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永远的骑士>第三十七章 囚徒困境

  Chapter Notes

  等一下!!!!你读过《第三十六章 矢志不渝》了吗?如果没有,最好先看看!否则本章一定会让你看得一头雾水。点击back阅读第三十六章。我向你们保证,它与本章关联甚大。

  再一次向Tome Raider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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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弗勒斯·斯内普一生只敬重过两个人,两个人都已经去世,两个人的去世都是因为他。仿佛命运弄人一般,两个人都向他憎恶的对象献出了毫无保留的爱。

  莉莉·伊万斯-波特——他最痛恨的对手的妻子,那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所谓“大难不死的男孩”的母亲——却也是他最深爱的女人。要不是她不幸卷入那个改变了多少人命运的预言,他原本甘愿追随她到天涯海角。

  得知莉莉因那预言而有性命之忧的那一刻,斯内普曾多么焦急地恳求他的主人,一切关于荣誉、力量和复仇的念头都像坩埚底的最后几滴魔药一样消隐无踪。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如果莉莉因为他的这些追求死去,那么他所做过的一切,他想做到的一切,他想赢得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事后回想起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莉莉。为了莉莉,他渴望变得更强。虽然起先这似乎就像他在N.E.考试里得全O一样容易,但看到她爱上那个讨厌的詹姆·波特,终于促使他迈出了越雷池的一步。一开始的时候,黑魔王的许诺似乎有极大的诱惑力,就像南瓜饼一样,小菜一碟:这里一件差事,那里一次任务……他支持着黑魔王的事业,始终以为他只会走那么远,只会做那么多。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莉莉不会赞许他的做法,但他觉得她会在某种程度上原谅他,而他愿意挑战一下极限,以获取胜过詹姆·波特所需的本领。

  当然,后来他发现他的任务越来越黑暗、越来越卑劣,但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了。莉莉决不会委身于变成这副模样的他,但他可以拥抱荣誉、力量和复仇,以此慰籍他失落的爱恋——直到他发觉他对这一切的追求将导致她的死亡。

  于是她香消玉殒,詹姆也成为一段糟糕的回忆,再无其他。可那孩子大难不死,受到令人恶心的推崇,长得和他那完美得叫人难以忍受的父亲几乎一模一样,如此轻易地契合进那个带给斯内普苦楚与悔恨的模板里。对他来说,要憎恨哈利·波特是多么的容易。

  然后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强大,睿智,令人敬重。斯内普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刻找到阿不思,这位年长的巫师接纳了他,为他提供庇护,给了他第二次机会。阿不思有一颗如莉莉般温柔的心,却有着甚至超越黑魔王的力量。起先,斯内普对阿不思只是勉强有些尊敬;但几年下来,看到这位老人如此信任他(就像莉莉曾经信任他一样),斯内普的成见渐渐消失,他明白了阿不思的力量与黑魔王不同。阿不思的力量来自于别的源头,是那种莉莉会赞许的类型。

  当哈利·波特来到霍格沃茨时,老人相信他,相信“大难不死的男孩”能够也将会追随他的脚步。斯内普对此难以想象。斯内普曾说阿不思是个傻瓜,居然将一切都托付给一个未表现出任何出众资质的男孩,相信他能拯救世界。在此之前,斯内普一直尊重阿不思的每一个决定。想到邓布利多会信任这个孩子(而他明显缺乏一切令邓布利多和伏地魔变得伟大的素质),斯内普就心中不忿。

  出于对邓布利多的尊重,斯内普尽心教导他,保护他免遭生命危险。而那男孩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和他那父亲会期望的一模一样。旁人可能以为在哈利脸上看到莉莉的眼睛会令斯内普对他产生好感,但实际情况截然相反。那双眼睛时刻提醒着斯内普他曾如何令她失望,于是作为惩罚,他不得不照顾这个无能的瘦小男孩。

  很长一段时间里,斯内普都拒绝相信哈利,哪怕是在杀死阿不思·邓布利多、背上叛徒污名之后,一想到不得不亲手毁掉一个自己真心效忠的人,他就满心苦涩,因为阿不思的死也为哈利接掌浴火重生的凤凰社铺平了道路。

  该死的“哈利·波特”。

  斯内普依然不太确定他是否相信了那男孩,但他已经将车推下了山顶,再无法回头。他已经推动了一系列事件的发展,导向哈利与伏地魔的对决,如今他能做的唯有尽其所能地帮助哈利,因为阿不思不可以——也绝对不应该——白白牺牲。

  我已经为此承受了太多太多,不能就这么看着那个所谓的“大难不死的男孩”一败涂地,他涩涩地想。我已经走了这么远。我不会让这一切白费。

  瞥见彼得·佩迪鲁出现在地窖门口时,他犹豫了一下是否应该冒险。他已经时日无多了。他能感觉到。黑魔王几乎不再对他吐露消息,而他路过书房进行礼节性拜访时,卢修斯、贝拉特里克斯和多洛霍夫都几乎懒得搭理他。他们态度生硬而戒备,用身体语言暗示着对他的排斥。他们不想和他靠得太近,就好像他是个传染病患者一样。

  面对如此待遇,斯内普只能仰起头嗤之以鼻。过去伏地魔要依赖他制作“终极”魔药的时候,他们全都笑脸相迎、阿谀奉承,但如今他用处已尽,于是他们所谓的友善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倒不是说斯内普会因此觉得受伤。实际上,那些拍马溜须的事早让他厌烦透了,不必再虚与委蛇他高兴还来不及,但他不得不承认,那样起码能肯定他们还没打算杀他,感觉会轻松一些。

  现在他的处境很不安全。这让他胃里有点打结。

  彼得走过斯内普的藏身处时,斯内普毫不费力地抓住他的后领,将一个针头大小的追踪护符粘在他汗衫粗糙的布料上,同时一把将他拖进阴影里。

  彼得猝不及防,像耗子一样尖叫一声。他的短鼻子不安地抽动几下,豆子眼滴溜溜转着扫向斯内普的脸,犹如一只被猫狸子咬住尾巴的老鼠。

  斯内普把他堵在角落里,冷冷盯着彼得惊恐的眼睛。有多少次,在霍格沃茨的走廊里,彼得藏在詹姆和西里斯身后,笑着看他那两位“受人欢迎”的朋友对斯内普大加羞辱?有多少次,斯内普心里想着,彼得,要不是有詹姆、西里斯和莱姆斯撑腰,你就是个废物。

  要把这只可怜的耗子碾死在脚下是多么容易啊,但那样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因为就连伏地魔都不把老鼠脸彼得放在心上。彼得是伏地魔的听差,此外一无是处。他对伏地魔俯首贴耳,只怕伏地魔要他给自己擦屁股他都会乖乖照办。

  “你好,佩迪鲁,”斯内普的嗓音如丝一般柔滑,“最近踩了哪个捕鼠夹吗?”

  彼得的豆子眼在眼眶里打着转,两颗暴牙的齿缝间漏气似的嘶嘶响。“有何贵干,西弗勒斯?”

  至少这个小贼说话不兜圈子。“贝拉特里克斯告诉我,是你负责看押那个万事通泥巴种。我想知道那泥巴种被关在哪。”

  彼得为难地皱起眉,没修剪过指甲的手指抽搐着。“为什么你想知道这事?”

  斯内普逼近一步,彼得又是一声尖叫,更深地缩进角落里。“那是我的事,也就是说我没必要向你解释。”

  彼得怒目而视,眼睛里闪过一道险恶的光芒。“那我也没必要告诉你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越来越不受器重了?用不了多久,等你没了利用价值,主人就会杀了你。”

  斯内普冷笑一声。“对啊,因为不像我,你可是不可或缺的人物呢,没有谁比得上你。”

  斯内普话语中饱含的讽刺意味似乎刺中了彼得的要害,有那么一瞬,他骇然睁大了眼睛,但渐渐地那双眼睛里又恢复了恶毒,变得更加凶恶。

  “你我之间的区别,西弗勒斯,在于主人知道你太精于为自己算计。而我……我或许蠢笨无用,但只要他动动手指,我就甘愿俯身舔他的靴子。不管他是否许诺给我报酬,我都会对他言听计从。为了他的复活,我斩下了自己的手臂……在你和其他喜欢泥巴种的麻瓜出身的可怜杂碎一起被丢出去很久很久以后,我仍将在主人的屋檐下侍奉他。所以你说啊,为什么我该回答那些你如此急于寻求解答的问题?”

  斯内普全不掩饰对彼得·佩迪鲁的厌恶。“你除了怯懦以外什么都不懂吗,臭耗子?就知道躲在某个大人物身后?到最后,你是不是也会背叛黑魔王?就像你背叛詹姆和西里斯?叛徒们总是本性难移,佩迪鲁。这话就你我之间说说——一个叛徒跟另一个叛徒的小秘密……等你的背叛为人所知的时候,你觉得谁会救你?”

  彼得摇着头,眯起眼睛。“我不会背叛主人……”

  斯内普冷笑着。可怜虫。太容易对付了。要侵入彼得的大脑找到答案轻而易举,但他没有动手。还不是时候。

  这一次,彼得不会向黑魔王打小报告说某个魔药师想打听赫敏在哪里。伏地魔知道斯内普不喜欢那个泥巴种,在伏地魔看来这是很自然的事,斯内普可能是想在她的英雄来救她之前,折磨折磨那个被俘的万事通。毕竟,食死徒们私底下去找凤凰社俘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向看守询问俘虏在哪是一回事,用摄神取念这样的极端手段探索看守的大脑却是另一回事。彼得会哀号着向他亲爱的主人报告,而伏地魔不会对此轻饶。黑魔王对斯内普早有怀疑,有鉴于此,斯内普不认为有必要再加快自己的死期到来。

  “波特是不是还在下面?”斯内普一边转移话题,一边在袖子里活动着双手。

  彼得皱眉道:“任何人都不许单独见他。你也打不开那锁——”

  斯内普没等彼得说完,就伸手掐住了他的喉咙,把这个可笑的小个子摁在墙上。

  彼得竭力呼吸,但斯内普的铁腕毫不容情。

  “佩迪鲁,我对你的忠告就是——”斯内普挑着眉,语调平平,“——要弄清楚哪些人比你强,不要得罪了他们才悔不当初。你明白吗?”

  彼得别无选择,只得无力地点点头,咳嗽着,脸色渐渐有些发青。

  斯内普随手松开他。“带我去见波特。”

  “我才不——”

  “带我去见波特,虫尾巴,否则我就告诉黑魔王你欠波特一条命。想象一下你的主人发现的时候会怎么做吧。”

  彼得看样子被这句话吓坏了。他手忙脚乱地抓起钥匙,小声叽叽咕咕着匆匆带路走回地窖。他飞快打开了门,领斯内普朝里走。

  斯内普默默跟上,脸上保持着笑容。他们逐级而下进入地窖,在最深处,他看见哈利·波特倚靠在墙上,面容憔悴,呼吸沉重。

  “他怎么了?”斯内普问。

  听见他的声音,哈利猛地睁开眼,那双和他母亲一样的眸子在斯内普和彼得之间来回看着。

  “消毒咒,”彼得说,“贝拉特里克斯对他下了剂猛咒。”

  斯内普扬起眉毛。他早料到了。他只希望哈利也料到了。他必须弄清楚。“哦,波特,希望你喜欢你的午餐,不介意再尝一次它的味道。”

  哈利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真恶心,那咒语。什么都没留下。一丁点都没有……”

  斯内普顿了顿,某种近似于惊骇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哈利是想告诉他……?“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们向来考虑周全。不能冒险让我们的配料受到任何污染,特别是像你这样稀有的配料。”

  “我不知道,”哈利哑声道,“突然就中招了。完全没防备。”

  斯内普没想到哈利居然如此愚蠢,但此刻也只好强压下心中涌起的怒气。从哈利的反应来看,斯内普不得不猜想哈利要么是没有或者没能服下重生魔药,要么就是已经服下重生魔药,但被贝拉特里克斯的消毒咒清得一干二净。

  无论如何这局面都令人恼火,他提前把魔药给了哈利,就是因为哈利被俘的时候他不一定有机会把药带给哈利。事实证明他很有远见,可哈利的远见——或者说缺乏远见,已经令他们面临惨败。

  这下别无选择了。他必须和哈利谈谈,但彼得就在一旁盯着,他显然不能这么做。斯内普小心握紧魔杖,让一支火把上蹿起熊熊烈焰。

  彼得惊叫一声,斯内普一如既往地皱了皱眉,波澜不惊地说:“把火熄灭,你这蠢货。”

  彼得大概是有点慌了,特别是火舌开始舔舐地窖墙面上的苔藓时,他手忙脚乱地施着灭火咒,却一点用都没有。

  斯内普抓住机会,对哈利施了道摄神取念。哈利只抗拒了一瞬,就犹豫着把他让了进来。

  你身上有魔药吗?斯内普问。

  没有……你还有剩吗?

  斯内普强忍冲动,没有斥责哈利愚蠢到头。他给哈利的那些魔药花了五个月时间才制作成功,后来,又必须一连几个星期小心维持它的性状,等着哈利发觉线索找到蜘蛛尾巷和他见面。斯内普相信三瓶魔药应该足够应付所有可能的消耗。显然,他太高估这个大难不死的笨蛋男孩了。

  没了,斯内普克制住自己的不安,问道,我给你的那几瓶你放哪了?

  彼得尖叫着求助,洞窟里的烟雾越来越浓。斯内普叫他安静,好好干活。

  你放哪了,波特?

  都没了。我把一瓶送到魔法部和霍拉斯·斯拉格霍恩那里检查。罗恩帮我保管的那瓶后来又给我了……

  那第三瓶呢?

  我把它给了赫敏……她可能已经弄丢了……

  斯内普退出哈利的大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但哈利用力把他拽了回来,问斯内普是否知道赫敏在哪。

  还不知道!斯内普不耐烦地想。但我很快就会知道,我向你保证。现在让我去做该做的事!

  他在哈利面前砰的关上意识之门,迈步而去,挥动魔杖熄灭火把、清除烟雾。斯内普有好一会儿都在责骂彼得的无能,发泄完郁积的恼怒,便快步爬上楼梯。

  彼得连滚带爬地跟上,尾随在斯内普身后。

  *

  大不列颠、爱尔兰和北海的魔法地图上光芒一闪,威克多尔一下从书桌后跳了起来。伦敦小汉格顿的位置有什么被激活了,一块耗子模样的光斑先是定了片刻,然后黯淡下去,几乎同时出现在北海近苏格兰东北海岸线。

  随后,耗子的移动速度变慢了,一毫米一毫米地挪动,但威克多尔不需要等着看那耗子会去哪里了。他已经知道了。

  他发了一道传讯咒给西弗勒斯·斯内普,同时派他的鹰什蒂安去找罗纳德·韦斯莱。

  等咒语和鹰都从视野中消失,威克多尔拉开书桌抽屉找到偷藏的复方汤剂。从桌肚更深处,他摸出了一包食死徒的头发,捏起一小撮头发,撒进魔药里。药剂滋滋冒泡,气味呛人,但这是药效正常的证明。他匆匆服下魔药,变形的痛苦顿时淹没了他对必须去往阿兹卡班的担忧。

  *

  到阿兹卡班的渡船码头在距苏格兰海岸数公里一座未标绘的小岛上。阿兹卡班附近有诸多魔法防护保证它与世隔绝、牢不可破,而这座小岛坐落在任何可能的防护范围之外,是诸多巫师幻影移形点中的一个。在码头上摆渡乘客前往阿兹卡班的两名船夫都不是什么爱好交际的人。

  眼下,这里只有一条渡船加一名船夫,另一条船载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走了。

  以复方汤剂变成食死徒模样的威克多尔上船时,船夫抱怨了几句。

  “最近怎么这么多摆渡活儿,”他嘀咕道,“简直够让我腰酸背疼几个月的。阿兹卡班一定是他妈在开晚会。全英格兰的人都要上那去……还有什么吸血鬼囚犯……”

  威克多尔做了他最擅长的事,点点头一言不发。

  船夫似乎情愿不去打扰他的沉默。渡船被推离码头,惊涛骇浪拍打着船身。几分钟后,他们驶入一片厚重的白雾中。船平稳下来,缓缓前行,船身木头嘎吱作响,仿佛穿越浓雾要费尽全力。

  这段航程很远,威克多尔看着他的黑魔标记,似乎他们越是深入雾气,标记发出的光就越是炽烈。

  在长久得仿佛永恒的等待后,雾终于散去,威克多尔第一次看到了恐怖的阿兹卡班。水流汹涌起来,小船再次开始剧烈摇晃。海浪打在阿兹卡班岛险峻的峭壁上,撞得粉碎。

  浪涛打湿的海岸线上怪石嶙峋,让那块承载了罪犯们绝望痛苦失落的巨石犹如坐落在荆棘王冠之上。那座噩梦般的建筑中耸立着歪斜的巨塔,摄魂怪们在塔顶盘旋。纵然海平面以下的岩石坚不可摧,城堡石壁上却生着苔藓和盐渍,风化残损。

  威克多尔感觉刺骨的寒冷扫过他的皮肤,抑郁的思绪撞击着他的意识之门,让他毛骨悚然。

  船夫开始唱起一首关于草原和精灵的轻快歌谣。听着那歌词,威克多尔发觉他能把那些抑郁思绪排除在外了。

  他们抵达岛上的码头,威克多尔跳上码头的木板地面。

  “唱欢快的歌有助于避开它们的注意。”船夫说。

  威克多尔又点点头,于是船夫荡开渡船,口中犹自唱着歌谣。

  *

  在踏进那座名为阿兹卡班的监狱要塞前,威克多尔展开随身地图,举起魔杖,用杖尖碰了碰地图上北海的位置,那片地区的图像立刻放大了。他观察着耗子光斑,进一步放大了光斑周边的地图。

  阿兹卡班的地图非常古怪,建筑平面图一眼看去和城堡外观毫无相似之处,但这并不令他吃惊。克鲁姆家族古时也曾以建造类似的城堡迷惑攻城敌军而闻名。

  威克多尔发现彼得在城堡东南区。他不知道斯内普是否已经接到了他发出的传讯咒。感觉像是几个小时前的事了,但那只是海上航程给他造成的心理印象。

  他穿过阿兹卡班厚重的大门,立刻感觉到了黑魔王的影响——虽然黑魔王并不在场。他的黑魔标记有一瞬间闪亮无比,像是要提醒每一个人注意他的出现。食死徒们抬头看了一眼,就又低头继续工作。

  阿兹卡班人声喧哗,威克多尔有种感觉,这里并不总是这样的。头戴兜帽的男女巫师在拱门间来回穿梭,有些人手持地图,有些人径直快步从一处走到另一处。登记处的女巫招手示意他过去,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说明来办事宜。”那女人说。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派我来帮彼得·佩迪鲁看押俘虏。”

  “哪个俘虏?”

  “那个俘虏。”

  女巫挑挑眉毛,伸手从登记台里取出一张羊皮纸。“您的授权文件几分钟前刚飞路送来,尊姓……?”

  “克罗克斯顿。罗伯特·克罗克斯顿。”

  女巫核对了那份文件(理所当然是伪造的),在羊皮纸上盖了戳,复制一份留底,把原件递给他。“东南区,最底层。地窖看守会带你去她的囚室。这也是给你的。”女巫又递给他一个火漆封缄的信封。

  威克多尔心里虽然惊讶,脸上却不动声色,点头匆匆前往地窖。他不太确定该怎么去东南区,全凭方向感走着。随着他深入监狱,喧哗声渐渐弱去,他发觉自己几乎是孤身一人走在阴暗死寂的走廊里。

  等到确信没人会看到他时,他从外套里摸出那封信,揭开火漆。在他展开信纸的同时,字迹在原本空白的羊皮纸上浮现出来。

  问她把魔药藏在哪了。男孩亟需它。把虫尾巴支走,就说他必须飞路联系我。

  S.

  威克多尔看得一头雾水,但是他当然知道这很重要。他把信上每一个字都牢记在心,然后挥挥魔杖把纸条烧成了灰烬。他继续寻找目的地。

  他找了好一阵子,不过核对一两次地图以后终于还是找到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被施了夺魂咒的地窖看守面前。

  威克多尔出示了盖戳的羊皮纸,地窖看守大略扫了一眼就打开地窖大门,领他走了进去。

  他被领着下了几道蜿蜒曲折的楼梯,越往下走,囚犯的惨叫哀号声就越是虚弱。每下一级台阶,腐朽的气味就强一分,威克多尔感觉那股透体寒气并非来自摄魂怪。东南地窖里这股压迫着他们的气场比摄魂怪更沉闷压抑,更了无生气。关押在这里的犯人,从被判决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被所有可能认识他们的人遗忘的命运。

  在地窖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和绝望中,飘荡着怪异的嗡嗡声,昏黄的火把摇曳不定。死亡的恶臭浓郁得让威克多尔直想作呕,但他强咽下恶心,把地窖看守留在拱门边,自己一步步朝屋里走去。

  威克多尔悄悄观察着那个名为虫尾巴的老鼠脸。虫尾巴正在一具开盖的铁棺材旁打转。棺材由笨重的铁架支撑立起,铁架上有轮子、锁链、机关,看样子这装置连带棺材是能移动的,棺材可以竖立也可以平放。

  虫尾巴正对棺材里说个不停,念叨着他们如何抓住了詹姆的儿子,不久之后他的主人终将打赢战争、战胜死亡。

  威克多尔咳了一声,虫尾巴一惊,抬头望向他。

  “你好。”虫尾巴以一种异样快活的语调叫道。

  威克多尔站在那装置后面,递出他的授权书。棺材表面雕刻的神奇生物和怪兽在它们永世的沉眠中缓缓蠕动着身子。

  虫尾巴接过文件,读过之后,挑着一边眉毛把授权书递还回去。“我想有人作伴也挺好的。这边这位太无趣了。连屁都不放一个。”他又朝棺材里望去。“生闷气可不是好习惯,年轻的女士。”他咯咯直笑。

  威克多尔咽了咽唾沫。虫尾巴身上有种令人生厌的本性。“斯内普要你飞路联系他。”

  虫尾巴闻言皱了皱眉。“他说是什么事了吗?”

  威克多尔摇摇头。

  虫尾巴表情懊恼之极,却好一会儿都不愿挪窝。

  “他说尽快。”威克多尔补充道。

  那老鼠脸的家伙咒骂几句,终于动身朝门口走去,嘴里还嘀咕着自以为是的油腻腻的混蛋之类的话。

  威克多尔目送虫尾巴离开,地窖看守也紧随其后上了楼。等到脚步声消失,威克多尔赶忙转身去看赫敏。

  一见她的模样,他就僵住了。

  她整个陷在棺材里,难以动弹。粗重的钢箍(可能是银合金的)箍住了她的脖子、手腕、大腿和脚踝,紧得足以让皮肤和钢箍接触的位置磨出水泡。

  锁链层层绕在她肚子上,进一步把她捆牢。如果只是这样,或许还不算太糟。但穿过钢箍,靠主要动脉所在的位置,都有木钉透体而过。

  威克多尔能看见鲜血正从她手指和双腿上滴落,在脚边汇成干涸的血泊。她满脸血污,面如死灰,两眼虚弱地半阖着。嘴唇全无血色。头发也纠结染血,可能打从她和影亲在离开赫特福德的路上遇袭时起就没清洗过。

  他们也没给她换过衣服,直接把她合着那身破皮衣塞进了棺材。她的夹克、衬衫和牛仔裤上遍布弹孔,撕开了好几处,血迹斑驳。

  “赫米恩……”他哽咽着,眨眼忍住泪水,寻找解开钢箍的办法。他手指打着哆嗦,无望地摸索着,试图找到开锁的机簧。几分钟的徒劳努力后,他发现一道锁都打不开,满心挫败地一掌拍在铁架上。“Sheebanyak![1]”

  “你说话太粗鲁了,威克多尔,”她声音有点虚弱,却带着一贯的吸血鬼风度,“你的孩子们听了会怎么说啊?”

  哪怕映入眼帘的景象惨不忍睹,威克多尔还是由她的责备中得到了难以言喻的安慰。

  “我弄不掉锁链,”他克制住情绪,闷声说,“我没法把你放出来。”

  “上面施了魔法,”她说,“只有由食死徒说出通行口令才能打开。”

  威克多尔卷起袖子提醒她注意黑魔标记。“如果你知道通行口令,告诉我。”

  她嘴角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即使我知道口令,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它给你。如果你放开我……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会吸干你的血。”

  威克多尔不知所措。“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

  她沉默片刻。“他们真的抓住了哈利?”

  威克多尔本想坚持己见,但随即认定争辩于事无补。“Da.[2]”

  她又沉默了。这消息似乎并不比她被俘的境况好到哪去。

  有那么一瞬,威克多尔甚至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说话,然后他记起了斯内普的字条。

  “斯内普想问你把魔药放哪了,”威克多尔突然道,“他说哈利很需要它。”

  赫敏立刻睁大了眼睛,抿起嘴唇。从她脸上的表情,威克多尔能看出她心里的挣扎。终于,她开口了。“在我左脚靴子里。侧面有个秘密口袋。我不知道瓶子是不是还完好。”

  威克多尔慎之又慎地摸着她的靴子。他不得不撕裂她的裤管,才找到了那个口袋,拉开拉链,摸出一方手帕。手帕洁白无瑕,边角上绣着赫敏的首字母。手帕里包着的正是药瓶。

  “你要怎么把它交给——”赫敏的问题被打断了,楼梯那边传来低低的喧哗声。

  威克多尔小心翼翼地把瓶子包在手帕里,藏进大衣。

  过了一会儿,彼得就和地窖看守一起回来了。还有条大蛇在他们脚边滑行,在彼得两腿间钻来钻去。彼得一脸懊恼,显然很想一脚踩在那条蛇脖子上,却不敢付诸行动。

  威克多尔从前也见过那条蛇尾随伏地魔的诸多走狗。据说纳吉尼就是伏地魔的眼睛。也许这是事实。毕竟,人人都知道黑魔王会说蛇佬腔。

  纳吉尼绕着赫敏的棺材转了一圈,嗅着她周围的空气,然后游开顺着楼梯爬了上去,似乎这趟巡视已经完成。

  不知道斯内普都跟彼得说了些什么,但想必无关紧要,因为彼得连提都没提。他又开始对赫敏胡说八道,每次说到伏地魔的胜利时,就洋洋得意地傻笑一通。

  威克多尔不得不强忍怒意。赫敏则再次归于沉默。

  *

  罗恩处境不佳。他坐在哈利的魔法部办公桌旁,啃着指甲,等着那些甚至不确定是否会来临的答案。他轮番咒骂着哈利、威克多尔和斯内普,气冲冲地想着要是他当时对哈利和威克多尔态度更强硬一些——更坚决一些——现在他们三个就不会被斯内普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近一个小时内,罗恩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对这整件事的判断。也许他本不该把如此危险的任务托付给威克多尔。也许他本不该让哈利孤身涉险。也许斯内普根本就不会帮他们。

  我要失去他们俩了,他想起哈利和赫敏,心乱如麻,他们就要死了,全都是我的错。哦梅林啊!求你别让他们死!

  时不时的,罗恩就会站起来,踱两步,又坐回去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在旁边待命的傲罗们都会用指节发白的手指攥紧魔杖,同时向他投来紧张的目光。

  这样的等待几乎令罗恩发狂,如果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再收不到消息,他只怕会直接冲出去找食死徒们拼命,好让自己有点事做,而不是在这里干等。

  “罗恩,你得坐下来。你这样让我神经紧张。”

  罗恩长叹一声,注视着加布丽·德拉库尔。就算是在魔法部办公室的普通灯光下,她的金发也显得异常秀美,明眸闪亮犹如希望的灯塔。面对如此天使般光彩夺目的容颜,他不禁怀疑她是否就是美丽的代名词……

  天哪,她真是一道美景……

  但她只是个引人爱慕的偶像。就像冰冷的瓷器,精致美丽,却不近人情。有了那些更需要担心的问题,和她分手的心痛感已经渐渐淡去,虽然正是他向芙蓉提议让加布丽留在魔法部——在这里她会得到沙克尔、莱姆斯和一屋子傲罗的保护,但此刻他注视着她,想的却是他本该把金妮也留下,而不是任由她坚持加入霍格沃茨小组。

  “对不起,”他轻声说,“可我忍不住。我太担心了。”

  “我也担心。我们担心着同样的人,不是吗?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对吧?但我相信他们。他们会挺过来的。他们可是韦斯莱呢。”她咧嘴一笑。

  罗恩回应了一个微笑。她的单纯多少抚平了他的焦躁,于是他又记起了他过去为何倾心于加布丽·德拉库尔。她就是纯洁与天真的化身,几乎不为战争创伤所影响,愤世嫉俗也与她毫不相干。她是他逃避现实的管道,但是——正如他曾经承认的那样——这对她不公平。对他自己或许也不太公平。

  他悄悄瞥了一眼在几张桌开外小声交谈的卢娜和乔治,随即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一架来自魔法部猫头鹰棚屋的紫色纸飞机带着张略厚的羊皮纸,闯进了他的视野。

  不安的预感让罗恩的心怦怦乱跳,他一把从纸飞机上抓下羊皮纸。展开信纸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魔法地图,有块耗子似的光斑在北海中闪烁不止。

  “我得走了。”罗恩站起身,匆匆道。

  “罗恩?怎么——?”

  罗恩转向她,搂了搂她的肩膀。“你要紧跟着莱姆斯和沙克尔,明白吗?紧跟着他们,他们会保护你。能答应我吗?”

  她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他微微一笑,亲吻她的额头,然后赶往沙克尔的办公室,莱姆斯和其他几个派驻魔法部的队长已经在那里集合。

  根据早些时候公布的消息,阿兹卡班已被攻陷,有迹象表明布斯巴顿和霍格沃茨正遭到围攻,圣芒戈和魔法部暂时还是安全的,各小组正坚守岗位,准备面对更猛烈的袭击。

  罗恩没有浪费时间说客套话,径直冲进沙克尔屋里。“赫敏在阿兹卡班。我的线人已经去那里求证消息真伪。请把我重新分派到阿兹卡班的小组。”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或许是希望能促使大家同意他的请求。

  在场的谁都不是傻瓜。

  “所以她也可能不在阿兹卡班?”沙克尔问。

  “如果她在那里,我就得过去。那地方到处是摄魂怪,也就是说,到时那里会到处是守护神。我得去救她。”

  事后回想起来,罗恩也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太理智,但想得出如此蹩脚的理由,或许已经足可表明他对这项任务的决心。

  莱姆斯点点头,给指挥阿兹卡班小组的唐克斯发去一道传讯咒。“去吧。如果你能带上所罗门,他大概会不胜感激。”

  “他会的,”罗恩说,“谢谢你,莱姆斯。”

  “梅林啊,快去吧。”

  话音刚落,罗恩就消失了。

  *

  罗恩在魔法部上层的一群吸血鬼里找到了所罗门。所罗门看样子还没彻底痊愈,身上还有几处烧伤,走起路来有点跛,但他和大家一样斗志昂扬,坚持要求投入战斗。

  “就算是这副模样,我一个也能抵你们这栋楼里最壮实的人两个。”所罗门曾这么说,事实也是如此。这一点没有人能够质疑。

  吸血鬼们在各自的防御点上严阵以待,所罗门正听着另一个吸血鬼解说魔法部门厅的地形,还有该如何利用其作为他们的进攻优势。

  所罗门对上罗恩的视线,罗恩摆摆手示意自己会过去。但就在他快走到时,突然一个爆炸,一下把他给震懵了。

  还是所罗门一把拽住罗恩,将他扑倒在地。魔法部原本秩序井然的大厅里,咒语四下乱飞,吸血鬼和狼人横冲直撞。

  罗恩身子边滑过大理石地面,已经边拔出魔杖,对着扑向他的狼人射出一道强大的爆破咒。

  狼人哀嚎着滚到了一边。

  罗恩被所罗门提着衬衫领口,挣扎着爬了起来。

  周围叫嚷和搏斗声不绝于耳,两人都蹲下躲在档案柜后。巫师们的交火中,穿插着吸血鬼和狼人的血腥冲突。穹顶的魔法蜡烛倒了,热蜡和火焰雨点般倾泻而下。空中到处是飞散的羊皮纸和厚重的烟尘。

  “赫敏在阿兹卡班!”罗恩在所罗门耳边大吼,努力盖过四周的嘈杂,“我现在就出发去那里!你来吗?”

  有那么一瞬,所罗门直勾勾盯着他,像是觉得他疯了。周遭已经打得天翻地覆,罗恩却在此时告诉他自己要前往阿兹卡班,那随性的样子像是打算去逛街。那句“你来吗?”听起来不可谓不奇怪。

  但所罗门只是略加思索,就同样随性答道:“当然。我们走!”

  说起来轻松做起来难。吸血鬼和狼人们仗着命硬,已经冲上前大打出手,但这也就意味着罗恩和所罗门正身陷激战的漩涡之中。他们试图移动到最近的出口,却举步维艰,处处遇上捉对厮杀的人,他们尽力绕过大部分冲突,但有时还是避无可避。

  罗恩思忖着,如果他们想离开这栋楼,就必须利用后面的紧急出口。这样并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但紧急逃生通道施过咒语,几分钟就会变更一次出口位置。他们就有机会快速离开,而不必跟食死徒过多纠缠。

  他们在魔法部里狂奔,一路躲开咒语、狼人和吸血鬼,终于抵达后勤室。他们冲过存储区,找到了出口。闪烁的红色警示牌上写着“限紧急情况使用!”异常醒目。穿过大门,他们发觉自己置身于某个公厕的隔间内。隔间里有点挤,但他们还是勉强站稳了没摔进马桶里。

  罗恩一脚踹开隔间门冲了出去,所罗门紧随其后。厕所里其他人投来厌恶的目光,可罗恩毫不在意,就算发现他们是在女厕里,他也顾不上了。

  冲出盥洗室后,罗恩认出他们是在国王十字车站。到处都是麻瓜,行色匆匆。他们神情不安,面有忧色。许多人看上去惊慌失措。那些不再试图离开的麻瓜围拢在车站的电视机旁。记者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屏幕上无声地滚动着字幕。

  罗恩读出了“炸弹”、“骚乱”和“死亡人数”几个词。

  “战火已经波及他们的世界了。”所罗门在他身后说。

  罗恩点点头,快步前行。他们必须赶到阿兹卡班。谁也说不清那里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他们越快找到赫敏,她的安全就越有保障。

  *

  彼得突然停下胡说八道,嘶嘶地叫了声痛。他卷起袖子检查黑魔标记,然后抬头看看赫敏,又看看威克多尔。

  “时候到了。主人在召唤我们。”彼得转向装置后部,“松开轮子上的固定锁。很快就会有人来帮忙,不过我想我们可以一起把她推到升降梯那儿。是会有点麻烦,但还是别浪费时间为好。我们还得把她弄上塔楼,才好用门钥匙转移她。在这块破石头上,典狱官也只能在那个地方解除门钥匙防护。”

  威克多尔别无选择,只能应承下来。

  “我会很快见到哈利吗?”赫敏问。

  彼得吃吃笑着。“啊,你果然还是问了。”

  “我会很快见到哈利吗?”她追问。

  彼得支棱起眉毛。“是啊,是有计划让你们见面。他说了,除非见到你活着,否则不会合作。我们决定还是让他如愿吧。”

  “然后你们会杀了我?”

  有那么一会儿,彼得没有回答,片刻后他才说:“唔,我不会杀你,这是肯定的。”

  威克多尔的手本能地摸向魔杖,但接着他对上了赫敏的眼睛——她目光犀利,像在警告他不要动手。她很快又垂下了眼睛,把视线投向脚边。

  彼得绕过墙角去松后轮,威克多尔小心走到正面。就在他弯腰俯向前轮的时候,他听见一句保加利亚语的低喃。

  “魔药。”

  威克多尔怀疑地看着她。

  “待会儿,”她低声道,“等我给你信号,就把魔药倒进我嘴里。虽然很冒险,但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求他这么做,但考虑到当前情况,他情愿照她的吩咐办。

  “怎么回事?”彼得问。

  “俘虏念叨个不停呢,”威克多尔匆匆道,“都是些废话。”

  彼得哈哈大笑。“她总喜欢念叨个不停。她朋友罗恩·韦斯莱以前就很烦她这样。他跟我说她是个大嘴巴,她那愚蠢的丑八怪宠物非常讨厌。”

  赫敏脸上一阵抽搐,看样子是气炸了。威克多尔暗自希望等赫敏再见到罗恩的时候已经冷静下来。

  两个有彼得两倍身材的食死徒穿过洞窟入口走了过来。轮子都已经解锁,于是他们推起赫敏朝升降梯走去。升降梯有个很大的平台,能把他们全都装下。平台上升时,威克多尔一直紧攥着大衣里的小瓶子,小心观察着赫敏,等她的信号。

  上升这段路相当长,最后终于到了塔楼。他们把她推出升降梯,来到露天里。威克多尔能看见摄魂怪在要塞上方飘荡。寒风刺骨,他倾身靠向赫敏,以免在风声中听不见她说话。

  另一名食死徒正等着他们,威克多尔立刻认出他是贝拉特里克斯的丈夫,罗道夫斯。塔楼上有个笼子,大得足可装下赫敏的棺材架子,外加五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把她推进笼子里,就在众人随后手忙脚乱地钻进笼子时,威克多尔听见她悄声说:“动手!”

  他双手灵活,动作快如闪电。毕竟,他是职业魁地奇找球手,曾无数次以麻瓜魔术技巧骗过对手抓住飞贼。他手上耍了个花招,加上恰到好处的误导,成功把小瓶的内容物倒入她口中。几乎与此同时,门钥匙被激活了,将他们送往里德尔府。

  *

  来接他的是卢修斯和贝拉特里克斯,斯内普紧随在二人身后。

  哈利不敢向斯内普投以厌恶之外的眼神,也不敢使用摄神取念。

  “黑魔王召唤你来此,波特,”贝拉特里克斯说,“现在该是你表示敬意的时候了。”

  “我刚把纳特用完。一个西可你找得开吗?”

  “放肆——”

  “好了贝拉,”卢修斯慢条斯理地说,“完全没必要发火。波特只是在开玩笑,不是吗,小子?”他做了个优雅的手势,几个着长袍的食死徒从他们身后走上前来,架住哈利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我的幽默感这一两个小时里已经丢光了。”哈利咬牙切齿地说。

  “波特总是不愿意服从权威,”斯内普冷笑道,“总是自以为凌驾于规则之上。”

  哈利对三人怒目而视,甚至他对斯内普的怒火都无比真切。这个油腻腻的蠢货在胡说什么呢?虽然他感觉仍有机会击败伏地魔而不危及自身的灵魂,却实在没那个心情接受斯内普的言语侮辱,不管那是不是为了帮他而装出来的。

  他被押着原路返回地面,终于迈出地窖时,走廊里那一缕微风简直清爽宜人得不可思议。

  抵达目的地花了相当长的时间,足以让哈利振作精神去迎接更可怕的境况。

  他们最终来到巨大的双扇门前,气派的外饰暗示着他们将进入的是某种室内娱乐场,比如舞厅,或者剧场。斯内普推开门,映入哈利眼帘的是宏伟的舞厅,地毯和插满蜡烛的枝状吊灯都透着皇家气派。

  真典型,哈利心中嗤笑,伏地魔总是自以为超乎寻常地重要。

  有人捅了他一下催促他,于是他继续朝前走。华丽的地毯吸收了他们的脚步声,等走到地毯尽头、踏上舞厅的大理石地面时,哈利终于能仔细打量那个被称为黑魔王的人。

  他和上次哈利在神秘事务司时所见并无二致。

  那骷髅般的形象没什么改进,灰白得不自然的皮肤也没有一点血色,只是个头似乎高了点,那张蛇脸比过去更像爬虫。就算是在伏地魔手拢着脸、透过他蜘蛛般的手指微笑的时候,那双红炽的眼睛里依然写满恶毒。

  “真是好久不见啊,不是吗,哈利?”伏地魔嗓音里有种故示亲切的造作。他从他那王座般的椅子上长身而起,黑色长袍逶迤垂落,苍白无毛的脸与兜帽的暗黑形成鲜明对比。他掀开兜帽,光秃秃的脑壳在烛火下微微闪亮。

  坚纽斯立在他座椅一侧,身着华服,背上斜着长剑,腰上还挎着一柄。座椅另一侧是格雷伯克,破碎的衣衫和虬结的手爪都显示着他的凶狠。两个非人类,俱为黑暗之子,一个俊美,一个粗野。

  哈利不禁想知道伏地魔是否觉得坚纽斯的永生不死令人着迷,格雷伯克的冷酷无情也叫人赞叹。

  “还不够久,汤姆。”哈利轻快地答道。

  伏地魔脸上波澜不惊,但哈利的伤疤火辣辣地疼。

  哈利咬着牙轻声唏嘘,强忍着没叫出声来。他几乎可以说是做到了,但那只是因为卢修斯往他腿弯里踢了一脚。

  他感觉手腕上的束缚松开了,一下向前栽倒,双手撑住地面。他两边手腕血淋淋的,好几处皮肤被粗砺的绳索磨破了。

  伏地魔轻挥魔杖,一只托盘飘到了两人之间,盘里盛着三种不同的魔药,每种两瓶。“这条咒语没有繁复的仪式,”他边说边放下盘子,“就是纯粹的魔法——激活用的魔药,系统的魔咒工作,和自然的魔力。你早就在我父亲的墓地见识过了。你还记得,不是吗,哈利?”

  哈利记得再清楚不过了。这记忆深深烙印在他脑海里,因为他曾不得不眼看着塞德里克死去。那是哈利第一次与一位朋友死别。

  “你还是乖乖配合……为好。”伏地魔以略带遗憾的口吻说。

  哈利不愿被激怒。“她在哪?”

  伏地魔一脸厌恶。“他们很快就要到了。我到现在都没法理解,你们这些凡人怎么会如此执着于种种感情中最软弱的一种,而且是在你们最……”他顿了顿,斟酌着字句,“艰难求存的时期。”

  哈利神色讥诮地看着他。“你还不是永生不死的,汤姆。魂器只是对永生的拙劣模仿,或许看上去、感觉上去很真实,却改变不了事实——那不是永生。”

  坚纽斯居然笑出声来,但伏地魔看样子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再过一秒钟,他可能就会对哈利施什么厉害的咒语,但一阵风横扫进屋里,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噼啪作响的蓝色火花充斥舞厅,一个幻影般的气团旋转着成形。气团渐渐凝聚,像明亮的蓝色光球在移动。它陡然定住,显出一个笼子来,笼子里有五个男人和一个相当大的装置,看着像是具竖立在架子上的铁棺材。

  哈利认出其中二人是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和彼得。另外几个看来是食死徒喽罗,面孔都隐藏在兜帽之下。

  那装置被推出了笼子,哈利目不转睛,像着魔似的死盯着它。或许是因为镂在棺材金属表面懒懒蠕动的怪兽和神奇生物,也可能就是铁架本身,看上去如此阴森,透着中世纪风格,让人想起那些古老的哥特式教堂。

  有个食死徒轻手轻脚地脱离队伍,悄悄挨近斯内普。

  哈利视线四下游移,想看是否还有别人发现这情况。显然没有人注意斯内普。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装置上,目送着它被推向哈利的方向,哈利猜想着个中缘由,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那装置转了过来,可怖的现实霎时展现在他眼前。一看见她,他就觉得喉咙发紧,越是眨眼强忍泪水,就越是泪流不止。

  他从地上爬起来,指腹轻抚过她的脸颊,生怕把她伤得更重。他喃喃唤着她的名字。

  她睁开了痛苦、深陷的眼睛,默默朝他露出一丝微笑。

  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回头怒视着伏地魔。“放她走。马上放她走,否则我不会——”

  “我们不会现在就放她,”卢修斯插话道,“她马上会寻求最近的血液来源,所以,不,我们不会放开她。”

  “坚纽斯会照顾她的,”伏地魔轻声冷笑道,“不是吗,坚纽斯?”

  坚纽斯微微一笑。“当然,我会好好照顾她呢,比对吕西安更好。”

  她泪水夺眶而出,那饱受折磨的眼神和所罗门一模一样。

  哈利攥紧了拳头,心如刀绞,绝望地想抓住某个人痛打。他靠近一步,努力在这间仇敌环伺的房间里找到一点私人空间。“会没事的……”他柔声说着,用拇指轻轻拭去她的泪水,“会没事的。”

  她睁大了眼睛,一言不发,泪水却顺着两颊滑落,目光炽烈,仿佛想告诉他什么,却不能开口。

  哈利压住心头的恐慌。他们割了她的舌头吗?

  她双唇紧闭咕哝着什么,泪光闪烁的眼睛里满是急切。

  迷茫中,哈利滑进了她的意识,听见她的心在喃喃低语。

  吻我……吻我,哈利……

  他讶然睁大了眼睛,但没有质疑她的用意。他捧起她的脸,对着她的嘴唇深深吻了下去,在与她的唇舌交缠的触感间,品到了斯内普最后一瓶魔药的味道。

  *

  耶希敏在冥想中抬起眼,看着纳吉尼缓缓滑行穿过洞窟入口。尽管视线模糊,身体感觉像被抽空了一样,耶希敏还是笑了起来。

  “哦,你好啊,纳吉尼,”她说,“你妈妈在哪呢?”

  丹达拉从黑暗中踱出,风姿绰约,泰然自若。

  耶希敏不禁冷笑一声,深恨缺乏养分正令她的容颜日渐枯槁,皮肤开始剥落。她想象得出,她的头发也已经失去光泽。简直是雪上加霜。

  丹达拉用蛇佬腔对纳吉尼说了些什么,纳吉尼在一旁蜷起身子,张嘴冲耶希敏嘶嘶吐信,然后舒舒服服地盘成一团。

  “他们先前就抓住了赫敏,如今哈利也落入他们掌握之中。一切都在照计划进行。”

  耶希敏嗤笑道:“谁的计划?你的还是神谕的?”

  丹达拉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一边在近旁的椅子上落座。那椅子简陋得像给挤奶女工准备的,丹达拉却愣是能坐出王室风度来。耶希敏心想,丹达拉真是浪费了这么良好的教养。她本可以在没有吸血鬼知道的地方,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她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仍旧屈服于神谕的诱惑。神谕的智慧真是超乎人的想象。

  “丹达拉,你觉得在三位上古长老中,神谕为什么偏偏选择向你揭示这个能改变世界的预言?为什么它不选择把这重要的知识传授给更年长更智慧的哈法尼?或者更温和更仁慈的涅蓓特?它选择你,是因为你的野心,因为你的血统……它知道在三位长老中,你是最容易被它支配的一个。”

  丹达拉支棱起眉毛。“我有野心,没错。这是我一向看重的品性,可我希望你别装得好像你不是和我一样野心勃勃。孩子,你的野心甚至比我还要大呢。”

  “确实,可我的动机比你的理智。你受老式的家族观念所驱使。因为伏地魔正好是你异母兄弟的后裔,你就以为自己不知怎么地有资格在这个预言里插一脚——”

  “一个吸血鬼的凡人血亲被视为最神圣的——”

  “是啊,是啊。我知道俗话是怎么说的,可我看不出伏地魔会这么多愁善感。跟我说说……他有没有叫你丹达拉姑婆啊?”

  “他对于他和我的血缘关系有多少了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他会反咬你一口,”耶希敏嘶声道,“一旦得到力量,得到永生,他就会让你和其他被他踩在脚下的可怜凡人一样流尽鲜血。他才不在乎你是他那位伟大祖先的异母妹妹还是私生女呢。他只想独揽大权。他不会和人分羹。就像他的曾祖想的那样。你等着瞧,丹达拉。他就像萨拉查一样——”

  “够了,”丹达拉压低嗓门喝道,明显正强忍怒意,“萨拉查从没有欺骗我信任他。就算当时年纪尚幼,我也知道萨拉查注定会失败。他独自在求索之路上前行,他太过纠缠于人性,没有看出唯有永生才是真正的力量。他的后人已经从曾祖的错误中学到了教训。”

  “或许吧,但问题是……你又是否从你的错误中学到了教训呢?”

  *

  在那座离苏格兰海岸不远的小岛上,罗恩看着威克多尔送来的魔法地图,皱了皱眉。

  所罗门注意到了他的犹豫不决,问他出了什么问题。

  “追踪护符不在阿兹卡班了。”罗恩回答。

  “你说她不在阿兹卡班了是什么意思?”

  罗恩抬起眼,神色有点懊恼。“我没说她不在阿兹卡班,我说追踪护符不在那里。斯内普说他会把追踪护符附在赫敏的看守身上。也有可能那看守把她留在阿兹卡班,自己回了伦敦……”

  “她回了伦敦?”

  “所罗门!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所罗门叹了口气。“我在听!只是现在我脑子很乱!”

  “你们这俩小子到底还去不去阿兹卡班?”一个船夫一边问着,一边把威士忌酒瓶传给另一个船夫。

  “我们也不知道。”罗恩无助地说。

  “这几天还真是遍地吸血鬼啊。”两名船夫中个头较大的那个说。他扫了所罗门一眼,又转向罗恩。“都一窝蜂地往这儿跑……当然,我最近摆渡过去的那俩吸血鬼是囚犯。你好像和你带来的吸血鬼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罗恩一怔,怀疑地看着那船夫。“等等……你刚才是不是说‘那俩吸血鬼’?复数形式?”

  “什么形式?”

  所罗门懊恼地看了罗恩一眼。“最近两周,有多少吸血鬼被运到阿兹卡班?作为囚犯?”

  两个船夫对视一眼,都耸了耸肩。

  “我记得是两个。”一个对另一个说。两人似乎达成了一致,异口同声说:“是两个。”

  “那你们能不能看出是否两个都是女人?”

  矮个船夫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当然能!那两个都是漂亮妞儿,特别是第一个。虽然被他们整得不那么漂亮了……”

  罗恩望向所罗门。

  “我们要去阿兹卡班,”所罗门说,“如果赫敏和哈利在一起,哈利会照顾她的。如果她还在这里,我们可以找到她,而且找到耶希敏。”

  罗恩略加思索,点点头。“那我们就出发吧。我们要找到唐克斯小组,一起过去。梅林保佑,如果想从阿兹卡班劫人出来,我们将会需要能得到的一切帮助。”

  译注

  [1] 保加利亚语,他妈的!

  [2] 保加利亚语,是的。

  Chapter End Notes

  如你所见,故事尚未结束!!!敬请期待下一章,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