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永远的骑士>第十六章 失而复得

  Chapter Notes

  重要声明 :p 我把亚蒂尔的名字改为了伊凡。我的一位俄裔读者指出,亚蒂尔不是个俄罗斯名字,听起来倒像波兰人。为了弥补我的愚蠢,我选择了一个保险的俄罗斯名字。伊凡也是我丈夫的名字。他很高兴我在故事里用他的名字,主要是因为他知道我一向对于把现实人物代入同人这类事避之不及,我只为他一人破例。话虽如此,但他不是俄罗斯人。伊凡·亚历山大唯一有俄罗斯味的地方是他喜欢给我父亲带他最喜欢的伏特加,这一点也是老爹爱他的原因。

  本章中有个惊喜等着大家,是关于罗恩的。

  感谢Lady Diamond,她以破纪录的时间校完了本章及下一章!(我紧挨着发了两章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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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克斯就是不肯让他单独行动。他武装自己的时候,她就站在男更衣室正当中盯着他。

  哈利叹了口气,一边背上剑并装备好其他武器。“你瞧,我本来可以趁你不注意偷偷溜出去,但我没有。我选择让你知情,告诉你我有事得去办,而你就这么报答我?”

  她双手叉腰,面色不悦。“哈利·波特,要是你不交代你现在打算去哪儿,我就告诉莫丽·韦斯莱,你对她撒谎了,你没试过争取秋·张回心转意!”

  “什么!你不会这么做的!”

  “你看我会不会,波特!”

  没有哪个有自尊心的成年男子会愿意让莫丽·韦斯莱插手他的情感生活。唐克斯这一手玩得可不地道。

  “你说自己做蛋糕也是骗她的!我知道那不是你烤的。你买了蛋糕,然后假装是家里烤的!”哈利反唇相讥。

  唐克斯得意地冲他笑笑。“去啊。告诉她啊。反正她本来就不相信那是我做的。”

  他站在原地,神色犹豫不决。他动用了手里最后的武器:他让“楼梯下储物间里的男孩”走出来,笨拙地站着,用明亮的绿眼睛无声地恳求着她。没披傲罗长袍时,他看上去就像个麻瓜报童,穿着破旧的牛仔裤和皱巴巴的纽扣式外套。他的运动鞋看着比衣服更糟,外套下的衬衣上印着一只惊恐的母牛和这样的句子:“汉堡包是什么做的?!?”说实话,要不是他在工作上如此出色,沙克尔一定会批评他的着装有失职业水准。

  方法奏效了。“别那么看着我,”唐克斯厉声说,“你到底是怎么说服斐尼甘让你单独行动的?你搭档是个白痴吗?”

  哈利耸耸肩,依然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真的,他很擅长这一套。“没告诉他。我跟他说我打算回家。”他小声嘀咕。

  唐克斯又盯了他一阵,终于叹口气举起双手。她认输了。

  哈利咧嘴笑了。

  “好吧,”唐克斯说,“我不会把莫丽扯进来,但你必须理解我为什么担心你。别这么对我,哈利。要是你出了什么事,罗恩和莱姆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拜托。”

  他喟叹一声,伸手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我现在甚至不确定这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问题是,要是我把你牵扯进来而让你出了什么事……唐克斯,那我就没脸见莱姆斯了——”

  “那么带个人一起去。带上西莫。要么带上罗恩。就是别一个人去!”

  “我必须一个人。给我一个追踪护符。遇上不能自己解决的麻烦时,我会激活它的。”

  “哦,好主意,哈利。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可能早就死了。”

  “你不给,我也是一个人去。”

  唐克斯咒骂一声,伸手进手提包里找追踪护符。她掏出一管口红递给他。

  哈利盯住它看了好一阵子。“至少考虑一下我的脸面吧?”

  “我现在身上就带着这个。做个男子汉,接受现实吧!”

  “好吧。”哈利接过口红,塞进牛仔裤口袋里。

  “那可是Mystic Plum呢。”

  他没有回应她的临别赠言。他心里明白,她是在惩罚他的不漏口风。她那大大的手提包里很可能有一把梳子,最不济也有一个发卡,都适合附追踪咒,她却给他口红,这样当他们发现他的尸体时,验尸官会从他裤袋里搜出口红,然后以为哈利·波特过着双重生活,人前是个大名鼎鼎的傲罗,人后却是个有易装癖的男人。

  披上外套,他的武器立刻被遮蔽了。他手里抓着滑雪帽用力关上衣柜,向外走去。

  “当心点。”唐克斯说。

  “再召唤一个守护神来跟着我怎么样?”

  “闭嘴,波特。别找死。”

  哈利吃吃笑着离开,留下她在更衣室里。

  *

  信上署着耶希敏漂亮的花体签名,虽然他此前从未见过她的笔迹。这短笺与其说像指示不如说像……调情,不过他想,要是信里没有戏谑轻佻的语气,他只怕会更觉得可疑吧。

  亲爱的波特先生,

  我得知你派了你滑稽的小精灵给我送信, 漫谈老板从那可怜的小东西身上没收字条以后决定亲自把它带给我。这是我近年来读过的最有趣的东西,要是在往常,我会把这封信留着以备将来不时之需:以防万一哪天我心情不好需要找点笑料,不过我发觉你实在招人喜欢——可爱得很,真的。你的信让我十分欢畅,特别是看到你说我是你们唯一的希望时。你过奖了。感谢你诚挚的哀悼。拉沙德和亚伯拉罕是 我的 人。有人胆敢把他们从我身旁夺走至今叫我心碎,所以是的,让那些夺走他们生命的家伙付出代价相当令人亢奋。鉴于你如此彬彬有礼地提出请求,宝贝,我会认真考虑你这个建议。我非常有兴趣。我想知道你能为 我 做些什么,波特先生。

  来吧。请全力以赴。我希望你这么做。

  10月9日午夜时分,伦敦都柏林大街18号(邮编WC2E 8DY)。独自前来,否则交易取消。

  再会,宝贝。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你真诚的,

  耶希敏 ·易卜纳·奥玛尔·阿尔-花剌子模

  女巫会会长 暨 血之守护者

  他回忆起和耶希敏·易卜纳·奥玛尔的初见:那双惊人的长腿,那动人的美臀,当然,还有那对完美的乳房。犹如地狱天使,来解救他们脱离死亡的威胁。当然,赫敏的声音让他猛醒过来,她语调尖刻:“你花的时间可够长的!”于是他讶然意识到赫敏不仅认识那女人,而且早料到她会出现。

  哈利没想过发问。他所知的一切就是,赫敏已通过秘密召唤她的吸血鬼朋友而使他们摆脱了困境,因为震惊于他所爱的女人居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会见一帮危险的吸血鬼,他刚才对耶希敏身材的惊艳一下飞到了九霄云外。

  关于树林里那场争执的苦涩回忆令他心中一阵钝痛。有些时候,在感觉极度悲苦时,他会问自己,要是他们当时不曾争执,赫敏会不会决定留下。当然,他心里明白那场争执与赫敏决定离开并无多大关联,但当一个人沉湎于自怨自艾的时候,就很容易在回忆里迷失。无论如何,他希望他们不曾在她离开前争执。他希望能收回他对她吼出的每一个暴怒的字眼,代之以他们曾共有的那些热烈亲吻,那样他留在她心中最后的记忆将是温情而非争吵,也许她就不会离开如此之久。

  他看看手里的羊皮纸,然后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他没找错地址。

  那栋异常熟悉的十层建筑让他几乎想大笑。耶希敏要见他当然会选这里了。她喜欢把事情戏剧化处理是出了名的。

  这是西塞罗的办公楼,或者说,至少曾经是。它五年前毁于火灾,破败不堪,一色焦黑。当然,那桩谋杀纵火案至今未破,而西塞罗遇害的唯一证据就是,他的脑袋被挑在了大楼前那尊战士雕像的剑上。哪怕保守来说,也是足可认定死亡的铁证了。

  大楼现在仍被废弃,没人知道要如何处置它。西塞罗健在的亲戚还忙于为他留下的财产争斗不休,因为他们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西塞罗这样一个亲戚。大楼被围上一道铁丝网栅栏以防止有人进去闲逛弄伤自己,但今夜,大门敞开着,像在迎接他的到来。

  可以明显感觉到反幻影移形防护的存在。防护仍是西塞罗使用这栋大楼时设置的那些。哈利猜想它是和房产绑定在一起的。

  都柏林大街在白天是一条繁忙的街道,但到夜间就森然寂静。

  很好。没有旁观者。

  哈利很清楚这可能是一个陷阱,这正是他不希望别人一起涉险的另一个原因。如果真是陷阱,他能照顾好自己;而且不必为旁人担心的话,他也更容易全身而退。

  他抬头望见了那轮满月。不知怎么,这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哈利刚穿过街道想进入那栋废弃的办公楼,就有一个身影从损毁的大厅阴影中走出来。他僵住了,等待着那个人或者说东西现出真容。

  一看见那对野兽般的黄色瞳子,他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这狼人是他见过的最高大的狼人之一。肩背宽阔,肌肉发达,长长的鬃发又浓又密。

  哈利解下十字弩,扣上扳机,瞄准目标。尽管那野兽存在威胁性,但他不打算没弄清状况就仓促动手。狼人是危险的,但并非所有狼人都有伤人的意图。

  狼人一边咆哮一边缓缓逼向哈利。

  “乖乖趴下吧,小子……”他低声吼着,立了起来。

  又一个狼人从哈利左侧现身,体型和鬃毛都与他的同伴一样惊人。

  哈利一手用十字弩瞄着目标,一手拔剑出鞘。在这种情况下,魔杖不会有多大用处。要是情况恶化,他还可以施几种无杖魔法。“我想你们这些狗杂种不是到这儿来欢迎我的。”他说。

  第三个、第四个狼人出现在哈利右前方。

  见鬼。他也许能对付三个,但四个可吃不消。

  狼人的数量陡然变成了五个,他们从四面向他逼近。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他们不是来交朋友的。

  你真是个天才,波特。格兰芬多加二十分。

  哈利轻叹一声。“我猜,你们都不知道什么是公平对决。”每到这种时候,他就有点理解德拉科哪来的心情在困境里卖弄聪明。当一个人处于劣势时,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冷嘲热讽了。

  瞄准两眼之间,先放倒一个,再去对付剩下的四个。

  哦,当然啦,波特。因为你是个多么身手敏捷的傲罗啊,你能搞定他们的。

  闭嘴。现在没时间冷嘲热讽。

  他正打算对一个狼人射击,边祈祷自己动作够快能抵挡住其他狼人的攻击,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口哨刺破了夜空。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在他们头顶上,大楼正面第五层的一处豁口里,站着三个模糊的身影,他们的面容隐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我们让人数平衡一点怎么样?”一个哈利不认识的声音叫道。

  声音的主人听上去很是自得其乐。哈利暗自希望也能有这样的兴致。

  狼人们可不开心。他们一起怒吼起来,转身背向哈利,仿佛他根本算不上是个威胁。

  哈利皱皱眉。他并不喜欢以一敌五,可也没必要这么蔑视他吧!

  那几个身影缓步踱到惨白的月光下,哈利不禁为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

  他从现在的位置看不清她的五官,辨不出她外貌是否有变化,但他心中确信无疑。是她。是赫敏。种种情绪汹涌而出,这么多,这么多……终于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此刻心中激荡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

  *

  没抹黄油的烤面包片味同嚼蜡,不过现在享受是毫无意义的。他只是必须吃点东西,他想。人要活着必须这么做。

  他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知道这次谁会先对他说话。

  “呃……哈利?”

  是罗恩。

  哈利抬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罗恩坐立不安,他身后的唐克斯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莱姆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我今天会去对角巷,”罗恩说,“想一起来吗?”

  一起来?

  毫无意义。

  哈利没有回答,埋头继续嚼蜡一般地啃他的烤面包片。

  他们又相互推着胳膊肘。

  莱姆斯清了清嗓子。“哈利,要知道,我们只是担心你。你一周都没开口说话了。我想在这种情况下,谈一谈会有帮助的。”

  谈一谈?谈一谈有什么用?会让她回来吗?能让我再见到她吗?

  毫无意义。

  哈利从座位上起身,端起盘子,把剩下的烤面包片倒进垃圾桶里。他一言不发地走到水槽边,洗干净他的盘子,放到台板上沥干。

  他留下他们在厨房里,径自走向藏书室。他不会再和谁说话。谈话没能留住她。谈话——实际上——导致了争执、伤害和分手。他们没在谈话时情况倒好得多。他们的双手、嘴唇和身体代他们述说真情。那时候一切都是完美的。而现在全都搞砸了。

  他受够了谈话。

  谈话毫无意义。

  *

  当然,他最后还是又开口说话了。他沉默两周半后,德拉科认定哑巴哈利比说话的哈利更烦人。

  德拉科的策略非常简单。他说:“她离开前,我和她说过话。”

  毋庸置疑,没有什么能让哈利抵御住这样的诱惑。他犹豫了一下,思索片刻,然后开口问道:“她说什么了?”

  结果可想而知。德拉科告诉了他一堆蠢话,一半实情掺杂一半德拉科式的评注。哈利不记得他何时有过如此激怒,当他叫德拉科住口否则要他好看时,德拉科说他是个“在储物间长大的连婊子都不待见的四眼杂碎”。哈利不清楚德拉科是怎么知道储物间的事情的,不过德拉科自创的这番侮辱之辞唤醒了曾在哈利胸口居住的管它什么怪物。哈利反唇相讥说他是个“只有酒肉朋友他妈舔伏地魔屁股的没人爱的小白鼬”。

  自然,是德拉科先动的手。事后回想起来,哈利觉得他不该把德拉科的母亲扯进来。他那样说太卑劣了。就连德拉科都晓得自重,没有把莉莉·波特扯进他们的争吵中,不过德拉科还是——一如既往地——能让他展现出最糟的一面。于是当德拉科挥拳打中哈利下巴时,哈利切实感到了报复的必要。

  那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拳击,可怜的德拉科不论是力量、技巧还是体重都赶不上哈利,但竭尽全力时他也能做出漂亮的回击,哪怕自己同时被揍得半死。要不是罗恩和唐克斯及时发现拦住他们,德拉科脸上的骨头大概就要碎得拼不回原样了。

  直到今天哈利都不愿承认,把他从自暴自弃中打醒的人正是德拉科。

  *

  哈利抬头望着赫敏,心绪莫名纷乱。他无法思考。他无法动作。她拥有可以毁灭他的力量,正如她拥有可以拯救他的力量一样。

  五年了,而现在他能想到的就是她正站在突出的屋檐边,看样子准备跳下来。

  哦,天哪,她会伤了自己的。她会——

  她一步跨出,他都不知道他那声已经到了嗓子眼的尖叫怎么没有冲口而出。

  赫敏脚冲地面直坠而下,双臂舒展仿若飞翔。

  哈利原以为她会掉在人行道上摔折腿,惨叫声响彻夜空,但她动作优雅地着陆了,两膝微屈减缓冲击力,落地势头在她周遭带起积了五年的尘埃,一时尘土飞扬。站稳后,她毫不停顿,径直朝狼人们走去。

  他像被催眠一般,只是痴痴地望着她,几乎没有留意护在她身侧的那两个身影。

  狼人们没有坐以待毙。他们仰天长啸,随后弓下身,个头似乎变大了。

  哈利以前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五个狼人向赫敏和她的两个同伴围拢过去。

  一眨眼的工夫,她身侧的两人动了,吸血鬼和狼人冲撞的巨响打碎了周遭的寂静。

  哈利躲过飞溅而来的碎石块。很快他意识到有三个狼人仍在冲赫敏直扑过去。

  看她样子完全没有要退后的意思。

  罗恩的口头禅在他脑海里回响着:你疯了!

  而且——哦,天哪——她一定是疯了!她不可能对付他们三个。赫敏可不行。她总觉得魁地奇无聊,她常说笔的威力更胜于剑,或者类似的话。

  他一边在身上施了一道防护咒,一边冲进战场,匆匆向她奔去。

  狼人们逼近她,领头的扬起剃刀般锋利的硕大前爪。

  他们的咆哮声淹没了哈利的示警。

  但只一瞬间,赫敏不见了。利爪和獠牙都落在了空气里。

  她前一刻还不在那里。

  接着她就出现了。

  当她凭空物化,也许该说再度出现——他不确定——在狼人们身后几英尺处,就站在他面前时,哈利惊得后退一步。

  他们的眼睛对上了,在那电光火石般的一刹那里,情感的激流在他们之间汹涌,随后她转身面向那些野兽,从外套里拔出双枪瞄向两个已回身扑上来的狼人。

  武器开火声骤起,狼人的悲嗥点缀其间。两个狼人跌在地上,身下血流如注,染红了地面。一个头部中了两发银子弹当场死亡;另一个两膝都被打碎了,踉跄倒地,短时间内是不能起身攻击了。

  哈利一时有种被抛进平行世界的错觉,但他也明白自己无暇细想,特别是去想赫敏哪来的枪,又怎么用得如此娴熟,更别提这些枪怎么没在充盈四下的魔力中失控。

  眼下没有时间思考,因为第三个狼人也已经转过身,正从背后袭向赫敏。

  哈利来不及瞄准射击。狼人的动作虽然没吸血鬼那么快,但仍有人类的三倍。击中他们的最佳方法是先减缓他们的速度。

  他向上掷出一小瓶液态银,接着迅速施放了一道咒语。小瓶在空气里炸裂开。

  银雾迷住了狼人的眼,他痛苦地嚎叫起来。

  哈利拔剑,错到狼人身后,奋力将剑捅进狼人侧腹。他感觉到肋骨的阻力,又加了一把劲。剑没了进去。他蹲下避开狼人的爪子,蜷身滚到狼人后面。他用十字弩射出一支箭,锋锐的银矢头扎进狼人的脊柱。

  狼人发出一声含糊的吼叫,最后一次挥爪击向他。

  他简直难以相信那东西居然还活着,只能竭力躲避。

  见鬼,死定了!

  哈利只觉狼人的反手一击重重砸在他脸上。即使是打偏了,狼人胳膊的力量仍大得可怕,哈利跌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

  一具躯体倒在他身上。它一动不动,但沉得足有一吨重。这会逐渐让呼吸困难,但此刻,他头晕目眩不暇顾及。

  干得漂亮,波特。你刚说什么来着?准备一对四?好啊。

  得了,我怎么知道他们居然注射了类固醇?

  他们在你眼皮底下变大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了,笨蛋。

  哈利叹了一声,生起自己的气来。

  几秒钟后,他的视线开始恢复清晰。他的眼镜仍架在鼻梁上。感谢梅林,感谢粘贴咒。他耳朵里还嗡嗡作响,而那被杀死的狼人正压在他身上。他能看见剑柄从狼人腰间探出,血已经开始从狼人口里淌出。箭杆的位置还要过去一些,看不清楚,但哈利知道它在那儿。他是个好射手。

  现在,只要我能把这东西从我身上弄开……就万事大吉。

  他推了推,同时加上些魔力来减轻重量。它缓缓动了。

  片刻之后,压在他身上的重量突然被一股外力移去。他向上注视那张吸血鬼的脸,那是个漂亮男人,留着铂金色的长发,笑得就像是只刚抓住肥美老鼠的猫。

  “你好。”那人说。正是在五楼往下喊话的那个嗓音。“你看着有点瘦。你一直吃素吗?”

  又一张脸出现了。他光滑的巧克力色皮肤和琥珀色的眼睛颇具异国风情,短短的脏辫[1]下有张俊俏的脸。“噢,你这儿挨了挺重的一下呢,哥们。你还好吗?”

  听起来他确实挺关心的。哈利不由奇怪这些吸血鬼是从哪来的。先人后己的吸血鬼可相当罕见。

  “别挡着我,”一个焦急的声音在他们身后说,“拜托你们让我过去行吗?我必须看看他的情况。谢谢!”

  这是一个他异常熟悉的声音,他在梦境中已听过太多次,多得旁人难以想象,但每次仍能令他心碎。

  她仿若暗夜里一个美丽的幻影。她柔滑的棕发长了一些,更浓密了,他真想伸手去梳理它。她蜜棕色的眼眸和红润的双唇和从前一样,有股催眠般的魅力,天哪,她的气息美妙非凡。犹如百合和香豌豆花。

  她穿着皮衣。他能看见一角蕾丝……还有美得不可方物的乳沟。

  我死了。我到天堂了。肯定是这样。

  她向他俯下身,温柔的手拂过他发麻的侧脸。

  “赫、赫敏?”他说。哦我的天哪。我在对她说话。她在……她在抚摸我……而且她……哦,梅林,她是不是在担心我?

  她对上了他的眼睛,有一瞬,哈利以为她要吻他了。要是她不,那么下一秒,他会的。

  但接着她就侧过了脸,她轻柔的触摸还在继续着。

  他能感觉到她手指的冰冷。他刚才忘了她的肌肤可能有多冷。

  她的手摸索过他的双肩和手臂,如果她再不停下,他只怕很快就会起身体反应。

  这就是我。“机警的男孩”哈利。时刻准备着只等时机到来。

  但随后她眼中的柔情冰封起来,就好像突然间发现可以不用担心他了。“他脸上有瘀青,”她说,“但没有皮肤破损。看来那个莱肯族没抓伤他。他会好的。”

  她的手收了回去,因着再接触她的那股渴求,他挣扎着想随她站起来。这比他想的要难。他脑袋的一侧阵阵悸痛。

  “帮他站起来,所罗门。”她说着走开。

  所罗门是梳脏辫的那一个。哈利只觉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相当轻松地拉他站起身来。

  哈利用了一会儿才站稳,扶正眼镜。他的脸感觉就像被船桨抽过一样。

  那个铂金色头发、身形高挑的吸血鬼正吃吃直笑。“那几招真是超乎寻常,对人类而言。不过,早该料到的。你杀过几个吸血鬼?六个,是吧?对一个像你这样瘦弱的家伙来说,实在是个好成绩。”

  哈利皱着眉头。瘦弱!“看来这儿有位‘健美’先生呢。”

  “噢!”

  “让他清静点吧,吕西安,”所罗门说着望向哈利,“说真的,你还好吗?那些狼人是变形马格斯。他们很罕见,而且实在他妈的难缠。要是被他们中的一个打中了……那滋味可不好受。”

  “是啊,我看出来了。”哈利小声嘟哝,他的注意力全被赫敏吸引了。眨眨眼甩开眩晕,他凝望着她。可能是因为他已经五年没见过她了,但那条皮裤确实极衬她的身材。艾伦说她看上去不错的时候没有开玩笑。

  去他的“不错”。她绝对光彩照人。如同她曾在一浴缸的“性感”中沐浴,又喷洒了名为“拜倒在我裙下”的香水。

  她背上斜背着一柄剑。他想知道她是不是清楚怎么用它。

  不,哈利,难道她带着它是为了好看?她当然清楚怎么用!

  那么……她对这柄剑用得有多熟练呢?

  别想了。

  哈利摇摇头甩开那些胡思乱想。

  “那副眼镜是怎么回事?”那个叫吕西安的家伙打断了他的想象,“对不起,不过它对我可没吸引力。一边是怀旧经典,一边是过时破烂,猜猜我觉得这副眼镜属于哪一类,给你三次机会。”

  哈利不打算耐着性子听下去了。不管他是否天性如此,但作为一名凤凰社理事以及一名傲罗,他学会了在必要时态度强硬。

  “滚蛋。”他留下吕西安独自吃惊。他有比时尚更重要的事得谈。

  “这可不怎么友好。”哈利听见吕西安小声嘀咕。

  赫敏在那个被打碎膝盖的狼人身旁蹲下。令哈利大为惊讶的是,她伸手抚摸他。

  虚弱的狼人只能低声咆哮表示抗议。

  哈利好奇而着迷地注视着这个场景。

  “Frekki利亚姆,”她语音轻柔,“你膝盖里的是银子弹。恐怕你的膝盖以后再也不会恢复到从前模样了。我给你选择。你想活下去吗?或者你宁可死?”

  Frekki?哈利震惊了。他们派了一个副首领来杀我?

  狼人咆哮一声,而后用浓重的苏格兰口音回答道:“狼群不留弱者……”

  赫敏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灰色的毛发。“是的,他们会清除弱者。但你不必回到你的狼群。”

  “狼群就是我的一切。我愿选择死亡。”

  “死亡将终结一切。”

  “我愿选择死亡。”

  赫敏顿了顿,随后点头。“我会把你希望的死亡给你,只要你告诉我卧底是谁。”

  “这连Ulfric蒂尔宁都不知情。”

  “那么是谁让你来的?”

  “贝拉特里克斯……”

  一抹浅笑浮上她的嘴角。“好心的老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

  是啊,哈利轻蔑地想,她是个甜姐儿呢。

  “这就是你知道的一切?”赫敏问着,目不转睛地望进狼人的眸子里。

  “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

  “你是到这里来杀死哈利·波特的吗?”

  狼人静默片刻。“不。”

  “你受命杀死我?”

  “是的。”

  “感谢你的诚实,frekki。”她直起身,转向吕西安说,“杀了他。”

  哈利呼吸一滞。她嗓音里没有迟疑。没有怜悯。只有冰冷决然的指令——取走利亚姆的性命。

  吕西安皱皱眉。“可、可是他的血会弄脏我的衬衫——”

  赫敏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美丽的脸孔上毫无波澜。她似乎无需多言。吕西安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吕西安咒骂一声,抽出腰间的剑。随着迅速一挥,他的剑斩在利亚姆脖颈上。这位frekki的脑袋向后滚落。血如泉涌,溅上了吕西安洁白的衬衫。

  “狗娘养的!”他哀号道。其他咒骂源源不绝地跟着从他嘴里涌出,零星夹着什么阿玛尼一类的词。

  所罗门懊恼地叹口气。“这下他可消停不了了。”

  “这可是我刚从参加时装展的那模特身上弄来的!”吕西安叫道。

  “他还活着吗?”赫敏略微带笑地问。

  吕西安瞪着她。“我可没杀他,行了吗?”

  所罗门咧开嘴。“他很有男性魅力?”

  “我也没操他。我们得说清楚,我绝大多数时间是异性恋。我喜欢男人也就五年左右才会有一次,当和女人亲人变得乏味的时候。”

  “或者说变得不够时髦的时候,”赫敏故作严肃地补充道,“就像厚底高跟鞋。”

  “她又来了,”吕西安嘟哝着,“又取笑我。要知道,我也是有感情的。”

  “我们怎么处理这些尸体,赫敏?”所罗门边问边对周围的尸体摆摆手。

  其他狼人都已经恢复人形。利亚姆还要过一会儿。

  “就留着吧,”赫敏说,“耶希敏会喜欢这样的戏剧化效果的。五个狼人死在西塞罗留下的房子里。”

  “富有诗意。”所罗门赞同道。

  “哈利,你也许想取回你的剑?那是柄好剑。”

  直到这时哈利才醒过神来知道说话。他动作机械地取回长剑,开口道:“赫敏——”

  “耶希敏约你来的,我知道。”她说着,对身侧的所罗门点点头。

  哈利想对她说的并不是这个,但他被所罗门的突然消失分了心,没有及时接上话。

  “要是她利用了你,我很遗憾,”赫敏继续道,“她常这么做。有些讨厌,可是,嘿!能怎么样呢。”

  哈利眨眨眼。他刚开始对这情形有些模糊认识,赫敏又搅乱了他的思绪。他甩掉剑上的血,用刚从地上捡的碎布片把剑擦拭干净。“唔……利用我……?”

  赫敏耸耸肩,向大门口走去。“她本来可以让我到格里莫广场见你,但她却把你引到这里作诱饵。她想弄清女巫会里是否有内鬼。她给你发了指示,你当然会出现。要是敌人也现身,就表示女巫会的某个人——某个身居高位的人,在为敌人刺探情报。所以……你的作用达到了。现在耶希敏需要做的就是找出谁是内鬼。”

  哈利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她顿住了。

  哈利等待着,在她淡漠的双眼中探寻着某种熟悉的东西。

  一道熟悉的微光在她眼中一闪而逝,她继续道:“我被派来与你会面,讨论你的提议。我们该到你那儿还是我那儿?”

  他眨眨眼,她的话太出乎意料了。“你说什么?”

  她也许笑了笑,但那表情消失得太快,他不敢确认。“你想在哪里谈?关于那项提议?”

  哦。他只好提醒自己别再往歪处想了。话虽如此,但那实在有些困难。特别刚才她一副如此贴心的表情,说出那样容易引人误解的话……她非得逗我,是吗?她肯定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问题是:她是否在意呢?也许她只是在戏弄他。她能够如此残忍吗?

  见鬼的心理游戏……

  除了之前他耳朵里因为狼人的反击而嗡嗡作响时她对他的触摸,他从她那里感觉不到一丝温情。要不是他过去和她有如此之多的牵绊,她的表现简直像个路人。

  “格、格里莫广场吧,”他嘀咕着,还剑入鞘,“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你现在住哪儿?”

  一抹恶作剧般的笑容浮上她嘴角。“我父母家。”

  哈利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她父母家。

  她·父·母·家。

  “我真是个白痴,”他哑声说,“可恶!”他一脚踹得旁边的破铝板发出一声令人满意的轰响,然后不停换着词咒骂自己。

  吕西安呵呵笑起来。“她很聪明,不是吗?让你觉得自己很傻,不是吗?”

  这吸血鬼刺到了哈利的痛处。“闭嘴!我没和你说话。”他啐了一声,继续喃喃自语。

  “跟我过不去,真是个坏脾气小子!”吕西安叫道,“我发誓,他对我太不像样啦!”

  “嘘,吕西安。”她轻声说。

  哈利忍不住瞪着他们俩。她怎么能待这个吸血鬼如此温柔,却待他,哈利——她按说曾那样深爱过的人(哪怕她如今已不再爱他)——如此冷淡?这两个小子是什么人?他应该听说过他们。他应该知道他们,但他一点都不期待他们。

  他们是她的血亲吗?

  哈利情难自已。他的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假如他们是她的血亲,那他们就会分享她的鲜血,他发觉自己简直无法忍受这个念头。

  天哪。我在嫉妒。我还在嫉妒。我…… 见他妈的鬼!

  他依然爱着她。他依然这样爱着她。他的愤怒,他的伤痛,他在她离去的几年间积累的数不尽的问题混合在一起;但超越这一切的,是他对她的渴求——她念他名字的呢喃细语,她双手的抚摸,她的微笑,她的身体——几乎超过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五年中,他曾有几次大胆放任自己对她的爱。有时他几乎沉迷其中,但无论曾多少次那样去想,他仍对承受这些情绪的全力冲击毫无准备。再次看到她站在眼前,再次体验对她的情感就几乎已是极限。他的思维已开始散乱。他能感觉到狂热在侵蚀着他的理智。

  他站在那里,浑身颤抖。一个男人仅仅靠近那个他从未停止去爱的女人就如此失态,这有可能吗?

  她的视线对上他的。他几乎能看见她筑起的那道难以逾越的墙。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一次又一次把脑袋撞在那堵墙上。

  一辆轿车泊到路边。那是一辆四门捷豹,所罗门坐在驾驶位上。

  “走吧。”赫敏说。

  哈利几年不曾搭车了。这让他有种不真实感。“你们开车过来的?”

  赫敏回头望着他。“你以为我们变成蝙蝠飞来飞去吗?”

  被她这么一说,那念头听起来傻透了。“不、不。当然不。”

  吕西安大笑着钻进左侧的副驾席。

  赫敏打开后车门。“那么,来吧。你可以搭我们的车。其他人都没法移形的时候,一个人幻影移形可没什么意思。”

  他犹豫着。理论上,他应该先向上级报告整起事件,但现实有很多因素需要考虑,比如必须让赫敏的存在保持低调。不管赫敏在吸血鬼中有多出名,但在人类中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还活着,更不用说哈利在吸血鬼社会的角色仍是凤凰社的“机密”信息。

  让这整个片区挤满傲罗可没什么好处。他今晚会向凤凰社报告。魔法部可以晚点再知道这事。

  哈利跟着赫敏钻进车里。

  她又往车里缩了一些,给他腾出位来。这辆捷豹车内布置着昂贵的黑色软皮座椅。空间很大,足够他们俩互不接触地坐好,这在眼下对哈利来说是件好事。他仍在努力压制着体内膨胀的欲望。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变成一个混蛋,立时扑到她身上。

  坐好以后,他关上车门。看到所有人都已就座,所罗门启动了车子。

  吕西安扭头看着他们,咧嘴直笑。“我为这种场合准备了一张混合唱片呢。”他晃晃一张闪亮的激光唱片,随后塞进播放机。

  “三女巫”组合演唱的《前男友》开始播放。

  哈利实在不喜欢这个吕西安的性格。

  赫敏耐住性子轻叹一声,把目光转向窗外。跳荡的歌曲在车内响起。

  男孩,我们确曾相爱

  但生活是个婊子

  将伤心女巫生活中的

  这一章无情翻过

  哈利把牙咬得咯咯响。“妙极了。”

  “这是首好歌,”吕西安说,“等等你会听到下一首!”

  “下一首”是男巫乐队“魅力泰瑞尔”的《当你远去》:

  你转身弃我而去

  未留只言片语

  如此令人心痛

  当你远去之时……

  哈利过去也想过人生苦痛。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感觉更糟了,是那青春洋溢的男声合唱,抑或他是个被强拉的听众这一事实。

  所罗门叹了口气,但什么也没说。

  一路上,影射他们悲惨过去的流行歌曲一首接一首。哈利不知道令他焦躁的到底是赫敏的全无反应,或是那些歌曲本身。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真想拔剑砍在吕西安脖子上。

  这是哈利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二十分钟。

  他们停在了错误的街道上,所罗门挠挠头。“我可以发誓……”

  “不是你的错,”赫敏波澜不惊地说。“房子可能被新的赤胆忠心咒保护着。”

  她真是聪明得难以置信。

  她终于看着他。“哈利?”

  他点点头。在他的指引下,他们终于能驶到正确的街道。他让所罗门把车泊到门前的路边。

  所罗门把车熄火后,前座的两个吸血鬼都转头看她,好像在等候指示。

  “在这儿等着。”她对他们说。

  他们毫无疑议地点头,安心在座位上坐好,似乎准备在外面等上一整晚。

  哈利轻嘘了一口气。所以那是真的。赫敏是他们的头儿。

  话说回来,她是头儿并不是那么令人惊讶的事。她一直表现出一种掌握主动权的倾向,即便她总说除非情况需要,否则她决不会站到上位。

  他们下车后,他忍不住想拉她闲聊几句。对哈利来说,需要这样刻意引赫敏说话实在不是滋味。曾几何时,他们的关系要更亲近得多,但假如她想玩心理游戏,他愿意奉陪。“那么,赫敏,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她似乎毫无防备,因为她看他时脸上有明显的震惊。她似乎同样不认为他们适合无关痛痒的闲聊。

  他假装没有注意,若无其事地引她走向房子。

  终于,她回答道:“就像能指望的一样好。”

  “很好。我那天和艾伦聊过。他说他在漫谈看见你了。那是个有趣的地方。你常去那里吗?”

  “一点都不。那是我第一次去,我恐怕是不会再去了。太拥挤了。”

  “我本身也不喜欢俱乐部里的场面。无聊,我觉得。”

  “是的。我去那里只是因为吕西安想去,而所罗门去只是因为我去了。”

  哈利立刻抓住话头问:“那么吕西安和所罗门……他们是你的血亲吗?”

  她注视他片刻。“不。他们很乐意,但我还没准备,而且我觉得他们不该把自己束缚在我这样的人身旁。我才五岁,看在老天的份上。”

  “你是吸血鬼女王的首选门生。我想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吕西安都超过一百五十岁了。他居然想做一个我这样年轻吸血鬼的血亲,你不觉得这很傻吗?”

  “傻?一点都不。我认为成为你的血亲是一种荣幸。”

  赫敏怀疑地盯着他。他并不惊讶。他的话里包含了太多深意。

  他继续道。“如果不是你的血亲,那他们就是你的影亲了?”

  “他们是这么称呼自己的。”赫敏审慎地说。

  “一名吸血鬼的忠诚可不是容易获得的东西。”他领她进屋。他们走过长长的走廊。

  他说完那句话就停了口,暗示轮到她来询问他的近况。她接受了暗示。

  “你怎么样,哈利?你过得如何?”

  他一点没放过机会。“我悲惨透顶。主要是你的错,不过我应付得来。”

  她停住脚步凝视着他。他回望着她,没有一丝笑容。

  “哈利——”

  “我们可以稍后再来谈这个,”他打断了她,“我还有很多别的问题要问你。比如,你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连当面道别都不肯,就那么离开?你的信完全是种逃避行为。我不接受。”

  她微微蹙眉,双唇绷成了细细的一线。“我道歉,但那是唯一的办法。”

  哈利并不太惊讶她彬彬有礼的口吻。“好吧,这就解释了一切,是吧?我想我应该原谅你呢。”他的挖苦没漏过她的耳朵。

  她眉头展开,脸上恢复了那冰冷生硬的平静。“哼。你不必对我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哈利,即使你觉得你应该做。这就是我离开的目的所在,因为这样你就不必忍受我。”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们又回到这个问题上了?好吧,显然如此!不过如今情况比过去更加、更加糟糕了。那时候她至少还爱着他。“比我们上次谈话时没多少进展,嗯?”

  “对,哈利。我从没指望我们会有进展。我原本希望的是你已经在其他事情上有所进展。其他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讥讽地笑笑。“说到其他人的时候,你的意思是说其他女人吧。”

  “你以为我还能是什么意思?要是你愿意,你也可以和其他男人发展。只要你忘记我,向前走。”

  到这时候哈利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你还在用同样的手法!”

  “手法?”

  “误导!当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时,你就转移话题!这很聪明,不是吗!”

  她两颊染上了红色。这是一整夜来哈利在她身上看到的最大的情绪波动。不必大惊小怪他居然有意激怒她。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瞧,”她嘶声说,“我回伦敦不是来谈过去发生了什么——”

  “在我们之间?”他能看出她的下巴因为恼怒而绷紧了。

  “是的,”她终于爆发了,“就像歌里唱的,我们生活中的这一章已经翻过去了——”

  “是你的这一章。那首歌唱的是个告别她前男友的姑娘,记得吗?”

  她脸更红了。哦,但是她生气的时候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管它怎么样!”她吼道,“要不是耶希敏下令,我不会回来的。我希望五年对我们俩都够长,能让我们放下过去真正去做一些重要的工作。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商讨女巫会协同凤凰社阻止吸血鬼分裂分子加入伏——”

  放下过去!我会假装没听见这句的!“你总是对耶希敏言听计从吗?”

  她顿住了,她吸血鬼化的瞳孔是暗示她愤怒的唯一迹象。哈利觉得她要对他发作了。他几乎希望她这么做,但接着她的肩膀放松下来,怒气带来的紧绷完全消失了。她又恢复到那个冷漠的自我。

  该死。

  “到目前为止,是的,”她平静地回答,“她没叫我做过我不认同的事。”

  “那博宾和伦纳德呢?你认同他们理应被拷打然后切成碎片喽?”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直言不讳,因为他必须知道。他必须弄清她是否已走得远到他无法触及。

  她对上他强硬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我没有拷打他们。是耶希敏亲自下的手。她想这么做。拉沙德和亚伯拉罕是她的人,不管你信不信,她爱他们。她需要复仇。正如你所知,要是她叫我来做,我会拒绝。我知道我会做些什么,因为是我亲手杀了他们。是我把他们带给耶希敏,所以我也就有责任把他们从她身边带走。我不能坐视他们承受不能承受的痛苦,死亡是我能给他们的唯一怜悯。”

  哈利因她口吻中的坚定而战栗。她杀了他们。

  “不过无论如何,”她用同样不起波澜的嗓音继续道,“你可以看待事情黑白分明,哈利。那是你的天性。但在过去五年里,我必须以吸血鬼的身份生活,在我的世界里,几乎一切都是灰色的。”

  她语调和措辞中克制的愤慨触痛了他。她误解了他的意思。或许她没有误解?或许他刚才是准备评判她,即便他自己名下记着六个吸血鬼的死亡,以及更多的狼人和食死徒。他曾称之为正当防卫、求生本能,但对于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来说,他的理由无关紧要。他们仍然被违背意愿剥夺了生命。假设换一种情形,假设有人要求他——乞求他——给予最后的怜悯,他会拒绝吗?这么说似乎很伪善,因为他已经凭着一闪念间的决断取走了数条性命。但他也许会拒绝一个人求死的愿望,只因他没有勇气下手。战场上的杀戮靠的是本能,但接受恳求而决定他人生死是全然不同的。

  “我不是有意说得像要评判什么,”他说,“我道歉。”

  “我不是要你道歉。我想,你怎么对我都是我活该。我确实抛弃了你,但我有我的原因,即使有机会重新来过,我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她转头想往前走,但他牢牢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讶然回头,先看看他抓着她的手,再看看他。

  他松开了手。“你不能就这么回来然后说我们不会谈过去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样是不行的,赫敏。我们会讨论那项提议,讨论凤凰社和女巫会,但我不会假装我们的私交并不存在。我们共有的那段过去不会因为你想无视它就自己消失。”

  她有一阵子没有说话。“我们有时间来谈这个吗?”

  “我们会安排出时间的。见鬼,我等了五年来安排时间。”

  “好吧。要是你坚持,好吧。”

  他竭力不去想她的语气,不去想那语气如何暗示着他们曾在怒气中分开。他本想对她说,她是离开的那个人,他完全有理由生她的气;但她却已先开口,说她活该承受他的怒火,活该承受他对她的任何行为。不不,她的嗓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不愠不火的烦恼——烦恼于他的坚持。

  天哪,她对我的感情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他只得接受了她愿意给出的让步。“那么,我们稍后来谈,等我们谈完凤凰社和女巫会的公事以后。”

  “要是我们能在日出前完成的话。”

  “公事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其它问题才是关键。”

  她对他蹙蹙眉。

  他懒得解释,只是一言不发地引着她穿过走廊,向地窖走去。莱姆斯和唐克斯肯定在那里。

  哈利对着墙上的火把晃了晃手,火把头上燃起了火焰。他取下那支火把。

  “你不再需要魔杖了?”她问道,表情有点惊讶。

  “我当然需要,”他泰然自若地回答,“施那些复杂咒语时就需要,但施简单咒语我可以不用魔杖。”

  “制造火焰不是简单咒语。”

  “在战场上为了求生用过太多次了,在你正需要光亮的时候,用魔法召唤火焰就要容易些。”

  “火能杀死吸血鬼。”

  “这我知道。”

  她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些什么。但他住了口。

  他们走下楼梯时,哈利渐渐听见唐克斯、罗恩和莱姆斯在争论什么。罗恩好像在说哈利是在做傻事,又一个人去了。

  哈利皱皱眉,下到楼梯最后一级时,他面向莱姆斯的洞窟喊道。“我听见了,罗恩。”

  “哈利?”唐克斯高叫,“哦,感谢梅林!莱姆斯,哈利回来了!”

  “我要杀了他。”哈利刚跨进洞窟就听见罗恩这么说。德拉科正在角落里绷着脸,而唐克斯坐在距离莱姆斯的铁栅一米之遥的一张小凳上。

  一看见他脸上的瘀伤,唐克斯就倒抽了一口气。“哦,老天啊,你出什么事了?”

  罗恩猛地转过脸,狠狠瞪着他。

  德拉科一脸阴沉。“真叫我奇怪,他像个职业拳击手似的满脸挂花回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居然还要问他。”

  哈利不太想回答他们的问题。反正他们马上也就不会关心那个了。

  确实如此,他感觉赫敏走进灯光中时,地窖里的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唐克斯、罗恩和莱姆斯惊得僵住了。德拉科连嘴都合不拢。这一次,他罕见地说不出卖弄聪明的话来。

  哈利任他们慢慢调整。他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缓过来了。

  他一边把火把插到架子上,一边思忖着该从哪里说起。他把目光从他的舍友们转向赫敏。她眼中难以捉摸的神色变成了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虽然仍旧缺少她过去的温暖。

  “喂?”觉得他们该有足够时间缓过神的时候,哈利叫了一声。

  这似乎打破了那意味深长的沉默。

  “呀,呀,呀!”德拉科开始了,“瞧瞧是哪只猫狸子跑进来了!”

  唐克斯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罗恩往前跨了两步,双手在身侧攥成拳头。“你——我简直不敢相信——”

  令人惊讶的是,她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你好,罗恩。”

  当他的名字从她唇间吐出时,罗恩僵了一下,令哈利大吃一惊的是,罗恩眼中燃起了火焰。“你真是太好了,突然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跑回来,在他妈五年之后!”

  话音刚落,罗恩就抛下他们,大步走出洞窟。

  哈利不知该如何理解眼下的境况。他一直有种印象,觉得罗恩不再为这件事生气了,觉得罗恩经过这么些年已经渐渐原谅赫敏。但话说回来,罗恩从没说过他不生气。他只是闭口不提,于是哈利以为罗恩已不再介怀。现在回想起来,哈利才意识到他本该知道的。罗恩每次提到赫敏时,说的总是:“她不在这儿,不是吗?”“继续人生,哈利。”或者,“哈利,她走了。”

  罗恩离开时,赫敏没有去看他的背影。

  唐克斯似乎恢复了神智。“哦,亲爱的!罗恩不是那个意思!他不是——”

  “没关系,”赫敏说,“这怕是我活该。你过得怎么样,唐克斯?莱姆斯,好久不见。”

  “是很久,”莱姆斯看上去有些茫然,“我得说实话,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罗恩是对的。我们五年没听到你一点音讯!”

  莱姆斯在满月时分就是这样。他说话决不会像平时那样温和。

  “莱姆斯!”唐克斯叫道。

  “这怕是我活该。”赫敏说。

  “我得承认,阳光小姐,”德拉科上下打量着她说,“岁月让你变得随和多了啊。”

  赫敏对他扬扬眉毛。“对你,我可不活该忍受。我还希望你死了呢。”

  哈利先是怀疑她是否真是那个意思,随即就意识到很有可能。

  “希望的人多得是,取号排队吧。”德拉科高傲地挑着一边眉毛说。

  “我简直不敢相信。”唐克斯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德拉科开始尖酸刻薄时,唐克斯总是用这样的方法把他晾在一边。她走近赫敏,轻轻揽住她的肩,像是在试探她是不是实体。“啊呀,你真的在这里!”唐克斯抬眼看着哈利。“怎么回事?”

  “堪称奇遇,当我到达会面地点的时候……”哈利有点局促地回答道。他解释了在西塞罗那栋废弃办公楼前发生的事。

  “五个狼人变形马格斯?”莱姆斯做了个鬼脸,“他们可真不吝惜武力,嗯?”

  赫敏耸耸肩。“我们对此有所预料。吕西安和所罗门喜欢这样的混战。能让他们保持良好状态,他们是这么说的。我们本来可能对付不了全部狼人,不过我想哈利正好有兴致战斗。他单独解决了一个。”

  哈利沉着脸。“这和我的兴致没有关系!他从我们后面冒出来!”他喊道,随后才意识到她其实是在逗他。

  他真想当场问她,她到底在玩什么游戏,就在这时,莱姆斯插进来提了一个问题。

  “你的影亲们现在在哪里?”

  哈利很惊讶莱姆斯知道他们是影亲,也可能他是先假定了他们不会是血亲。

  “他们正在外面的车里等着……”赫敏回答道,表情困惑,“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我的影亲?”

  莱姆斯笑笑。“我只是猜想他们不是你的血亲。你才五岁。你的小伙子们……多大了?”

  “吕西安一百五十岁多一点。不过,所罗门和我同年。我是指成为吸血鬼的时间。他被转变时二十五岁。”

  “有意思。那么吕西安选择你作他的头儿是因为……?”

  “我救过他的命,”她淡淡地说,“我在他走投无路时收留了他。他曾是个瘾君子。”

  所有人都惊讶地睁大眼睛。当然,他们听过吸血鬼毒品的传言,据说那东西能让吸血鬼到达比饮血更高的兴奋点,但听来似乎难以置信。现在算是证实了它的存在。

  “我帮他摆脱毒瘾,”她继续道,“带他进了女巫会。耶希敏不喜欢他,但我说我会对他负责。他从那以后就跟着我了。”

  “那所罗门呢?”莱姆斯问道,“是什么让他认你作头儿的?”

  她耸耸肩。“哦……他需要有人告诉他该做什么,而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专横的小‘万事通’。”

  “这些都很有趣,阳光小姐,”德拉科说,眼里闪动着恶意的光芒,“但我想知道的是……是什么让你不再躲躲藏藏了?肯定不是波特。”

  哈利憎恶地摇摇头。在看穿事物本质然后一针见血这点上,你尽可以相信德拉科的本事。

  “这种时候你们不是该把他押出去么?”赫敏问,“还是说他现在是凤凰社的一员了?”

  莱姆斯狼一般的笑声在洞窟里回荡。“食死徒们的确这么认为。”

  德拉科对他冷笑。“你和唐克斯怎么不在途中玩玩掷物衔取游戏呢?”

  “好啊,你就这么对你的表姐夫说话?”

  “安静点,你们两个!”唐克斯嘶嘶道,“赫敏,就当德拉科不在这里———”

  “没问题。”赫敏愉快地插嘴道。

  唐克斯皱眉看看她,又看看其他人。“让我们谈要紧事,谈凤凰社的正事,好吗?要是你们都这个样子,就得拖到下个世纪了。”

  堪称奇迹的是,德拉科居然乖乖闭了嘴。

  “好了,赫敏,”唐克斯说,“还有哈利——”

  “真是有一阵子没听到这句话啦。”德拉科小声嘀咕。

  唐克斯没理他。“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哈利敢发誓,唐克斯问出这个耐人寻味的问题是有意的。连德拉科都忍不住大笑了一声。

  哈利撑住面子,假装没听出弦外之音,回答道:“我们要召开一次凤凰社全体大会。我们可以让‘疯眼汉’来做后勤安排。在此期间,我们要对赫敏再次出现,以及她代表女巫会与我联系的事保密。赫敏,你父母家安全吗?”

  赫敏思索片刻。“有一些防护措施,但没有什么特别保障。作为吸血鬼巫师,所罗门和我只能做到那种程度。吕西安帮不上忙。他是麻瓜。”

  哈利颔首。“那么你和你的影亲得搬到这里。”

  她显然在犹豫。

  这惹恼了哈利。“这样安排是形势要求。用你们吸血鬼的话说:我不咬人。”

  她两颊泛红,但随后点点头。“要是你认为这样更好,那没问题。我们会搬进来。”

  其他人似乎也没有疑议。

  哈利觉得罗恩会大发脾气,不过他已经下定决心,罗恩不会有发言权。

  “等等,”德拉科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对于将有三个吸血鬼住进房子里觉得不舒服吗?”

  “你没什么需要担心的,马尔福,”赫敏说,“我宁可留着你的命也不想碰你脏了手,而所罗门,除了砍吸血鬼和狼人脑袋的时候,他就是只泰迪熊,只是多了尖牙而已。吕西安也许是个问题,但大多数时候我能管住他。我对你的唯一忠告就是别招惹他。”

  德拉科瞪着哈利。“要是你邀请这些东西进你家里,那你就是疯了,钵头。”

  如果罗恩都没有发言权,那德拉科就更是无足轻重了。“他们会住在这里。要是吕西安对你纯净的血有兴趣,那不关我的事。”

  德拉科一脸怒气。“好吧,可你也许要问问你那位吸血鬼女士,所罗门是怎样一只泰迪熊。她说他名字的时候多么温柔啊。”德拉科丢下这句话便冲出了地窖。

  这到底是什么鬼意思?

  赫敏似乎很是恼火,一直瞪着德拉科走出去。他的背影消失后,她翻翻白眼。“好嘛,我是不是成了晚会焦点?先是罗恩,然后是德拉科……至少莱姆斯还不会当着我的面摔门出去。还有,马尔福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跑来跑去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该被关在牢房里吗?我知道他参与了追捕他父亲,但这也太过了……”

  哈利几乎想要大笑。几乎。他重拾起跑题前的话题。“我们提前召开理事会,这样可以事先为全体大会做好准备。”

  莱姆斯和唐克斯交换着目光。

  “听起来不错?”唐克斯问。

  莱姆斯点点头。“我同意。满月过去以后,我会安排的。在我们召开这次集会前,最后一个问题……耶希敏还在伦敦吗,赫敏?”

  “我无权泄露。而且她可去可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有她认为必要的时候才会让我知道。现在,我接到的指示是确保这次……合作不会触动我们社会的……”

  “对人类的疏远?”莱姆斯提示道。

  她笑笑,没有生气。“排外主义。”

  哈利垂眼把视线投向地面,希望自己没把心中的悲伤全写在脸上。“在这方面,我们的社会和你们的相差无几。至少,我所见如此。”

  他抬起眼,正对上她的目光。她没显出赞同,却似乎也不想出声反对,或许是不想伤他的感情。有些意思。哈利情愿不顾一切地去抓住这根稻草。

  莱姆斯野性的眼睛亮了起来。“啊,你点出的这个问题很有趣,哈利——”

  唐克斯清清嗓子。“莱姆斯,我相信那是他们之间的事。哈利,你和赫敏应该上楼谈谈……单独谈。”

  哈利甩给赫敏一个“我早告诉过你”的表情。

  她扫了他一眼,匆匆走向洞窟门口。“哈利和我可以待会儿再谈。眼下,我得先把我自己和小伙子们安顿到格里莫广场。”

  唐克斯皱皱眉。“不能等等吗?”

  哈利不能不感激唐克斯站在他的立场说话,但考虑到刚才几个钟头里赫敏对他的态度,他想唐克斯的努力怕是注定要失败了。

  “都等五年了,”赫敏回答,“不在乎再等两个小时。我们待会儿见,唐克斯……莱姆斯。你会送我上去吧,哈利?”

  哈利强忍住叹息,点点头,召唤来火把,跟着她走上楼梯。

  *

  哈利不敢相信他就那么让赫敏走了。其实他心里极想拉住她,说:“哦,不,别走!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但就像哈利对莱姆斯说过的,如果她真能那样走开,那就说明他已经永远失去她了。再说,赫敏似乎也不会单为私事而拒绝头儿的指示。不知怎么的,哈利看不到有谁拒绝耶希敏。那女人总能心想事成。跨出格里莫广场的门槛时,赫敏停住脚步,回头望着他说:“我会回来的。”

  哈利本可以选择尖刻的回答。“你的话一点都不作数。”但他打心底不想这么做。这不合他天性。而且她说这句话很可能是因为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情绪,对此他应当心存感激。

  他点点头,听天由命地叹息一声。他做不到出语刻薄,但他可以把心中所想告诉她。“如果你不回来,我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从这点来说,如果你决定再次离开,那我也就没有理由第二次去找了。”

  有什么在她眼里闪动一下,然后消失了。“我会回来的。”她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关上,他只能认命地转了转眼珠。

  那些“如果你藏起来那么你知道我会找到你”的日子如今遥远得仿若隔世,实在叫人压抑。

  他终于向生活的传奇性低头认输,动身朝其他房间走去。

  他到罗恩屋外敲了敲房门。

  “如果是赫敏的话,我现在不想见你。”

  哈利叹了口气。“是我。”

  几秒钟后,罗恩打开门把他让进屋。“她走了?”

  哈利不由怀疑罗恩刚说的是否都是真心话。他上一次看到罗恩如此愤怒,是在罗恩一拳砸在他脸上的时候。“她走了,不过她过两三个小时就会回来。我告诉她,在我们同女巫会谈判期间,她和她的影亲可以住在这里。”

  罗恩的脸涨得通红,哈利都担心它会炸开了。“你说什么?”

  “瞧,罗恩,我找了她整整五年。你指望我会怎么做?把她推出去吗?要是你早告诉我你这么生她的气,我会先告诉你,让你有所准备,但是你没有。你非得把这些憎恨全藏在心里!”

  罗恩挫败地唏嘘一声,转身躺倒在床上。“我不恨她,说实话,哈利,在看到她以前,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么生气。可当她走进地窖的时候,我一下就记起她曾对你做了什么,对我做了什么。要张开双臂欢迎她回来就太岂有此理了。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所以我只是顺其自然地表达情感,然后那些话就从我嘴里冒出来了。那感觉……畅快极了!”

  哈利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更让他惊讶:罗恩生气是为了他,抑或罗恩居然用了长篇大论来解释原因。“罗恩,我们心里都对她有些想法。你最好专心想你的,把我的问题留给我自己处理。”

  “别跟我来这套!五年来总是我把你这滩烂泥拖出酒吧的,哈利。你以为这容易吗?很多次,我甚至不知道你在哪一家酒馆!所以,我当然可以对你的问题感同身受。”

  哈利局促不安。“天哪,罗恩……我相信我从没为这一切向你道过歉。我谢过你,是的,但——”

  “闭嘴,波特。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好吧,就广义来说或许是,但你这五年的不幸还是得怪赫敏。我不可能不理解你的感受。她也离开了我!她也许没有爱你那样爱我,但我真的,真的……”罗恩一边叹息,一边挠着他的军寸头。“我曾经很在意她,你懂吗?她没有回应我的感情就够糟的了,可她还以为我会比你更容易接受她的离开。也许没错。我确实比你更快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可是……我无法忘怀。每次把你这个被火焰威士忌醉得半死不活的家伙拖回家的时候,我就会记起那天晚上她走出藏书室时我是怎样一种感觉,而这——很伤人,你懂吗?”

  哈利不知该说什么,但他点了点头。知道罗恩某种程度上能够理解他,感觉很好。这比由他来解释要好得多。“那你打算一直这么对她吗?我不会阻止你,你知道。只是我……我必须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样我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罗恩勉强耸耸肩。“你了解我,哈利。我最后总会让步。另外,她那副模样的时候,我哪里发得了火呢?”

  哈利全力克制才给出了一个不失体统的回答。“是啊,她看上去确实不错。”

  罗恩嗤笑一声,似乎觉得这说法太过保守了。

  “光彩照人。”

  “连这都远不足以描述。”

  “就像整个霍利黑德哈比队[2]同步做朗斯基假动作,然后制服同时出了问题?”

  罗恩一脸向往地叹口气。“你说出我的心里话啦。真应该有一部法律规定……”

  “罗恩?”

  “怎么?”

  “你见过她了,那么你是否仍……?”

  罗恩吃吃笑了。“我仍很在意她,不过……我想我现在真的放下她了。老天,哈利,那毕竟已经过去五年了!”

  “呀,这下我没话说了。”

  “哦,对你来说情况不同。没错,你很伤心——”

  “谢谢。”

  “但她确实丢下你不管了,哥们。至少,在过去五年里你还是有过女人的。没应该的那么经常,也许,但你还是有过,所以你也没那么可怜。”

  哈利感觉有点儿不自在。“关于那个……我还不大确定要不要让赫敏知道我生活中的那部分情况,目前还不确定。我是说,我会告诉她的,如果……如果她还在意的话,但我想在那以前……”

  “是啊,是啊。我肯定不会掺和到这一出里的。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要不要告诉她全看你。我要说的是……我可以算是找到人了,所以你过你的爱情生活,我过我的。”

  “爱情生——罗恩!你在和人约会?我怎么不知道呢?”确实,过去五年里罗恩也有过一些风流韵事,但他从没真正说过他“找到人了”。他这次是认真的!

  罗恩笑笑。“怎么,我现在还得征求你的许可啦?”

  “你知道我的意思。开始多久了?”

  “哦,两个月了。”

  哈利等着罗恩说下去。见他没开口,哈利皱皱眉。“怎么,你要我像女孩子一样追问你细节吗?”

  “嗯,为什么不呢?”

  “我橱子里还藏着半瓶威士忌。要是你不马上招,我就把它砸在你脑袋上。”

  “呀,你的爱心跑到哪里去了?”

  “十分钟前刚离开房子,罗恩。”不等罗恩再说什么,哈利继续道,“别像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了,说吧。”

  罗恩嘻嘻笑着。

  哈利盯着他。“是卢娜·洛夫古德,对不对?你终于承认你喜欢她了!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

  “什么?不!我知道我说过她可爱,说过她诙谐,可卢娜和我是朋友。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好了,看在老天的份上——”

  “是加布丽。加布丽·德拉库尔。”

  哈利完全说不出话了。但不久之后他反应过来。“见他妈鬼,罗恩!她才十六岁!”

  罗恩皱皱眉。“是十七。而且以她的年龄来说,她真的相当成熟。而且没她姐姐那么轻浮,实际上,要是你能为我高兴一点我会很感激的。”

  “她是你的姻亲妹妹!”

  罗恩白了他一眼。“很好。出去。”

  “什么?”

  “要是你还这个样子,就滚出去。我早就知道你会有这种反应,所以我才没告诉你!”

  “加·布·丽·是·个·孩·子。”

  罗恩瞪着他。“赫·敏·是·个·吸·血·鬼。”

  这句话让哈利全无防备。“这个嘛——”

  罗恩支棱起一边眉毛。

  哈利又仔细想了想。“呃——倒是看问题的新角度。”

  “我就是这么想的。反正,我又不会占她便宜或者怎么着,所以你大可以冷静点。我很清楚她比我过去交往的女人都要……年轻,所以我会特别小心的。再说,要是我做什么伤害她的事,芙蓉和比尔会杀了我的。”

  “对。”哈利尽管相信罗恩说的每一句话,却仍有点难以接受。的确,加布丽很美,而且她可能成年了,但十七岁就是十七岁!

  话说回来,他和赫敏像野兔一样干劲十足的时候也才这个年龄。

  可那时我们俩 都是 十七岁,那有所不同。

  “你二十二岁了,”哈利说,“我知道,到她二十岁时这样的年龄差距就不显得很厉害了,可在那以前……”

  “好吧,所以我们的年龄差距现在也许是有点不对——”

  “该死,本来就是!”

  “但她成年了。你记得我们十七岁时事情是怎么样的,哈利。那时候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哈利嗤笑道:“我们当时是那么以为的。”

  “别犟了。想想吧:威克多尔·克鲁姆爱上赫敏的时候,她十四岁而他十八岁。那不太合适,可我们担心她吗?不,因为我们知道她能照顾好自己。”

  “威克多尔·克鲁姆想老牛吃嫩草,那狗娘养的只是碰巧是个世界级运动员,而且他根本没有权利亲吻赫敏。他本该被拘——”

  “现在你会这么说了,可在当时,你对他可没意见。”

  哈利顿了顿,觉得该在这一点上让步。“好吧,可我们在说的是赫敏。她十四岁的时候就有四十岁的头脑。”

  “芙蓉信任加布丽,而且金妮说加布丽恋我好几年了。”

  哈利不由咧嘴笑起来。“要是那已经好几年了……”

  “闭嘴,波特。”

  “卢娜会怎么说?”

  罗恩惊讶地眨眨眼。“你干嘛总提起卢娜?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说实话,罗恩,我真心觉得你和她是天生一对。她有些古怪,是的,但我觉得你特别喜欢她这一点。你自己也挺古怪的。”

  罗恩看看哈利,扮了个鬼脸。“我古怪?我可没在梦里想着吸血鬼流哈喇子。”

  哈利觉得罗恩说到点子上了,不过他可没必要容忍罗恩的评价。“噢!我们得把话说清楚。我才没在梦里想着赫敏流口水。性幻想,是有,可没流口水。别想转移话题。卢娜对你很特别。你得承认。”

  “特别?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你把你的查德理火炮队签名球衫给了她!”

  “那是我打赌输给她的!她赌你不会再去求秋回心转意,我说你会。就是圣诞节那天。我输掉那件球衫都是你的错,你这杂种。”

  哈利不买账。“你还买票带她去看每一场魁地奇球赛!”

  “好了,她做的那顶古怪帽子她谁都不肯借……”

  “你就为她的帽子而带她去看比赛?”

  “哦,别再试图说服我承认自己迷恋卢娜。我喜欢她的陪伴,行了吧?她带给我欢笑,也带给乔治欢笑,她很可爱,从某种疯狂的角度来说。但我们之间完全是柏拉图式的友情。”

  哦,确实。我以前也用过那个词。

  “加布丽……”罗恩微笑着继续道,“她是个天使。她在陋居时很招妈妈喜欢,爸爸还管她叫‘小雏菊’呢。”

  “真可爱啊。”

  罗恩没理他。“她那种表情……简直能叫人心碎。每次都会触动我,真的。你一定得亲眼看看。”

  你怎么不干脆说 媚娃 ?

  哈利拿定主意不再说什么。如果罗恩想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如此复杂,一边爱上十七岁的混血媚娃一边玩弄报纸编辑半疯的女儿,那么哈利也只有对其放任自流。

  他有自己的问题需要处理,比如一个迷人的女吸血鬼就是不肯前进哪怕一步让他们本就困难重重的复合变得稍容易些。

  “你瞧,我们过后再来谈这事,”哈利说,“我得先回地窖查看一下吸血鬼们的住房条件。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带她自己的棺……”

  “可能会。下面那口棺材只是从圣埃丹运回来的常规版。”

  “对……那么,你要怎么才不会反对赫敏住进来?”

  罗恩耸耸肩。“我们或许会说上话的。我不知道那会怎么发展,不过我情愿一步一步慢慢来。我可能不会太让她好过。对过去五年的报复,也许。”

  哈利摇摇头,转身离去。“随你喜欢吧,罗恩。”

  罗恩跳下床。“我也许可以下去帮你整理整理东西。打扫地窖可不轻松。”

  哈利绽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他们一起动身下楼,去清扫那积了五年的尘垢。

  译注

  [1] 脏辫(dreadlock),一种黑人流行发型,也译“骇人长发绺”,李·乔丹即是这种发型。

  [2] 霍利黑德哈比队(Holyhead Harpies),唯一一支全女子职业魁地奇球队。

  Chapter End Notes

  那地址是我编的。我弄了一堆地址,把它们揉合在一起。

  我来了,我爱你们。如你们所见,他们还没能真正谈过话,不过我本来也就没打算让他们很轻松。赫敏表现得非常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