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无垢山庄庄主连城璧和堂堂齐国公府小公爷齐衡何时曾想过他们也有一天回去和乞丐抢地盘?

  

  连城璧属于是强占行为,齐衡跟在屁股后面,一脸新鲜。

  

  那些个想反抗的乞丐一个个被连城璧塞了一些钱给打发了。

  

  齐衡瞅着连城璧又是掏力又是掏钱的,挺不好意思的,心中暗暗的记下了一笔帐,回头一定要还上。

  

  连城璧看着大街斜对面的酒庄,“闲来酒庄?”

  

  齐衡点头:“每月十五号,都会去往扬州去押货,到时混进队伍里,守卫是不会严查的。”

  

  十五号?

  

  那不就是明天?

  

  就是说还要再呆上一天。

  

  连城璧不悦的皱起了眉,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被人追的要缩在这种脏兮兮的地方。

  

  再一看,那位小公爷好像并没有表现出对现状的不满,倒是不嫌脏的坐在刚才乞丐铺的干草上,凝视着一个地方发呆,神色逐渐变得忧伤。

  

  真是一位多愁善感的小公爷。

  

  连城璧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你确定要跟我离开?”

  

  “啊...?”齐衡回过神,抬头看向连城璧,笑的苦涩:“我想自由,哪怕几天也好。”

  

  自由,什么叫自由。

  

  连城璧曾经也被这个问题困扰过,而今这位不谙世事的小公爷问起,他很想告诉他,自由就是有足够高的地位和权利。

  

  但是他没有,他实在是不想打击这位单纯的小公爷。

  

  “连...连少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虽然很难以启齿,但他必须试一试。

  

  连城璧很大方,闲着也是闲着,就点了点头。

  

  齐衡面露些许喜色,“我想见一个人,可以吗?”

  

  连城璧反问:“什么人?”

  

  齐衡垂眸,声音沉沉:“一个我注定要负了一生的人。”

  

  连城璧不承认自己是个好人,帮助别人也不是他的兴趣爱好,或者大发慈悲的善心。

  

  面对齐衡,他好像拒绝不了。

  

  为什么呢?

  

  连城璧站在暗处看着不远处焦急等人的齐衡,沉思这个问题。

  

  或许是现在的齐衡像极了以前的自己,被家世,名誉,道义束缚的动弹不得,那种对人生的无力和绝望,连城璧感同身受。

  

  真的到那种绝境的时候,冲破它就需要绝对的黑暗和冷酷,他做到了,但是他不觉得齐衡可以做得到。

  

  他太单纯了,甚至懦弱的想用死来逃避。

  

  盛府的侧门出来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连城璧看见齐衡笨手笨脚的整理起了衣服,连城璧唇角轻扬,收回了目光隐进了暗处。

  

  齐衡来时什么没带,束手束脚的走了出去,多日不见的心上人此刻就站在眼前,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盛明兰上下看了看齐衡,担忧道:“他们...都说你出事了,你还好吗?”

  

  齐衡尽量不在意的笑着,“没事的,你放心吧。”

  

  “那就好。”盛明兰紧捏着手帕,不忍去看齐衡,她怕看一眼就心疼。

  

  “来...过来坐。”齐衡拉着盛明兰坐到了石墩上,又道:“我也没带什么吃的,等...等下次来,我带你爱吃的千层饼。”

  

  盛明兰听了他的话,眼底一阵泛酸,“你别这么惦记我了,你瞧你都瘦了,都憔悴了。”

  

  “我不惦记着你...”他的眼神好像要把她的样子刻进心底一样,麻木的抬手摸了摸盛明兰的头,苦笑道:“我不惦记着你,我怎么熬的下去啊...”

  

  齐衡心里清楚,这次见面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的命运被无形中操控着,他鼓起勇气的用倔强换取来的自由是短暂的,齐衡相信,过不了多久,他还会回到那座华丽的囚笼中,就算他不想,他不愿。

  

  齐衡红着眼圈回来的,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始终没有落下来。

  

  齐衡道:“我们回去吧。”

  

  连城璧看着他,没有说话,带着齐衡小心的回到了闲来酒庄对面的胡同里。

  

  回来后,两人草草的吃了一些东西,齐衡至始至终没有再说一句话,一个人坐在那里除了出神就不会别的了。

  

  入了夜,外面的官兵清脆整齐的脚步声更加清晰。

  

  胡同外围着一圈乞丐,谁也不会想到他们要找的两个对象此时就藏在胡同里。

  

  连城璧坐在外侧,闭着眼睛休憩,安静的空气中一声极低的呜咽传进他的耳朵。

  

  连城璧看向背对着他蜷缩成团的齐衡,细细一听,那哭声的确是齐衡发出来了。

  

  他说:“你哭什么?”

  

  哭声戛然而止,但是齐衡的背影还是很明显的微微颤抖。

  

  连城璧又道:“喜欢就去抢,哭有什么用。”

  

  怎么抢?

  

  如果他真的可以做到,明兰又会不会同意,他的家人又怎么办?

  

  他说的轻巧!

  

  齐衡坐起来,带着泪花的眸子不甘的看着连城璧道:“你懂什么!”

  

  连城璧不与他争辩,轻哼道:“我也不想懂。”

  

  失恋中的男人什么的最不好哄了。

  

  齐衡突然觉得自己很没骨气,什么也做不了,还像个傻子一样在别人面前哭。

  

  而且是一个武功高强,试图刺杀相爷的凶手...

  

  思及此,齐衡后脖颈一凉,悄悄的看了看一旁闭着眼假寐的连城璧,看人没有生气才松了口气。

  

  刚要躺下,一件衣服劈头盖脸的蒙在了头顶,齐衡手忙脚乱的拿下来,幽怨的看向始作俑者。

  

  连城璧睨了他一眼,“哭的丑死了。”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次日一早,城内的巡逻官兵又多了不少。

  

  齐衡是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的,睁眼就下意识的去找连城璧。

  

  人呢?!

  

  小小阴暗的胡同里哪里还有连城璧的身影!

  

  齐衡立马没了主意,外面官兵盘查的声音愈演愈烈,只要发现了他,他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齐衡摸到怀里的玉佩拿出来,紧紧的攥在手中缩在墙角盯着胡同口。

  

  他一定会回来的!

  

  连城璧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缩在墙角兔子似得齐衡,那人一看见他就来了精神,巴巴的望着自己,眼神亮亮的,好似一条盼着主人回家的哈巴狗...

  

  在瞥见齐衡手中紧抓着的玉佩时,连城璧心里没由来的悸动了一下,那种酥麻的感觉一闪而过。

  

  连城璧将一套衣服扔给齐衡,“穿上。”

  

  作为一位倒贴门的人质,齐衡很听话且很自觉的换衣服。

  

  衣服好破哦...料子好糙哦...

  

  是这样穿的吗...

  

  这个是腰带吗...

  

  齐衡悄咪咪的瞅了一眼已经换好衣服的连城璧,他长得好看,穿破衣服也是一表人才,器宇不凡。

  

  连城璧一直在观察斜街对面正在准备的商队,琢磨着挑个时机混进去。

  

  肩膀被人拍了两下,连城璧回头。

  

  齐衡低声道:“我换好了,可以走了吗。”

  

  连城璧:“......”

  

  你确定你的衣服已经换好了?

  

  你胸口露这么大一片是衣服小吗?

  

  为什么一只胳膊在袖子外面!

  

  还有你腰带系个死扣是不准备脱了吗?!

  

  连城璧想掐死他......

  

  “怎...怎么了?”齐衡别别扭扭的拽拽衣服,总觉得衣服不太合身....

  

  连城璧面无表情道:“你不会穿衣服。”

  

  是陈述句并非疑问句。

  

  齐衡脸一红:“都是不为帮我穿的。”

  

  连城璧咬牙:“真应该把他也带出来。”

  

  齐衡神色黯淡了不少,低头闷声道:“不为死了。”

  

  ......

  

  “站好。”连城璧决定好人做到底,现在把他扔回去估摸着自己就彻底栽在这儿了,人生第一次伺候人穿衣服,这个小公爷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齐衡张开双臂,一副等人伺候的样子,连城璧忍了。

  

  齐衡低头看着连城璧的手指灵巧的漂漂亮亮的系了个蝴蝶结,看他低头垂目的模样,很难想象一个粗野的江湖侠士能做这么细致的活儿。

  

  “我能去你的无垢山庄看看吗?”

  

  “不能。”连城璧果断拒绝,他可不想一路上伺候一个少爷。

  

  齐衡失望哦了一声,眼角都垂了下来,满脸都是不开心。

  

  可算穿好了衣服,外面的商队也集结的差不多了,几十号人吵吵闹闹的正欢。

  

  连城璧连点动手的信息都没有告诉齐衡,干净老练的打晕了站在巷口的两人拖死猪一样扔到了胡同里。

  

  拽着傻了眼的齐衡挤进了商队里。

  

  齐衡僵着身体站在连城璧身后,手还紧紧抓着连城璧的衣角一动也不敢动。

  

  站在他身后一伙计憨笑着探头过来:“小子!面生啊!新来的?”

  

  齐衡一身冷汗:“......”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连城璧心里很累,侧身把齐衡护在了身后,露出了一个极其温和的笑,对那伙计道:“我和表弟是新来的,年纪尚小,不太会说话。”

  

  伙计拍了拍连城璧的肩:“既然第一次来,老哥路上会照应你们的!”

  

  连城璧微笑:“谢谢。”

  

  等那伙计走开之后,连城璧咬牙切齿的对后面压低了声音道:“你还想不想出城了!”

  

  齐衡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头点成了拨浪鼓。

  

  连城璧道:“你这个样子还没出城我们就被抓了!”

  

  齐衡艰难道:“那,那那怎么办?”

  

  “放轻松!正常人就好。”

  

  “我...我我不正常吗?”

  

  ......

  

  连城璧突然觉得自己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