲的名字。”

  这句话很安静地落在梧桐树下,虞沁酒感觉自己被季青柚握住的手指正在散发着热量,而指腹下的树干也在很温和地传递着力量给她。

  她屏住自己的呼吸,有些害怕自己会破坏这种能量之间的传递,“所以……”

  “所以。”季青柚接过了她的话,声音很轻,“这棵树下,埋着我亲生母亲的骨灰。”

  虞沁酒愣住,即使真的如她所想,她也在这一刻变得有些紧张,她突然明白季青柚为什么会选择在她生日这天,带她来到这棵年轻的梧桐树下。

  这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也是季青柚彻底将生命在她面前敞开的重要一个步骤。

  “前些天……我妈才把这件事告诉我。”季青柚轻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可她还是竭力握住虞沁酒的手指,将她们的生命与这棵拥有着旷阔力量的梧桐树联结,“其实我很害怕,独自一个人来面对她。”

  “我不知道,我可以和她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是不是足够让她骄傲,让她满意的孩子……”一阵风刮过,摇晃起树叶,灿烂光影在季青柚漆黑的瞳仁里掠过,

  “但今天过来的时候,我牵着你的手,你告诉我,原来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最善良、最温暖的人。”她望向虞沁酒,瞳仁里泛着湿润的光,

  “我知道,原来只要和你一起,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直到现在。

  虞沁酒才知道,为什么在过来的路上季青柚会表现得这么紧张,为什么季青柚在听到自己的夸奖时会有些无措。

  因为她的无措和紧张。

  全都是在为这一次重要的见面预热。

  虞沁酒知道,原来自己对季青柚来说,重要程度真的匹及生命。她摸了摸季青柚的头发,在逐渐变大的风里,抵住季青柚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

  “我想,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这都不能算是生日礼物……”季青柚害怕自己没能满足虞沁酒的期待,“我只是希望,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次见面,能有你在。”

  “我知道。”虞沁酒给出回应,“但是,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次最重要的见面,这是你赋予我的、独一无二的信任……”

  “很珍贵,很特殊。”她强调。

  “虞沁酒……”季青柚缓慢地喊她的名字。

  “嗯,我在呢。”虞沁酒也会如同最开始的那样抱住她,给她最具有安全感的回应。

  她们就在这棵年轻梧桐树的保护罩下,静静地拥抱了许久。虞沁酒和季青柚一起牵着手,抚摸着树干,感受着其中蕴含着的能量,和这棵年轻的梧桐树说了很多话。

  “阿姨,您好,我是虞沁酒。”虞沁酒在做自我介绍,略弯着眼,“是您女儿的女朋友。”

  “我们认识很久啦,从五岁那年开始就是很好的朋友,虽然……虽然直到去年才重新见到面,但是我向您保证,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天,我都不会再和她分开。”

  听到虞沁酒这样诚恳地与梧桐树进行交谈,季青柚觉得自己的内心正在很好地被充盈。

  梧桐树下,虞沁酒仍旧笑着,很郑重其事地和季青柚的妈妈进行交流,

  “其实五岁的时候,我总觉得这个世界的轨迹会按照我想要的运行,可实际上,命运不会这么听话。就像我以为我的职业会是堆雪人,但我实际上成为了一个建筑师,就像我以为我和季青柚永远不会分开,可我们还是分开了十年……”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颤抖。

  季青柚与她十指相扣,很明白她提到这十年的难过。

  “可是,当我成为了一名建筑师,我才发现,原来建筑是这么有趣的事情;就算我和季青柚分开了十年,我们也没有就此走散,而是缠连得更加紧密。”虞沁酒仍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一切,好似在进行一场很重要的仪式,

  “现在,她重新回到我身边,带我来到您的庇护下之后,我知道,就算命运再一次将盲盒送到我们的手里,我也已经完全不害怕里面到底是好是坏,只知道……”

  “她的存在,就是我命运中最无懈可击的轨迹,任何外力都没办法让我们再次偏轨。”

  将这些说完,虞沁酒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你不提前告诉我,我没准备好,说得有些乱,也有些肉麻,但这就是我想和妈妈说的真心话。”

  “她不会怪我们的。”季青柚亲了亲她有些发烫的眼尾。

  “那你呢?”虞沁酒在她鼻尖上蹭了蹭,“你有没有想和妈妈说的真心话?”

  “我?”季青柚有些迷茫,沉默了许久后,她说,“好像没有什么。”

  她一向不擅长这些。

  “没关系。”虞沁酒安慰她,“我们以后有很多时间,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来看妈妈。”

  季青柚静默地站了一会,仰头看着茂密梧桐叶中透露出的日光间隙,光束里的细小灰尘在摇晃。

  好一会,她的目光重新下落,与梧桐树相撞。于是,她轻轻地说,

  “我很爱她,希望您一切都好。”

  这是她所能表达出来最重要的一句话。

  似是某种回应,一阵轻柔的风掀起梧桐树茂密的叶,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飞鸟掠过湛蓝白云,辉光从树叶缝隙中摇晃出零碎的光影,在她们周遭打着转。

  “以后我们会经常来看您的!”最后,虞沁酒也鞠了一个躬,牵紧季青柚的手,和梧桐树告别。

  上车时,季青柚以为她们要回去,可虞沁酒却很认真地说,“我们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季青柚怔了几秒,出发之前,她并不知道这件事,“要去哪里?”

  虞沁酒轻轻笑了笑,发动车,很轻巧地学着她之前的语气,说,“秘密。”

  季青柚觉得奇怪,但也只能乘坐着虞沁酒开的车,前往虞沁酒为她安排的目的地。

  想到这句话里频繁出现的“虞沁酒”,期待和甜蜜便很轻松地战胜了“奇怪”。

  或许。

  在面向虞沁酒的时候,“奇怪”这个形容词也会是鲜亮的,美丽的,无可替代的。

  车开往的路线有些指向性,等季青柚反应过来的时候,虞沁酒已经停下了车,很郑重其事地为她拉开车门,欢快地说,

  “欢迎光临~”

  季青柚解开安全带,走了下去,发现这里已经是河的另一边,停车的地方是一片很空旷的地,靠着山,在湛蓝天边静谧得像是油画里的场景。

  微风微微掀起她的衣角和哗啦啦的树叶,河边还有漂亮的蝴蝶在扇着翅膀低空飞行,在她们周围慢慢悠悠地打着转。

  她有些不知所措,“这里是?”

  虞沁酒牵住她的手,牵引着她来到靠近河边的一个位置,湛蓝的天倒映在澄澈的河水中,“这里现在是一片空地。”

  “现在?”季青柚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那以后呢?”

  “以后啊……”虞沁酒拖长声音,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牵着她的手,手指很轻巧地溜进她的指缝,十指相扣地牵引着她围绕着这片空地打转。

  她们在周围一步一步地印下脚印,很慢很慢地走,以她们并排的脚印在这片空地上画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圈。

  “以后这里会有我们的家。”等圈画完了,虞沁酒也停下了步子,抬头目光柔软地望着她,眼底好似漂浮着那一层从未消失过的燃烧水光。

  季青柚愣住。

  “家里会有一个很大的书房,书房里会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窗户外面能看到河,能看到和我们作伴的宇宙,能看到对面小镇上各种成片的建筑……”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那条流淌着生命力的河,又指了指河对面成片的平矮建筑。

  从这个视角望去,对面的屋檐都被染成了湛蓝色。

  风里带着河水的湿润,裹挟着夏日杨梅冰的清凉,整个夏天被倒映在河里,都被虞沁酒装载进了她们的未来里。

  一切都像是童话里最美好的那个镜头。

  “房子后面是山。我打听过了,这里不远处有个船湾,前天晚上我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听到了轮渡鸣笛声。”就像十七岁的那天晚上一样,此时此刻,二十九岁的虞沁酒,再一次生动又鲜亮地为她们规划着未来。

  明明过生日的是虞沁酒,获得惊喜的却是季青柚。她有些艰难地问,“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大概就一个月前?”虞沁酒解释,“我把这片地买下来了,打算在这里建造我们的安全屋,当然这个工期很长,而且你现在还要在城里上班,医生不能住得离医院太远。”

  “这给了我很长的工期时间,也给了它一定的准备时间。”她弯着眼笑,带着季青柚走到河边的一棵很细小的树苗旁边,指了指,

  “这是我昨天刚种下的柿子树,估计等我们退休变成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之后,它就长得比现在高很多了。”

  柿子树,又是一个独特又鲜亮的符号,又是她们生命里一个最重要的记忆碎片,又是虞沁酒为她生命戳下的彩章。

  “虞沁酒……”季青柚喊她的名字,之后又沉默,不知所措地握紧虞沁酒的手指。

  “嗯,我在呢。”虞沁酒给出回应,她回过头,汹涌的风掀起她柔顺的发,让她漂亮柔软的五官在湛蓝天空下显得明媚又恣意。

  “我想好了。”日光开始下落,虞沁酒的声音听起来缓慢而轻,却又异常坚定,

  “五十五岁之前,我们会经常带着阿尔卑斯和棒棒糖,还有嘿嘿,一起来这里过周末,还可以和纪医生、秦姐姐还有秦阿姨一起来这里吃杨梅冰;

  等五十五岁以后,我们会一起住在这里,春天会在这棵柿子树下一起看日落,会在我们的院子里种满粉色玫瑰;

  夏天会在这棵柿子树下乘凉,会去河对面一起去买好吃的杨梅冰,或许我们还可以自己学着做,然后在柿子树下慢悠悠地吃;

  秋天会吃到这棵柿子树为我们结下的果,肯定很甜,我们可以一起尝试着做柿饼,然后背着小背篓去河对面卖;

  冬天会在这棵柿子树下堆头上插着三根树枝的雪人,会一起给你在这里过你五十五岁之后的每一年生日,会一起看着雪轻飘飘地落下来……”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

  虞沁酒为她们描绘的未来轨迹都很鲜明。

  季青柚没有一次不觉得,在虞沁酒的描绘里,她永远会拥有她最期待、最想要的生活。就像她没有一次不觉得,遇见虞沁酒,是媲美宇宙迸发的奇迹。

  从五岁那年开始,她就已经拥有了这场奇迹。

  季青柚努力凝视着虞沁酒,用力牵紧虞沁酒的手,可眼圈还是止不住地泛起红。

  “刚刚你带我去见了妈妈之后,我又想到一件事。”日光摇曳,光线将虞沁酒的笑染成了朦胧的柚子色,她的眼里好像漂浮着寂寥太空里无比美丽的蝴蝶星云。

  风将她的声音揉得很轻很轻,将漫野和现实的界限模糊,“也许百年之后,我们也可以一起埋在这棵柿子树下。”

  “当然这可能会比较遥远,对我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一起完成我们安全屋的建造。我不想独自一个人完成这件事,在这件事情上,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所以我亲爱的南梧甜心……”说到这里,虞沁酒亲吻着季青柚的唇,在汹涌的风里,很柔软地笑,

  “你会愿意和我一起,在这里建造我们的安全屋吗?”

  对季青柚来说,这是不需要她犹豫的事情。可是,面对虞沁酒这样真诚的请求,她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原来,只要和虞沁酒一起。

  就算是一同走向无法逃避的结局,就算是成为那两颗在太空中不断环绕着走向死亡的恒星,也会拥有如此无与伦比的过程;

  原来虞沁酒,一直在为她们创造着漂亮的蝴蝶星云。

  原来她们的蝴蝶星云,从未停止过前进。

  宽阔的河边,光束通透又明亮,硕大的风将她们的发缠绕在一起,掀开她们薄荷绿色的衣角,将世界的宽阔和彼此的力量沁入生命里。

  将她们嵌入这一幅具有无限生命力的油画里。

  季青柚望着虞沁酒,在柔和清朗的光线中,轻轻吻去她眼尾滑落的透明泪珠,很用力,很用力地说,

  “我想,我很愿意。”

  亲爱的阿尔卑斯山小姐。

  百年以后,我们会一起成为一棵柿子树。

  剥离所有尖刺和棱角,滋养世界和宇宙,反馈爱和能量给路过我们的每一个人。

  我想,这已经是你为我们创造的最完美结局。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这本完结后,我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也会好好调整一下下本文的写作方向,下本可能要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大家有缘再见噢~

  下面放一下接档文《后遗症》的文案呀,大家喜欢的点个收藏呜呜呜

  【纯情笨拙酸奶工*妩媚风情芭蕾舞演员】

  【1】

  二十八岁,桑斯南辞去工作,回到沿海小城,骑着小电驴,干起了每天只工作四小时的兼职酸奶工。

  某天捡了个手机。当晚去还,看到个穿着白裙在路上晃悠的人影。

  她认出这是游知榆——以前小城里遥不可及的白月光,现在顶级芭蕾舞团最受瞩目的芭蕾舞演员。

  而此时此刻,游知榆却突然出现在这个路连着海的小城,抱着一块石头哭得厉害,说“石头为什么这么硬,是不是平时没饭吃,太可怜了”。

  桑斯南小心谨慎地扯着塑料袋,让游知榆拽着塑料袋维持平衡往家走,走了没几步,发现走不动。

  回头却看到游知榆抱着那块石头舍不得放,轻捻起她手上那层塑料袋,泪眼涟涟地发出质问,

  “结婚还不到三年你就开始嫌弃我和孩子了?”

  桑斯南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在如今手机不离身的时代还弄丢手机了。

  毫无疑问,游知榆喝的是假酒。

  【2】

  三十二岁,游知榆退出芭蕾舞团,回外婆家乡开了家卖咖啡的书店,每日看看海看看书,看看来家里准时送酸奶还有点眼熟的酸奶妹妹。

  酸奶妹妹人长得漂亮,赏心悦目。游知榆逐渐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这人又有点木,也有点怪。

  每次送完酸奶转身就走,丝毫不领她端茶倒水的情,却又在每次新品回馈时单独拎给她一大桶。

  不小心蹭到她的肩要马上挪开,仿佛她是个洪水猛兽,却又在她喝醉后小心翼翼地背着她回家。

  某天,她哄着人喝了半杯酒。

  桑斯南看到她刚裹好的浴巾,脸连着脖颈一块红,睫毛轻颤,瞳仁漆黑纯粹,像等着被带回家的小狗。

  她将人抵在沙发上,终于忍不住问,

  “桑斯南,你为什么不记得我?”

  【3】

  十六岁的桑斯南遇到过一个人。

  这人是来小镇过暑假的富家千金,在她被小流氓划伤脖颈时慌张地捂住她流血的伤口,在她被醉酒大伯追赶时拿着木棍挡在她前面。

  -她带给了她一整个夏天的奇迹。

  -却又奇迹般地消失,连名字都没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