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永远的骑士>第二十三章 背叛之伤

  Chapter Notes

  Revelare(拉丁语,揭开真相)。我LJ上的Vamp Verse条目已更新。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点补充。如果你是像我一样的强迫症,你也许可以考虑读读这段多出的信息,因为它会让你感觉好点。大笑。

  这是未校对版。^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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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路通知众人并许可他们进入格里莫广场后,哈利幻影移形回到自己房间。他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然后拉开大衣橱,有条不紊地装备上必要的皮套、魔药包及其他必需品。他没有过多考虑,就背上了他的长剑。没准会用得上。

  他和赫敏已经决定封锁有关吕西安泄密的消息,直到确定他们对吕西安鞭长莫及。哈利知道他是在冒险,赌他的临时小组能先找到吕西安,但赫敏恳求他把追捕行动限制在他这一组。

  “减少沟通不畅造成的误解。降低他们一看见他就企图进行攻击的可能性……你不想有不必要的人员损失吧,哈利。”

  他和傲罗们之前只追捕过一名吸血鬼,虽然他们成功追踪到了他,抓捕行动却死伤惨重。他们在那次追捕中损失了三个人,而那个吸血鬼还远够不上女巫会的标准。

  想到一个像吕西安这样有一定岁数、受过良好训练的吸血鬼,正仓惶奔命,或者更糟,正畏罪潜逃,哈利打了个寒战。

  披上御寒的外套,哈利奔出房间,三步两步冲下楼梯进了起居室。

  赫敏站在一群面色肃然的人中间。有莱姆斯、唐克斯、罗恩、比尔、芙蓉、查理、乔治、金妮、迪安、西莫、卢娜和所罗门。坐在一旁的是德拉科,正以一种百无聊赖的表情旁观着。

  卢娜一如既往地神色蒙眬,虽然她一直都在看着赫敏。而芙蓉沉着脸,或许是郁郁于屋里居然有别人比她更惹人关注。

  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声,赫敏转过身。“我们准备好了,哈利。”

  哈利点点头,走近她。“很好。我们能越早开始搜索越好。”

  “他到底是在躲什么?”和查理一道从罗马尼亚幻影移形回来的罗恩问。

  赫敏朝哈利投去恳求的目光。她不希望他说出来,至少现在不要。

  “我以后会解释的。”哈利说,“首先,我们要把他找回来,所以听好……”他做了一次简练的概述,毫不含糊地向他们说明了吕西安的能力。

  “哼,”圈外的德拉科说,“我第一眼见他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哈利能看出赫敏闻言身形一僵。

  哈利挥动魔杖,向德拉科的脚镣上施了个限制咒,禁止他以任何魔法或非魔法的方式离开格里莫广场。德拉科身上的其他约束同样适用,只是这一次,德拉科手里不会有魔杖。它从德拉科袖子里飞出,径直落进哈利手里。

  德拉科叫起屈来,咒骂连连地看着哈利把那根魔杖揣进口袋。

  “假如他回到这里,你要立刻通知我,明白了?”哈利说。

  “去你的吧,波特!”德拉科嘶声道,“你怎么敢拿走我的魔杖!这五年我可没做错什么该受到这种待遇——”

  哈利丢给德拉科一面双向镜。很多凤凰社成员持有双向镜,可以理解,使用它的时候必须极端谨慎。双向镜难以保证魔法意义上的安全通讯。一旦其中一面落入敌手,就可能轻易成为一件制造陷阱的工具,他们能做的最佳防御措施就是对镜子之间的联络设置口令。最高机密决不通过镜子传递,遵循约定俗成的保密标准是非常重要的。总体而言,双向镜只用于临时通讯,比如出任务和搜捕的时候。

  镜子正中德拉科的额头。那倒霉蛋叫了声痛,镜子啪嗒掉在地上,倒是没破。

  “如果他现身,就使用镜子。”哈利说。解决完德拉科,他转向剩下的组员。“你们都随身带着镜子了?”

  众人点头。

  “很好。如果你们找到他,别试图单独抓住他。用你们的镜子呼叫支援。不要做任何攻击行为,等待赫敏和我赶到。明白了?”哈利将众人分成两人一组并分派了搜索区域。因为知道查理不会对于同吸血鬼组队有芥蒂,他安排所罗门跟查理一队。如他所料,查理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莱姆斯和唐克斯先出发,接着是查理和所罗门,比尔和芙蓉,罗恩和乔治,还有迪安和西莫。

  卢娜歪头看着赫敏。“我知道你没死。”

  “麦格提过,”赫敏有点不耐烦地说,“猜得挺准嘛?”

  “哦,不。是弯角鼾兽——”

  “——告诉你的。那些聪明的动物。”赫敏替她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或许是怕卢娜激怒赫敏,金妮挽住卢娜的胳膊说,“我们得走了。”

  卢娜没再坚持。此后两个女人很快幻影移形离去,留下最后一组的哈利和赫敏。

  “我不认为吕西安背叛了我们,哈利。他也说过他不会……”她说。

  “你有把握吗?”

  她的眉头又紧锁起来,这次带着痛苦。“只是一种感觉。如果他真那么做,我就完全没法理解了!”

  “我也是,可他为什么要逃?他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心虚?”

  “他说过他没有。他不会直接撒谎……”

  “可他为什么要逃?”哈利坚持道。

  赫敏眨着眼,忍住就要涌上来的泪水。“因为我怀疑他,所以他走了。”

  “为什么你会怀疑他?”

  “因为——因为他在隐瞒一些事情。我知道他有事瞒着我,但那并不表示他在隐瞒他的背叛。而且——而且即使他确实有所隐瞒……他也说过他很抱歉。”

  “很抱歉?你不会真的觉得一个道歉就足够——”

  “是的!我是说——”她举起双手,显得很是痛苦,“他说过他很抱歉,但我觉得那是为了别的事情。我就是——他显得很害怕而且——”

  “赫敏。”他扶住她双肩,一瞬不瞬地迎着她的目光,“吕西安跑了。只有他自己能告诉我们原因。”

  “我们必须先找到他。”赫敏对他说。

  “我同意。我们从哪里开始?”

  她略一思索,答道:“特尔戈维什泰。”

  *

  亨利·德雷斯勒毫无异状,似乎挺高兴见到他们。他热情地将他们迎进办公室,安然在办公桌后坐下。

  要不是场面严肃,哈利一定会大笑出来,对他摇头。

  可以理解的,赫敏完全没那心情。“废话少说,亨利。告诉我,吕西安是不是跟你联系过。每次我的小伙子们干了什么坏事不想让我知道,都会打电话找你帮忙擦屁股。”

  亨利咧嘴一笑,尖牙和双眸都明显地吸血鬼化了。赫敏表现得极富侵略性,他不会低头,但也不打算和她针锋相对,所以他保持着适当的微笑。“吕西安和我……我们结交时间不长,但很高兴知道你觉得他信任我。”

  赫敏的表情像是准备跳起来掐住亨利的喉咙。

  哈利攥住她的手腕让她安静。这套把戏,他跟亨利玩过上百次了。现在他们没工夫搞这套。“老实回答赫敏的问题。”

  亨利耸耸肩。“也许我无权说出任何事。你很清楚,我为许多主顾服务。”

  赫敏低吼。“亨利……”

  “嘘,”哈利对他道,“德雷斯勒,我们不是来这听你扯淡的。要么你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要么我找魔法部吊销你的营业执照。到那时候,我他妈会每天夜里都来光顾你的小地盘,逮捕屋里每一个男女巫师,直到他们记住到你的酒吧来不再是桩有趣的消遣——”

  “波特,”亨利的微笑僵在了脸上,咬着牙打断他,“你比谁都清楚我对生意有多认真,我从不轻视你的威胁,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虚张声势的人,你这个格兰芬多蠢货,所以如果我真知道吕西安在哪儿,我早告诉你了。我发誓,要是知道的话我会说的!”

  哈利没被亨利唬住。“我们不问你他在哪儿。我们要问的是,他是否联系过你。”

  亨利的微笑终于不见了,虽然他开口时仍保持着镇定。“实际上,他确实联系过我。从公用电话给我打的,我想。他那头声音挺杂的。”

  “他跟你说过他在哪儿吗?”

  “当然没有,哈利。吕西安不是傻瓜。他知道赫敏第一个就会来问我。”

  “他打的是你哪部电话?”赫敏问道。

  亨利皱着眉。“那有什么不同——”

  “告诉我就是了!”

  亨利绷紧了下巴,但还是答道:“我的手机。”

  赫敏伸出手。“把它给我。”

  “什么——”

  “亨利,马上把它给我,否则我就把你四肢剁下来再给断茬打上烙叫你没法那么快把它们长回来。”

  亨利面色阴沉地交出了手机。

  赫敏接到手里,点开它噼噼啪啪按起键来。

  “你在干嘛?”哈利问。

  “拨打一部公用电话,”她说着,把手机举到耳边,“它就存在手机通讯记录里。”

  亨利一脸不悦。“什么,你指望吕西安会接吗?”

  “不,你这个超级大傻瓜。我指望某个可怜的家伙受不了电话铃响个不停,把它接起来!”

  “你直接打给电话公司不行吗?”

  “然后等上半天?被告知说他们很重视我的来电,但他们只有三名客服代表,却要应付成千上万不满的客户?”

  “说到不满……”哈利说。

  “哦,是的……”她把手机举回耳边,又拨了一遍号。一开始无人接听。几秒之后,似乎终于有人接了电话。“你好?先生,能告诉我这部电话的位置吗?对你有什么好处?哦,今天是你的幸运日。你在那儿等着我如何,我会给你前所未有的亲热体验——谢谢,好先生,我很快就到。”

  她挂了电话。哈利还在纠结着她刚答应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亲热,即使心知她不会兑现。

  “他也许还在布里克斯顿[1],”她说,“那电话亭在布莱尼姆公园附近,邮局前面。”

  哈利点点头,回头看着亨利。“我们得走了,可如果找不到他的话,别以为我们不会再回来。”

  亨利翻着白眼。“要是你不带着更多恐吓回来,我才会大吃一惊呢。”

  赫敏盯着他。“毋庸置疑。”她把亨利的手机揣进怀里。

  “噢!”

  “我用完以后,会用猫头鹰给你送回来。”

  亨利低声咒骂,完全放弃了镇定自若的伪装。不为别的,就为手机。

  哈利和赫敏离开俱乐部,往最近的幻影移形点走去。

  一到那儿,她就拽住他外套边缘。他假装没注意她的动作,还是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她只轻轻挣了一下就放弃了。

  “哈利,”她说,“你还留着它吗?”

  哈利忍不住抓住这个耍嘴皮的机会。“希望如此。”

  她蹙蹙眉。“我是问——”

  他吃吃笑了。“我知道你问什么。你想问我是否还留着那个探测器。”

  “对。”

  “我当然留着它,但我想它没法找到吸血鬼的所有物……”他说着现出伤感的微笑,心里明白吸血症与此毫无关系。

  “它也能找到吸血鬼的所有物,”考虑到目前的状况,她的回答比他预料的要温柔得多,“我只是确保了你无法用它来找到我的所有物。”

  “你趁我昏迷的时候对我的探测器做了手脚?”

  “不。那么做毫无意义。那样你完全可以再买个新探测器。我在我的魔杖,还有所有我无法丢弃的东西上加了防护。然后我就……我就扔掉了所有旧东西,买了新的……我跟你说过,那探测器很好用,但并非一样绝不出错的物件。”

  “我早该知道别跟最聪明的女巫比脑子。”

  “我们就希望我这聪明的脑子能赶在其他人之前找到吕西安吧。”

  “我们会的。我保证。”

  说完这句话,哈利带着她幻影移形到了布里克斯顿。

  *

  迪安和西莫跟他们在布里克斯顿碰头。布里克斯顿是他俩的指定搜索区,在哈利看来,有四个身强力壮的人追捕一名吸血鬼会更有把握,更安全。这几个人里还有一个是吸血鬼头儿,就更有帮助了。

  他们在邮局的街对面会合。这个时候街上人还不少。

  那电话亭顶上亮着盏磨砂灯,有个没刮胡子、相貌平平的矮壮男人在边上溜达。他看上去好几天没洗过澡了。

  “呸。谢天谢地我不是真得跟他亲热,”赫敏嘀咕,“我才不会和那家伙睡呢,哪怕地球上就剩下他一个男人;我就是把电动按摩棒干到没电都不会找他的。”

  当然的,这番话听得在场所有男性目瞪口呆,惊出一身冷汗。

  “呃——”哈利开了口,脸色绯红。他从口袋里掏出探测器。“我们该开始找了。”

  赫敏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探测器,却没激活它。“跟我来。”

  他们一言不发地跟上,还没从听到她说按摩棒的刺激中缓过来。

  哈利感觉西莫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我要收回我说的关于格兰杰性冷淡的话。”西莫小声说。

  哈利瞪着他。“当心点,西莫。”

  “我只是——”

  “闭嘴吧你,”迪安插进对话中,“你还没搞清状况吗,西莫?波特和格兰杰曾是情侣!没准现在还是呢。金妮没仔细说……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那么说格兰杰。这就和你不能当着我的面那么说金妮一个道理。”

  “哈利不是也曾和金妮约会过吗?”

  哈利脸色泛红。“我说,我们还是专心——”

  迪安打断他。“西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梅林作证,要是你再不他妈闭嘴,我就要揍你了。”

  赫敏转过身,一手叉腰,狠狠瞪着他们。“也许你们最好知道,作为一个吸血鬼,我可以再清楚不过地听到你们说的话。西莫,我不喜欢你把我想成性冷淡者。我可是富有激情的人。”

  西莫飞快地瞥向哈利,刚想说什么,就被哈利瞪得不敢吱声了。

  “还有迪安?”赫敏继续道,“跟你说清楚吧,哈利和我确实曾是情侣。我们现在不在一起了。”

  哈利面色沉郁。“我们还在努力!”

  “哈利!”

  迪安皱着眉。“哇,那你们是在一起呢,还是不在一起?”

  赫敏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前行。“在布里克斯顿这儿,我能想到的吕西安可能藏身的地方有好几个。如果我们到这个范围的中心点上,探测器也许会对我们有所帮助。”

  哈利赶紧接上她的话头。“你怎么知道他在布里克斯顿可能藏哪儿?”

  “说来话长,”她嘀咕,“他以前就是在这儿搞到毒品的……”

  哈利看到她说到这里时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一切对她有多么艰难。

  当她冲进他屋里的时候,她神色暴怒,因为吕西安似乎引爆了一枚“光弹”趁乱逃跑。她的愤怒并非直接针对吕西安,而是对她自己。她觉得自己太蠢了,居然反应这么慢,她没料到吕西安会这么做。如果只是这类震惊,她本该很快就能调整心态,但她纠结于自己的可怕失误,以及由此造成的吕西安出逃。哈利后来问她到底说了什么使得吕西安逃走,赫敏回答:“我……我对他说,我要查看他的意识。”

  这可一点都不是好兆头。

  “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带你幻影移形到中心点。”哈利对她说。

  她认同了这个计划,列出各处地点。几分钟后,哈利咧嘴笑着告诉她,她要找的中心点在亨利·泰特[2]雕像附近。“在图书馆前面。”

  “当然了。”赫敏小声嘀咕。

  给迪安和西莫下完指令,哈利带着赫敏幻影移形前往预定地点。

  *

  赫敏对探测器低声吟诵咒语,指针旋转起来,几秒钟后渐渐稳定下来,指向了西南方。

  箭头所指的方向就有一栋楼,但也可能是它后面或者更远处的楼。这就是探测器的局限性。

  “我们从那个方向开始。”赫敏说着朝那点点头,迈步前行。哈利紧随其后。

  “我们要去哪儿啊?”迪安边迈开腿边问。

  “那边的那栋楼,走吧,”赫敏回答,“替吸血鬼着想一下,好吗?走快点。在日出前,我只有几个小时了。”

  “不想泼谁冷水,”西莫说,“可我们怎么知道是那栋楼,不是它后面那栋?”

  “我们绕一圈。”哈利回答。

  “好吧,好吧。如果碰巧就是那栋楼,我们又怎么知道他在哪层?”

  “通常,吸血鬼只在地窖里厮混。”赫敏说。

  “通常。这么说,有时候他们不只这样?”

  “有时候是不只。你到底想说什么,斐尼甘?”赫敏烦躁地问。要是西莫再不闭嘴,她就要骂人了。

  或许是看出她眼里的不耐烦,西莫往后缩了点。“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呃,那栋楼还挺高的……有二十几层吧,我想……”

  没人对他的话报以关注,因为他们不想这么早开始操这个心,还不到时候。不久就证实,探测器所指的并不是那栋高楼,也不是它后面那栋。

  他们发现了一家夜总会,不断有染着粉红色头发、穿着五英寸高跟靴的赛博朋克迷进进出出。至少一半人脸上抹了亮片,男男女女都浓妆艳抹,而且往往搭配精心穿刺的体环。

  这家名叫“阿凡达”的俱乐部就是探测器指示的目标,考虑赫敏从图书馆估算的距离,他们已经走到了探测器半径的极限。

  “是那儿吗?”哈利问她。

  “要么是他在里面,要么就是他的奴隶项圈在里面。”

  “见鬼,”西莫嘟囔,“越来越变态了。”

  哈利皱起眉,赫敏则瞪了他一眼。“我没叫他戴那项圈,好吗?那是他自己喜欢。”

  “随您怎么说,女王陛下。瞧,哈利和我可以用傲罗徽章混进去。它们很有官方范儿,够让麻瓜们以为我们是执法人员一类的了,所以——”

  赫敏对西莫仰起鼻头。“多谢了,我能搞定。”

  她往前走时,听见哈利的叹气声。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迪安小声嘟囔,大概以为她听不见。

  她也不能说迪安会错意了。局面很快就要变得相当难看了。

  她穿过排队的人群,愤怒的叫声此起彼伏地抨击着他们。那些人骂得很凶,她能从眼角看见迪安战战兢兢的模样。哈利和西莫显得更沉稳些。她一向相信傲罗们都是硬汉。

  一只啤酒瓶从人群中向他们飞来,要是她不抬手挡住,就要砸在她脸上了。但她没抓到它。哈利已经先一步将它抄在了手里。

  叫骂声渐渐低了下去,她有点惊讶地看着哈利。

  他望向人群,言简意赅地说:“别再这么干了。”他淡然把啤酒瓶放到地上,继续朝前走,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抱怨声没再响起。

  “呃,接得漂亮。”赫敏说。

  “对,”西莫说,“就像个找球手。”

  赫敏不认为找球手有那么快的速度。话说回来,他们在说的可是哈利,她正渐渐发觉他身上有着如此多难以解释的谜。

  他们挤到了队列前方,那儿站着个保镖,身材壮硕,一脸络腮胡,前短后长的胭脂鱼发型,还有体臭。他正挡在赫敏和入口之间。

  “让我们进去。”她直接说。

  “排好队,也许我会让你进去。”保镖说。

  “我有个朋友在里面。让我们进去。”

  “我才不管你妈是不是在舞池里倾倒众生。排队,你这臭婊子。”

  赫敏眉毛一挑。她已经失去耐心了,特别是在必须找到吕西安的节骨眼上,特别是在对方称呼她为臭婊子以后。她瞄了一眼正打算挺身捍卫她尊严的哈利,还是决定自己动手。她回头面对保镖,径直袭向他的腹股沟。

  当卵蛋被吸血鬼的铁爪攥住的时候,世上没哪个男人充得了硬汉。

  保镖倒抽了口气,随着疼痛袭来,惊骇顿时写满了他的脸。她手一拧,他短促地叫了一声,痛得合不拢嘴。

  她能感觉到三个同伴在身后讶然盯住她。他们什么都没说,或许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听好了,你这个没礼貌的臭流氓,”她对着他扭曲的脸嘶声道,“我要进去找个人。实话告诉你,我可以抓着你的卵蛋把你整个摔过窗户,不过我不会那么干,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不配。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一直这么干——”她毫不温柔地又拧了一把,他干嚎一声,“——一整晚,然后你就可以和你的子孙后代说再见了;或者你也可以让我,还有我的同伴,进俱乐部,那样我会让你留着你那破玩意。懂了吗?”

  他喘着气拼命点头,眼里都是乞求。

  她松开了他,就在他要瘫倒下去的时候,她一把攥住他的衬衣,将他拎到眼前。

  “反正,”她悄声说着,向他亮出了吸血鬼化的眼睛和獠牙。他瞪大了眼珠子,多半立刻忘记了疼痛。“如果你还不懂,我也总有办法让你懂的。”

  一个声音滴答着打破了寂静,仿佛水流溅落。赫敏循声看去,只见他吓得尿了裤子。

  她厌恶地松开手,用靴底把他踹到地上。

  他翻了个身,双手护住两腿之间,蜷缩在地上,浑身沾满了自己的体液。

  门扇大开,但没人冲进去。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

  她抬眼看看她的同伴。他们依然张口结舌地望着那个爬不起来的保镖。

  她但愿自己没翻白眼,上前拉起哈利的胳膊就要进俱乐部。

  西莫和迪安反应一致,躲着她后退了一步。

  她取笑他们。“我又没打算拽你们俩。”

  西莫咽了口唾沫。“呃……哈利,你真的喜欢她拽着你?”

  这句话终于让哈利回过神来,他狠瞪了西莫一眼。“我们走吧。”无需更多催促,他朝门口走去。

  赫敏靠近的时候,前排的人纷纷往后缩。他们又被身后的人绊倒,于是吓得瑟瑟发抖的人群摔做一堆。紧绷的气氛打破了,原本排在队列里的人四散奔逃,他们已经完全打消了进阿凡达的念头。

  “你还真是懂得怎么杀风景。”迪安边扫视着逃散的人群边说。

  “我还杀过更糟的东西呢。”她答道。他们穿过响着科技电子乐的门廊入口,低音炮在他们周围环绕,放送着合成音和跳动的旋律。频闪灯的光柱时明时熄地扫过整个舞池。人群狂热响应着DJ的挑逗,荧光棒也随着持有者们的动作疯狂舞动。

  舞池边散落的桌椅和沙发上挤满了人,不是抽烟就是喝酒,还有些看样子正消费别的东西。

  赫敏的吸血鬼眼睛在其中发现了几个同类,不过她也注意到那些吸血鬼并没有明显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不是个吸血鬼俱乐部。至少明面上不是。

  一个比加布丽大不了多少的男孩晃到她跟前。“嘿我说——”

  她几乎看都没看他一眼。“不。”她毫不迟疑地说,面无表情,全不放在心上,随后弹开探测器举到眼前,暗示她没工夫搭理他。

  男孩一脸挫败地离开了。

  西莫摇摇头。“真无情。”

  她继续目不斜视地看着探测器,说:“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之处。我倒觉得这样很好,快速有效,相对无痛。”

  “他会缓过来的。就像我。”哈利跟在她身后,半带玩笑地说。

  她追着探测器的箭头,挤过跳舞的人群。音乐震耳欲聋。“我可没拒绝过你,哈利。”

  “什么?”他透过电子乐大喊。

  迪安用肘捅了他一下,在哈利耳边叫道:“她说她没拒绝过你!”

  “哦,对!她是没有!她只是离开了我。”

  “唔,哥们,那是不一样。”西莫说。

  又一个混混挡住了她的路。这次,他没有客套,直接把手放在她腰上,自己开始往她身上贴。看起来倒像是跳舞。她翻了个白眼,把一只手按在他胸口上,往边上一推。

  他“哇”的叫了一声,摔过跳舞的人群。没人注意他,他们继续舞着,若无其事。

  “难以置信!”她低声道,“那小子毛都没长齐呢!我看着像喜欢这种小娃娃的人吗?我是说,我知道我十七岁就死了,可我也清楚我模样比那要老成些。亚瑟王在上!你!你妈妈知道你到这种地方来吗?”

  那个在黑暗中呆呆看着她却被逮个正着的倒霉孩子像兔子一样逃开了。

  “啊呀,赫敏!放过那些可怜的笨蛋吧!他们只是想找个妞儿聊聊!”西莫叫道,依然是调情老手的调调。

  “妞儿?你能找到女人还真是叫我想不通,斐尼甘。总之,他们挡路了。要说我对他们有什么建议的话,那我会说他们该回家看本书了。”

  她能瞥见那三个人全都转起了眼珠子。

  她检查了一下探测器,看见图片静止着,指针却疯转起来。“吕西安就在我们下面。来吧!这附近应该有个地窖入口。”

  询问酒保证实了入口的存在,他们奔过一条短短的走道,然后下了一段楼梯,随着渐渐深入,音乐声在他们身后模糊淡去。赫敏第一个下到了地窖,眼前的景象让她顿时心头火起。

  瘾君子。

  到处都是瘾君子,麻瓜们或者躺在地上或者滚在沙发里,脸上的妆花得吓人。随处可见注射器针头,扭曲的汤匙,沾着粉末的镜子,卷成吸管状的纸币,散落的摇头丸,小袋海洛因,可卡因,苦艾酒和传统大麻。如此之多的金钱化为烟雾被吸入喷出,赫敏真想知道这儿怎么还没有缉毒警察破门而入。

  “他在哪儿?”哈利问。即使这场景令他不快,他也没表现出来。西莫和迪安则显出了厌恶之情。

  她扫视屋内,没有发现吕西安的踪影。她举起探测器。箭头一停,他们齐刷刷把目光投了过去。

  房间尽头有个凹进去的小室。看样子像是盥洗室。她几乎可以确定他就在里面。

  “有人带圣饼了吗?”她问。

  当然,哈利带了一些。

  迪安眉毛一挑。“我知道你可以投掷圣水,可圣饼呢?”

  赫敏笑了笑。“它们可不是忍者镖。圣饼是用于将吸血鬼困在屋内的。”她相信迪安会知道什么是忍者。毕竟他有一半麻瓜血统。

  “那我能像扔忍者镖一样扔这些圣饼吗?”迪安问。

  “你手腕上可得多加把劲,”哈利一边打趣,一边递给迪安几个圣饼,“把它贴在门上。”

  赫敏开始迂回穿过人群,哈利紧跟着她。

  她走到男盥洗室门前,停住了。

  哈利轻笑。“你就是进这么一次男厕,你的秩序之神肯定也不会介意的。”

  她却没有说笑的心情。她抬眼看着哈利,她的表情一定很是痛苦,因为他的眼神一下变得柔和了。“如果他真的出卖了我们怎么办,哈利?”她低喃,“如果……如果他对我的爱一直都是装出来的怎么办?”

  “没有人能对你假装那样的事情,”他柔声道,“不管是谁,最后总会爱上你的。”

  他的安慰并没让她觉得宽心。“那如果他确实爱我,但也确实出卖了我们呢?我将不得不——我的社会会希望我杀了他,哈利。”

  “你不是必须那么做。”

  “那个死在列车上的巫师呢?”

  她感觉他扶着她胳膊的手轻轻收紧了。

  “你觉得是他干的?”他轻声问,“你觉得是他出卖了我们?”

  “不。”她顿了顿,“我不知道。我的心告诉我他没有,但我的头脑……”她闭上眼,喟叹一声。为什么倾听一个人的心声几乎总是导致一个人心碎?

  “那他就没有出卖我们,”哈利说,“打起精神来,赫敏。你总想知道真相吧,不管真相是什么。长痛不如短痛。”

  她睁开眼点了点头。“我该踹门进去吗?它没真的锁上……”

  “奇袭总是个有效手段。”

  “那就踹吧。”

  她镇定心神,后退一步,然后拔脚踹飞了男厕的门。

  门嘎吱响着倒进对过的扫帚间,她听见了尖叫声。

  尖叫声还在继续,同时有个声音大声咒骂起来。

  那尖叫声调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太高了点,但那串污言秽语显然出自一个她熟悉的嗓音。

  赫敏径直跨入盥洗室,哈利紧随其后。西莫和迪安开始七手八脚地布置圣饼,但她几乎没怎么注意。

  吕西安就在那儿,还戴着他的奴隶项圈。鲜血正从女孩的手腕上滴落,她用脚顶着地面把自己往他们相反方向推,尖叫着缩进角落里。

  吕西安站了起来,一丝那姑娘的血顺着他嘴角淌下。

  “吕西安!”赫敏厉声喝道。她的声音撞在盥洗室墙上反射回来,愈发响亮。盥洗室没有大到足可让一个成人通过的窗户,唯一的出路就是门。她和哈利正挡在他逃跑的路上。

  吕西安做了个动作,像是无论如何都要逃看看,但她一把抓住他,肩膀一顶就撞得他向镜子摔了过去。

  镜面被砸得粉碎,玻璃碎片飞溅,裂痕从吕西安留下的印迹中央向四周扩散。

  哈利唤出防护罩,护住他自己、赫敏和角落里尖叫的女孩。赫敏能看见墙上残存的镜子里映着自己转为琥珀色的瞳孔。她神色暴怒,尖牙已经从她唇缘探出。她大步穿过哈利的防护,掐住吕西安的脖子,砰的一声把他摁在墙上,他挣扎着还想逃,又被她往墙上狠狠摁了一下。

  “停下!”赫敏嘶声道,“别再跑了!”

  吕西安眨着眼,双手都扣在她的手腕上。他看上去像是要哭出来了。

  “我、我不是故意撒谎的。”吕西安在她手指的压力下喘着气说。

  尖叫声还在继续,要不是外面人人都沉迷于毒品,早该有一大群人冲进盥洗室查看情况了。

  赫敏把视线转向角落里那个歇斯底里的女孩。

  女孩突然没了声音。是哈利施了一个无声咒。盥洗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玻璃的碎裂声和小块碎片落地的脆响。远远传来的重低音环绕在他们周遭,震得暖气口微微作响。

  “喂……你们俩在里面没事吧?”西莫在外头高声问道。

  “没事,”哈利回答,“你们守着外面就行。”

  “我会松开你,”赫敏缓缓对吕西安道,“别想着从那扇门逃出去。那里已经用圣饼封死了。我们俩哪都去不了了。”

  吕西安眼中显出明了的神色。

  她松开了手,他瘫在地上,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赫敏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充满肺部的感觉让她冷静下来。她退开一步,撞在了哈利身上。他扶住她的胳膊帮她站稳,她发觉自己竟希望他不会那么快放手。

  静静注视吕西安片刻之后,她开口了。“你吸毒了?”

  “不!”吕西安叫起来,抬头认真地望着她,“我没有!我……詹妮和我只是聊了会儿天。”

  “你在从她身上吸血。”

  “嗯……是到那一步了。我向你发誓,赫敏,我没有吸食、注射或者以任何方式接触毒品……我只是、我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待着……在这里感觉自己比周围的人都要好。此一时,彼一时……你明白吗?”

  赫敏琢磨着他的话,同时转头望向哈利。他依然握着他的魔杖,目不转睛地盯住吕西安,以傲罗特有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吸血鬼。

  她很欢迎他对吕西安的客观评估。他们需要这么做,因为她此刻非常希望能洗脱吕西安的罪名。他蜷缩在水槽下,显得如此无助而悔恨。在过去的一百五十年里,他一直过着堕落的生活,没人在意他是否活着,没人对他说他们爱的是他本人,而非因为他曾有些臭钱、有点名气或者滑稽可笑。她在他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接纳了他。而那段过往似乎比任何事都更令他感到自卑。

  友善给他带来的改变比地窖、疼痛和苦难都要多。爱使他变得更好了。

  而现在他把这一切推到一旁。为什么?有什么东西强到让他愿意冒这个险?

  恐惧。原因总是恐惧。

  她在他身前蹲下,扶住他的肩。“是不是有人恐吓你,吕西安?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说如果你不照他们说的去做,就要杀你?”

  他吃惊地眨着眼。“我?我不怕死,赫敏……”

  “那你在害怕什么?”

  他可怜兮兮地干笑着,仿佛她本该知道问题的答案。他抬眼看看哈利,像在提防他,然后才把目光投回她身上。“害怕又变得孤苦伶仃,就像我过去那样。害怕失去你,因为让你恨我。如果我原因不明地逃走,至少……你还会想要找到我,想着这个,我就还能撑下去……”

  即使她知道必须硬起心肠,要实际操作还是很难。假如她之前并不认识吕西安——不了解他的本质:孤苦无依,却如此渴求关爱,如此向往友谊——她也许会说他狗屁不如。但既然她已经认识他,了解他,她也就不禁付出了真心。“你不会那样失去我,吕西安。不会的。但你必须告诉我是什么让你逃跑。你不想让我看到的是什么?”

  “我发誓,那只是无害的消遣,在第一次发生的时候……”

  赫敏立刻担心起来。无害的消遣……“你干了什么,吕西安?”

  他把头埋进双掌间。“耶希敏……”

  她的心碎了。不。请别告诉我她利用了你……拜托……她伸手抬起他的脸,“你干了什么?”

  他微微哆嗦。“我是说,她又不是食死徒……不应该呀。她是你的头儿啊,看在老天的份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怒吼道。

  “那时我……那时我和她睡在一起。那时我和耶希敏睡在一起。”

  *

  哈利也不确定他为什么觉得如此震惊。毕竟,吸血鬼总体来说是性欲旺盛的生物。耶希敏是个幻想中才有的性感尤物(如果你喜欢那型的话),吕西安也不是什么拘谨的人。尽管有些古怪,但耶希敏和吕西安会时不时一起做那事儿也不是说不通。哈利甚至乐意拿他的魔杖打赌,这无关爱情,对他们俩都是如此。

  但再转念一想,哈利意识到在这出戏里还潜藏着更深层的阴谋。吕西安这么做也许是为了享乐,但耶希敏这么做显然有更加险恶的理由。那女人在利用吕西安,尽管这事令人厌恶,却不是什么惊人的消息;就因为赫敏信任他、爱他,所以耶希敏会接近像吕西安这样可能失去一切的人,为了她需要的任何理由利用他。

  “那个婊子。”哈利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吕西安吃惊地抬眼望着他。

  赫敏捏住吕西安的下巴,迫使他重新看着她。“你是不是和她交换血液了,吕西安?”

  吕西安羞愧地垂下眼睛。“是的。就几次,真的。我不是想当她的血亲。她的血……她血里的某种东西——让我感觉好像……好像过去毒品给我的感觉一样。”

  “你和她睡一起多久了?”赫敏问道,目不转睛。

  “从她派你执行这次任务前开始。”

  赫敏闭上双眼,顿了顿。“你就是这么知道我任务的相关细节的?你在血液交换后从她脑子里看到的?”

  吕西安眉头紧锁。“我并不清楚全部细节。她只让我看到了一部分。读心术不是我的吸血鬼异能,所以我没法在血液交换的时候控制它——”

  赫敏眉头蹙得更紧了。“我知道,吕西安。她只让你看到了她想让你看的东西。所以,我们出发前往霍格沃茨那天夜里你见过她?”

  “我不知道那是她。真的,我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她——我和某人在一起,然后那突然就变成了她。天哪,我之前甚至不知道她是吸血鬼!”

  哈利望着赫敏。她似乎对此不是特别吃惊。或许耶希敏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或许吕西安的麻瓜血统使他更容易接收耶希敏的外激素,或者她所使用的任何魔法。

  赫敏抬眼注视着哈利。“催眠。那是她特有的吸血鬼异能之一。她能让你看到她希望你看到的东西。她曾多次使用这种异能从敌人和‘朋友’那里获取情报。”

  哈利注意到了她说“朋友”时语调中的讥诮。他在吕西安身旁蹲下。“那天夜里你又和她交换了血液,是不是?”

  吕西安可怜巴巴地点头。“我本来没打算那样的,我发誓!我知道我得保守秘密,我不打算冒险让任何人知道去霍格沃茨的行程,可……”

  “为什么你后来不告诉我们?”

  “我又怎么知道那会导致列车遇袭?”吕西安大叫,“那是耶希敏啊!她即使不站在你这边,不也该站在赫敏一边吗?”

  哈利皱起眉。有个人死在了列车上,这让他没法和颜悦色。“那事关重大。你本来应该说的。”

  “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是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你多大了,哈利?二十二岁?即使你在这过去的二十二年里每一刻都过得很悲惨,你也不知道整整一百五十年孤苦伶仃是什么滋味。你不可能了解……”

  如果你不打算告诉我,那我只好自己来看了……

  哈利对上赫敏的眼睛。

  你会允许我看吗?他向她发送了这个想法,转眼就看见她点了点头。

  “不用客气。”她说,眸子里饱含伤感。

  吕西安睁大了眼睛。“什么……?”

  哈利闭上双眼,伸出意识的触角,回忆着赫敏教给他的集中精力的技巧。如果他想弄清一切,就不能不小心谨慎,审讯那几个在赫敏家纵火的歹徒时已经出过事了,他得避免重蹈覆辙。吕西安将不得不承受他还未完全受控的力量。他要好好看,查清真相。

  随着一阵雾气散开的嘶嘶声,他进去了。

  *

  她的鲜血流淌出令他目眩神迷的诱惑,她腰胯的律动牵引着他的高潮。他紧搂住她的纤腰,脑中能想起的只有这体验是多么惊人,她的鲜血是多么美味异常,充盈了他的躯体,令他眩晕。

  他以前也感受过这样的极乐。那些吸血鬼毒品与之相比不值一提。这个女人——这个充满力量的女人……他叫不出她的名字,说不清她是谁,但她的气息熟悉动人,她的鲜血正是他所渴求、他所希翼的。

  就如此刻,他那话儿正享受着这次韵事的完美收尾。同这名神秘女子的 欢爱 妙不可言。她知道如何调动他的情绪,知道如何唤起他的欲望,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如何令他兴奋。她一定是天赐之物。她一定是个他妈的天才。

  再说,他也没必要弄清她是如何做到的;此时此刻,他太过沉醉,无暇顾及。

  天哪,没有什么比这上好的性事和上好的鲜血更合我心意了……

  吕西安觉得他的头脑漂浮起来,仿佛脱离了躯干,他醺醺然仰头对着她微笑。她面容姣好,高高的颧骨,紫罗兰色的凤眼,乌木般黑亮的头发长而秀美,深色肌肤透着异国情调,双峰圆而饱满。

  他热爱美好的事物。他喜欢看着它们,拥抱它们,使它们成为他的所有物,哪怕这只是片刻虚妄的幻想。

  “ 哦,吕西安…… ” 她以 玛丽莲·梦露般的口音 低声吟诵 , “ 这真是最棒的 体验 了 …… ”

  “ 嗯……我确实尽力了。 ” 他咧嘴笑着,含糊道。

  她微笑以对 。 “ 而你从不叫人失望 …… ” 她说。

  一波突如其来的外激素漾过他全身,他喘息着,对这冲击毫无防备。一道猛兽似的精光从她眼中闪过,一瞬间,他只觉得背脊发冷。

  恐惧叠加,如同醍醐灌顶,他一下恢复了意识。就像被从眩晕中猛甩出来,突然间,他恍然大悟。她眼眸中人性尽失,同时亮出了尖牙。

  哦,我的天哪……哦,我的天哪!

  吕西安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耶、耶希敏?”

  “ 你好啊,亲爱的。想我吗? ”

  “ 可、可你怎么 ——”

  “ 熟能生巧,我亲爱的。熟能生巧。好了,嘘。一会儿就好了。 ”

  她正打算做什么事。吕西安能从她眼里看出来,他不喜欢这样。

  本能发挥了作用,他绷紧肌肉把她从身上推开,然而紧接着,又一波外激素包裹了他,安抚人心、美妙难言的薄雾围拢上来。她的尖牙没进他脖颈里,而他无力阻止。她的触摸令他汗毛直立,她的低吟如丝绸般抚过他的感官。她再次贴紧了他,她的动作让他立刻硬了起来,一点不像刚刚筋疲力尽的样子 。

  她向后退开一点,牙上染着他鲜血的殷红。他缓缓眨眼,迷失在她的双重魔力之下。她甩开肩上的头发,把自己的脖颈送到他柔软的唇边。

  “ 再喝一点。 ” 她低声絮语 。

  他顺从了。他无力反抗,即使心底有个声音在对他说赫敏会感到不快,说他的所作所为将令她失望,软弱,堕落,以及他沉溺地狱时曾有过的种种感觉,一齐涌了上来。

  他收回獠牙,切断了血流,切断了联系,但错已铸成。

  他和她的思想在一股难以抵挡的快感中相互碰撞。经过这次揭示性的血液交换,他像没有骨头似的瘫倒在包厢的沙发上。俱乐部音乐的回响飘进他意识里,但相较于耶希敏带给他的迷幻般的思想冲击,这算不了什么。

  那妙不可言,难以描述。她从他这里得到了什么已全不为他所知,他在五百年的历史沉浮中畅游。

  然后一切结束了。

  她从他身上退开,单手叉腰裸身而立。

  她在摇头,不以为然地发出嘘声 。 “ 吕西安,吕西安……总是如此轻易屈从于你的欲望…… ”

  “ 什、什么…… ”

  “ 我本来还以为你爱她甚于爱自己呢!在没有一个人要你的时候,她那么好心接纳了你。你还真是忘恩负义啊,不觉得吗?我一直对赫敏说,你就不会有什么好的,可她听了吗?当然没有。 ”

  渐渐地,他开始明白她的话了;早先他脑子里的那个声音,那个提醒他要记得赫敏为他付出的一切的声音又回来了。它恸哭流涕,负疚不已,它知道他做下了可怕的错事。

  “ 赫敏…… ” 吕西安低喃。

  “赫敏。”耶希敏肯定道,她在他身旁坐下,翘起二郎腿,“赫米翁——‘属于我的她’……我们独一无二的,可敬的,贴心的……亲爱的赫敏。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身上是什么吸引了你和所罗门。别以为我看不到你们灵魂深处。你们俩都比表面上要聪明得多。你们能感觉到她的力量,不是吗?你,就像任何吸血鬼一样,被那伟大所吸引,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每说一个字,她的手指就在他胸膛上轻弹一下,位置渐渐上移,最后落在他鼻尖上,溺爱似的掐了一下。“哦,你猜怎么样?她也可能因那伟大而死,或许那时候她会让其他人全都给她陪葬。我知道,因为我的职责就是了解这些东西……无论如何,她的重要性本来就不该令人吃惊。神谕只选择那些伟大的人,所以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小心斟酌是否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你还不知道你告诉她的东西会对命运造成多大影响呢。你今天已经得到够多了,吕西安。你会自私到拿她的未来冒险吗?”

  吕西安眉头深锁,那些话刺到了他的心里,他的灵魂里。耶希敏是在威胁他吗?耶希敏是在威胁赫敏吗?或者……她不是在威胁任何人。耶希敏对他说的也有可能是实情……

  “ 想想可能性吧, ” 耶希敏俯身贴在他耳畔低语, “ 如果你告诉了她今晚的事 ,她就会知道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如此相见,她会意识到,从你晚上醒来对她问好直到你们分开,期间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透过你的眼睛看到了。或许因为这不堪的事实,她将不得不查看你的大脑弄清你到底泄露了多少东西,然后她就会看到……看到我们干过的事。看到你脑子里想过的事。看到每次我们发生关系的时候我看到了什么……那可不好玩,吕西安。一点都不好玩。她还从没像我那样深入过你的灵魂,赫敏不像我,我才不会排斥其中的阴暗……排斥你曾觉得杀戮是多么令人亢奋。 ”

  “ 停下…… ”

  “ 哦,她还不知道你的这一面,对吗? ”

  “ 那都过去了……陈年往事……有上百年了,真的 …… ”

  “ 你以为在与魔鬼共舞后,一曲终了就能全身而退,吕西安?你的名字已经在魔鬼那里挂上了号,他随时可以召唤你回去…… ”

  “ 她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 ”

  耶希敏笑起来,眼中闪过一抹刻毒之色,目光所至,简直足可毁灭人内心的纯洁 。 “ 那又不会是她第一次转身丢下一个她所爱的人 …… ”

  *

  哈利勉力收回意识,对刚才所见的场景反感透了。

  他踉跄跌坐到满地狼藉的瓷砖地面上,被碎片割伤了手。他气喘吁吁,感觉胸口憋闷,然后是恶心,只想吐个干净再好好洗个热水澡。

  赫敏也坐在地上,一脸震惊。她伸着手,手指收紧攥着某件想象中的事物,随后哈利骇然意识到,她也通过他看到了一切。泪水流淌成河,湿透了她的脸颊。

  她看着吕西安。他鼻孔血流如注,两眼翻白,毫无意识地瘫靠在墙上。

  “吕西安?”赫敏低声唤着,挪到他身旁,“吕西安……”她轻轻扶住吕西安的肩把他搂在怀里,闭上双眼,或许是在强忍泪水。

  过了一会儿,吕西安开始有了动静,赫敏抬眼对上哈利的视线。

  “你没事吧?”她问道。

  哈利咽下喉咙里的哽咽,然后点了点头。“你呢?”

  “我不知道。我想我本该感觉恶心,但我已经没有这项机能了,所以我只是觉得好像浑身都脏透了……见她的鬼,哈利……见她的鬼。”

  他仍然头晕目眩,他在吕西安脑中所见所闻暗含的意味令人惊愕。

  他试图进行思考;试图保持理性。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后,他朝门口走去。

  西莫和迪安期待地看着他。

  “迪安,叫停搜索。告诉大家我们抓住他了。”

  “明白。”

  西莫支棱起眉毛。“我们今晚要拘人到魔法部?”

  哈利望向赫敏,她正跪在地上,低声对怀里的吕西安说着什么。哈利心下做了决定。“不。他和我们一起回格里莫广场。”

  西莫探身朝里面张望,顿时睁大了眼睛。“那姑娘没事吧?”

  哈利眨了眨眼。他已经把那个尖叫的女孩给忘了。

  她不再尖叫了。实际上,她默默坐在角落里,一手按着手腕,以着魔般的神情看着一切。她脸色苍白,但看样子不像有失血致死的危险。

  哈利叹了口气。“西莫,你能不能——”

  “好的。要我给她施个遗忘咒?”

  “那样比较明智。做吧。”

  西莫点头望向那女孩。他旁若无人地走过赫敏和吕西安,哈利也不得不佩服他的从容态度。或许是因为这爱尔兰小伙子的英俊相貌,女孩见到他立刻放松了许多。

  迪安刚完成通话,收起双向镜。“下一步呢?”

  “我们回格里莫广场。迪安,你不介意带着赫敏吧?”

  迪安迟疑了一瞬。“当然。我来带她。”

  “谢谢。我会带上吕西安……”他长吁了一口气,“这可真是漫长的一天……”

  “我懂,波特,我打赌也是。”

  *

  回格里莫广场的路上,吕西安一直缄默不语。在哈利看来,他就像一只为咬了主人手而懊悔不已的小狗。

  在看过那些事情以后,哈利很难去责备他。即使哈利心知只要他说吕西安不是叛徒,凤凰社就会相信他,但要让其他人接受解释仍将是一项艰难的工作。吕西安的小小过错可能引发了致命的结果,令人扼腕,然而哈利不太确定是否该要吕西安为此负责。

  无论哈利是否该擅自要求某种弥补,赫敏的处境已然是进退两难。吕西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辜负了她,即使她愿意无条件地原谅他——哈利能看出她有意这么做——她的社会却期待着截然相反的处理,特别吕西安辜负她的起因还是他和吸血鬼女王有一腿。这让情况变得异常微妙,因为那位传说的吸血鬼女王正是赫敏的头儿和导师。于是赫敏将不得不惩罚吕西安,还有吕西安的姘头,而他的姘头却是个谁也惹不起的主儿。

  哈利难以想象赫敏将经历怎样的困境。

  他们刚幻影移形到门口,所罗门就不安地把他们迎进屋里。

  赫敏没有看吕西安恳求的眼神,直接吩咐所罗门带吕西安到地窖。所罗门照办了,情况需要时,作为朋友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点了。

  罗恩盯着哈利,满眼的疑问;而卢娜站在高大的罗恩身旁,显得柔弱娇小,飘忽的眼神里隐隐闪着好奇的光芒。她拽拽罗恩的袖子,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听得罗恩边点头边再次望向哈利,像在说:“听到了吧?”

  当然,哈利没有听到,但他大致能想到卢娜对罗恩说了什么。倒不是说哈利在过去五年中对卢娜的了解更深了,但卢娜的古怪风格并非不可预测。她说的估计是“告诉哈利,瓦拉几亚喉颓兽会吞食秘密,反刍成以精气为食的博尔科维尼饶舌鸟”这类的话。这是卢娜示意“最好把事情都解释清楚”的方式。

  哈利躲着莱姆斯和唐克斯的视线。过一阵子,他会跟他们解释清楚。而眼下,他只是告诉大家局面已在控制中,让他们回家。谢天谢地,没人提出疑问,他们一个接一个幻影移形了。哈利随后转向他的房客们,还有卢娜,因为罗恩一点都没有要这姑娘“离开”的打算。反正卢娜在保守秘密方面一向靠得住。哈利许诺会告诉他们一切,只不过不是今晚。今晚他太累了。

  德拉科冷眼旁观,一脸几乎不加掩饰的轻蔑。他只是厌恶地哼了一声,把镜子丢还给哈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短期内是不会拿回魔杖了,哈利记得自己当时这么想。

  离日出还有一个半小时,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赫敏还没准备去休息。所以,当唐克斯在他正想打开一盒南瓜汁时冲进厨房要他去追赫敏的时候,他并不怎么惊讶。

  “她刚气冲冲地跑出去了,哈利。不到两个小时就要日出了,”唐克斯狂乱地说着,径直从他手里抢过南瓜汁塞回冰箱,“那姑娘会惹麻烦的!看在老天的份上,追上她,保证她完完整整地回来!”

  哈利忍住没对唐克斯说,应该担心的不是赫敏而是她要找的人,不过他估计唐克斯会会错意。

  哈利确实追上了赫敏。

  他刚来得及说了句“就不能等明晚吗?”就被赫敏一把推进捷豹的副驾驶座,随后,她发疯似的驱车赶往特尔戈维什泰。

  哈利敢发誓,给赫敏发驾照的家伙当时一定是喝醉了。

  在赫敏凶险地避过一辆横穿车辆后,哈利终于小心说出一句憋了很久的话提醒她。“赫敏?呃……怕万一你忘了,你边上的死亡座位[3]里坐着的只是个凡人。”

  她唯一的回应就是扯住他的安全带系紧。

  虽然两腿都感觉血流不畅,但他想自己最好还是闭嘴,好让她把注意力集中在驾驶上。

  当他们抵达特尔戈维什泰时,她一个急刹停在俱乐部正门口(当然,无视了那个“仅限载客卸客”的标识),熄火,气冲冲地出了捷豹。

  哈利只好匆匆跟上她。尽管他“喜欢救人”的天性这次恐怕派不上用场,但他起码答应了唐克斯会尽力而为。

  他们越过一众不知所措的保镖后,她径直走向亨利的办公室,只见他正坐在桌边。

  亨利一如既往地摆出一副乐于效劳的嘴脸。他微笑着向他们问好,露出珍珠白的尖牙,张开双臂,说:“赫敏,亲爱的。有什么需要亨利为你效劳的?”仿佛他们不久之前不曾来威胁过他的生意。你不得不佩服亨利的交际手腕。

  “我知道你知道耶希敏在哪儿。”赫敏毫不理会亨利的客套,单刀直入。

  “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们俩都没时间扯皮了,亨利。很快就要日出了,我们吸血鬼都喜欢我们的甜蜜梦乡。告诉我她在哪儿。”

  亨利从座位上站起来,举起双手,侧过脑袋。“赫敏……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

  “——她的性玩偶。对,这话我早听过了。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只是’。她常用得着你,你确实非常有用。你知道她在哪儿。告诉我。我要和她好好谈谈。”

  亨利虽然脸上还挂着微笑,眉毛却支棱起来。“我以前还从没被人叫过性玩偶——”

  哈利叹了口气。“瞧,亨利,天很晚了。我也很累。能不能拜托你直接把赫敏要了解的情报告诉她,别耍这么多嘴皮子?”

  亨利耸耸肩。“我办不到。可以的话我会说的,但我爱莫能助,你懂的。”

  “这些吸血鬼把戏,”赫敏低吼,“简直让我烦透了——”

  “嗨,”亨利挨个打量着自己的指甲说,“我们都必须学会怎么按规矩玩,赫敏。你不太擅长于此,让我有些惊讶呢。毕竟,你有最好的导师。”

  赫敏眼眸里光芒一闪,哈利决定退开一点儿……

  “你说得对极了,亨利,”她说着,肩膀收紧,“耶希敏确实教了我,知道吗?这就是我学到的。”

  她攥住亨利笔挺的衬衫和休闲西装前襟,把他扔过了办公室的窗玻璃。他重重摔在舞池地面上。

  当晚俱乐部里寥寥的几个人尖叫着跑开,而赫敏拍拍手,紧随其后跳了下去,靴子底直接踩在了又惊又喘的亨利·德雷斯勒两肋上。

  哈利知道亨利是活该。毕竟,是他出言挑衅。他冲下楼梯,迅速守在赫敏背后。本杰明和厄尔已经带着一群保镖围上来。他们看着这场面,都是一脸难以置信。他们的老板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还从没遇上过这样的麻烦。

  “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厄尔,”哈利说着拔出魔杖,抬起手。“你们都别插手!”

  反正,本来也没人热衷于和赫敏作对。他们正巴不得有人告诉他们一边待着呢。

  她揪住亨利的头发,琥珀化的眼睛里喷着怒火。“我知道你和她有联系,亨利,所以我就直说了吧。告诉那婊子我不喜欢她对吕西安做的事,我也不在乎她是不是自以为是吸血鬼女王。对我来说,她就是个难伺候的低级婊子。告诉她,如果有为自己辩解的打算,她应该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告诉她,如果她不亲自出现,那她就尽管和她夸夸其谈的什么伟大计划一起烂在地狱里好了。我从来都不属于她,将来也不会。”

  赫敏松开亨利,把他扔到地上。他被摔过窗玻璃时受的那些伤开始愈合了,插进皮肤里的碎玻璃纷纷掉出。“哦,对了。手机还你。”她颇为用力地将手机掷还给他。

  他们离开俱乐部,返回格里莫广场,赫敏把捷豹泊在了路边。

  回想今夜的种种变故,他很是庆幸至少目前还没人被杀。

  他正要下车,却见赫敏伏在方向盘上,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天哪,哈利……”

  他轻叹,一手按在她肩上。当她顺势靠进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口时,他惊呆了。

  “作为头儿,有事我不得不做,”她倦怠地说,“我有点理解那时你拒绝领导凤凰社的感觉了。这份责任太重了。而我甚至没来得及好好想过这局面。只有这一次,我不愿去想。我不愿苦苦思索这件事牵扯的问题,逻辑关系,一切。完全是一团糟。”

  “别这么想,”他静静地说,“你一直都是个理性的人。即使面对最复杂的局面,你也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这次也不会例外。”

  他们陷入了沉默,许久,她又开口了。

  “耶希敏……梅林啊,她一直都在为伏地魔效力吗?她就是这样发现最后一个魂器的吗?这可以解释很多事情,但对其他事情却又完全说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暗下决心要查明真相,和她一起跨过这道坎。“她从吕西安那里获知了我们去霍格沃茨的行程。她就是内鬼。”

  赫敏闻言,抬眼看着他。“我当然这么考虑过,可这没道理啊!”

  “怎么没道理了?”

  “太多地方说不通了。”她咬住下唇,显得不太有把握,但仍在思索着。总是在思考。这就是她之所以成为赫敏的原因。她思故她在。

  哈利换了个角度。“耶希敏一点都不在乎人类的死活。显然,这一切里面有些东西能帮她达到某种目的,为了得到她希望的结果,她在利用所有人。该死,可能连伏地魔都被她利用了。”

  “我大概会赞同这推测,”她若有所思道,“要是抛开理智的话。但首先最明显的反证就是:如果她和伏地魔勾结了,为什么还要和我们签订契约?”

  她说了“我们”,仿佛她是凤凰社的一员,而非代表女巫会。哈利在心里暗暗记下,他过后会好好琢磨这事;而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讨论。“她签订协议是为了让我们人类自相残杀。”

  “乍一听像是她的作风,逻辑上却经不起推敲。她为什么会想消灭自己的食物来源?她为什么会想抹杀自己的力量贮藏?该死,有多少人只要她招招手就甘愿引颈就刎,她为什么还要消灭人类?”

  “所以她并不希望人类全体死绝,她只是想除掉那些威胁她势力的人。”

  “那么就该是伏地魔了。”

  “就像我说的,或许她也在耍伏地魔。”

  “在损害其他吸血鬼的情况下?”

  “难道你要告诉我耶希敏不是权谋家?对她来说,那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赫敏似乎正往脑中写入这句话。她并不信服,完全不,但这个观点即使不是答案本身,或许也会引导她接近真相。

  她改变了讨论方向。“假如耶希敏是内鬼,假如她是在利用所有人达到她的目的,那她为什么不告诉伏地魔我在列车上?如果她真的想帮伏地魔,就会向他通报说我还活着,伏地魔知道我会在那里保护你,一定会派实力更强的人来抓你。”

  哈利思索着。“如果我对吕西安的记忆解读无误的话,我不认为她希望你遇害。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她没有利用你。”

  “是个理性的猜想。可想想这个:伏地魔似乎知道些什么,但他得到的情报显然不足以干掉我们。他确实有一名奸细,但我们考虑一下吧,那可能不是耶希敏。被派来抓你的人都提到了贝拉特里克斯,而照你说的,当伏地魔获知列车上的情况、甚至可能仅仅是获知我还活着的时候,他惩罚了贝拉特里克斯,由此看来,是她和奸细接头后再把情报转交给伏地魔的。所以我有一个新的猜想,哈利……我们中间有个奸细。吕西安被利用了。把我们在列车上的消息泄漏出去的人不是耶希敏,而鉴于她对人类缺乏同情,她也不会浪费这个从凤凰社这头查出内鬼的机会……”

  哈利有点茫然。“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我们中间有内鬼,而她手下也有内鬼。人类事务只有在和吸血鬼相关的时候才会引起她的关注。在这件事里,她通过制定协议解决了人类和吸血鬼战争的问题。那份协议已经签署完毕只待执行,但她提到过的这个一直在悄悄活动的内鬼,很有可能和吸血鬼有关。当她提到内鬼的时候,说的不是向伏地魔透露情报的凤凰社奸细。她不在乎那个。即使确有其事,那名内鬼本身一定比那更重要,令她很头痛。因为她为此深感困扰,哈利。我只想知道是为什么。”

  他顿了顿,在脑中组织着词句。“好吧,那如果事情如你所说:她是想找出她那边的内鬼,而那不知为何对她意义重大。有没有可能,她从吕西安那里套出情报后,把部分情况告诉了她怀疑的几个人(我猜嫌犯不止一个),给每个人的版本都略有变化,同时隐瞒了较为重要的事实——比如你还活着,等等……然后一旦有某个嫌犯通风报信……”

  “……她就可以由伏地魔的反应看出哪个嫌犯才是真正的奸细,”她说,“完全有可能!”

  “不过,这也还是推测。”他理性地补充道。

  她点头。“当然。但是,等她来找我的时候,我的确需要用尽一切可能的手段防御。场面不会好看的,哈利。即使我们对她的猜想全错了,即使她没有出卖我们……她还是利用了吕西安。她利用了我的影亲。我不能——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能再忍受听从她的指令……”

  哈利屏住呼吸。他当然理解赫敏的处境,也会百分百支持她,但此刻她也许忘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她还没告诉你最后一个魂器的下落。”

  赫敏合上双眼。“对。我一直记着呢。我只好和她谈谈条件了。看能不能在底线内达成某种交易。”

  “在此期间……我还得和你一起训练吗?”

  她目光一闪,皱起眉头。“对。你还是必须训练。无论耶希敏知道什么,她都希望你受训好应付它。我不会拿你的性命冒险,放松对你的训练。”

  哈利大笑。“好了,好了。就是确认一下……”他渐渐收起笑意,凝视着她困惑的面容。“这一切是否意味着,你愿意离开女巫会?”

  她一僵。“我不知道。也许吧。也有些人这么干过。女巫会不是黑手党。如果你为了个人原因想离开,耶希敏不会拦着你不让走。见鬼,她只怕还乐得甩掉一个不心甘情愿履行义务的会员。但……问题是,女巫会不仅仅是耶希敏的。我说过,我们消灭吸血鬼恶棍。那意味着尽己所能地维护‘正义’,哪怕身为吸血鬼……如果我放弃这份工作,我要做些什么呢?研究?我以女巫会会员的身份干过这行……全是书本没有实践不再能满足我了。而且哈利……摆在我面前的是无穷无尽的时光。如果摆在眼前的只有望不见尽头的……消极抵抗的日子,我想我宁可跳进火坑里。”

  他微笑起来,带着点伤感——她漏过了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他托住她的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你可以和我一起干。我会照顾你,而且我保证我会让你好好揍那些浑球。”

  她轻声嗤笑。“真浪漫,哈利。”

  “嗨,只是做些该做的事。”

  她摇摇头。“说真的,哈利……你有没有停下来考虑过和我在一起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你在开玩笑吗?”

  “不,我指的是,现实的生活会是什么样。没有孩子……再也看不到日落……该死,也没有早晨醒来的美好时光……你不觉得那是——怎么说呢——被诅咒的生活?老天作证……每每想到我不可能有孩子了,我的心都碎了……”

  “我知道……”

  她抬头望着他,眼中闪着领情的光。她知道他完全理解她话中的深意。她可能猜到所罗门或者吕西安跟他说过什么了。令他宽慰的是,她没有对此大惊小怪。

  “我就是觉得,你和一个吸血鬼在一起太苦着你自己了。”她说。

  “你还是不明白,赫敏。关键不是我和一个吸血鬼在一起;关键是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你。人们总在说什么爱与浪漫,对他们而言,那涉及玫瑰、香槟和尖头木篱笆……”

  “难道不是吗?”

  “不!你是一个理性的人,赫敏。你打算告诉我,爱就是电影和言情小说所描绘的那些东西吗?”

  “但相爱本身就已足够艰难,哈利。我们还必须跳过铁环、吞吐火焰来推动它吗?”

  “如果那是必须的代价……”

  “我不愿你付出那样的代价。你过着‘玫瑰、香槟和尖头木篱笆’的生活会异常幸福,那是完全有可能的。我们以前就过得很好。你很幸福,也很爱我允诺的美好事物,就是那些东西。而现在我代表了黑暗,痛苦,嗜血,随你想怎么称呼它。你不该为了我忍受煎熬。”

  他难以置信地大笑起来。“谁在忍受煎熬了?那时我很幸福,是因为有你!我曾和秋有过机会。你希望我拥有的那一切,她都可以给我,但我没有接受,因为如果我对她的感情无法多过对你的感情,那就毫无意义。如果我——天哪,如果我真的娶了她,那才会是煎熬,我会非常痛苦……”

  “你不会的……”

  “我会。然后她也会非常痛苦,那对她不公平,因为她应该找一个像我爱你这样无条件爱她的人。所以你看,我试过你的办法……没用的……”

  她坐立不安。她脸上写着的表情是他几乎不曾见过的,仿佛在说:“也许我错了……”

  他吃惊地挑起眉毛。有可能吗?他有可能终于说动她了吗?这也说得通。对她这样擅长推理、富有洞察力的人,最终会考虑他所说的话也是很自然的,因为他已经实践了她所谓的试验:他被置于一个可控环境中,还有一位美丽的女友曾允诺给予他一个男人生活中“应该”拥有的东西。妻子。孩子。尖头木篱笆。

  他把视线投向外面的黑暗。再过不久,就要日出了。他得送她进去。“来吧。在你去睡觉前,我有点东西要给你。”

  他跨出车子,她也跟着下了车,想得太过入神,竟忘了问他更多问题。他牵起她的手,引她回到房子里。他告诉她到地窖等着,他一会儿就过去。他只是得回自己屋里取点东西。她似乎迷惑不解,但还是说她会在单间里等他。

  于是他匆匆奔回卧室,打开大衣橱,注视着那格他多年未曾开启的抽屉。那是橱里最小的抽屉,相较于炫目的武器和护具,很难被注意到。那小抽屉里,只躺着两样东西。或者说……是三样,其实。

  他打开了它。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个手掌大小的蓝色天鹅绒盒子。信是赫敏写的,就是她离开的那天晚上留给他的那封。天鹅绒盒子里则存放着他多年前想赠予她的生日礼物。

  他深吸了一口气,抓起盒子朝地窖走去。

  她正紧张地坐在化妆椅上,看到他手里的小盒子,她的表情转为了惊恐。

  他吃吃笑起来。“我不是要求你嫁给我,赫敏。”

  她闻言眨了眨眼,想笑一下,却没有成功。“唔……好吧?”

  他笑笑,在梳妆台沿上坐下,把盒子递给她。“这是我那时想送你的生日礼物。”他知道,他无需点明他说的是哪一次生日。

  她略微停顿一下,看了看他,才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戒指,都是四分之三英寸宽,以白金和红金打造。条带交织出复杂的结纹,组合成一种美丽的图样。

  “凯尔特指环……”赫敏说。

  他点点头。“施了魔咒的凯尔特指环。我不是要求你现在就嫁给我,当时也不是那意思。我们那时都才十七岁呢。哈。”

  她望着他,嘴角挂着抹浅笑。

  “这类戒指通常作为结婚契约使用,但我要首饰匠更改了咒语。戒指不再用于让一方知道另一方是否不忠……”看到她脸上扩大的笑容,他咧嘴笑了笑,“而是能让我们知道对方的……感情是否已经淡去……”

  她一挑眉,显出惊异的表情。“真的?它能办到?”

  哈利耸耸肩。“也许吧。首饰匠说它可以。照他的说法,出现那种情况的时候,戒指上的结就会打开。你想一下就知道,那不算什么艰深的魔法。有时,我们并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们说不再爱我们了。我们自己就能感觉到,不是吗?通常,我们在分手到来前就会有所预感。而魔法会让它表现得……更简单明了……这也说得通。”

  她颔首,凝视着那对戒指。

  当然,一枚戒指比另一枚要小一些。她的戒指将完美吻合她的右手无名指,正如他的那枚吻合他的手指。

  “你要怎么激活魔咒?”她问。

  “我为你戴上你的戒指,你为我戴上我的。很容易。”

  “感觉就像是个结婚仪式。”

  他笑笑。“你得承认,对两个热恋中的孩子而言,这确实会非常浪漫,且意味深长。凯尔特结对我们俩都很有意义。”

  她点点头。“生命的羁绊。一切事物相辅相成,无论我们可能是什么,水或土,风或火,人类亦或吸血鬼……”

  “我当时就觉得你会懂的。它也有‘无穷’的意思,表明我对你的感情将持续直到永远。”他说到这笑起来,“太儿女情长了,我明白。”

  她意味不明地耸耸肩,脸上微微泛红。

  他继续说下去。“你总是说我不知道我将自己投入到和你的这段关系中意味着什么,你认为自己是个负担,而所有这一切……我想一枚能告诉你我心意的戒指至少能解决这个问题吧,如果,因为某种原因,因为某种残酷的命运,这份感情消磨淡去……那么,我们会知道,也就省去了尴尬的坦白,可以直接跳到分手后的环节,比如归还我们借给对方的物品……然后你可能会搬出去,即使我不希望你那么做……”

  “你这么说的时候,听起来有点可怕。”

  “我以为这样会更迎合你的吸血鬼本能。”

  “哦,是吗?”

  “是的。深奥莫测的死亡,无可回避的苦痛,情绪的黑暗,终结……这类东西。”

  她凝视着他,眨着眼,然后放声大笑。他多少年不曾听过她这样欢笑了,真是个悦耳动听的声音。

  他淡淡一笑。“你会喜欢这对戒指吗?”

  她红着脸点点头。“我会……”

  “没别的了?”

  “哈利——”

  “对不起。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把它们送给你,不是为了给你施加压力,要你去做什么。我只是把它们送给你。”

  “两枚都是吗?”

  “如果你不把它套在我的手指上,我就不能戴着它。”

  “同样的,我也不能自己戴上戒指。”

  “我会为你戴上,如果你愿意……”

  她坐立不安,来回注视着那两枚戒指。终于,她抬头道:“我还没准备好把你那枚给你。”

  “但你愿意戴上你那枚?”

  “它很美……”她怯怯地指着盒子说。

  “我想你会喜欢它的。”

  她把盒子递给他,他拈起她的戒指,轻轻套进她的右手无名指。戒指泛出金色的光芒,一次,两次,像是两下心跳,然后稳定下来。她看着她的手。“感觉很温暖。”

  “是吗?也许是该这样。”

  “结还在。”

  “当然在。我依然非常非常爱你。我给你戴上戒指的时候,你不会希望着那些结松开吧,嗯?”

  她耸耸肩,脸色微红。“也许那样问题就解决了……”

  他轻声笑着。“也许吧。但那结还在。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她给了他一个抱歉的微笑,啪地一声合上盒子,把他的戒指留在了里面。“保留这枚戒指。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我会把它给你。”

  他笑了。“在今晚我所做的一切之后,在我给了你这么一枚漂亮的戒指,同时也向你敞开我的心扉之后,真是太谢谢了,你这么一声‘也许’就要把我给打发了?”

  “你就忍着吧,波特。今晚你能得到的就是这些了。”

  这显然暗示着,她想过可以给他别的东西。

  她站起身,引他朝单间外走。

  他不禁惨笑。“没有亲吻?没有爱抚?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你帮我穿上衬衣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

  她蹙起眉,脸愈发红了,却没有停下引他出去的脚步。“是的,一个姑娘应该有权做她所想做的。谢谢你的戒指,哈利。很可爱。谢谢你帮我找到吕西安。谢谢你和我一起回特尔戈维什泰。谢谢你——嗯,谢谢。”

  他正要做出尖锐回答时,她用唇封住了他的嘴。他惊得没能适时做出反应,这也是一件憾事——因为那不单纯是一个“朋友式”的感谢之吻,他感觉到她舌尖的轻抚,还有她嘴唇柔和却又犹疑的压力。

  再多停留一秒,他一定会紧紧拉住她,但她已经转身,逃回自己的单间并熄灭了所有火把,或许还有她的魔杖。

  他立在黑暗中,瞳孔中映着的唯有一线光明,穿越长长的走道,由尽头通往地窖出口的楼梯旁透射过来。这就是她为他指明前进方向的方式。

  他吃吃笑起来,摇头乖乖追随那支火把的方向而去。

  译注

  [1] 布里克斯顿(Brixton),位于伦敦南岸,是伦敦最大的黑人聚居区,治安较差。

  [2] 亨利·泰特(Henry Tate),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糖业大亨及慈善家,以创立泰特美术馆(原名国立英国艺术美术馆)而闻名。

  [3] 死亡座位(death seat),澳大利亚俚语,指副驾驶座,因为据说发生车祸时这个座位最危险。

  Chapter End Notes

  考虑到本章中相关的事一件件都丑恶烦人,我觉得以“相对甜蜜”的方式结束它会平衡些。有件事你们知道了一定会郁闷的,我本来还有个完全不同的结尾,包括一辆捷豹、两个饥渴的人和一声车喇叭响。嘟嘟嘟!

  本章引用:罗芮儿·K·汉弥尔顿的《染血之骨》。引用记录不在我手边,不过我会找机会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