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永远的骑士>第三十三章 善恶之间

  Chapter Notes

  各种说明。希望我解释得够清楚,不会让你们觉得迷糊或者无聊。

  我知道我答应过会快点,但突然间就来了一大堆事情!!真是抱歉。不过现在我来啦。希望你们会喜欢。

  万分感谢我出色的校对。她老早就把稿子还给我了,所以迟发文完全不是她的错!我们俩都要感谢诸位的热情回复和精彩点评。

  还有,非常感谢支持本文上榜推荐主列表的各位亲。::大大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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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西弗勒斯·斯内普会面前的几个夜晚都被排满了日程。在哈利和莱姆斯向麦格、亚瑟和沙克尔解释一切后,确保哈利安全的计划很快拟定。向沙克尔说明魂器情况的过程轻松得令人惊讶。沙克尔虽然有点生气,却并未如他们预料的那样极度不快。

  “我想还是别浪费时间纠结什么你本该信任我把情况告诉我之类的。不过话虽如此,我多少能理解你为什么不说。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

  哈利很感谢上司讲究实际的性格。沙克尔第一眼给人的印象是个不容越雷池半步的顽固之人,但共事五年后,哈利对他有了更多了解。沙克尔对自己相信的事情一向立场坚定,虽然看似严厉刻板,但其实只是对自己的选择慎思谨行。对于他所支持的事业、他所作的决定、他所信任的人,他都会深思熟虑。而一旦认定什么是对的,他就会坚持到底,从不纠缠细枝末节。因此,他不会因为到现在才知道魂器的事就挥拳相向。重要的是他现在知道了。任何多余的冲突都是无用的。

  与此同时,赫敏把大部分清醒的时间花在了设计死魂魔室的防护上。到第二天晚上九点,她相当肯定她的计算方案可行,建议他们立刻把防护设置到位。

  “那东西必须销毁。”她说,那口气就像在说植物需要浇水,或者洗过的衣物需要晾干一样。看样子,他们都太久经战火了,以至于能如此平静地宣告一件宝贵文物的毁灭,更有甚者,还称其为“东西”。

  格兰芬多一定会嗟叹他的法杖被损毁,而拉文克劳一定会嗟叹他们对历史的完全漠视。

  他们匆匆赶到神秘事务司,设置防护,把匣子推进死魂魔室,用魔法暴力打开匣盖露出法杖。没必要把法杖从防护匣内取出。

  死魂魔室外的防护持续着。非常完美。赫敏又确认了一遍。但就像大部分灾祸一样,真正的问题往往是到无从补救时才暴露出来。

  当然,一开始看起来一切顺利。哈利、莱姆斯、赫敏、德达洛和沙克尔注视着死魂魔饥渴地靠向法杖。法杖脉动着力量,死魂魔扑到它上面,似乎对这食物无比满意。法杖上的光芒渐渐消退成黯淡的余辉,就连沙克尔都说:“看样子会成功。”

  但这话说得太早了。沙克尔话音刚落,死魂魔就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哈利一下警惕起来。他甚至都不知道死魂魔还会尖叫。

  当法杖开始闪耀魔法的光芒时,哈利束手无策,震惊于那生物竟能如此迅速地切换形象,有时甚至一次有两三种动物的形象交叠在一起。死魂魔拼命挣扎,显然是想离开法杖,却没能办到。

  哈利感觉到赫敏紧握的手,看到她眼中的惶恐。他不信她是同情那生物,他能觉出她的恐惧另有原因,知道她攥住他胳膊的手指并非为垂死挣扎的死魂魔而紧张。他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想做点什么,好让她不会如此为他担心,让她看到他不会任凭伏地魔的魂器摆布,他不打算这么快就投降。

  “天哪,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吗?”沙克尔叫道。

  “不。”哈利边说边抬手伸向防护。如果他想隔开死魂魔和法杖,就得在防护圈内施咒。照现在的样子,铅笼将会严重影响他的命中率。他正要挤过去,赫敏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不行,”赫敏挡在他和防护之间,嘶声道,“我们不知道你的魔力对法杖魔力的反应有多强。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哈利。别管它了。流程已经失败了,现在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了。”

  “她是对的,”莱姆斯一边说,一边忧心忡忡地缩着眉头,“她是对的……”

  死魂魔的身影渐渐透明,像是变成了雾气,越来越稀薄,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法杖又脉动了一次,然后安静下来,魔力如手指般轻轻试探着包围它的铅笼和防护。

  “看来我们遇到挫折了。”德达洛以令人惊讶的平静说。

  “确实如此。”哈利疲惫地说。死魂魔消失后,哈利迈步穿过防护,丝毫不受法杖力量的影响。透过防护,他能看见其他人,看见他们眼中的恐惧,同时觉得伤疤隐隐刺痛。他的伤疤可能又在发光了。

  他解除铅笼上的封印咒,在不直接接触法杖的前提下,尽可能靠近。他魔杖微微一抖,没用多少魔法就重新盖上了匣子盖。

  法杖的力量被锁了起来,它被激活时留下的蛛丝马迹几乎立刻就消弭无踪。

  他能看见赫敏正要跨过防护,于是警告性地看了她一眼。

  不。

  她看见了,也明白了,叹息一声,目光灼灼地回望着他。

  有了前车之鉴,他不会让她冒险穿过防护。他确实没有感觉到任何残留魔法,但那还是有可能存在,考虑到赫敏告诉他的情况,那对她有非常不利的影响。

  哈利把匣子留在死魂魔室里,解除了透视魔法。死魂魔室如今看上去一片铅灰,别无它物。

  他走出防护圈,用手指抓了抓自己的一头乱发。“梅林啊……好像我们的麻烦还不够似的。”

  “至少这次我们没炸掉整个魁地奇球场。”莱姆斯小声嘀咕。

  沙克尔斜眼看着他们。“我早该知道你们和那件事有关系。难怪那几周麦格一说起你们就没好气。”

  “那次罗恩也在。”哈利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许分散风险毕竟还是有好处的。

  “更可怜。那就是说有三个人,而不是两个,蠢到不小心炸掉了整个魁地奇球场。”

  “我想,我们不会试着把法杖放进魔药里了?”德达洛若有所思地问。

  “不,除非你想在魔法部外头制造一个弹坑。”哈利说。

  德达洛笑笑。“别引诱我。”

  “我们暂时把法杖留在这里。我会让罗恩过来给它加上他最强的封印咒,而我们最好开始研究如何毁掉那件东西。”

  莱姆斯点点头。“我会在MRI档案里查一查。”

  “我会联系麦格,向她说明情况,”沙克尔说,“或许她也能就此开展研究。”

  哈利拉起赫敏的手,表示大家到格里莫广场12号布莱克家的藏书室可以找到他们。

  “我就守在这里,”德达洛说,“你们可以相信,我会最大限度地投入资源研究解决方案。”

  前景不算黯淡,但他们还有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他们也只能但愿如此了。

  *

  他们赶回格里莫广场12号的藏书室,在书架上寻找任何可能有所帮助的东西。

  哈利一本本翻出比尔·韦斯莱过去推荐的破咒书籍,摞在长长的工作台上。赫敏网罗了一堆关于违禁魔药和魔法毒剂的书,让吕西安和所罗门帮她扛着。

  经过第一轮筛选,他们有了一大批书。不久之后,他和赫敏都一头扎进散发着黑暗气息的书页中。吕西安和所罗门也各自拿了书,虽然他们确实努力集中注意力,但哈利还是能看出他们经常走神。

  壁炉里的火焰哔啵作响,只有赫敏翻动书页时旧羊皮纸的沙沙声穿插其中。

  哈利发觉集中精力干活惊人地容易。他本以为,有赫敏近在咫尺且如此充分地展现着自我,他一定会分心;但他发现她的存在带来的更多是安心而不是分心,他们共享的这种有益的沉默令人惬意。

  他们在羊皮纸上草草记下笔记、交叉对照、标记页面,始终肩并肩坐着,充分利用所拥有的时间。

  两小时后,所罗门终于站起身说:“就是这样。我需要休息。可以吗,赫敏?”

  她暗自好笑地和哈利交换着眼神,然后说:“当然,所尔。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哈利和我能应付。吕西安,你想和他一起走吗?”

  “还以为你肯定不会问呢。”吕西安嘀咕着跟上所罗门。

  两人都保证不会离开太久。

  等他们走后,哈利靠回座椅里,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找到什么了?”

  她咬着嘴唇。“我们才刚找了两个小时……”

  他疲惫地笑笑,略带惊讶地意识到自己一边读着段落,摘抄着引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边把手放在了她膝头上。他后知后觉地抚摸着她的腿,动作慵懒,心知尽管他们面对着艰难的时局,历经了那么多波折,但他还是非常喜欢这种放松感,让他想起多年前他们共享的那种友好亲密的沉默。虽然有许多过往他们已无法追溯,但最重要的那些始终未曾远去。有些感情或许一度隐匿了身形,深藏不露,却犹可挽回,这更增强了他的信念——与她共度他的余生绝不会如她预想的那样悲惨。

  “我爱你。”他静静地说。他以前也对她说过,是的。他甚至都数不清他说过多少次了,但这感觉就像他第一次说爱她的时候,当时她双臂没在齐肘深的泡沫里,正用麻瓜的方式清洗碗碟。那一刻,他想对她说的就是这句话。没有解释,没有辩解,只有这句话,倾注了他全部的心意。而她回头望着他,彻底惊呆了,仿佛难以置信他说了这句话,仿佛在那一刻之前,从未敢奢望他对她有如此感情。

  那距今也不过五年时间,在经历如此多坎坷之后,感觉恍若隔世,却似乎更加真实,在无尽的不确定性中更显可靠。他记得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却依然无法解释他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此时此刻,在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崩溃的世界里,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比任何时候都更稳固。

  如今她似乎同样惊讶,就像他第一次说爱她时那样,但他怀疑她惊讶的理由是否相同。她倾过身,手指掠过散落在他额前的几绺碎发,动作轻柔。“我也爱你,哈利。”

  他在座位上转身面对着她,握住她的双手,用大拇指轻轻摩挲她手指上的戒指。他看着它,相配的指环在昏暗的藏书室中闪着柔和的微光。“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两枚戒指实至名归。”

  她没有退开,而是同样在座位上转过身,和他面对着面。他抬起眼,透过她的微笑看见她眼中郁结的忧伤。“总有一天。等那一天到来时,我会让它实至名归。”

  他吻了她,唇舌轻轻交缠,互致着问候。两人分开时,那忧伤仍驻留在她眼中。他拨开她额前的几绺碎发。“你在想什么?”

  她迟疑片刻,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和嘴唇,轻吻了他一下,方才答道:“我很开心。”

  他笑笑,一丝疲惫扯动了嘴角。“那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忧伤?”

  “我没有。我发誓我没有。”

  他并不相信。“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来处理。”他语调轻松,伸手捧起她的脸与他四目相对,这样她就没法撒谎了。

  她目光闪动,却没有泪水,他能看出这忧伤并非新生,而是在他不在她身旁的日子里,就已困扰她多年。

  “那不是你能处理的事,哈利。那也不是我希望你处理的事。那是奇妙而自然的……”

  这令他困惑,但赫敏向来有她的道理。他鼓励她继续解释。“那为什么——”

  “是关于你终将迎接的死亡,”她终于说,“你是凡人,哈利。有些人……他们认为死亡是弱点,但那不是。死亡是天赐之礼。它就像是一个盒子,盛满种种可能,其意味深长,远非永恒的生命所能提供,然而……有那么多人阴谋夺取你的性命。如果我不能找到对策,他们就赢了,而你将死去。如果我找到答案救了你的命,终有一天,当死亡不可避免地降临时,我仍将看着你在我怀中离去。你会离开我,然后——怎么办?继续人生吗?好像不对。我不想那样。我曾经试过了,不是吗?那样没用。”

  他低声叹息,温柔地把她的脸捧在双掌间。“那还早得很呢,赫敏。你不能日子才刚开始就总想着结局啊。”

  “我情不自禁。我天性如此,对我而言,那并不遥远。我永生不死,百年光阴对我就如白驹过隙。人人都说吸血鬼不惧怕死亡,但那其实仅限于我们自己的死亡。我们不害怕死去,但是看着所爱之人离世……让你更觉得死亡是如此容易降临。我、我不知道我能否承受眼看着你死去,哈利。我不知道我是否坚强到能承受这一切。”

  他探寻着她的目光。“如果——如果哪一天我——我死了,你会不会——?”

  “我不知道,哈利。我不想那样。我真的不想。我如今这副模样——我不希望任何我所爱的人变成这样。”

  “赫敏——”

  “就算往好里说,这也是一种疾病。它将死者带回人间,可我们再也不是生前模样。而且,如果你性情大变怎么办?不是每次都会发生这种情况,但我已经看得太多了,知道那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我曾见过最温和驯良的人醒来后变成了残暴嗜血的杀手。没有人能保证。如果你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曾是什么样的人,却无法克制杀戮破坏和制造痛苦的欲望呢?那时怎么办?你是否意识到那将意味着我不得不杀死你?那将是我的责任,最终,你也会希望我履行职责。”

  他细细思量着她的话,然后问道:“但你确实考虑过,不是吗?”

  她用力闭紧眼睛,仿佛试图打败那可怕的事实,把它变成某种更容易接受的东西。片刻之后她睁开双眼时,他能看出事实并未有分毫改变。“是的,我考虑过。你希望我这么做吗,哈利?只要你说你不希望,我就不做。我对你发誓,如果你告诉我你不想被转变,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动手。”

  她的话令他惊讶,他知道他必须小心选择他的措辞,因为她一定会信守承诺。哪怕天堂与地狱交战,她也会放手让他死去,而不使用吸血鬼之吻。

  过去五年,他一直行走在她的族人之中。他照他们的规矩办事,观察他们如何行事。他亲眼见过他们令人痛苦的一面,见过他们非人的一面,在那些时刻,他常常怀疑吸血鬼是否确实活该被视为黑暗生物。然而,他心中如此深爱赫敏,这让他无法对他们视若妖魔。他过去爱她,现在也依然爱她,而她是不折不扣的、他们中的一员。他心中对吸血鬼没有成见,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们有好也有坏,就像其他有意识的生命体一样。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想被转变,”他最后说,“我不知道,赫敏。当那一刻到来之时,我只能将选择托付给你,或者命运。”

  她疲惫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就怕你这么说。你在我的族人中待的时间太长了。你不该这么看这件事。”

  “如果你这么想,那就别转变我。”

  “哈利——”

  “当坚纽斯转变你时,我也曾面临抉择。”

  她嘴唇轻抿,随后开口道:“那不一样。”

  “我只想让你活下去。事后看来,那样做出决定很自私,我本该考虑那对你意味着什么,但事实已经发生,我无法改变,我不可能坐在这里为我做过的事后悔。此刻你就在我身旁,我不可能后悔。”

  “那么你不会告诉我——”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想被转变,这就是我能对你说的最诚实的话。”

  她垂下脑袋,把脸埋进双掌中。“我将不得不背负着我的选择生活,无论后果如何。”

  他轻抚她的胳膊,吻着她的头顶,以轻柔宽慰的嗓音对她说一切都会好的。

  几分钟后,他冒险笑了笑,很高兴地看到她也以微笑回应。

  “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吗?”他吃吃轻笑着问道,“当我年老鬓衰时,你依然会像现在一样性感迷人,我们一对儿会显得很不搭调。甚至惹人厌恶。然后呢?你会另找一个健美挺拔的年轻爱人吗?”

  她翻了个白眼。“当然不会。我永远都不会那样对你。”

  “哪怕是在我不能……的时候?”

  “哈利!”她一脸难为情,却也笑出了声,“那不是——好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那么是的,哪怕是在你不能……的时候。我也不在乎我们在别人眼里是不是显得很不搭调。对我来说,你永远都不会不搭调。”

  “哇,真贴心,我彻底被感动了。过来。”他把她拉到膝头,方便两人适当亲热亲热。

  哈利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他们亲吻着,享受着这甜蜜的慰籍。

  两人停下亲吻后,他紧拥着她,而她把头枕在他颈窝里。

  “你知道我总是爱你的想法,不是吗?”他柔声问道。

  她咧嘴笑着,小声应道:“是的。”

  “你脑筋比我好得多,我觉得没有什么是你弄不明白的。”

  “哦,别说了,”她吃吃笑着,小声说,“你让我不好意思了。”

  他微笑着,把唇印在她眉间,开口道:“但有时候你不该想那么多。有时候感觉更重要。有时候你必须跟着感觉走。想得太多会错失当下的幸福。明白吗?”

  “逃避现实吗?”

  “不。是把握眼前,珍惜我们所拥有的,不要让前途未卜的可能性来破坏它。”

  “可能性……”

  “无处不在。”

  她一声轻叹,听上去如此疲惫,哈利霎时明白了过去五年对她来说有多么难熬。“哈利……死亡与税赋无法避免[1],记得吗?”

  他笑起来,同时惊讶于自己的信心和把握。“在巫师世界?我不这么想。”

  她注视着他,眼中写满怀疑。“你又来了……又这样让我相信不可能的事情。我知道受影响的不只是我。而是每一个见过你战斗,或者听过你演讲的人。我有可靠证据表明你的微笑很有杀伤力。”

  他支棱起眉毛。“什么证据?《女巫周刊》吗?”

  她微微一笑,眼中的忧伤不再比这黑暗时期哈利在大家眼中所见的更多。“我就是证据。还会是什么别的证据?”

  “我真傻,当然不会是别的,但恕我直言,我相信你的判断力有点打折扣了。”

  她的微笑变成了嘻笑。“因为我们睡在一起?”

  他也嘻笑着答道:“不,因为我用一枚漂亮的金戒指收买了你。”

  她放声大笑,调皮地揉着他的头发,把它抓在手里,然后又松开拳头,把它捋回原本凌乱的模样。

  他握着她另一只手,手指交缠,掌心相对,用他翠绿的眸子凝视着她蜜棕色的眼睛。“好些了?”他嗓音轻柔。他无需解释他问的是什么。她会明白的。

  赫敏点点头。“好多了。”她答道,倚着他闭上眼睛,手指懒洋洋地在他衬衫上画着小圈。

  在一阵悠长惬意的沉默之后,哈利强迫他的头脑摆脱那层沉静的迷雾,继续更富建设性的事务。

  “也许我们应该和所罗门、吕西安一起去健身室锻炼。缓解一下压力。天知道,我从没学会在书里泡两个小时以上。”

  她从他腿上下来,坐回书堆里。“你去吧,哈利。我留下继续研究,免得又被分神。去吧。你需要训练。”

  “只有你能好好培训我,你知道我的摄神取念还需要提高。”

  她扬起眉毛,露齿而笑。“哦,有些事情就是改不了,对吧?还是需要我帮忙完成作业吗,波特?”

  他大笑。“是的。来吧。没有你我做不来。是真心话。在所有事情上都是。”

  她摇摇头,却还是笑着。“你真懂得怎么跟姑娘说话,哈利。”

  “哦,可不是跟随便哪个姑娘都行。我的姑娘。”

  赫敏吃吃直笑,推开书本,从座位上站起来。“两小时。然后我要回这里来。你知道,这项研究也很重要。我们必须销毁那件魂器,哈利。”

  他和她一同起身。“我知道,但你也知道在那以后我必须做什么,为此我必须做更多准备。现在,莱姆斯、麦格和神秘事务司都在努力寻找销毁这魂器的办法。那有很多人,可你是唯一能帮我训练的人。”

  “总是讲求实干啊,”她点头道,“那么走吧。今晚剑术练习,稍后练练摄神取念。”

  他露出感激的微笑,她转了转眼珠,拉起他的手拽着他朝门边走。

  他们走出藏书室,屋里的炉火就缩成了安全的余烬。

  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都用在了他的训练上,书本们很快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不管赫敏是不是有意遗忘,反正哈利不会主动问起。他很高兴她完全理解了他多么需要有所行动,而且最终,击败伏地魔需要的是行动而非空想。

  每一次击打、闪避和格挡都是在保持他心智的道路上更进一步,或许赫敏也很清楚这一点。她彻夜用拳头、刀剑和摄神取念术对他进行锻炼。

  如今他知道如何在那魔力浮现时把握住它,明白如何才能够引导它。他尝试不同的技巧,练习对它的运用。效果甚至对他而言都难以置信。哪怕他还没法有意识地召唤那魔力,在条件允许的时候运用它并知道其中窍门还是相当令人振奋。

  他的摄神取念术仍不稳定。他知道如何集中念力,也一直对力度有所控制,但还是没法悄无声息地潜入别人的大脑。他的念力很强大。他没有多少耍阴谋诡计的机敏,那种东西跟斯内普、伏地魔那样的阴谋家更相称些。

  但不管他失败多少次,赫敏依然坚持进行摄神取念练习。哪怕必须将她的意志强加于他的魔力之上,她也会为他处理妥当。

  他们训练了整夜,赫敏的决心鼓励着他做得更好,直到晨曦将至,他们才终于觉得应该休息。

  *

  赫敏抚摸着排列在大衣橱架子上的圣水瓶,当她的手指触到封瓶口的小软木塞时,皮肤上滋滋轻响。

  “小心,”哈利低声说着,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拉开她那只好奇的手,“水有点渗到软木塞里了。可能会伤到你的。”

  见他如此关心,她微微一笑,那只调皮的手转而开始描摹他胸膛的线条。她的指腹轻轻拂过那些细小的伤疤和她为他戴上的挂坠,然后试探性地勾画着他的牛仔裤腰。

  热力由肌肤相触之处流向全身,但这只是激战后的余波——早些时候,两人的身躯曾紧紧相贴,在狂野的激情中任欲望的潮水席卷。

  当晚她刚从沉睡中醒来时,思绪里满满都是焦虑。哈利将在这天夜里与西弗勒斯·斯内普会面,需要担心的问题数不胜数。她出门吃了点东西,但就连食物都没能让她长久忘怀夜晚带来的烦恼。

  等她返回格里莫广场,罗恩(看样子是从罗马尼亚回来的)告诉她哈利在楼上卧室里。于是她上楼敲门,紧张地等着他应门。当他的房门打开时,她完全没料到体内陡然窜起的欲望,还有被他拥抱的渴求。她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在如此重要关头动这种脑筋,然而,她站在走廊里,一心一意想的全是他。然后她就扑进了他怀里,回应着他饥渴的嘴唇,而他反手关上门,把两人锁进了屋里。他双手急不可耐地摸索着她的衣角,飞快地把它们撕开,正如她扯下他的衣衫。

  一切都在他们的动作里,无需言辞。两人间的呻吟喘息便已足够,有些时候需要靠话语来调动情绪,但多数时候,那疯狂热烈,不顾一切,毫无条理,浸透汗水。

  他的双手扣住她乳房,她的指甲掠过他后背,交流着欢愉与痛楚。腰胯相抵,唇舌纠缠,缱绻情深仿佛永无止境。

  他的皮肤被汗水浸得湿滑,她滚烫的躯体也水汽氤氲。很难说那汗水是他的还是她的,但这无关紧要。他填补了她体内的空虚,这感觉让她忘记了无数细节。感受他在她两腿间律动,听见他享受着这份特权,足以粉碎她那一刻仅存的理性。

  床勉强承受了他们激情四溢的结合。赫敏迎接着哈利暴风雨般狂野有力的爱,一边攥紧了床栏。或许她感觉需要稳定自己,抑或是怕迷失在那近乎失控的情潮中。不管是什么理由,性爱都是美妙的,哪怕缺乏柔和,但她完全理解何谓相互付出、彼此相爱。这是他们俩都需要的。

  有些时候,这样的放松必然带来不那么有益健康的结果。

  情欲尽数释放后,他们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大汗淋漓,心满意足,目眩神迷。哈利的双手和手指在赫敏身上烙下的印痕开始瘀青,而赫敏的手指在他皮肤上走过的路径虽未破损却也现出鲜红的条纹。

  哈利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她胸脯边的红肿,那里的瘀伤已呈深紫色。“对不起。我不是——”

  她没有让他说完。她拉起他的手亲吻他的掌心,而后翻身把头倚在他胸口上。他的臂膀环抱着她,他们就这么待了几分钟,直到哈利强迫自己下床去冲澡。

  现在,她站在哈利敞开的大衣橱前,帮他准备晚上同斯内普会面时可能会用上的武器。他头发还是湿的,一点点水滴从他肩头滑落,在他结实的身躯上勾勒出轻柔的线条。她还没进浴室,身上裹着条毯子。她的瘀伤已经消失,他身上的伤痕虽然还红着,却也渐渐不痛了。

  站在他身旁,如此接近那些强效武器,她感觉很是费解。他架子上的武器全是为对抗吸血鬼和狼人而设计,她却丝毫不觉排斥。她伸手去摸圣水瓶,或许希望它不会灼伤她。灼伤理所当然出现了,但她还是不禁觉得没有什么会伤害他和她。

  天哪,可是感觉到他如此泰然自若……如此强而有力……

  她轻声叹息,按捺住体内再度汹涌的情潮。“我也该去准备了。”她更像是自言自语而不是对哈利说话。她全身只裹着他床上的毯子,即使心知把他弄得太累并不明智,她还是觉得要褪下衣物勾引他实在太容易了。

  哈利没有遮挽,低头对她微笑,轻吻她的额头。

  她想,他也觉得那样考验他并非明智之举。

  环顾散落一地的衣物,她不免有些可惜她那件破损的上好衬衣。当然,撕破的地方可以用魔法修复,衣物却再不是本来面目了。

  她摸索着她的魔杖,还是想试一试。“哈利,你半小时后就要去见斯内普了……希望你记住,不要信任他。”

  “我一点都不信任他,”他边说边往胳膊上束小刀,“我亲眼看他杀了邓布利多,记得吗?”

  她点点头。“你不能轻易相信他说的任何事情。”

  “我不会的。”

  “还有哈利——”

  “赫敏,求你别再担心了。你这样让我紧张。”他边说边把隐形衣塞进多用包。

  她歉然一笑,找到她的魔杖,朝那团她曾称之为衬衫的破布条挥了挥。“对不起。信不信由你,我真的没那么担心。其实,我相当确信你会安然无恙,但我想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你小心。”

  他套上一件衬衣,咧嘴笑道:“我一直都很小心。”

  “你一直都很小心个鬼。我爱你,哈利,但有时你真的有些不计后果。”

  “希望现在没以前那么严重了。”

  这一点她同意。哈利在过去五年里成熟了很多,许多人用他们的生命信任他。她也会信任他能保护好他自己的生命。

  她寻找着剩下的衣物,直到感觉到德拉科站在门外。

  她停下来,蹙蹙眉,裹紧了身上的毯子,说:“德拉科在外面。”

  敲门声响起,哈利叹了口气,边往身上绑皮套边穿过房间。打开门,他很是不快地问:“什么事?”

  德拉科正要开口,就看见赫敏跪坐在地上,全身只裹着条毯子。他先是一怔,继而满脸嘻笑。她怒目而视,对他竖起了中指。

  哈利皱起眉,走到她和德拉科之间,挡住德拉科的视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你是能帮上我大忙呢,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德拉科说,“我已经考虑了你的性感小猫咪说的话,决定还是采纳她的建议为好。”

  哼!赫敏想,性感小猫咪都出来了!

  哈利沉默了几秒。她还没跟哈利说过她和德拉科的那次谈话,现在哈利大概有些困惑,但值得赞扬的是,他脸上丝毫不露破绽。“哦?那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告诉你一条宝贵情报啦,一个只有斯内普教授和贝拉特里克斯姨妈知道的秘密,当然,我也知道。妈妈知道,但是——她死了。我猜伏地魔对她施索命咒前没能用钻心咒问出什么话,否则他不会如此急于除掉我……假如他还想要斯内普教授活命的话。”

  德拉科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说出这些话,这一点仍然令赫敏惊讶。她至今尚未从父母的死亡中完全恢复,哪怕事情已过去五年。她没法主动谈起他们,更别提谈起她在阁楼发现他们遇害时的情形。德拉科是邪恶之人。他必须是,才能如此面无表情地谈起他母亲的死。

  哈利安静下来,但赫敏几乎能听出他的心思。“那就说来听听吧。”

  “听说过牢不可破的誓言吗,波特?”

  “是的,我对它很熟悉。”

  “那你一定知道单方打破誓言将导致背誓者的死亡。”

  哈利点点头。

  德拉科继续说了下去。“六年前,斯内普教授与我母亲定下牢不可破的誓言,发誓保护我的安全。贝拉特里克斯姨妈是见证人。因此斯内普教授才会那么积极地保我的命,他可能就是靠这样把贝拉特里克斯姨妈和他拴在一条绳上的,因为要是黑魔王发现他的小贱人居然向他隐瞒了如此重大的秘密,鬼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她呢。”

  “那斯内普是否知道你知道这个牢不可破的——”

  德拉科冷哼一声,打断了哈利的问题。“你觉得呢?他当然不知道我知道。如果我跟他说了,他就会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我要说是妈妈告诉我的怕是骗不过他。纸包不住火,他会不停地刺探,最终发现我的秘密。关于我所拥有的这种能力,我可是认真要保密的,波特。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哪怕是斯内普教授。”

  “你不信任他?”

  “我不信任任何人。这是我的天性。不过如果你是想问你是否该信任的他的话……那另当别论。”

  赫敏睁大了眼睛,惊讶于德拉科竟愿意“听从她的建议”到这种地步。她从地上爬起来,站到哈利身后,双手抱住他一只胳膊。德拉科目光闪烁地看着她,像在挑衅她敢不敢取笑他。她默不作声,不露声色。现在不是妄加评论的时候。

  “怎么个另当别论法?”哈利问。

  德拉科咽了咽唾沫,铁灰色的眼睛对上哈利的视线。“老校长一向洞察事物,波特。你觉得他会不知道我的本事?”

  哈利顿了一顿。“他有可能知道。”

  “他确实知道。我去杀他的那天夜里,他向我展示了一些秘密……”

  赫敏不知不觉攥紧了哈利的胳膊。但同时,他们俩都全神贯注地听着德拉科讲述,没有畏缩。

  德拉科继续说了下去。“邓布利多那时就已经死了,哈利。或者说,离死不远了。他几个月前摧毁某件东西的时候,它也摧毁了他的身体,但斯内普教授……他还真是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我相信不管是你还是班上其他学生都对第一堂魔药课印象深刻。斯内普教授有非凡的感染力……”

  “以后再聊你的老情人有多少优点吧,德拉科,”哈利咆哮道,“告诉我你说邓布利多死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意思。邓布利多那时就已经死了,离死不远了——随你怎么说!而斯内普的魔药只是延缓了死亡的到来。你以为他的手为什么治不好?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在最后那几个月告诉你那么多事情?他知道他要死了,他知道他必须把衣钵交到其他人手上,某个他信任的人,某个会理解他的人。我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里偏偏信任你,但他就是信任你了,鉴于那老头有在关键时刻迎接死亡的勇气,这一点令我敬重——”

  “他活着的时候就值得敬重,德拉科,”哈利嘶声道,“特别你更应该敬重他,你这个可怜虫。”

  德拉科不为所动。“我是个复杂的人。我看事物的角度和大家不一样,不管邓布利多表面上有多快活讨喜,我都不会轻易受宣传的影响。”

  赫敏感觉哈利绷紧了身体,知道他马上就会冲向德拉科。她轻轻拉住哈利的胳膊提醒他镇定。

  好好听德拉科要说什么。耐心点。

  哈利没有放松下来,不过也没对德拉科有任何突兀之举。“我看不出邓布利多的死怎么能带来优势,德拉科,我不认为他的死有什么好处。我们需要他。我需要他。我——”

  “闭嘴吧,波特。我知道你没表面上那么蠢,我知道你这五年来在脑子里把这事琢磨过无数遍了。你觉得邓布利多当时在向斯内普恳求什么?怜悯?你肯定不会相信伟大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窘境吧。你还说我失礼呢……邓布利多有成千上万的理由宁愿死在斯内普教授的魔杖之下,却只有一个活着的理由。他的死带来的好处远远大于他活着的理由。”

  赫敏听着德拉科的话,心中惊骇与恍然并存。哈利绷着肩膀,目光狂怒中夹杂着悲恸。

  赫敏脑中思绪如飞,不情愿地承认德拉科说得颇有几分道理。所有这一切,德拉科对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不是德拉科凭一己之力就能想到的。德拉科不会浪费他宝贵的时间深思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处境。一定有人跟他说过,有人填鸭式地向他灌输了种种细节……和秘密。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事实既令人惊叹,又叫人不安。

  这属于那种邓布利多不能告诉哈利的秘密。当时还不能说。在哈利的大脑封闭术那样拙劣的时候,还不能说。这样的秘密一旦被伏地魔在哈利脑中窥到就可能意味着许多人的死亡,首当其冲的就是西弗勒斯·斯内普,然后是那些将因为凤凰社失去渗透伏地魔阵营的优势而丧命的人。这是个比魂器更危险的秘密,但邓布利多需要把这秘密说出去,还有比一个近在咫尺的听心者更合适的对象吗?

  邓布利多相信德拉科会保守这个秘密。他相信……德拉科不会说出去,当斯内普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机会时,他不会说;当这样一个秘密危及他生命安全时,他也不会说。邓布利多,你这智慧的老人啊……

  她心中为这一切拍案叫绝。当她告诉德拉科他应该尽一份力帮助哈利的时候,并未想过会涉及到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她并未想到他会知道如此颠覆性的情报。

  “人只需要一个理由就能活下去,德拉科。”哈利嗓音压抑。

  德拉科嗤笑一声。“去跟邓布利多说啊。在两者中做出选择的人是他。”

  哈利沉默着,拳头紧攥。德拉科怒目而视。

  “你想揍我?”德拉科问,“典型的格兰芬多,总是先诉诸暴力而不经大脑。待会儿你就见到斯内普教授了。你肯定不会是浪费时间去跟他交换魔药配方的。今晚我说过的一切你都可以向他求证。问问他那牢不可破的誓言,再问问他邓布利多的事。不过,别告诉他你是从我这儿发现的。我不想让那家伙抓住我的把柄。我告诉你的情报,你想怎么用都行,可别把我扯进去。”

  赫敏能从哈利眼里看出来,他不必靠询问斯内普来确认德拉科的话。尽管对德拉科的厌恶之情令哈利心怀疑虑,但今晚,他相信德拉科说的是实话。

  “宁愿死在斯内普教授的魔杖之下……”德拉科如是说。邓布利多那时就已经死了,或者说离死不远了,因为就像销毁其他魂器一样,销毁冈特的戒指是要付出代价的。斯内普的魔药延缓了邓布利多的死亡,靠这样,邓布利多才能尽其所能地把打败伏地魔时需要的东西教给哈利。最终,那也让斯内普有机会“证明”自己对伏地魔的忠诚,同时拯救德拉科的性命。称其为“一石二鸟”似乎有些悲惨,但事实就是如此,至于让邓布利多甘愿赴死的其他成千上万的理由?是牺牲。英国,乃至全世界,都因此得救。

  其他成千上万的理由……

  “你把这件事瞒了几年……”哈利低声说,“本可以早点派上用场的。”

  “去你的,波特。别跟我说这种屁话。那时候你会相信我吗?”

  哈利没有回答。

  德拉科自鸣得意地嗤笑道:“我也这么想。”说完这话,德拉科转身离去。

  *

  从教堂大门外,哈利能看见墓园的一角,就像他这五年来每次探访时所见的一样,荒凉寂静。他并不经常来访。他会几个月都不怎么想到父母的墓,但在某些日子,比如他父母的生日和周年忌日,他就会带着鲜花到访,总是同样的百合花,一如赫敏几年前为他母亲买的那束。他从不停留超过一个小时,有时候,他会发觉自己站在他们墓前,心中想的却是完全无关的事情。

  无论如何,五年来他祭扫过许多坟墓。有太多的人死去,无论原因对错,他们的死造成的影响都渗透进他的情感起伏中。他甚至曾两度造访赫敏父母的坟冢。他也为赫敏的妈妈带去鲜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觉得理所当然。

  微朦的月光下,他独自站在那两扇铸铁大门前,夜晚的薄雾在他身旁缭绕。

  一盏孤灯照着人行道,哈利也不知道是戈德里克山谷这片区域总是熄灯,还是斯内普一手操纵。

  夜算不上很深。戈德里克山谷周边街道上的房子还亮着灯,人声喧哗,但教堂通常在七点稍过关门。而现在时间已近八点半了。

  他伸手一推,铁门轻轻荡开。门枢仔细上过油,漆层也不像通常旧化得那么厉害。人行道和通向前门的台阶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和花瓣。

  他站在教堂门前,试探着回头看了一眼。视线所及看不见一个傲罗,他也弄不清赫敏和她的影亲具体在什么位置,这让他有种莫名的孤独感。

  但他知道大家都在身后看着他。为预防有吸血鬼和狼人出现,赫敏、吕西安和所罗门都来了。剩下的人,傲罗们、沙克尔、莱姆斯、罗恩和唐克斯关注着附近的一切风吹草动,手持魔法仪器侦听着周围的魔法特征值。一旦事态恶化,他们就是后援力量。

  哈利安慰自己,他有很好的掩护。

  他透过彩色玻璃窗和门缝向教堂内张望,能看见微弱的烛光。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金加隆,推开门。不像大门,这扇门吱吱作响,声音在空荡荡的小教堂里回响。

  照亮许愿台的烛火明快地摇曳着,在祭坛上投下跳动的光芒。

  他环顾四周,觉得特地告诉他该坐在哪里似乎有点可笑——小教堂并不大,也没有拥挤到需要指定地点见面的程度,更何况斯内普明知道赫敏不可能在白天拆开那封信。

  不过,哈利还是坐进了布道坛前的第三排长椅。

  他四下打量,想着是否该跟罗伊牧师打个招呼,却不好意思在教堂里提高嗓门,鉴于他并非虔诚的教徒,这种顾虑实在有些奇怪。

  前方由教区通往小教堂的门口传来声音。

  罗伊牧师现了身,他热情的微笑让哈利不由也笑脸相迎。“来晚了?”

  哈利点点头,让出空位示意牧师坐。哈利猜想斯内普不会介意牧师在这里坐一会儿。毕竟,这里是牧师的地盘,而且罗伊牧师从不会留下和人聊太久。他明白在这种时候,人们到他的小教堂来寻求的是安慰,而非陪伴。

  罗伊牧师坐下来,双手叠放在膝头,像是在祈祷。他目视前方布道坛所在的位置。“我今天会晚点关门。墓园守夜人说他在等客人,他觉得小教堂也许会比他的农舍更适合朋友见面。那些墓碑实在没有欢迎客人的气氛。”

  哈利好奇地盯着罗伊牧师,强忍住心中的怀疑。这是真的罗伊牧师,还是服用了复方汤剂的斯内普?老人脸上的细碎皱纹比哈利上次见他时更沧桑,一贯饱经风霜的表情里却看不出任何破绽。

  罗伊牧师一定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转过视线,正对上哈利怀疑的目光。

  牧师似乎并不生气。相反,他伤感地笑笑。“你每次到这里来,眼里的负担就更重一分。还这么年轻,却背负着这么大的压力……”

  哈利避开眼睛,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希望有人读出他的灵魂。从没有任何迹象显示牧师是位巫师,但牧师一向擅于察觉他内心的一些情绪。或许是多年经验使然吧。成百上千来到他的小教堂寻找什么的教民、朋友和陌生人练就了他看透本质的眼力。

  寻思着干点别的事情免得总被牧师盯着,哈利把金加隆塞进牧师手里,告诉他这是捐给孤儿院的钱。

  牧师现出微笑,为他和他的爱心祝福。

  哈利脸上一热,没有回话。

  “我一直想知道……”牧师继续道,“几年前你带来过的那位年轻女士怎么样了?母亲是国教徒的那位。”

  哈利一惊,抬眼只见牧师正查看两枚金加隆,这提醒哈利去想赫敏是否曾以同样的方式捐款。她也许曾经这么做过——哪怕不是次次如此,也足可引起牧师对赫敏的回忆。

  “她……嗯,”哈利斟酌着字句,“她消失了一段时间,但她回来了。她……她回来了……”哈利能说的只有这些。一想到要叙述赫敏死亡、复活、消失和回归的种种细节,他就疲惫到了极点,前提条件是罗伊牧师没有一听他说这些胡话就把他扔出教堂去。

  但罗伊牧师似乎没有刨根问底的意向。他只是笑了笑,点头道:“最终,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她回来了。”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改天一定要带她一起过来。我希望好好和她见一面,哪怕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国教徒。”

  “其实,牧师……我想她不是,现在她很确定。”

  “啊,就像我说过的,我还是欢迎她。主对祂羊圈里的羔羊和误入祂羊圈的羔羊一视同仁,所以我也该学祂的榜样,对吧?”

  哈利宁可相信如果像赫敏这样的羔羊误入这位主的羊圈,主的追随者一定会很快注意到,特别是当她开始从其他羔羊身上吸血的时候。不过,他当然是闭口不谈。“我会——呃,告诉她的。”

  “另外,不管她是从哪个羊圈回来的,重要的是她的心依然忠实于主教导我们遵循的理念。爱,善良,诚实……”

  哈利微微笑了一下,心想也许赫敏的人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反映着他自己的人生。他们俩都做了他们该做的事,却从未真正忘记他们为之战斗的东西,那可能和罗伊牧师的主要求信徒遵循的理念非常相似。“是的。”

  牧师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正义之路从来不是坦途,我的孩子,但请放心……无论你持何种信仰、信条或理论,终归举头三尺有神明。一切都将得到回报,特别是当你善待同胞之时。”

  听到这,哈利有种伸手去摸胸口挂坠的欲望,随即想到它不在那里。他早些时候已经把它摘了下来,以免它对宗教圣地有什么不良反应。现在没了它却让他的思绪更往那上头飘。

  神谕就是种宗教理论,耶希敏似乎对此很是当真,从赫敏在佳丽俱乐部嘲笑它时耶希敏的反应就能看出来。耶希敏已经活了五百年,成功领导吸血鬼社会从一个时代迈入另一个时代,据说就是听从了神谕的指点。她在她永恒的生命道路上已经走了这么远,这确实表示神谕没有引她误入歧途的倾向。话说回来,神谕也不是分辨是非对错的工具。它展示出前行的道路,不管那道路正义与否,但它是否有功必赏?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它又是否有罪必罚?

  或许是以为哈利在思考他刚才说的话,牧师面露满意之色,从长椅上起身。金加隆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的黑色法袍里。“我得走了。教区里还有些事情得办。看到撒迪厄斯的话,请转告他,会完客人别忘了吹熄蜡烛。”

  说完,牧师走了出去。

  哈利独自留下沉思着那些问题,直到一个佝偻的老人穿过大门由墓园方向走来。他的外套窸窣作响,手杖拄在大理石地面上沉重的嗒嗒声在教堂里回荡。他灰白的短发在头顶有些稀疏,脸上皱纹很深。他个头相当高,比哈利略高一些,尽管步履蹒跚,肩膀却很笔挺。

  他不慌不忙地在哈利身旁坐下。

  “斯内普?”哈利问道。

  守夜人清了清嗓子。“我没听过这个名字。现在这个点钟,除了撒迪厄斯你怕是看不到别的人了。不过有个男人,大概就是你说的这个斯内普伙计,给了我这个,他还说我应该把它交给坐在布道坛前第三排长椅上的人。我记得就是你。”

  哈利警惕地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东西上。那是张又脏又破的旧唱片。标签写着是至上合唱团与诱惑乐队的《我会让你爱我》。哈利暗自希望斯内普不是那个意思。想到斯内普让任何人爱他,都够让哈利把午餐、晚餐加明天的早餐一起呕出来。

  他注视着门钥匙,不知道是否该接过它。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没时间为这次传送做准备了。

  另外,他想,德拉科确实说过……

  这是个陷阱。肯定是。

  机不可失,没时间犹豫了。

  要是我用了这把门钥匙,赫敏会杀了我的。

  幸运的是,或者说不幸的是,这从未阻挡他去做他认为必须做的事。

  “我想就是我,”哈利说着,接过那张破唱片。“谢谢。呃,罗伊牧师要你会完客人以后关门。”

  撒迪厄斯点点头,轻轻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好。我会记住的。”

  “很好。我要……我想我可以在墓园里待一阵子吧?”

  “去吧。反正你在那儿也吵不醒谁。”

  如果哈利有意的话,他还真可以吵醒点什么,不过他可不会告诉撒迪厄斯。“听我说……我需要你帮我点忙。行吗?”

  “我是个墓园守夜人,孩子。我肯定不是这一带最忙的人。”

  “对。我只是希望——嗯,我会走开一会儿……如果我没在二十分钟内回来,请到前门告诉我的朋友们——就说你给了我张破唱片,我用了它。告诉他们我已经去了二十分钟,还有我随身带着唐克斯的——呃,口红。喊出来就行。你不会看到他们,但你说明情况以后他们就会现身。不过,没到二十分钟别喊。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惊动他们。”

  撒迪厄斯目光怀疑地打量着他。“你不是个易装癖吧,嗯?”

  “呃……不是。我可受不了女人的连袜裤。太紧了。”哈利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心情说笑,但他觉得这很滑稽,撒迪厄斯居然担心他是易装癖甚于担心他神秘消失。

  老人皱皱眉,但狡黠的目光像在告诉哈利他骗不了人。“二十分钟,行。去吧,年轻人。”

  他离开长椅走向墓园,挑了个大门那边看不到的位置,暗自希望梅林保佑他不必停留超过二十分钟。

  墓园里雾气更重。不靠街的围墙严严实实挡住了风。泥土有些湿润,哈利的运动鞋在站立之处留下清晰的足印。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也分不清哪些是鲜花哪些已经凋谢。

  为慎重起见,哈利又停步片刻,看着那张破唱片。

  你想要答案?那就动手吧。

  他嘴唇一抿,下定了决心。他握紧门钥匙,激活了它,随即便感觉到魔法传送的拉拽。

  *

  哈利一跤摔在破木地板上,身形一滞,几块碎木片就顺势扎进了掌心的皮肤里。他低声咒骂,懊恼于自己居然没能保持住平衡。过去几年里,他已经多少掌握了得体使用门钥匙的技巧,但斯内普的门钥匙更难以控制,这倒丝毫不令他惊讶。

  他爬起来站稳,收敛心神,环顾四周,想弄清自己身在何处。

  他在一间狭小的斗室内,一把扶手椅和一张沙发就占据了大半空间。屋里烛光透亮。房间一侧是道窄窄的楼梯,另一侧有扇门,看样子是通往比这起居室更狭小的厨房。立式书架和门后的悬架上堆满书籍。

  空气中飘散着一丝下水道味儿,被清新的茶香和浓烈的魔药气味掩盖了。

  哈利的目光落在前方的小窗上,透过窗外昏黄的街灯,能看见栋栋房屋烟囱高耸、鳞次栉比。

  哒哒的脚步声从房间那头传来,哈利急转头面向楼梯,同时把魔杖拔在手中。

  他看见西弗勒斯·斯内普正沿楼梯逐级而下,一脸淡漠,似乎对哈利的激动浑不在意。

  斯内普走到了最低一级台阶,一双眉毛在鹰钩鼻上方微蹙着。他油腻腻的黑发一缕缕纠结着垂在脸旁,却比哈利那头乱发最整齐的时候还稍好些。他看起来比哈利上次见时苍老了。头顶发根处漏出几丝白发,但除此之外,这男人身上的一切依然墨黑如故。衣服,鞋子,眼睛……或许甚至他的灵魂,不过如果哈利相信德拉科所言(哈利不情愿地承认他确实是相信的),那么这个恶魔或许没有哈利最初以为的那么黑暗。

  赫敏的话浮上他脑海:“恶魔变成天使。”

  此时此刻,一切皆有可能。

  魔药师没有停步,漫不经心地转身向厨房走去,仿佛哈利以威胁姿势高举的魔杖并不存在似的。

  “你来得还真及时,”斯内普在厨房里说,口吻一如既往地傲慢,“再过几分钟,那把门钥匙就会失效了。”

  哈利依然用魔杖指着厨房的门,说:“你怎么知道我会使用它?你应该想过我没有理由信任你。”

  斯内普再出现时端着副精致的茶杯和茶碟,一只茶匙在杯里顺时针搅着。他没有端出其他杯子。

  他坐到扶手椅上,拿起搅动着的茶匙,在杯沿上方微甩了一下(但没有碰上),轻轻放在托杯子的茶碟上。“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用它,波特。只是如果你不用的话,那也是你的损失,不是我的。”

  这显而易见的傲慢态度让哈利记起他为什么如此讨厌斯内普。他竭尽全力才克制住冲动,没有丢下魔杖扑上去徒手狠掐这男人的脖子。哈利依然攥着魔杖,却没刚才攥得紧了,强咽下怒火,逼自己要冷静思考。

  “你有二十分钟时间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斯内普,”哈利说,“超出时限的话,我也不能保证我的同伴会做什么,别以为他们找不到我。他们会的。我已经确保了这一点。”

  斯内普冷笑。“靠什么?一个追踪护符吗?那些狂欢节的玩具在这里没用。这栋房子施过魔法,能混淆追踪咒。更何况,在我的防护范围内幻影显形会让你的傲罗们分体分得一塌糊涂。不管怎么说呢,你要真这么急着想知道你在哪里,不妨问就是了。”

  哈利情愿付出任何代价让自己不想知道,但理智的做法是接受斯内普的提议。“我在哪里?”

  “德比郡新磨坊镇[2]。”斯内普呷着茶,“这里曾经是我的家,但你可以想象,我几乎从不在这里逗留太久,免得被人发现。今晚例外。是不是觉得很荣幸啊,波特?”

  哈利正想反驳,就被斯内普气定神闲地打断。

  “不过我们还是别再浪费时间说这些废话了。我相信你有些问题要问。”

  哈利强忍着冲动才没说要求这次会面的人并不是他,那也会被归为“废话”。他一边清理着思绪,一边开了口:“你是否和纳西莎·马尔福定下牢不可破的誓言,发誓保护德拉科?”

  斯内普有些惊讶,但只是挑了挑眉就继续喝茶。片刻之后,他才答道:“是的。”

  “为遵守誓言,你是否必须杀死阿不思·邓布利多?”

  “或许吧。”

  “你杀死阿不思·邓布利多是不是因为他要求你这么做?”

  斯内普眉头紧蹙,神情很是懊恼。“这些问题毫无用处。我尽可以满嘴谎话,让你抓不到一点把柄——”

  哈利发动摄神取念术,毫不留情地在斯内普意识中探寻着藏在他回答背后的真相。眼见就要成功时,魔药师奋力把他推了出去,牢牢关上了意识的大门。

  斯内普从座位上站起来,茶从杯沿晃出洒在茶碟上。他脸上有一瞬间的苍白,随即转为愤怒的红色。他狠瞪了哈利好一阵子,才硬生生地把杯碟放在磨旧的咖啡桌上。“看啊,看啊。你确实学会了一些新把戏,不是吗?话虽如此,你还是净问些没用的问题。你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善加利用吧,除非你还是理所当然地把所有思考活儿都留给万事通小姐,要是这样我应该直接叫她来。或许那时我们会有点进展。”

  哈利一方面满意于成功激怒了斯内普,一方面镇定心神。

  他们隔着屋子相互注视着,哈利发觉他必须鼓足勇气才能问出那个亟待回答的问题。

  最后,哈利问道:“我是个魂器吗?”

  斯内普傲慢地嗤笑一声。“它寄居在你的伤疤里,不过是的,基本上可以说,你是个魂器。”

  哈利只觉胃往下一沉,一波绝望包围了他。他不必分辨斯内普说的是否是实话。赫敏早已有所怀疑,而斯内普没有理由对此撒谎,如果他真的在为伏地魔办事的话更是如此。哈利控制住情绪,撑住腿站稳。“你为什么不直接在留给威克多尔的信里说清楚?”

  “因为我了解你这样的格兰芬多笨蛋,为了毁掉体内的魂器,你可能会从桥上跳下去或者把自己吊死,你死了就对我没用了,波特。”

  哈利皱起眉头。“我才没有自杀倾向。”

  “是吗?看着就有,为了你所爱的人。下一个问题。”

  哈利克制住火气,依言问道:“灵魂收割的研究是基于伏地魔把我做成了魂器的事实?”

  斯内普点点头。“是的。我最初开始编撰那咒语的时候,主要依据就是魂器在生命体内寄居的魔法理论。魂器对你没有不利影响,莉莉的魔法也在它形成的过程中发挥了作用,你的情况是环境、人和魔法综合影响产生的特例。灵魂收割是专为黑魔王设计的,只因你起效。它不会对其他人有效。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成功将其完善……理论上。你能理解为什么我没法进行试验。”

  “当然。”哈利讥诮地说。他回忆起斯内普第一封信,就是留给威克多尔那封信中的一些细节。“那真的能让他永生不死吗?”

  “是的。有些生僻的理论提到收割他人的灵魂可以获得永生。吸血鬼靠吸血维持机体生存。凡人和吸血鬼的血液交换创造出永生。吸血鬼吸食凡人的鲜血以使自己的躯体恢复活力,这跟“血与灵”理论密切相关。通过鲜活的血液这一渠道,他们获取了灵魂永生所需的东西。如你所知,他们不必取走整个灵魂,但鲜血令他们美丽而强大。缺乏生命精华时,他们就成为行尸走肉,空余一副丑陋的躯壳和对鲜血无尽的饥渴。所以从理论上来说,获取旁人灵魂维持自己的身体是可行的;而当灵魂在本体中还有较多存留量的时候,它就会以某种方式自我补完,这一事实进一步促进了理论的发展。灵魂收割仪式中使用的魔咒和魔药将帮助黑魔王把你的灵魂吸入他体内,消灭你,恢复他的‘健康’,令他不必变成吸血鬼就能永生。”

  “而这只会对他有效?”

  “只对他有效。甚至对你都没用。毕竟,那咒语不是为你设计的。你只是其中的一味配料而已。”

  哈利抽了一口气。“那么,这条情报对我有什么用?除了要尽一切可能防止伏地魔接近我?”

  “在咒语生效的过程中,有一个瞬间,你的灵魂和黑魔王的灵魂会脱离身体。从本质上讲,在那一刻,你的灵魂和他的灵魂并未融和,也就是说魂器被从你体内完全移除。如果灵魂脱离躯体,身体便宣告死亡。但你能让你的灵魂回到躯体中并摆脱魂器,然后你就能彻底消灭黑魔王。”

  “理论上。”

  “当然。事无绝对。如果你的灵魂没有回来,你就失去了杀死他的机会,他将获得永生的力量。我相当肯定他还是能被杀死的,但可能不是以平常方式。”

  “多好的选择啊。”哈利讽刺地说。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缺乏耐心。”斯内普嗓音柔滑如丝,“你体内的两个灵魂将由一种速效魔药同时移除,黑魔王会亲手把魔药交给你服下。或许你也可以放手让他这么做,并希望等你的灵魂被吸进他体内时,你仍能保持足够的清醒从内部毁灭他。当然,那也就意味着你将毁灭自己。这是个讨厌的结果,但至少可以彻底阻止他继续作恶。不幸的是,没有迹象表明当你的灵魂跟他融合时还能存有自我意识。一切可以归结为一个事实,我创造那道咒语为的就是他而非其他任何人。这一点我也没办法。我创造咒语的时候他一直在我背后盯着。任何偏差——比如让你在跟他融合时保留自主权——都会让我立刻被送去进行邓布利多所谓的‘另一场伟大的冒险’。恕我并不认为那有什么特别伟大的。”

  “那也是一种选择。”

  “那样结果会更糟,我向你保证。虽说要研究出有抵消效果的魔药谈何容易,但我却制出了一种补救品。我待会儿就把这种魔药给你。”

  “这种补救魔药有什么用?”

  “它会在第一剂魔药将你的灵魂剥离后,重新把它拽回你体内。”

  “但是?”

  “哦,哦。你毕竟还是学聪明点了。”

  “只是抓住要点罢了。”

  斯内普又端起茶杯,朝它挥挥魔杖。哈利看见杯沿上升起缕缕白烟。斯内普慢条斯理地继续着。

  哈利一言不发,肚子里暗暗窝火。

  斯内普又呷了口茶,终于开口道:“重生魔药必须在摄取灵魂收割魔药前饮下,否则……等你体内没有灵魂的时候不可能还动得了,更别说服下重生魔药而不引起黑魔王注意了。服药后,一旦你和黑魔王的灵魂分离,重生魔药就会被激活。你的灵魂将回到体内,摆脱魂器纠缠,而黑魔王的灵魂碎片离开了保护容器将非常脆弱。你回到身体内后要怎么做取决于你,但我建议你尽快除掉黑魔王。你只会有一次机会。”

  哈利眉头紧锁。“为什么?这有时间限制吗?”

  “糟就糟在这里,波特。我不太确定重生魔药的……后期效果。你可以想象,将一个人的灵魂从肉体撕裂是极度违背自然的。其后果往往非常麻烦。”

  这点哈利也知道,但他需要了解详情。“有多麻烦?”

  “想想吧,波特。假如你不巧断了胳膊,你不可能简单把皮肤缝上就算好了,因为还需要修复神经、肌肉和骨骼。要是不把这些全都恢复原样,那条胳膊就废了,它会萎缩坏死,可能还会拖累整个身体给它陪葬。重生魔药会把灵魂‘缝合’回去,但我不能确定魔药的作用是否彻底……我不知道魔药的效力是否强到足可完全弥合灵魂与肉体的联系。我只能凭经验推测,尽我所能地让魔药发挥效力,但我没法确定对你肉体和灵魂间那道裂缝的修补是否会持久……”

  哈利终于意识到斯内普想说什么,呼吸一滞。“你是说我可能会死。”

  “准确地说,是可能会比你希望的早死。”

  “那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剂魔药直接移除我体内的伏地魔灵魂碎片?为什么必须让我的灵魂也脱离身体?”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波特?我的工作一直在黑魔王监管之下。他坚持特定的魔药规格,我只能如他所愿。”

  哈利毫不让步。“有没有一种魔药能从我身上移除他的灵魂碎片,而不同时带走我的灵魂?”

  “理论上是有的。”

  “但是?”

  “但是你还是需要他从你身上召唤他的灵魂。我跟你说过……这道咒语和所有相关魔药——是为他而设计的。只有他能推动流程。哪怕我是设计配方的人,但他要给你服下的魔药将直接出自他的魔药室,而不是我的。黑魔王不信任任何人。我只能给你重生魔药补救。我最多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哈利两手攥成了拳头。“你所谓的‘最多’真可笑。你就不能调整那剂魔药吗?让我不需要伏地魔就能做到?”

  “就像往常一样,你又没有理解我告诉你的一切背后的潜台词。这可不像是复制粘贴一道现成食谱来做一盘略有不同的菜,波特。如果要我做这么一剂魔药,将花费几年的时间。我得从零开始。我就这道咒语所做的一切研究都基于1981年10月31日晚你、你母亲和黑魔王的特殊状况。你现在要我做的是强人所难。做出你要的那种魔药要花好几年,我们俩都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我本身命在旦夕,如今咒语完成,黑魔王随时可能发动最猛烈的攻势。一旦你直接面对他,我就无能为力了。我可以逃走,或者留下。但那已经不是你关心的了——”

  “你可以打赌我确实不关心,”哈利嘶声道,“你告诉我,说我必须以死拯救巫师世界。说我别无选择——”

  “别傻了。还有另一种选择。你可以拒绝服用任何魔药,拖着这场战争直到你找到更好的对策,也许吧。不必介怀是否有更多人在旷日持久的战争中丧命。你依然会是‘大难不死的男孩’。”

  就是这句话触动了神经。哈利意识到他已不再是个小男孩,他比西弗勒斯·斯内普更高,也更壮实。他两步跨到魔药师身前,一把攥住他的长袍领口,用力摇晃。

  斯内普的茶杯滚落在地摔得粉碎,魔杖也同时从手中飞了出去。魔药师脸色比平日略显苍白,尽管处境难堪,却令人惊讶地保持了尊严。

  斯内普脸上的讶异之情显而易见,哈利意识到他如今比斯内普更强大有力。

  真是太遗憾了,逮捕他一定会令伏地魔有所警觉,否则我会直接把他押到阿兹卡班。

  “好了,你听我说,”哈利咬着牙说,“如果你转过一秒钟的念头以为我想当那他妈的‘大难不死的男孩’,那你就看错我了。我巴不得有人说他能比我更好地担起拯救巫师世界的责任,可是没有人站出来。没有人能做到,所以只能是我,斯内普。只能是我,也就是说我别无选择。要不要为我掬一把同情泪啊,嗯?信不信由你,我是受够了。这事情实在是没法更烦人了,可我才不会让你站在那里跟我说什么我是个喜欢出风头的毛头小子。我确实想活下去,却不会像《预言家日报》喜欢说的那样是为了名利和荣耀,所以别跟我胡扯,因为我想活下去的理由远比你要多。”说完,哈利毫不温柔地松开了斯内普。

  斯内普向后踉跄一步,站稳了身子,抚平长袍,一言未发,对脚边的茶杯碎片也视而不见。他很快就恢复如常。“重生魔药差不多好了。从你服下它的那一刻起,它将在你体内保持活性最长达72小时,一旦你摄取了灵魂收割魔药,它就会被激活。你是不是还没毁掉法杖?”

  哈利暗自思量着要不要跟斯内普说实话。

  斯内普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如果你还没有动手,或者还没法毁掉它,那我现在已经为你提供了一个办法。我想用不着我再解释该怎么做吧。”

  哈利没有回答,反而提了更多问题。“为什么你把信都寄给赫敏?你本来可以把信直接寄给我。”

  “你是说,除开万事通小姐比你聪明百倍的事实?”

  “回答问题。”

  斯内普傲慢地扬起鼻子。“我必须给她一个适当的动机去找你。我必须促成你们俩的复合。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我可以通过克鲁姆,还有亨利·德雷斯勒接触到她。”

  “你认识亨利?”

  “我当然认识,波特。你不是这边唯一的吸血鬼专家。”

  “那亨利认识你吗?”

  “不见得。我考虑利用他为我送信给格兰杰的时候,并不确定他会不会送这封信,或者格兰杰收到信时会不会信任它。那不是个可靠的计划,但我想也许只好试试。你要明白,在那时候,把信留给威克多尔同样没有十足把握。我尽了一切努力,同时尽量避免被抓住的风险。当我悄悄通知亨利的狼人,说有人要在格兰杰家纵火的时候——”

  “你就是那个通风报信的人?”

  斯内普显得很是懊恼。“哦,还会是谁呢?像现在这种时候,我就会想起你这学生有多讨人厌。你和韦斯莱两个。都是傻头傻脑的。”

  哈利把酸溜溜的反驳咽回了肚子里,任由斯内普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想也许这消息能够取得亨利的信任,我希望亨利会向格兰杰说几句好话。但后来我同德拉科·马尔福的会面提供了更好的机会,所以我改走那条渠道了。我想,如果你没法跟踪那些线索,那我只好认为巫师世界是命中注定要毁灭,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魔药成绩平平无奇的白痴学生身上……”

  “你是个丧心病狂的——”

  “关键是……你和格兰杰又在一起了,正如德拉科所说。让人恶心啊,不过也没办法。”

  哈利仔细琢磨着斯内普的话。“让我和赫敏复合为什么这么重要?耶希敏似乎寄望于此,伏地魔似乎很讨厌这主意,而你也有你的盘算。你们三个又不是爱神丘比特,你知道我的意思。”

  斯内普撇撇嘴。“实话跟你说吧,波特,我也不确定。我只知道黑魔王不希望你们在一起,所以我决定背道而驰,希望这会成为战争中的重大转折。我不知道耶希敏的理由,更不理解为什么坚纽斯一会儿想保住赫敏一会儿又想毁掉她,但我听到黑魔王和坚纽斯谈起一个神谕。我只能希望你对它有所了解。”

  那个挂坠……

  “我没准是知道。”

  “那现在你就更了解了。还有别的问题吗,波特?照你刚才跟我说的,我们的时间好像快用完了。二十分钟,对吧?”

  哈利没有接茬。“伏地魔向吸血鬼们许了什么诺让他们效力于他?”

  斯内普再次避开了视线,哈利惊讶地意识到那竟是因为窘迫。“我不知道。黑魔王说不管和吸血鬼们达成什么协议,都会保留我以听取专家意见,但他私下没跟我说过详情。我想,他在撒谎,他跟吸血鬼的交易条件以及他会‘保留’我的许诺都是谎言,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哈利明白。斯内普现在是命悬一线。

  “那么,如果没别的问题了,就跟我来吧。你舀一些重生魔药到瓶子里……”

  “我没必要听从你的指示——”

  “安静,你这笨蛋。让你动手是为了你好。你装好三瓶魔药。一瓶供你们检测——确认我没在里面下毒。另外两瓶给你备用。如果你是亲手舀的魔药,就不必担心我背着你在备用药里下毒。明白了?”

  哈利红着脸,有些尴尬。“明白了。”

  斯内普脸上看不出一丝安慰。他一边嘀咕讽刺着哈利所谓的智力,一边领哈利朝几步之外的厨房走去。

  狭窄的空间挤得哈利只能和斯内普肩并肩站着,显然两人都不喜欢这样,尤其他们俩的胳膊肘还不停地碰到东西。

  “你是个危险人物,波特。”斯内普按住被哈利屁股撞歪的配料桌,压低嗓门说。

  “要不是你的厨房这么一团糟——”

  “拿上魔药走吧。算我求你了。”

  哈利皱起眉头,心有同感。“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你知道。这偏僻地方本来就够糟的了,有你在更是雪上加霜。有句话我相信我还从没跟你说过,不过我一直都想说来着:你这个教授当得真他妈糟透了!”

  “那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在乎你的看法呢?”

  哈利鼻孔里哼了一声,盖上第一瓶药的塞子。

  斯内普蹙着眉。“能不能拜托你动作别这么快啊?”

  哈利没有理会斯内普的反讽。他毫不懈怠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但又问了一个问题。“我们把话说清楚,斯内普。就我看来,你跟我说这一切,都是想让我——哦怎么说呢,走向伏地魔,敲门说:‘打扰了,不过我想我会喝下你的魔药,这样就能帮你永生了。你不知道的是,我已经服下第二种魔药,那足以让你大吃一惊,屈服于我的力量。’我学得怎么样?”

  “你准备怎么利用我今晚告诉你的东西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是啊,但你暗示了我应该遵循的行动方针。”哈利封好第二瓶,开始装第三瓶。

  “我什么都没暗示。虽然这话可能听起来像个十足的白痴,但我只会说:‘你的命运由你自己书写。’”

  “这话我早听我所知的最智慧的两个人说过了,以他们自己的方式。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听着好多了。你让它听起来像是廉价贺卡上的句子。”

  斯内普眯起眼,却不置一词。“你还没装完第三瓶药吗?”

  “就好。”哈利封上第三瓶魔药,把三个瓶子都收入囊中。坩埚里剩下那点魔药嘶嘶响着变干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好!那请出去吧。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哈利蹙蹙眉。“没有回去的门钥匙吗?”

  “我长得像交通局的吗?走出防护区幻影移形吧,看在梅林的份上。没人告诉你怎么办的时候,你还是不会动脑子吗?有些事永远都改不了,我猜。”

  哈利磨着牙。“是啊。你就还是个油腻腻的讨人厌的混蛋。”

  “再见,波特,走好不送。”斯内普说着推开门,搡着哈利下了前门台阶,把他扔在黑暗中,只留给他一下响亮的关门声。

  哈利咒骂一声,摸出隐形衣披上。他步行了很久,穿过一条条鹅卵石铺就的街道,走过一栋栋廉价的砖砌房屋,途经一家门口能看见河水的炸鱼薯条店。

  他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段,终于找到一个幻影移形点,砰的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

  哈利在距圣公会教堂不远的一条黑暗小巷里显形。他裹紧身上的隐形衣,向街角窥去,就见一大群傲罗聚集在教堂前。赫敏、所罗门和吕西安站得稍远,跟莱姆斯、罗恩、唐克斯在一起。撒迪厄斯杵在一旁,表情有些发怔。

  哈利看了看怀表,发现已经比约定时间超了五分钟。他低声咒骂,脱下隐形衣,匆匆朝人群奔去。

  先看到他的是赫敏,然后是罗恩,后者提醒了其他人注意他的出现。罗恩翻着白眼,很是恼怒。哈利没法完全读懂众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怒气冲冲和听之任之都有,除了赫敏。

  她满脸怒意,双手叉腰,神色不善地狠瞪着他走近。要不是了解赫敏,他一定会以为她想扑上来撕开他的喉咙。

  “呃,”他说,“嗨?”

  她靠近他,压低嗓门开始训斥。“我现在很生你的气!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生气!”

  哈利认命地抬起双手。“我也是没办法!”他小声应道。

  他们继续低声争论,毫不在意其他人可能会听见他们的话。

  “你不能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就贸贸然去干这种事情!”她嘶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瞧,我不是回来了吗?安然无恙,而且弄到了很多重要情报。”

  “那他妈的不是重点,知道吗?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觉得那样没关系吗?你还是会故态复萌!我知道你一定会!所以我得惩罚你!罚你禁欲!”

  “什么!”

  她是当真吗?哈利不无恐慌地想。

  罗恩清了清嗓子。“喂,虽然我们也很喜欢旁观你们两个打情骂俏……”

  赫敏双手一抬,恼怒地叫了一声,像是叹息又像是抱怨。“算了!哈利说得对……他回来了,他没事,这一切让我看起来像头蠢猪!这整件事真叫我受够了,我发誓……”她目光如剑地盯着哈利,表情倔强地交叉双臂抱在胸前。“我很担心你,你这个傻瓜!”

  哈利轻舒一口气,释然地看了罗恩一眼。她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情况不会像他想的那么糟糕。

  罗恩只是挑起一边眉毛,摇了摇头。他不打算为哈利这次的做法大喊大叫,但那只是因为他过去为这类事喊得太多,已然没了心情。莱姆斯、唐克斯和沙克尔也是如此。

  随后,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一等沙克尔许可,就一个接一个幻影移形。

  “格里莫广场见。”莱姆斯边对哈利说着,边招手示意吕西安随从显形。

  罗恩带走了所罗门,其他人也都幻影移形离开了。

  哈利伸臂揽住赫敏,轻轻抱了一下。“对不起。”

  她抬眼瞪着他。“那很危险。可能是个陷阱。”

  “那不是陷阱。”

  “但有可能是。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之前才谈过,你还会干这种事!”

  “哦……跟你说实话吧,我考虑了德拉科说的话……”

  “扯蛋!你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使用那把门钥匙罢了!”

  “也是,但我很庆幸我这么做了……我想。”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回想着和斯内普谈过的种种问题,只觉心中百味杂陈:绝望,疲惫,悲伤,希望,失落,恐惧,还有许许多多未可名状的情绪。这些情绪一定是写在了他脸上,因为她的愤怒很快变成了担心。

  “哈利,怎么了?”

  “我们回格里莫广场吧,好吗?我们在那儿谈。”

  “哈利——”

  “晚点谈。”他低声说。她眼中加重的恐惧刺痛了他的心,他压下自己的消沉念头,露出一抹安慰的微笑。“会没事的。准备幻影移形了?”

  她怀疑地看着他,轻轻点头。他搂紧了她,幻影移形回到格里莫广场。

  译注

  [1] 人的一生唯有两件事不可避免,一是死亡,一是纳税。(In this world, nothing is certain but death and taxes.)

  ——本杰明·富兰克林(Bejamin Frank)

  [2] 德比郡新磨坊镇(New Mills, Derbyshire),位于英格兰中东部地区。

  Chapter End Notes

  敬请期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