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少年歌行)除却君身三重雪>第60章 哪个是萧瑟

  ▍他故作镇定地朝后面瞥了一眼,就见小脸红扑扑的秦筝趴在门边小鸡啄米地点头,活像她懂血气方刚什么意思似的。

  “你若舍不得这里,留在此处也好。”萧瑟将她的手小心地放到被子下面盖好,纯阳宫的人待她如珠如宝,这里是她的家。

  他若带她离开,便是生生斩断了她的亲缘,谁都不知道往后她还有没有机会再回这里。

  秦筝蓦地瞪大了眼,“那你呢?”

  师尊说的她都听见了,很快就会有人来带萧瑟回去的。他让她留在这,他不要她了?

  萧瑟不说话,似乎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秦筝倒是生气了,拉长了脸,“师尊都同意了,你这坏东西怎么又怂了?”

  他别开脸,轻声道:“你不是舍不得吗?”

  “我舍不得师姐,难道我舍得了你了?”秦筝气呼呼的,要是她四肢健全现在早扑上去挠他了,“你脑子里弯弯绕绕地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萧瑟这几日的心情着实复杂,他来到华山的时候心思乱得很,一边担心秦筝,一边又像当初的秦筝一样时常想起天启城里的一些事,往事层出不穷地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有个声音在质问着他:就这样放弃了吗?

  他看见秦筝痛苦地躺在床上,虚弱的小脸没有平日里半分明艳,他看见林语元偷偷在角落里抹泪,转过头一对上他眼里全是愤恨。

  掌教真人这时候又说,他是真龙血脉,不能留在这里。

  与此同时那个声音又一次出现在脑海里:天命如此,你不能放弃。

  那道门,往前,是他的执念,回头,是他的眷恋。

  即便那个引路人还没出现,他却仿佛已经卡在那道门上来回了数千遍。

  “阿筝,我留不下来。”萧瑟垂眸,“可我想带你走。”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小声,从李忘生说的那句不能留开始,选择权就不在萧瑟手上,而在于秦筝。

  “千落姐姐前几天陪我说话的时候说漏嘴了,她说你们来了就回不去了,知道回不去你还敢跟来……”说着,秦筝眼眶微微红了,“你答应过我的,我也答应过你的呀……坏东西,你又想丢下我。”

  “这回真不是。”萧瑟幽幽地看着床边的炭盆,“是怕你不要我。”

  秦筝忿忿不平,见他不看她,干脆掰过他的脸怼上去,“我几时不要你了,都是你不要我先的!”

  气鼓鼓的嗓音有些高昂,刚走进门的素天白脚步一顿,朝这边望来,随即老神在在地退了出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气氛一凝,被师兄撞见这一幕让秦筝尴尬地往后缩了缩,萧瑟拦了手不让她退,她瞪着红红的眼,“干嘛。”

  “你说的对。”

  什么?

  “我是有点怂了。”

  秦筝撇嘴,可不是么,怂货。

  萧瑟的出身和遭遇注定他顾虑的东西甚多,他做不到像秦筝那样直来直去,所有的心性和欲望都表现在脸上,他最初被这小丫头绊住了心神,也是因为她的干净和毫不掩饰,那是他向往却又得不到的纯粹。

  偶尔一次,什么都不想,做一个自私的人又如何。

  “阿筝,我不光想带你走,我还想娶你进门。”

  秦筝顶着一双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最后莫名变成了一只烧熟的兔子。

  “反正人都是我的了,哪有再放掉的道理。”

  萧瑟心中忽然释怀,又回到了以前懒散又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环住乖巧下来的熟兔子正想低头去亲她的耳朵,门边忽然传来一声拔剑的刺响,有人提着剑气冲冲地朝他刺了过来。

  “混账东西!你刚刚说什么!”林语元是后脚到的,见素天白站在门口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她一开始还不明白。直到她走上台阶听到萧瑟说的话,立刻拔了剑冲进去,“你对阿筝做什么了你个畜生!”

  如果说林语元起先看到萧瑟眼里的是愤恨,那么现在她看萧瑟的眼神可以用碎尸万段来形容。

  秦筝被接回了纯阳宫养伤,住在以前的房间里,隔壁就住着林语元,弟子们住的厢房和香客住的地方差得很远。

  秦筝一出现在纯阳宫,当天晚上各位真人门下的亲徒就听到消息一窝蜂地往秦筝的住处来,全都被挡在门口的素天白一个个打发了回去。

  房间里,大病初愈的小丫头可怜巴巴地跪在床榻上,瑟瑟发抖地看着面前冷着脸的师姐,“师姐,你要我说什么呀?”

  “说说那畜生对你做了什么!”林语元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一脸懵懂的小师妹,阿筝什么都不懂,那畜生趁机占她便宜简直禽兽不如!

  小丫头抠了抠床单,“他咬我过耳朵。”

  咬得她半边身子都麻了。

  “还有?”

  “唔……”小丫头为难地戳了戳嘴巴,巴掌大的小脸红彤彤的,病弱的气色全都被盖了下去。

  “还有吗?”林语元攥紧了拳头,心里懊悔不已,当初想着秦筝年纪还小,谁知道她出了趟门就给一只大尾巴狼盯上了,早知道下山之前就应该再跟她多叮嘱几句。

  “哎,师姐……”小丫头涨红了脸,扒着被子往头上一挡,瓮声瓮气,“没有啦,他就吓吓我的,我不乱摸就没事。”

  林语元的脸当场绿了,转身提了剑夺门而出,门口刚打发走一波师弟的素天白一见她要砍人的架势连忙挡了下来,“师姐,咳,那个,年轻人嘛,血气方刚……”

  素天白说着,自己的耳朵倒是红了一圈,他故作镇定地朝后面瞥了一眼,就见小脸红扑扑的秦筝趴在门边小鸡啄米地点头。

  活像她懂血气方刚什么意思似的。

  素天白:……

  “几位师弟还没走远,我叫他们回来与师姐同去。”

  秦筝被林语元带走了,萧瑟不好在夜里去陪她,刚打算调息一下许久未动的内力,几道凌厉的剑气就由远及近朝他这里逼来,住在隔壁的三人被这剑气惊动,纷纷走出房门,只见数人御剑而来,之前交过手的段云也在其中。

  “这是怎么回事,要杀我们啊?”雷无桀的心剑被那惊天的剑意惊动,在鞘中嗡颤不已。

  “应该是单纯来找我的。”萧瑟心里猜了个大概,一时哭笑不得。

  秦筝之前说她有七个师兄两个师姐,撇去已经见过的,这面前还有将近二十个陌生脸孔,她到底有几个师兄几个师姐?

  “哪个是萧瑟?”

  已经打过交道的段云直接往萧瑟的位置指过来,“就是他!”

  “玉虚门下,请阁下赐教!”

  “静虚门下,请阁下赐教!”

  “清虚门下,请阁下赐教!”

  “灵虚门下,请阁下赐教!”

  “紫虚门下,请阁下赐教!”

  “金虚门下,请阁下赐教!”

  “冲虚门下,请阁下赐教!”

  雷无桀咽了口唾沫,“萧瑟,打吗?”

  “打什么打,这一大票几乎都是逍遥天境的水平,这么多人一起上,一动手就给你捅成马蜂窝!”萧瑟二话不说脚下一动就跑。

  他身形一动,数道剑气如影随形地撵了上来,踏云乘风步快到极致,后面追着的人纷纷御剑而行眨眼就追到身前。

  一袭道袍飞得最快,和逃在前面的萧瑟并肩而行,飞剑上立着的男子月朗风清,甚至拱手对他做了一个道礼,“萧公子。”

  “素师兄,你不是说你最讲道理的吗?”周围数道剑影转瞬也跟了上来,萧瑟一边跑一边不忘吐槽。

  突然换了个称呼让素天白一愣,不过他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贫道正要与萧公子讲一讲,这君子之礼。”

  “诸位师兄,且闪开!”只见夜幕中再腾起一道银亮的鹤影,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将天上的明月都比了过去,一柄巨大的蓝色光剑从天而降朝萧瑟刺来。

  “我有一枪,名百鸟朝凤!”少女的厉呵由远及近,银月枪卷起满庭狂风,如展翅的银羽凤凰,直直地打上那柄光剑。

  “我有一剑,雪月剑仙所传,剑名八月飞雪!”

  红衣少年衣裳猎猎,借了华山雪,将那飞雪的剑气舞如游龙。

  “好好好,还有两个能打的,揍他们!”有人大手一挥,顷刻有四五人分头去对付雷无桀和司空千落。

  老实人唐莲叹了口气,“你们这样,倒显得我这个大师兄被人看不起。”

  他一跃而起,酒仙所传,一醉千里,身如细烟,顷刻就追到了那一阵气势汹汹追着萧瑟的队伍末尾,运起拳法往前方推出,将阵型打散。

  “萧公子这些朋友当真是过命的交情。”素天白看着师弟们被拦下,“明知道打不过还敢拦。”

  “道门不能杀生,相信阿筝的诸位师兄不会下狠手。”萧瑟一边跑一边回道,“我的这三个朋友虽然还没到先生这般境界,不过大抵是快了。”

  “哦?”素天白的面色仍旧温和平静,“沧风逐月龙出海,龙穿入云裂长空,的确使得一把好枪,有宣威将军之范。”

  “用剑的这小子也是不错,可惜剑意杂糅不太纯粹,想来学了很多东西,他若要到我这般境界,需得悟出他自己的剑招,或者入道。”

  “后面那个,嗯,澹然若海,逐波灵游,有蓬莱方家那碧海缥缈掌的几分味道。

  听说他姓唐,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唐门的人。”

  素天白不紧不慢地点评了三个人,萧瑟忽然刹住脚,素天白也随之停了下来,他笑问道:“不跑了?”

  “不跑。”萧瑟握上腰间的无极棍,棍风一甩卷起满地雪尘,“我若再跑,怕是素师兄要瞧我不起。”

  素天白颔了颔首,看向他手里的棍子,那柄剑铭为德的长剑刹那间抖落一地剑气,他反手握住剑柄,一手并指,“你知道我们这里用棍子的叫什么吗?”

  “师兄请说。”

  “秃驴。”

  纯阳宫第三代亲传弟子大晚上绕着纯阳宫打了个天翻地覆,无数被惊动的弟子披着衣服出来,只见负责守卫的不盈羽士个个面无表情地守在宫内各处,全当头顶那一堆神仙打架是唱戏。

  最后动静大得阖宫上下都搁屋顶傻站着,三清殿的方向传来一道惊天的剑气,同时还伴随着一声厉喝:“大晚上不睡让所有人陪你们打架,紫虚门下全给我滚回来!

  明天开始每天去百丈崖下练剑七个时辰!”

  三两成团的弟子纷纷作鸟兽散,正在同几人交手的纯阳弟子顿时夹紧了尾巴灰溜溜地跑了几个。

  “金虚门下……”洪钟似的嗓音滚滚而来。

  “哎哎哎!师尊!别喊别喊!就回了就回了!”领头的师兄连忙左右招呼上几个师弟一溜烟跑了。

  人一下子走了一半,素天白收回了剑,“几位师弟师妹先回吧,师叔们生了怒就不好了。”

  一群人立刻跑得没了影,临走前不忘朝靠在树上喘气的萧瑟剜了一眼,那眼神颇有几分你给我等着的架势。

  素天白随手扯下被刮得破烂的袖子扔到一边,“幸好阿筝拦住了大师姐,不然这会儿你已经被片成片了。”

  萧瑟许久没同人正经打过一场,拖着伤病的身体那么多年,体力不济,扶着树干和素天白一样就地盘坐下来调息,缓了口气才道:“阿筝向来心疼我。”

  不要脸。

  饶是素天白平时说话和和气气,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阿筝阅历少,见过的人也不算多,有些东西她不懂,她在华山那么多年,心里还是个孩子,你若要娶她,得等她长大。”素天白淡淡地说了一句,“至少十八岁。”

  秦筝现在十七了,还剩一年,不算长。

  哪知素天白刚说完就改了口,“还是二十吧。”

  萧瑟:……

  秦筝回了纯阳宫,第一天见不着人,第二天便陆陆续续约了时间上面来见,一边心疼小师妹受了伤一边骂着那不知哪儿来拱走小师妹的臭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