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永远的骑士>第三十五章 烽烟初起

  Chapter Notes

  尾声日益临近。我自己都难以置信啊。

  感谢热情支持本作的诸位。你们都太棒了!不,别担心,这不是最后一章!笑。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向大家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向Tome Raider献上无数感谢、拥抱和蛋糕!她在本章完成的校对工作之出色叹为观止。这一章是个棘手难题,需要她的魔法挽救,她也确实再次施展了魔力!对此,我很是感激。当然,我一向感激她,不过我愿意一直重复到喘不上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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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敏?”

  她的皮肤在房间的黑暗中泛着光,如同苍白的月色,她眼眸里闪着琥珀和棕色的亮环。他能看见她的尖牙探出唇缘。泪水从她眼中夺眶而出,悲伤而认命的表情清晰地写在她脸上。

  “我不能让你死,”她低喃着,身形凝滞,“你能理解吗,哈利?我不能让你死。”

  他蹙蹙眉,试图伸手抚摸她。他动弹不得,但他是如此希望能给她安慰。“会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不会了。”那声音如此清晰,哈利只觉胃里纠结起来。

  在她身后,又有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像她一样苍白,但更高大,更年长。他的黑发与夜色交融,当他微笑时,双眼像金子一样闪闪发亮。

  坚纽斯。

  哈利走向他们,轻捷的脚步渐渐变成绝望的奔跑。可是无论他如何拼尽全力,都触不到她。

  坚纽斯的胳膊以一种占有的姿态,蛇一般柔滑地环过赫敏肩头。“由我亲手创造。由我亲手毁灭。”

  “离她远点!”

  赫敏的泪水仍在流淌。坚纽斯的手指穿过她发间,那轻柔的爱抚让哈利胃里一阵翻涌。

  坚纽斯抓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拽,松开了环住她的胳膊,只把手摁在她肩上,逼她跪下。她逆来顺受地照办了。

  哈利摇着头。他从前也见过这个场景。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赫敏合上了双眼,利刃挟着银光划破森森夜色。

  哈利大叫着她的名字,求她快跑,求她反抗,别乖乖引颈就戮,但她充耳不闻,或许她听不到他,而他只能恐惧地看着坚纽斯挥刀斩向赫敏的脖颈。

  哈利发出痛苦的尖叫,眼见她毫无生气地歪倒在地,身首异处。

  *

  “哈利,醒醒!”

  哈利猛地睁开眼,张大了嘴,却叫不出声来,心脏狂跳。一切都是一片模糊,几乎看不清事物,但他清楚地感觉到胸膛剧烈起伏,全身都是冷汗。他惊慌地喘息道:“赫——!”

  “没事了!我在这儿!”她音调有点高,似乎她已经说过一遍又一遍,只是要让他听到,“哈利,没事了!”

  她的头发模糊就在眼前,他伸手去摸,触到那卷曲的发绺时,他的手指都颤抖起来。他一边用力呼吸一边抚摸着它,凝神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的,她还活着。

  她一定是感觉到了这种需求,因为她轻轻嘘着让他安静,同时用轻柔的吻消解他的不安。

  慢慢地,他冷静下来,记起他们俩在床上,因为之前做过爱,都还赤着身子。

  她的手掌安抚地停留在他脸颊上,她的乳房亲密地贴着他的胸膛。

  “那只是一个噩梦,”她低声絮语,“只是一个噩梦,哈利。嘘……没事了。”

  他还在喘着气,但她的嗓音舒缓人心,他能感觉到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

  他咽了口唾沫,只觉嗓子里发干。这是他第二次做同样的噩梦,第二次尖叫着醒来。第一次是在昨晚,那时赫敏不在他身边。

  她的存在令人安心,这一次,他更容易摆脱噩梦的影响,放松下来。

  他双手捧住她的脸,把她拉近了亲吻。她的嘴唇柔软而体贴,热情地向他敞开,任他品味。她柔滑的舌头和他纠缠在一起,那感觉既令人亢奋又令人安心,他需要这样的安心感,因为那噩梦曾经成真。他曾感觉过她的生命在他指缝间流逝,但或许还有更糟的,在那五年孤注一掷的追寻中,他曾感觉找回她的希望缓慢而痛苦地一点点磨灭。

  此时此刻,他怀抱着她,陶醉在与她紧紧相依的感觉中。他的双手纠结在她发丝间,手指拂过她卷曲的发绺,落在她肩上,陷进她柔软的肌肤里。

  她的皮肤果真触手冰凉吗?或许他自己的体温渗入她体内,会让她温暖鲜活?

  她还活着。她不会死。不会。在她让我感觉如此真切的时候,不会的。在我能望进她眸子里,看见她是如此深爱我的时候,不会的。

  他在床上将两人翻了个身,凝视着她,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

  她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他,回想起来,她目光中总是饱含对他的爱意,哪怕是在愤怒企图掩盖那些情绪时也是如此。

  “哈利?”她低声唤道,无疑是想知道他的想法。她似乎犹豫不决,不知该和他说话还是和他做爱。

  他替她做了选择。他试探性地将嘴贴上她的双唇,像是温柔的说服,同时他的手顺着她的躯体向下游走。她接纳了他的亲吻,一边挺身迎合他双手的动作,一边抓住他的头发。

  两人的腿彼此纠缠着,他哄她分开双腿,让他的手指溜进她体内,同时用舌索取着更深的吻。唇舌交缠间,她嘤咛一声,他的回答是用手指慢慢画着小圈,将拇指按压在他知道她最喜欢的地方。

  他停下亲吻,她喘息着,投来质疑的目光。他唯一的回答就是,将唇印在她颈窝里,用舌尖舔舐她柔软肌肤下脉搏的跳动。

  他体内翻涌着渴求,要用尽一切手段,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她还活着。品尝她的每一寸肌肤给他带来如此原始而纯然的快感。他的唇渐渐下移,吮吸着她的乳头,爱极了那柔滑肌肤抵在他嘴唇上的感觉。她低吟的赞赏令他惊叹,还想听到更多。他一路向下吻去,在她峰谷间流连,渐渐转向她的肚脐。

  他用舌尖轻舔她的肚脐眼,她微微颤抖,蠕动身躯,或许还有些心痒难耐,因为她心知将要到来的是什么。他没有让她等候太久。他无意拖延。他需要她,一如她需要他,让他的舌头探索她最深的隐秘对他们俩而言都是令人满意的。

  他想要听到她热情的尖叫,想要感受到她的手指在他发丝间收紧,想要品味到她的高潮,因为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像是将生命重新注入她的身体。

  他抵着她呻吟,忍不住伸手抚摸自己,但这动作只是一晃而过,他知道如果他继续下去会有怎样不尽人意的影响。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声音上,回应着她腰胯的轻微动作。片刻之后,她放弃了隐忍,他的名字从她唇瓣间脱口而出,她那紧贴着他唇舌弓起的身体就是他生命的依托。他几乎当场达到高潮;看到她这副模样是如此令人动情,但他还想看到更多。下一次将她带向高潮时,他要注视着她的眼睛——这渴望甚至比他自我释放的需求更加炽烈。

  确信她已经完全登顶后,他躺在她身侧用鼻尖轻蹭着她耳后柔软的肌肤,任她慢慢平息高潮后的战栗。他不想让她因为不好意思而从高处陡然跌落。虽然他们彼此亲密无间,但他看得出她脆弱的那些时刻,他感觉,这是某种他的赫敏·格兰杰不希望为人细察的东西。所以即使它们触手可及,让她知道他并未窥视也就足够了。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将双唇印在他嘴上。他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个渐渐加深的吻。她扣住哈利双肩,催他靠得更近。

  他无意拒绝。他那小伙计早就立起身呼唤着关注,对她肌肤最轻微的触碰都异常敏感,他支撑不了太久了。她在毯子下面扭动身躯,用双腿勾住他;随着一个轻松的挺身,他进入了她体内,时而闭眼品味那感受,时而睁眼看她的反应。

  没有腰胯碰撞的剧烈动作。这是一次缓慢而持久的结合,他们享受着其中的悠长韵味,即使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麻痒难当,即使小腹内躁动着释放的欲求。

  他爱极了这样凝视着她;爱极了看到她眼中的迷离神采,看到她的嘴唇如何扇翕着吐出最撩人的呻吟,看到她如何在他身下弓起背脊,他能感觉到她的乳头擦过他的胸膛。他想要看到她两颊的红晕,看到她十指紧扣他双肩,低喃着“别停下。哦,别停下……”的时候,神情是多么无助。

  没有注视她的时候,他品味着她,舌尖在她脖颈、肩头、耳后的柔嫩肌肤上游移,最终回到她的嘴唇,因为她用亲吻许下的甜蜜诺言是是他永难餍足的渴求。她柔软的舌头与他交缠着,那美妙的感觉充盈了他全身,几乎要满溢而出。

  轻柔的律动引得他喉底发出一声低吟。赫敏是如此温暖,柔软,生气勃勃,完全不同于人们对吸血鬼的认知:冰冷,僵硬,死气沉沉。

  这正是他此刻所需要的,感觉到她和他的命根紧紧相连,切切实实地知道她还活着,安然无恙,欢愉快乐,一如她给予他的体验一般。

  她的低喃变得愈发轻浅,但他能听懂每一个字。他们结合得如此紧密。他再次扭动腰胯,扣住她大腿后方,将它抬高到一个他知道能让两人都感觉更好的角度。

  她捧起他的脸,他能感觉到她已经近了。她全身滚烫,她低喃的“就像这样,哈利”同样语气灼热。他抢过她的手腕,亲吻着脉搏跳动的位置,然后用舌尖舔舐。

  伴随她高潮而来的呐喊激情无限,在她登顶几秒钟后,他也紧随而至,在她体内达到了顶点,淹没在席卷而来的喜悦狂潮中。

  他花了一阵子平复呼吸,胸膛起伏不定。他能感觉到她细微的喘息,有那么一瞬,一个念头不期而至——呼吸对她而言并非本能。他迅速推开那念头。她跟他说过,呼吸的感觉仍能令她心绪平静,在她身上发挥着非常人性化的作用。这是她必须做的事,对他们俩都是一种慰藉。

  他小心翼翼地从她身上翻身下来,过了一会儿,她调整姿势把头靠在他胸口上。他舒臂揽住她,沉浸在快感的余韵中。她用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锁骨。

  这让他模糊记起他已经不再戴着神谕挂坠了。在见过那样的景象之后,无论那水晶小瓶上的银饰多么迷人,他想他是没法再戴上它了。

  两人静默片刻之后,她终于开了口。

  “你想谈谈那个梦吗?”她问道,嗓音慵懒。

  他知道她并不累,想到她用这些小把戏来引导他放松和交流,他不由咧嘴微笑起来。他并非不喜欢这样。实际上,他觉得她如此配合他是很体贴的做法,因为他正感觉昏昏欲睡。

  “我不知道,”他回答,“也许吧。把它说出来它就会放过我吗?”

  “有可能。你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吧?”

  他摇摇头。

  她颔首答道:“那是个什么梦?”

  “是关于你的。你不想让我死,我告诉你我会没事的,但是你没有……回到我身边。然后……坚纽斯杀了你。”他叹了口气,疲惫地揉着眼睛。他故作镇定地看着她。“大概就是那时候,我在梦里尖叫起来。”

  她眉头微蹙。“那只是个梦,哈利。有时,梦让我们看到自己心底最深的恐惧。你是不是觉得我会牺牲自己让你活下去?”

  他顿了一顿。“这不公平……你会为我那么做,可你却不会让我为你做同样的事。”

  她唇边勾起一丝伤感的微笑。“我也没打算太早去死。那样好像太浪费永恒的生命了,你不觉得吗?”

  “是啊,太浪费了。”他边说边把她朝怀里搂了搂。她依偎在他臂弯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她言语间的宽慰听起来有些无力,似乎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好受些。他们之间所拥有的,是一种甘愿自我牺牲的深挚爱恋。当局势不可避免时,当必须挺身而出为对方承受一道恶咒或者致命一击时,他们都不会有丝毫犹豫。知道她在这方面的决心和他一样坚定,让哈利心里很是纠结。

  “我不会让你出任何事的。”他说。他语音轻柔,却情真意切,不容置疑。

  沉默为这个承诺画上了句号,然后她倾身用一个无比热烈的吻将其封印。

  *

  耶希敏用一根手指描摹着牢笼的铁栅,她的皮肤一贴上圣化过的栅栏就咝咝作响。几缕轻烟冉冉升起,即便在一支快熄灭的火把投射的黯淡火光中也清晰可见。

  这是间有趣的囚室。她从外面看过它的模样,知道出入口上方放着圣饼。她还听过一些传说,说栅栏本身是从一处圣殿的废墟中拆来的。用于搭建囚室围墙的石块来自同样的宗教圣地。她不打算尝试强行冲出这间囚室。

  再说,她现在也没有强行冲关的力气。她没有足够的血食。他们也没给她棺材,所以她无法优化所补充的能量。她没有被阳光烧死的危险,没有一缕阳光能透射进深深的洞窟。她有种感觉,他们把她带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杀她。

  她正被渐渐消磨掉体力。她正被“劝说”。他们是想削弱她,但她已经打定主意,不会软弱得认输。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在起作用。耶希敏所事奉的力量并不关心那些她不得不参与的小打小闹。

  耶希敏活过五个世纪靠的可不是坐以待毙。她对按兵不动的等待并不陌生。她会静候时机。

  有东西在黑暗的拱道里骚动着,随着它渐渐靠近,那支黯淡的火把亮了起来。越来越多的火把照亮了牢房,但来访者仍驻留在阴影中,暗不见光。

  藏头露尾的,这是她一贯的作风。她的巨蛇纳吉尼都比她喜欢光。它在她脚边游走,寻找着火光的温暖。它尽管是黑暗生物,却毕竟是活物,就像其他生物一样,喜欢火的光亮和温暖带来的慰籍。

  耶希敏轻声笑笑。“纳吉尼想念你吗,母亲?”

  丹达拉对话中的暗讽置若罔闻,不是因为她愚蠢,而是因为她的度量没那么小。

  “也许吧。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言听计从。我有些孩子就没那么孝顺。”

  “你一定是在说坚纽斯吧。”

  身为三位上古长老之一的丹达拉吃吃笑着。“坚纽斯除非觉得被吩咐的事符合他的目标才会去做,就算在那时候,他也喜欢为所欲为。所以是的,我是在说坚纽斯,但我也是在说你。”

  “我过去一向照您的吩咐办事。”

  “是啊。你过去是这样,但时态是关键,不是吗?过去?你现在很不听话。”

  “因为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吗?你手底下还缺唯唯诺诺的人吗?我的职责又不是拍你马屁,丹达拉。我的职责是领导女巫会,维系平衡。我做的都是我觉得对吸血鬼种族有利的事——”

  “所以你一开始让坚纽斯看了预言?”

  耶希敏陷入了沉默,略有点窝火,然后故作痛苦地叹了口气。“男人啊。你永远都不能信任他们。”

  丹达拉笑道:“一个错误,对吧?话说回来,也许让他看到预言本来就是你故意的。”

  “我不是一个傀儡。”耶希敏匆匆道。

  “哦,”丹达拉以很是理解的口吻说,“我得承认,如果处在你的位置,我可能也会这么做。你认识坚纽斯有——啊,五百多年了吧?你在成为吸血鬼前就认识他。他是个英俊迷人的外国传教士,而你是个年轻纯情的异教女继承人……换成我也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耶希敏翻了个白眼。“我们女巫会的人总想知道我是怎么变得这么扭曲的。我从没跟他们说过是跟你学的。我喜欢让他们觉得我生来如此。”

  “你本就生来如此。病态扭曲的心灵不是我所能教导的。我选择转变你是因为你无需教导。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甘之如饴。”

  “真令人安慰。却不能改变事实,我曾信任他,而他却背叛了我。”

  丹达拉发出一声同情的轻叹。“他是你在女巫会的副手。你会信任他、让他看预言也很自然。”

  “我没想到到我们对它的理解如此不同呢。我也没想到你会听信他的说法。”

  “我们的理解不完全一样,chica[1],但我承认,他的理解对我很有用。而你的理解会把一切都毁了。所以你会落到今天这个处境。我不能让你阻挡命运的脚步。”

  “命运?是你所认为的吧。你让坚纽斯相信他所希望的理解,好让他扮演好他应当扮演的角色。真是差劲透了,丹达拉。”

  “我不好直接叫他去转变赫敏,我亲爱的。他领悟了他的角色,我想他扮演得不是太友好。让他感觉必须与人类联手,能帮他把角色演绎得更好。你我都知道,只要不加干涉,伊希斯之血传达的就是真理。我在血之预言里显然不扮演积极的角色。我必须让坚纽斯引导他自己走向他最终的命运。”

  “现在他想杀了她。他完全弄错了,如果你不阻止他——”

  “就算他错了,我也无须阻止他。如果他真的搞砸了,命运自会引导他走向毁灭。”

  耶希敏嗤笑道:“说真的,你指望我会对这种胡说八道买账吗?你也以为他对血之预言的解读是正确的!否则你不会让他跑去跟人类混在一起。我觉得这真是太恶心了,你居然让坚纽斯追随一个眼里只有权势的盲目疯子——”

  “我们都有自己盲目的地方,孩子。你和我们一样渴望权势。别否认了。”

  耶希敏没有否认,但她继续说了下去:“关键是,我们和这个人类结为同盟……是违背自然的。他夸夸其谈着消灭同类中的劣等人。我们活在世间千百年,丹达拉。我们经历过瘟疫流行,种族屠杀,社会偏见,女巫审判……它们深层的本质都是一样的。以我们最基本的需求而言,没有什么‘劣等人’。伏地魔将打破伊希斯女巫会维护了两千年的平衡。这是错误的。你要想清楚!”

  丹达拉沉默片刻,不悦之情溢于言表。“耶希敏,我们活在世间千百年,不是因为我们永生不死,而是因为我们能够适应世界的变化。死去的都是那些拒绝改变的——”

  “这不是一个伊希斯会赐予祝福的改变——”

  “不是吗?我们受制于这些人类已经太久了!这又是为什么?因为他们能够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因为他们以金钱和抢夺的土地统治世界,为我们提供血食。因为他们能够在我们入睡时杀死我们——”

  “我们被赋予这些弱点是有原因的!自然赋予他们这些能对抗我们的优势是有原因的。要是我们没有那些弱点,就有能力一举将他们彻底消灭——”

  “没错——”

  “可我们不该那么做。我们的生活质量有赖于他们的存活,有赖于他们的健康快乐。在这两千年里,我们无法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是因为我们母亲的母亲知道那会在她的孩子们之间造成毁灭性的后果,所以她们将我们限制在黑暗中——”

  “我们曾在日光下行走。我们命中注定回归本来面目。这也是血之预言所希望的,耶希敏。你无法否认伊希斯之血大声疾呼的要求。”

  “我们被剥夺了白昼是有原因的,或许我们有一天能重回阳光之下,但我不相信那能如此轻易达成。通过这个人类来达成目的是对我们女性先祖意志的牵强附会。这个伏地魔代表的是某种只求捷径的拙劣对策。我不信任它。我情愿相信我们女性先祖的智慧更胜一筹。”

  “我就是一个女性先祖,孩子。”

  “你只不过活了一千年,丹达拉。还有比你更年长的吸血鬼。别自欺欺人了。一个真正智慧的上古长老不会介入人类的权力斗争。你本该超然世外。正因如此,我没想到你会是内鬼。正因如此,你才能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你结论下得太早了,”丹达拉很是好笑地说,“你觉得我拼命想让这个预言变成现实。啊,你太小看我的智慧了,亲爱的。我在等待时机。我在等待,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耶希敏恼怒地嘶声道。

  “你或许是血之守护者,耶希敏,可那并不代表神谕不会召唤其他人聆听训诫。”

  耶希敏听出言外之意,顿时睁大了眼睛。她当然知道神谕偶尔会因为某种原因召唤其他人。绝大多数讯息经由她传达,这是她作为守护者的职权,但有时候神谕确实喜欢自行其是。就像之前的历任守护者一样,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反正拒不承认也无济于事。再说,傻瓜才会对抗神谕的意愿。

  然而,当神谕以如此方式行动时,总是让人有点担心。它的觉醒几乎总是伴随着流血。转念一想,耶希敏意识到那早已经开始了。“你……你知道这个预言多久了?你知道多久了?”

  丹达拉面带微笑,尖牙隐隐闪现。“你是希望我说得准确些吗?是有一个日期,据我所知,好像还是个大日子。”

  “求你了。越准确越好。我恳求你,给我一个日期。”

  丹达拉轻笑起来。“那是在1981年10月31日……”

  *

  哈利把魔法部的猫头鹰邮件读了第三遍。倒不是他不知道这消息会送来。他已经收到了麦格从霍格沃茨寄来的回复,早料到伍德豪斯的报告随后会到。

  斯内普的魔药是良性的,无毒,可以相对“安全”服用。至于它是否真如斯内普所说,能达到预期效果,就只有等哈利服下它以后才知道了。

  他看着书房墙上的钟。晚上七点刚过。赫敏估计已经醒了,很快就会来见他。

  他拿起叠着的羊皮纸,揉成一团丢进火里,然后倾身俯向壁炉,凝视着炉火,陷入了沉思。

  书房门上响起一记叩门声,他招呼那人进来。

  是赫敏。一见他脸上的表情,她就把原本的来意暂时推到了一边。

  “还好吗,哈利?”

  他朝她微微一笑,暗自希望她不会深究。“还好。只是在想事情……”

  她皱皱眉。“你想谈谈吗——”

  “不。没事。怎么了?”

  她注视他片刻,但此行目的的重要性终于盖过了对他的担心。“我得跟所罗门和吕西安一起出去。麦克劳德氏、血亲会和兄弟会已经联系了惠子。他们想见我。总而言之,惠子不乐意当我的私人助理。要是不快点过去,我这‘头儿’大概会被惠子给‘咔嚓’了。”

  哈利没被她的俏皮话分心。他皱皱眉。“要人陪你吗?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去。”

  这下轮到她皱眉头了。“我不是一个人去。所罗门和吕西安会陪我,惠子也会带她的亲随到场。他们都是我的随扈。”

  他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你知道我的意思。他们过来是一回事,你去见他们是另一回事。他们是欧洲三大吸血鬼组织的人,赫敏——”

  “哈利,这我知道——”

  “我没法信任他们。我也不该信任他们。想到你是在他们地盘上,我就更信不过了。也许我应该和你一起去。”

  “不。这次是秘密会谈。只有我、惠子和三大吸血鬼组织的会长们知道会谈地点。就连他们的副手和亲随都不知情。我甚至都不能告诉吕西安和所罗门那地方在哪,所以我们很安全。哈利,这我们早就谈过了,不是吗?”

  他顿住了。他们确实谈过了。

  他们要见的是赫敏,不是他。有他陪同到场会破坏她的权威。他是该注意别越界了。“是的。你会去多久?”

  她显然松了口气。“就几个小时。我估计这次会谈时间不会太长。他们会向我表明立场——加入或者不加入,商讨结成同盟的细节……我应该会在日出前回来。”

  他点点头。“好吧。我们可以幻影移形带你们过去——”

  “想得美,哈利。我们会开捷豹过去,谢了。”

  赫敏这么聪明,有时候还真是个麻烦。“好吧。可你也不能怪我想试试。”

  她嘻笑着走近他,给了他一个热烈的吻。

  哈利敢发誓,她一定是对他施了软腿咒,要么就是偷偷对他用了外激素。

  当两人分开时,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转向长沙发。

  她柔声轻笑。“晚点,我的狮子。等我回来,好吗?”

  “好吧。”他将唇贴在她耳旁,“小心点。”

  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

  位于赫特福德[2]的麦克劳德府富丽堂皇,丝毫不逊于他们祖宅的坚固实用(他们在苏格兰的城堡和塔楼俨然就是一座要塞)。这座宅邸是一处哥特风格的休闲别墅,大得足够舒舒服服容下几十个到访伦敦的麦克劳德、人类和吸血鬼,拥有供休闲娱乐、讨论公事或者两者同时进行的一切设施。

  会议室空间很大。极简主义设计赏心悦目,除了巨大壁炉上方装饰的挂毯,视线所及看不到一点格子呢的影子。中央长桌大得足可召开大型理事会,但此刻桌旁的椅子并没有坐满。

  桌首坐着布雷南·麦克劳德,吸血鬼氏族麦克劳德氏的族长。他左手边是达菲和罗南。

  赫敏坐到布雷南右手边。她旁边是惠子,然后是她们的亲随。桌旁还分散坐着奥西里斯兄弟会的加百列和安布罗斯,拉美西斯血亲会的塞西尔和巴兹尔。屋子里挤满了影亲血亲,侍立在桌旁,注视着他们的头儿。

  三张羊皮纸摆在赫敏面前,上面签着布雷南、加百列和巴兹尔的名。签名下面的空白处是留给耶希敏的,但此刻耶希敏踪影全无。

  “她失踪了,”惠子说,“我们已经动用所有资源去找她,然而一点线索都没有,就连她到底是被绑架了、自己藏起来了还是死了都不知道。我们不认为她会藏匿行踪。”

  三名吸血鬼会长和他们的副手不同程度地表示了不满。

  “她八可能被绑架。”布雷南吼道,仿佛那是他听过的最愚蠢的说法,“内女人精得很,八可能内艳。她底度素比温度计还高![3]乃肯定四洒了,居然觉得有人办得大仄总四!仄八可能!”

  “有可能,”赫敏耐着性子解释,“耶希敏不会战火迫在眉睫的当口消失,更何况是一场她如此关注的战争。她不会这样。一定是有人把她拐走了。”

  拉美西斯血亲会会长巴兹尔蹙了蹙眉,他是位鬓发灰白的绅士,一身上好的意式西装。“谁有这样的本事?布雷南说得有道理。耶希敏不会被任何人愚弄这么久。绑架伊希斯女巫会的会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至少不可能不留下一地尸体给我们引路。”

  “坚纽斯就有可能办到。五年前他还比不上耶希敏,但他在为人类效力的时候也许学到些什么,长了本事。”加百列说,他金黄的胡髭与天使般庄严的面容非常相称,“有可能是他。”

  赫敏耸耸肩。“是有可能。她也可能被某个她所信任的人拐走了。许多伟大人物的失败源于遭人背叛……”

  塞西尔点点头,靠向他的会长,在巴兹尔耳边说了点什么。

  巴兹尔同样点点头。“耶希敏不相信任何人。”

  “我们都有自己相信的人,”赫敏说,“耶希敏也不例外。她吝于信任,但毫无疑问,她也会信任别人。”她的视线扫过每一位会长,像在问他们是否敢反对她的说法。

  加百列把一只手按在安布罗斯胳膊上,似乎拦住了安布罗斯本打算说的话。他们保持着沉默。

  巴兹尔继续说了下去。“这样我们就要谈到一个问题:我们和你的人类的盟约怎么办,赫敏?”

  “你早就考虑过了,与凤凰社结盟最有利。耶希敏的签名只是种形式。”

  巴兹尔吃吃的笑声荡过桌面。“确实,可是一旦这个同盟需要指挥的时候,我们该听谁的命令?你吗?”

  众人脸上漾开的笑意激怒了赫敏,她顿了一顿,手指深陷进椅子扶手里。她心里直想用什么把他们都狠狠揍一顿。但是再一想,他们又凭什么追随像她这样的人呢?她才二十二岁,刚当了五年吸血鬼。她只是伊希斯女巫会的特工,新人一个,仅此而已。连惠子都比她更有权威。

  “你们不会受任何人命令,”赫敏用外交辞令巧妙回避,“但哈利·波特将在这场战争中领导人类,如果你好好想过你们签的这些契约,就会知道跟他合作对大家都有好处。”

  会长们都和自己的副手交换了一下目光。

  还是布雷南先开了口。“非产好。瓦们得会会仄个巴特小子,谈谈暂略部署兹类底。仄怎件鸟四。乃晓得吧?”

  赫敏勉勉强强听懂了。“呃……瓦晓得。本周将会召开一次凤凰社全体大会。如果你或者你的代表愿意出席,就有机会和哈利……波特谈谈。”她想想补上了他的姓。即使吸血鬼们都多少知道她和哈利的关系,她也不认为有必要显得如此招摇。

  众人一致点头,巴兹尔从桌旁站起来,其他人也纷纷起身。

  “要开会的时候你通知我们吧,”巴兹尔说,“最好用电话。别用猫头鹰,拜托。”

  “我更喜欢猫头鹰。”安布罗斯以他特有的轻松口吻说。

  加百列嗔怪而宠溺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也希望接到电话通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赫敏。”

  “我当然不介意。”赫敏说。

  惠子对她怒目而视。赫敏狠瞪了回去。

  加百列可是奥西里斯兄弟会的会长。你就忍忍吧!

  惠子不会读心术,却也不再瞪眼。

  他们分成几批离开,赫敏跟加百列、安布罗斯和他们的亲随走到了一起。布莱丝和凯特琳也在其中,不过她们都在后面没吭声,咧嘴笑着和所罗门、吕西安调情。

  麦克劳德苑占地广阔,从会议室到他们停车的前门要走很长的路。

  走到半路时,加百列和安布罗斯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加百列告诉安布罗斯车会在门口等他,而后携亲随从容离去。

  赫敏见他们离开有点不解,但什么都没说。加百列走到前头去了,安布罗斯的步子却迈得不紧不慢。赫敏估计他是有话想说,于是配合着他的步调。

  “女巫会愿意接受兄弟会的帮助寻找耶希敏吗?”安布罗斯问道。

  赫敏点点头。“当然愿意。我们感谢一切可能的帮助。”

  安布罗斯笑了笑,朝亲随点了下头。那亲随当即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你坚持要找到耶希敏,如此忠诚实在令人钦佩,”安布罗斯轻声说,“特别是众所周知你和她……你好像不太喜欢她,对吧?”

  赫敏觉得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我和耶希敏的关系非常复杂。”

  “那是肯定的,我倒不惊讶听你这么说。她是个复杂得可怕的女人。她做的事——很多并不受欢迎,但从长远来看,其结果都有利于女巫会乃至吸血鬼种族的未来。”

  赫敏不予置评,安布罗斯似乎也看出她心存怀疑。

  “不管你是否理解,”安布罗斯继续道,“她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这次……消失令人不安,不过,如果这是她……有意放任发生的,我也不会奇怪。”

  赫敏面带好奇地看着他。“她以前也这么做过吗?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布罗斯吃吃笑着。“哦……是的。很早很早以前。当时她还非常年轻,对世界不够了解,缺乏吸血鬼的世故。”

  赫敏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告诉我,说她和我一样吧?”

  安布罗斯毫不掩饰他想笑的表情。

  “不,她和你不一样。耶希敏比你凶悍得多。野心勃勃,而且理所当然地觉得全世界都该匍匐在她脚下。我想,这也不全是她的错。她是女巫会的继承人,接受培养为的就是掌权。所以你不必担心,赫敏。你不可能会变成她,再过一百万年都不会。”

  赫敏不得不承认,她听到这话心里轻松了不少。“当时她为什么消失?她被拐走了?”

  “也可以这么说。坚纽斯带她去了罗马。他们一起跑了。”

  赫敏怀疑地盯着他。“他们在约会吗?”

  安布罗斯耸耸肩。“也许吧。他们从没有公开承认过,但他们当时非常亲密,应该说,后来也还是相当亲密,直到不久之前。我猜,他们价值观差距太大,简直南辕北辙,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不可避免的。坚纽斯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耶希敏则更实际。她有目标有抱负,志向坚定。坚纽斯总是沉湎于旅途,却不是非常关心旅途计划。他总是说他有目标,但我觉得他更喜欢永远别走到终点。”

  她轻声冷笑。“我一定会杀了他。”

  安布罗斯眉毛一挑。“我料到你会有这个想法。他杀了你的父母,不是吗?”

  “他谋害了他们。”

  “大同小异。我不怀疑你有此意图。我相信你下定了决心要杀他。问题是,你能做到吗?”

  赫敏耸耸肩。她已经克服了将来要面对坚纽斯的恐惧。恐惧依然存在,但她已经超越了极限,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如果你是问这个的话,那么我准备好对付他了。无论如何,到时候我会沉着应对……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说实话,我希望你能活下来。失去你这样的人才太可惜了。不是每个世纪都能看到这么年轻的吸血鬼如此毫无畏惧地面对耶希敏这类人或者一屋子的吸血鬼会长。绝对值得瞩目。”

  “是吗?”

  “会长们都倾向于有足够胆量,敢在他们犯错时向他们挑明的人。”

  赫敏有些不大自在。“你跟我说这些是有原因的吧,安布罗斯?”

  他略加思索。“哦,是的。第一,我喜欢你;第二,你拥有的品格是奥西里斯兄弟会所看重的。有原则,忠诚,而且非常机智。你对耶希敏失踪事件的处置就是你最好的推荐。等这一切结束以后,我们希望你能考虑跳槽。”

  这天夜里,她第二次怀疑地盯着他。

  “如你所知,我们和女巫会不同,我们常跟人类打交道。我们不会像我们的吸血鬼同胞那么轻视他们。我们理解他们的价值,哪怕不能说完全理解。你和人类世界的个人关系对我们组织来说是一笔财富。你一点都不在乎对方是一百岁,两百岁,年长或者年轻,这对我们也很有用。”

  “你是在招募我吗?”

  他微微一笑。“鉴于你的头儿不在场,没法活剥我的皮,我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我们肯定会给你更好的待遇,虽然我得承认,不可能比女巫会好太多。当然,你可以带上你的亲随,他们也会得到很好的待遇。报酬方面我们很难超过耶希敏开的价码,但我想可以在工作安排方面给你们优待。少一些流血流泪的活。这对你很有诱惑力,对吧?总不成耶希敏已经把你变成了一部杀人机器?”

  赫敏略加思索。“我会考虑你的提议,安布罗斯。”

  这似乎已足可令他满意。他颔首道:“很好。我就这点要求。”

  说完,他就向她道了别,只留下她在原地微微发怔。安布罗斯和他亲随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老天爷!”吕西安嘶声道,“奥西里斯兄弟会想挖走你!”

  所罗门眉飞色舞。“耶希敏一定会勃然大怒!我简直等不及想看看她的表情!”

  她皱皱眉。“问题是,你得先找到她。”

  吕西安恼火地叹了口气。“你真的觉得她有麻烦了?”

  “很有可能,”赫敏说,“至少这样说得通。”

  “也就是说,我们有大麻烦了。”所罗门说。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嘛,托罗恩和哈利的福,我十二岁那年就不断地陷入大麻烦里。都有点习惯了。”

  “真的?”

  赫敏略加思索。“不。不是真的,但麻烦不再让我感到惊讶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幸的是,我明白。”

  *

  吕西安给大门口那位庄重管家的临别赠言,是问他是否也得穿苏格兰短裙,穿的话,又是否以“传统”方式穿着[4]。对此,管家一本正经地答道:“我做事向来遵循传统,好先生。”

  这回答自然是逗得吕西安一阵大笑,揽着管家的肩晃个不停。管家庄重地忍着愤慨,憋得脸色发青。

  赫敏不得不上前拯救那个可怜的家伙,免得他被迫出丑。她命令吕西安别再像个小丑似的,赶快跟他们回家。

  吕西安露齿而笑。“哦,让我猜猜!你和波特约好了滚床单!”

  赫敏一眼瞪过去。“你怎么不再喊大声点啊,吕西安?木星上怕是听不到呢。”

  所罗门歉然看了管家一眼,吕西安却自顾自放声大笑起来。

  值得赞扬的是,管家已经从吕西安的骚扰中恢复过来,拿出全副风度,保持着举止庄重,目送他们钻进捷豹。

  赫敏又坐在了驾驶座上。

  他们离伦敦只有不到一小时车程,但走的大半是荒凉的乡间小道。路上没有多少娱乐消遣,所以所罗门和吕西安很不安分。所罗门一路摆弄着CD播放机,在嘻哈乐、雷鬼乐、情绪摇滚间来回切换,这自然让赫敏有些抓狂。

  吕西安不停地抱怨无聊,赫敏终于不堪其扰,决定开唱西区[5]歌剧。她当然是唱得荒腔走板,小伙子们赶紧求她停下,于是她愈发唱得兴起。

  赫敏选的是《火爆浪子》中的一曲《仲夏之夜》,最后,吕西安唱起了丹尼·祖科的角色,所罗门则交替充当男女配角,好让赫敏能唱珊迪的歌词。他们以拖得老长的可怕腔调大声唱完了最后一句:“仲仲仲仲仲仲夏夏夏夏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之夜夜夜夜夜夜夜!告诉我更更更更更多,告诉我更更更更更更更更更更更更更多!”而赫敏不得不承认,这非常令人畅快。

  “下一次,”吕西安说,“我们要在格里莫广场边做点心边唱《你是我的唯一》。厨房里的舞台剧,嗯?就像过去一样。我们很久没这么玩过了。”

  所罗门哈哈大笑。“赫敏愿意为此穿得像个放荡妞儿吗?”

  “哦,由不得她不穿,不是吗?要唱珊迪的压轴曲可不能少了50年代的放荡服饰!”

  “我们以前从不理会服装问题!”赫敏边笑边喊。

  “此一时彼一时!”吕西安指出,“这次哈利会看到你。你肯定懂的,不是吗?他会躁热难当,等歌唱完,你们就可以来一场热火朝天的厨房性爱!”

  “这场热火朝天的厨房性爱发生的时候,你会在哪啊?”

  “当然是看着你们啦!如果我不能看完全场,那费尽心思帮你们安排做爱又有什么意思呢?”

  所罗门随手抄起一本皱巴巴的杂志扔向吕西安。杂志响亮地砸在吕西安脸上。“你可真是个偷窥狂。”

  吕西安大叫委屈。“说得好像那是什么坏事似的!你又不是从不喜欢看那些明星的性爱录像丑闻!你也爱Google这些消息,和所有就等着往手上抹润滑液的色狼没两样!”

  所罗门忍不住笑弯了腰。

  赫敏笑着摇头。“说实话,吕西安,可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喜欢把房事到处宣扬。”

  “你应该试试呢。解放自我。说到解放自我,你会叫耶希敏滚开然后接受兄弟会邀约吗?”

  她朝他蹙了蹙眉。“吕西安……”

  “这可是个正经问题!注意,我假设了我们会找到耶希敏。多乐观向上啊,嗯?你应该赞同才是。我个人认为加入兄弟会是件好事。”

  所罗门点点头。“非常同意。加百列和安布罗斯是好上司,我发誓。我只有幸和他们共事过几个星期,但我能看出来,他们非常善待手下人。”

  “哦,他们当然好啦,”吕西安说,“如果那些有关他们搅基的传闻是真的,那他们应该是全英格兰吸血鬼里最性情可亲的两个家伙!”

  “吕西安,放尊重点!”赫敏喝道,自己却不由笑起来,“我告诉你,我应承安布罗斯的时候是认真的。我会考虑他的提议。眼下嘛,我得先琢磨怎么找到耶希敏,怎么帮哈利摆脱麻烦,怎么和卢娜·洛夫古德沟通,因为我觉得罗恩偷窥她的乳沟暗示着他们俩之间有深沉而持久的感情。”

  “你真这么觉得?”

  “不觉得呢。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把‘乳沟’和‘深沉而持久的感情’用在同一个句子里。”

  所罗门耸耸肩。“哈,难免会有这样的事!你和哈利不也在相爱前就搞上了嘛。”

  赫敏皱起眉头。“那不是真的。我当时就已经爱上他了,他也爱上我了。他只是还不知道!”

  “对!”吕西安说,“妓女也都是这么对主教说的。”

  “噢,你这样就招人嫌了!哈利和我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我们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建立了关系,虽然我们先经由肉体才终于发现我们的真心,但那些肉体结合是炽烈的,忘我的,意味深长!”

  “真是太浪漫了。”吕西安说。

  所罗门点点头。“是啊。”

  她回头瞥了一眼,看见他们神色肃然。片刻之后,她板着的脸上绽开一抹微笑。“都他妈住口吧,你们两个。”

  他们俩都笑得直不起腰。

  她一边笑着,一边在嬉闹声中呵斥他们。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吓人的爆炸声,整个车身都是一震。

  赫敏奋力稳住方向盘,所罗门和吕西安大叫着摔在地上。几秒钟后,当他们终于停稳时,赫敏连连咒骂,两个同伴都觉得还是别惹她为妙。

  她只庆幸这条路上没有其他车,否则此刻大概得进行死亡人数统计了。

  “真是妙极了。”她解开安全带,气呼呼地说。

  “我想我们是爆胎了。”吕西安说。

  “不,见——”

  她的话被铺天盖地的机关枪响打断。

  赫敏感觉子弹撕开腹部和胸膛。碎玻璃、皮革片和金属块四下飞射,鲜血喷溅在座椅和仪表盘上。每一颗射入体内的子弹都是一下重击,赫敏奋力抵抗着剧痛,只觉得视野旋转起来。她在这片混乱中试图说话,却一口血涌上了喉咙。

  弹雨停了下来,赫敏靠吸血鬼肾上腺素的支撑,挣扎着想抓住这个空当。疼痛之剧烈简直难以想象,但她必须忍耐,否则将失去所有幸存的希望。

  她双手颤抖着从腰上拔出枪,想扣上扳机,却发现一条胳膊已经废了——一颗子弹把它从肩胛上卸了下来。

  她丢开手枪,抽出腿侧的魔杖,推开车门。

  又一阵弹雨包围了他们,赫敏看出所罗门晕厥了。她用右手扯住他外套领口,拽着他从她这侧车门爬了出去,扑倒在地。她贴着轮胎撑起身,把所罗门毫无生气的躯体平放在身侧。后车门打开了,吕西安跌了出来。他半张脸被打烂了,身上到处是弹孔,但他还保持着清醒,踉跄爬到所罗门另一侧。

  吕西安拔出双枪,扣上扳机,勉强起身想射击,却顿住了。赫敏认出了他脸上的表情:徒劳无助。

  赫敏深吸了口气,强忍疼痛带来的虚弱,逼自己站起来。

  只见在躲躲藏藏的食死徒们身前,立着十个吸血鬼,其中有三个已接近古吸血鬼的年龄,赫敏立刻认出了他们。是巴兹尔、塞西尔和波碧。

  这样的背叛竟让赫敏有种可笑的感觉,也许是疼痛让她有些头晕了。

  她对自己吃吃轻笑,吸血鬼们群起而攻。她和吕西安拼尽全力回击,拳打,脚踢,用隐藏的武器劈砍,但战斗的同时,子弹创口仍流血不止。而塞西尔和波碧都是最好的战士。

  很快,赫敏发觉自己被银锁链和镣铐束缚,无法反抗。银烙进她的伤口,使得那些部位难以痊愈。她的魔杖被夺走拗成两段。

  吕西安被绑得更紧。他更年长,因此更加强壮。

  所罗门咳嗽着醒转过来,边喘息边扭动身子,子弹纷纷从他体内退出。塞西尔把剑架在他喉咙口,所罗门一恢复意识,就明白战斗已经失败。

  有个食死徒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第四个古吸血鬼在她身后浮现。

  是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和坚纽斯。

  赫敏只想尖叫。这不公平。她本该杀死坚纽斯。她不想这样死去。

  这样被捆绑着,束手无策……

  在阿兹卡班羁押的岁月在贝拉特里克斯脸上刻下了印痕,在月光下也隐约可见,但几年的自由和狂欢却令她亢奋异常,透着股可怖的魅力,甚至比周围的吸血鬼们更不似人类。

  “黑白猜,”贝拉特里克斯吟唱着,手指在所罗门和吕西安之间游移,“男生女生配,黑白猜……”

  她的手指最后定格在所罗门身上,得意地笑着朝他走去。她俯下身,抓着他的脑袋往后一拽,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去找哈利·波特,告诉他,要是想再见到这个泥巴种,就在两天后同样这个时间到里德尔府。他必须孤身前来,我劝你让他记清楚我们可不是在闹着玩。”她朝吕西安的方向做了个手势,两个吸血鬼把吕西安从地上架了起来,拖到他们跟前丢下。

  坚纽斯拽住吕西安的头发,吕西安缩了一下。

  不,赫敏心中愈发骇然。“不。不,不,不!坚纽斯,我向你发誓。我发誓如果你伤害他——”

  “嘘,孩子,”坚纽斯举起刀,柔声道,“会好的。”

  赫敏摇着头,强忍泪水,把疼痛掩藏在心底的坚冰中,但她挣扎着——想摆脱锁链,想站起来,任何事都行,只要不是毫无作为。锁链凶狠地咬进她伤口里,出血更厉害了,但她需要痛苦和流血,因为若不如此,她将无法对自己交代。她的挣扎徒劳无功,但她在努力——竭尽全力。她无助地用头狠撞着车,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她无法保护他们。她丝毫动弹不得。

  吕西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目光中是纯然的感激和深挚的爱恋。

  他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如果她无法保护他——如果她无法解救他,她就要亲眼看着他死去,她要记住这一切,她要将这记忆深深烙进脑海里,因为这就是她所能做的一切。

  刀锋在苍白的月色下微微闪亮,一抹银光划破了漆黑的夜幕。

  *

  听见有人破书房门而入,哈利抬头望去。一见罗恩和唐克斯的表情,哈利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非常、非常严重的事。

  “说吧。”他边说边竭力保持冷静,却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立刻想到了赫敏。她不在家。她不在他身边。一定和她有关。

  “是所罗门,”罗恩说,“他……倒在前门草坪上。他烧伤很严重,哈利,而且他——他们——”

  “他还活着吗?”哈利厉声问道。

  “就剩一口气了,”唐克斯说。“他在起居室里。”

  哈利点点头,呼吸惊人地平稳。他不敢问那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还不是时候。如果一定要听到那个答案,他要听所罗门亲口说。他想,他无法承受把那个答案听上两遍。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听唐克斯继续说。她低沉的嗓音有种奇怪的镇定感。

  “莱姆斯和他在一起,我们还留着他身上的锁链。”

  “锁链?”哈利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他的意识这才转向所罗门,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的时间。

  “他来的时候身上就绑着。银锁链。他依然——依然饱受剧痛折磨,但我们不能冒险,他可能攻击我们获取鲜血。他需要治疗——”

  “他意识清醒吗?”

  “清醒。”

  “那么,我可以和他说话吧?”

  “哈利,我不认为——”

  “我没法和他说话吗?”

  唐克斯皱着眉,但罗恩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她才接口道:“可以,我想他神志是清楚的,但他很痛苦。你不觉得我们应该等——”

  “如果他能听见我说话,能理解我的意思,那我现在就要和他说话。”说完,哈利加快了脚步。

  罗恩追到他身旁。“还有,哈利。他——他不是空手回来的。”

  哈利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尤其罗恩说这话时用的语气和过去说起“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时一模一样,但他也明白,他无论如何都会知道的。最好对一切都做好准备。“他还带了什么回来?”

  “一个袋子,”罗恩说着,脸色愈发苍白,“里面有一根魔杖。一根折断的魔杖。还有——还有一枚戒指。”

  哈利只觉胃里打成了结,隐隐作痛。“赫敏的?”

  罗恩点点头。

  “就这些?”

  “不。还……还有更糟的。”

  “告诉我。”

  罗恩咽了口唾沫。“是——吕西安……吕西安的脑袋。”

  哈利停下脚步,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片刻之后,他意识到他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悲痛。他认识吕西安时间不长,但最近两个半星期里,他已经越来越熟悉吕西安。他在努力弄理解吕西安和所罗门对赫敏而言何等宝贵的同时,对这两个吸血鬼发展出了友爱之情。举例来说,哈利完全承认,这两人在过去五年里陪伴着赫敏。他们关心她,当她的后盾。他们给予她安慰,乃至爱恋。吕西安和所罗门对赫敏很重要,而吕西安的死——哈利完全能想象这会让赫敏多么心碎。

  哈利又迈开步伐,匆匆走完剩下的台阶,来到底楼。

  他们发现莱姆斯正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两眼盯着所罗门。看样子,所罗门就算想挣扎也没有多少余地,捆绑他的锁链深陷在烧焦的皮肉里,他喘息呻吟着寻求解脱。他身上好几处烧得焦黑,似乎有些地方相当严重,有些地方却只是轻微烧伤。他的伤口还未凝结,皮肤上的新鲜裂口也渗着血。头发掉了好几块,残存的头皮上只剩短短的发茬。这不是守护神造成的灼伤。他们曾把他扔在火里,又在他被烧死之前把火熄灭。

  哈利竭力集中精神,控制住情绪。他不能去想他们可能对赫敏做了什么,否则他一定会发疯的。

  旁边地板上有个袋子,被棕褐色的血渍浸透。哈利不想看里面是什么。现在不是时候。

  他挨着所罗门在沙发旁蹲下,所罗门的视线转向了他。

  所罗门吸血鬼化了,目光凶狠而饥渴。他朝哈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微弱嘶吼,才低喃着叫出了哈利的名字。

  “这是谁干的,所罗门?”哈利问。

  “贝拉特里克斯。”

  “赫敏在哪?”

  “被俘。活着。”

  哈利抑制住潮水般涌来的宽慰感。“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叛徒……血亲……”

  哈利呼出一口气,压下怒火。“拉美西斯血亲会出卖了你们。他们和你们一起出席了会议?”

  “对。埋伏……回家路上。到处子弹。”

  他们在回家路上遭遇了埋伏,当时可能都在车里。子弹横飞,或许还有远超他们人数的吸血鬼。那辆捷豹变成了一个死亡陷阱。

  “吕、吕西安……”所罗门不等他问,就低语道。

  哈利颔首。“我知道,所罗门。我知道。”

  “尸体。离麦克劳德府——”他费力地咽下嘴里的血沫,“——不远。赫特福德……日出前。”

  哈利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所罗门是请求他在日出前取回吕西安的遗体,别让它被阳光烧成灰烬。“我明白了,我们会带他回来,所罗门。我们会体面地安葬他,但你必须告诉我他们都对你说了什么。他们留下你活口来向我传达信息。有什么口信,所尔?”

  所罗门合上双眼,有那么一瞬,哈利心中充满恐慌,以为所罗门终于晕过去了。要是所罗门昏迷几个小时,他可承受不了。他每浪费一分钟,敌人就多一分钟时间,梅林晓得他们会怎么折磨赫敏。

  终于,所罗门又睁开眼睛。“里德尔府。两天。这个时间。你。一个人……否则——否则没有赫敏。”

  哈利闭了闭眼,一个噩梦的残存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心中思绪万千——预言,魂器,灵魂收割,强效魔药,还有她。

  必须有所取舍……

  治疗师们抵达现场,哈利退开给他们让出空间。他们需要带他去圣芒戈,在那里他会得到同族的照顾。所罗门被从起居室沙发抬往壁炉的时候,起了一阵骚动。

  “得有人陪着他。”哈利恳求道。他愿意,但他不能。有太多事情得处理了。

  “我陪着他,”莱姆斯说,“你该做什么就去吧,哈利。”

  哈利心怀感激,目送他们离开。等最后一个治疗师也消失在壁炉里,哈利行动起来。他用力咽了口唾沫,拿起袋子。如果他要去找吕西安的遗体,就不能出差错,他要做好所有必须做的事。他快步登上楼梯,向书房走去。罗恩和唐克斯紧随其后。

  “我必须向女巫会通报拉美西斯血亲会的所作所为。唐克斯,我要你把情况告知理事会其他成员。告诉他们,我们必须召开紧急会议,全体队长和他们的副手都要出席。会议就在主会议室举行。你能在两小时内召集人员吗?”

  唐克斯点点头。“我会去办的,哈利。”

  “很好。罗恩,我要你和我一起走。也通知西莫。我得把吕西安的遗体从绑架地点弄回来,但起码要确保我不会遭到埋伏。就算我要自己送上门给伏地魔,也得照我自己的路子来。你会一直帮我留心背后吧?”

  “见鬼,哥们,这还用问吗?我他妈都帮你留心多少年了。没道理现在落跑。”

  哈利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你觉得怎么样,罗恩?就你和西莫能行吗?”

  “从来没问题,不过为了让你安心,你可以让迪安也加入。”

  哈利颔首。“飞路通知他们。我得去送个消息。”

  *

  他们在距麦克劳德府三十二公里处找到了那辆捷豹。它停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路一侧是灌木丛,一侧是下斜的山坡。靠斜坡的一侧立着道歪歪斜斜的护栏。附近城镇的灯光远远可见,但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天顶投下几许清冷的月光。

  没有麻瓜当局的人封锁现场,不像有事故、案件甚至其他不那么戏剧性的事件发生时麻瓜们的处理方式。

  这一点都不奇怪,真的。没人向当局报告这里发生了什么,这条路除了麦克劳德们,平日鲜有人经过。

  捷豹的一侧车身和引擎盖上遍布弹孔,同侧的车窗整个碎了,玻璃碎片洒在路上,仪表盘上,到处都是。挡风玻璃也没了。后车窗和离伏击点较远的车窗上还残存着几块钢化玻璃,但都已经龟裂,看着摇摇欲坠。

  车辆内饰和座椅被撕成了碎片,小块泡沫和填充物散落车内,和四处喷溅的血污凝在一起。

  哈利目不转睛地盯着车辆残骸,转到驾驶室旁。两扇车门都大开着,在驾驶室一侧的门上,有个殷红的血手印,似乎曾有人抓着门支撑她自己爬出来。

  她自己……因为这个手印太小了,不可能出自男人的手掌……

  哈利抿紧双唇。当他们遭遇袭击时,开车的是她。

  视线扫过驾驶座,累累弹痕和斑斑血迹触目惊心,刺得他眼角生疼。

  他想起所罗门被交到他们手上时的模样,被锁链束缚着,伤口因为银质而难以愈合。他们也是这样对待赫敏的吗?很有可能,否则他们又怎么可能将她制服?在某个地方,她正忍受着剧痛,不只是因为肉体的伤害,更因为他们如此残忍地将吕西安从她身边夺走。

  “哈利,”迪安的声音从路边的绿地那头传来,“过来。”

  哈利觉得自己难以做到,却又无从选择。他硬起心肠向迪安走去,果不其然发现几米开外就躺着一具尸体。

  罗恩和西莫都跟在他身后,举着魔杖,神色警惕。

  “去吧,哈利,”罗恩说,“看看是不是他。”

  那当然是他。吕西安无头的尸体四仰八叉地躺在血染的土地上,和所罗门一样被捆得严严实实。他的武器都在,那只是因为要弄开锁链解除他的武装实在太麻烦了。

  哈利咽咽唾沫,强忍悲痛。“我会带他回魔法部太平间。罗恩,你能带上那个、那个袋子吗?”

  看罗恩的表情,他恐怕宁可去踩钉子,但他还是毅然点了点头。

  “谢谢。迪安,西莫,你们回格里莫广场待命。过会儿要召开紧急会议。你们最好到场。”

  西莫和迪安对望一眼,都点点头。

  “我们会到场的。”西莫说。

  哈利俯向吕西安的尸体,蹲下来,把一只手按在吕西安背上。他能感觉到吕西安皮夹克上的裂口和渐渐干涸的黏稠血迹。

  罗恩在他身旁蹲下,压低嗓门问道:“哈利……你还好吗?”

  “我没事。”这回答听起来有些机械,罗恩一定感觉到了。

  “你看上去……镇定得吓人。”

  哈利眉头紧锁。“你希望我怎么样,罗恩?你希望我歇斯底里吗?在这种时候?我承受不起——”

  “我只是想说……”罗恩打断他,“你让我紧——”

  “直说吧,罗恩。你觉得我会干傻事。”

  罗恩紧抿双唇,神色有些阴郁。几秒后,他叹息道:“抱歉,哥们。我只是——我过激了。他们绑走了她,还杀害了吕西安……所罗门又伤势严重。我猜是我想边尖叫边拔头发了,你懂吧?”

  哈利几秒钟后才开口。“我们得离开这里了。事还没办呢。”

  “对。我一会儿就到魔法部,带着那个——你知道。”

  哈利点点头。

  在众人目送下,哈利第一个幻影移形,吕西安尸体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上。

  *

  哈利低头注视着那只放格兰芬多之杖的匣子。

  在神秘事务司的某个地方,德达洛正来回奔波,留心他那些神秘事务。哈利看不到一个司里的研究人员——这很正常,他们不喜欢结交外人。

  “ 你是不是还没毁掉法杖?那我现在已经为你提供了一个办法。我想用不着我再解释该怎么做吧。”

  斯内普是这么说的,考虑到时间限制,哈利不得不好好考虑他的建议。

  伏地魔要他两天后相见。食死徒们一定会同时发动袭击,这是唯一合理的假设。

  他合上双眼,想到楼梯下的储物间,德思礼一家,还有斯内普。他想到战争,预言,还有压在他肩头的拯救世界的重担。但随后他想到在霍格沃茨的第一堂课,想到邓布利多,想到罗恩,想到那些支持他的人们,他想得最多的就是赫敏。他想到甜蜜诺言也想到痛苦,想到幸福时光也想到恐惧,想到内心宁静也想到心碎。他也想到了失去她的时候,想到那是多么难以承受,因为他对她的爱深沉如斯。

  两天后,他将有机会彻底消灭伏地魔。两天后,他要么活着,要么死去。第一个预言曾如是说,而神谕似乎也做了同样的预测。

  “选择权始终在你。”赫敏曾这么说。

  那么我选择战斗,我会手握魔杖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推开匣盖,匣内的法杖辐射着魔力。哈利感觉不到痛苦。感觉不到抗拒。

  记忆中的低语在他思绪里跳动。“执杖者,若不杀生便是死路。”

  他可能弄错了。他可能像其他人一样曲解了神谕的讯息,但就算他是受控者,也不会不全力一搏。

  哈利攥住法杖,作用瞬间显现。他感觉一波震颤向上穿过手臂,力量透过全身的毛孔辐射出来。

  他的视野黯淡下去。周遭的一切都在魔力中噼啪作响。

  他听见罗恩的声音在呼喊他,语调惊惶,然后他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译注

  [1] 西班牙语,姑娘。

  [2] 赫特福德郡(Hertfordshire),位于英格兰东部地区,南与伦敦相邻。

  [3] 苏格兰谚语,她很聪明,有高学位可以证明。因degree有“度数”和“学位”等多重含义而形成的双关语。

  [4] 苏格兰短裙的传统穿着方式是不穿内裤的。

  [5] 伦敦西区戏剧艺术产业发达,剧院林立,是与纽约百老汇比肩的世界两大戏剧中心之一。

  Chapter End Notes

  你们现在大概要恨我了。真的很抱歉,我不得不这么做。你们要相信我,描写吕西安的死(是的,我向你们发誓,他确实死了,不会再回来了)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非常难受的。我不是个爱哭的人,但写到这的时候我眼里都是泪,因为是我亲手创造了吕西安,又亲手将他毁灭——这非常痛苦。这是一次无故死亡,暴力致死通常如此,或许当你知道一个角色不是必须死去的时候,更会因他的死亡有冲击感。诚然有许多手段可以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但他死了在逻辑上最说得通。其一,食死徒们只想要赫敏,把吕西安一起俘虏毫无意义。其二,因为食死徒们想送口信给哈利,就必须留一个影亲活口。只要口信能送到,是谁并不重要,所以贝拉特里克斯从两人中随意挑了一个。这些食死徒,特别是贝拉特里克斯,性情恶毒。他们不太可能做蠢事,好心把两个影亲的命都留下。坚纽斯杀死了多余的那个人。悲剧结局显而易见。

  《火爆浪子》相关台词:

  赫敏、吕西安和所罗门唱的是《火爆浪子》中著名插曲的《仲夏之夜》,这首歌唱到最后部分总像是珊迪和丹尼在嚎叫……对着月亮。

  他们还谈到了片尾曲《你是我的唯一》,在这一幕,邻家女孩珊迪突然穿得异常火辣,不再是平时那身蓬蓬裙、啦啦队短袜和马鞍鞋的模样。突然看到这个好姑娘显得如此清凉,当然让丹尼和他的伙计们很兴奋。

  苏格兰口音翻译:

  She canna be kidnapped. – “她不可能被绑架。”

  Lass’s too fly fer tha. – “那女人精明得很,不可能那样。”

  She’s goat mair degrees than a thermometer! – “她的度数(学位)比温度计还高!”当然,意思是她很聪明,有本/硕/博学位可以证明。

  Ye goata be aff yer heid t’ think any boot can manage sooch ah thing! – “你肯定是傻了,居然觉得谁都能办得到这种事!”

  Isna possible! – “这不可能!”

  Vera weil. – “非常好。”

  We’d ‘av t’ be meetin’ wit this Potter-lad, blether aboot strategies and sooch. – “我们得会会这个波特小子,好好聊一聊战略部署之类的。”

  The hale jing bang. – “这整件鸟事。”(这有些即兴发挥。笑。但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D’you ken? – 字面意思就是“你知道吧?”但引申义为“你懂吧?”

  I ken. – 字面意思就是“我知道”,但引申为“我懂”。Ye ‘ave to be twa babbles aff the center ef ye didna ken that woon.(如果你连这都不明白那一定是傻瓜啦。)

  笑。说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