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永远的骑士>第十五章 寻寻觅觅

  Chapter Notes

  你们大概要为这一章而恨我了,因为它有些烦人,可我必须得写,因为我爱你们。我发誓。

  也有读者提到了,哈利好像太着迷于寻找赫敏,把其他事都给忘了。那不是真的。虽然上一章里只简略提及除了寻找赫敏外他还在做一些重要的事情,但本章将详细说明哈利在过去五年里做了多少事。

  你们都该感谢Lady Diamond这么快就校完了本章。非常感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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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利穿过打击手部门太平间的大门。建筑里灯火通明,驱散了外面沉沉夜色。他这一整天都耗在获取通行证上了,但作为哈利·波特还是有点好处的。虽然拿到必需的签字和许可花了好几个小时,可他毫不怀疑他已经跳过了许多繁琐的官僚程序。

  坐在前台的女巫从休·邓尼特的《善恶死:罪案尸检》上抬起眼看他。她穿着古怪的麻瓜式手术服,戴的眼镜比哈利的还要难看。她莫约二十八九,金红色的短发用皮筋扎成两根硬邦邦的麻花辫。

  她站起身接待哈利,笑容灿烂,仿佛能看到有人用自己的脚走进房间而不是横躺着进来实在是种惊喜。

  他正自沉思,她却说:“你不是阴尸,对吧?”

  这是哈利听过的最奇怪的问题了。“呃,不是。”

  话说回来,一个在打击手部门太平间里值夜班的人,问出这样的问题毕竟不算特别奇怪。

  “就是确认一下!”她快活地笑着,露出微翘的兔牙,“你来的可不是上班时间。普通人会在五六点时过来。而现在已经过午夜了,所以你该理解我的担心。”

  “唔……是啊。”

  “我是玛丽,”她说,“玛丽·李[1]。请相信我,关于我的名字你能想到的各种笑话我都听过。我兄弟的情况更糟。他的名字是弗兰克。”

  “弗兰克……弗兰克·李[2]?”

  “是的,像什么‘说实话,老天,我才不在乎呢!’麻瓜们每次都这么跟他说。到巫师这边,就是‘弗兰克·李,很高兴见到你,’或‘告诉你,弗兰克·李,我不怎么喜欢我们的新部长。’几乎没人肯规规矩矩叫他弗兰克。他们非得连名带姓叫他,觉得这样很有趣。我的名字至少不太容易用在日常对话里。他们最多也就是把我的名字夹在歌里唱出来,比如‘我们欢乐地共度好时光……’”

  她喋喋不休时,哈利只能看着她。他猜她平时遇不上多少能真正回话的聊天对象。那些死气沉沉的伙计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叫人乏味到了极点。

  “好啦。”玛丽的声音猛地把哈利从恍惚中唤醒。她捧出一本登记簿砰的摊在哈利面前,就近拽过墨水和羽毛笔推给他。“填上你的姓名和来访事由。并出示身份证明。”

  事由?他忍住叹息,在事由一栏填上了“傲罗事务”。他掏出徽章,放在登记簿上。

  玛丽盯着登记簿和徽章,挑起一边眉毛。“哈利·波特……我打赌你这个名字可没人取笑。”

  他想起了德拉科对他数不清的嘲弄。德拉科从不好好说他的名字,有时会把他叫做“破特”、“钵头”或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德拉科从不直接取笑那个众所周知的大名。他向她露出一个遗憾的微笑。“是啊。”

  “跟我来吧。”她合上登记簿,随手把徽章抛回给他,“人们在那一栏填‘傲罗事务’的时候,通常都是想查看一具尸体并听取一切相关情况。我说得对吗?”她钻出前台,招手示意他跟上,通过又一道双扇门。

  哈利不知是不是该让前台就这么空着,但随即便意识到这几乎没什么可担心的。这里是太平间,不是巴黎咖啡馆[3]。这儿可没有一堆人排队等着进来。

  他紧随其后,跟上她轻快得惊人的脚步。她穿的是双黑色厚底靴,鞋跟垫高了两英寸多,居然一路疾行毫无停顿。这个太平间看起来和哈利去过的其他太平间没什么两样,在过去五年里,他进过许多太平间,只是没进过打击手部门的太平间。像大多数太平间一样,墙面上是排成行列的柜格,以活板门封闭。这些格子,即便不是全满,怕也有一多半里头摆着尸体。

  “嗯?”玛丽说,“我说得对吗?”

  “没、没错。”哈利回过神来。

  “说吧,波特先生。”

  “呃……实际上,我找的是两具尸体。我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和长相。他们大概三四天前被送来的,我得到的情报说尸体可能有损毁,其中一具是莱肯族,也可能两具都是……最近有类似的情况吗?”

  她笑嘻嘻地看着他,似乎觉得好玩。“哦,你的要求可真不同寻常,嗯?损毁……我想你确实可以这么说。还有莱肯族!我们这有不少莱肯族,不过符合描述的一具是四天前运来的。是不是一具尸体很重要吗?或者你指的就是尸体……残块?”

  哈利不能确定他是否想回答这个问题。她肯定是看懂了他的表情。

  她抽出魔杖挥动起来。靠底部一行尽头的两页活板门打开了。金属床板上的尸体覆着白布。哈利感觉尸体显得异乎寻常的小。

  玛丽用魔杖轻点两份调查表,悬浮的金属床板轻轻移到他们面前。她又挥了一下魔杖,布单落下来,现出了尸体——或者说尸体所剩的部分。

  一张床板上是个脑袋。另一张床板上是条胳膊。它们都很完好,就是孤零零的。

  哈利注视着它们,并不怎么讶异。“剩得不多,不是吗?”

  玛丽摇摇头,脸上仍留着点儿笑。她戴上橡胶手套。“好了,你喜欢先从谁开始?”

  这问得实在不妙,但玛丽一点都没有不安的样子。

  哈利不知该怎么说。他指了指那个脑袋。

  “啊,肖特斯塔夫[4]先生,”她说,“我敢拿脑袋打赌这名字给他招了不少冷嘲热讽。想打赌吗?”

  哈利猜想,在太平间工作的人习惯开死人的玩笑。他摇摇头。“然后把脑袋输给你?想都别想。”他也在拿死亡玩文字游戏。

  她咯咯笑起来。“你可以想象,这一位很容易就被识别出来了。我们以他的面部特征进行核查,认出是博宾·肖特斯塔夫。本地混混。他血液中检出大量变狼症veneficus,皮肤组织死后也仍然对银有反应。砍掉他脑袋的那一下干净利落,几乎像外科手术般精确,但就我所知没有哪个外科医生用那么大的手术刀,所以这肯定是个剑客干的。他颈部伤口边缘的皮肤组织有灼痕,没弄错的话,剑是银或者银合金的。轨迹推定显示剑是从他颈后挥下的,接着割断了喉咙。无所谓,反正他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死了。他的下场本来可能更糟。像那样训练有素的剑客完全有能力让过程漫长而痛苦,可你看看他脸上的表情?毫无觉察的幸福。”

  哈利一点都看不出死者眼中有“幸福”可言。他把目光转向那条断臂。“这个呢?也是被银剑砍的?”

  玛丽耸耸肩。“可能是同一柄剑。同样的精准,同样的训练有素。但这条胳膊是人类的。是麻瓜还是巫师?靠检查尸体组织可没法知道,但这儿……”她抓起那条胳膊翻过来,让它掌心朝上。肘部上方赫然是一个黑魔标记纹身。“不是魔法印记,”她说,“是个如假包换的麻瓜纹身。我们对这个标记进行调查,得到了巫师伦纳德·雷切特的名字。伦纳德和博宾此前并非密友,但经常出入同样的圈子,后来有传言说他们去某地执行相同的任务。他们谈起这事的时候,没人有兴趣了解细节,只知道三周前他们曾不见了三天。回来以后,他们对各自的朋友大吹大擂。当然,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但他们确实因为某件事得到了报酬,而且他们的故事终究有几分吻合之处。”

  “怎样的吻合?”

  “我得说,他们同样都是满嘴胡说八道,但他们的描述里有一个细节是一致的:纵火。”

  “有意思。”哈利一边嘀咕,一边细细琢磨着他得到的所有新情报。目前来看,亨利的情报似乎得到了验证,但也有可能亨利一开始就是在误导他。毕竟,亨利曾称之为未经证实的情报。“有没有任何拷打痕迹?”

  “这我可说不好。这些组织样本状态相当完好。颅骨和臂骨均无骨折,未发现任何瘀伤。血色素检查未见任何异常,无电击导致的灼伤痕迹,指尖或眼球上也没被扎过针。如果有过任何拷打,那可能是对他们身体其他部位的殴打,这些部位没受什么苦。”

  哈利心绪不宁,他意识到即使他关于赫敏不会拷打任何人的信念是正确的,但她能挥剑砍下他们的头和肢体,他无法肯定这到底是更好还是更糟。

  也许挥下利剑的人不是她。也许处决是别人执行的。毕竟……赫敏从不是喜欢暴力的人……

  “我可以为你拷贝一份写好的报告,”她继续道,“我现在想不太起来的情况,报告书都能告诉你。报告里有照片和所有细节,所以你在家里也能好好观看,不用直接对着这些残骸。你们这种好研究的人就喜欢这样,我早注意到了。”

  “哦?”

  玛丽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你话不多啊,嗯?”

  他常会把事情藏在心里闷头想,是的,但他从不是特别沉默寡言的人。“只是没多少话可说的时候是这样……”

  “这儿是太平间,不是吗?像你这样是常有的事。人们走进来以后多半说话细声细气的,好像怕声音太大会打扰什么人似的。我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这种想法,真的。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但任何噪音都不可能吵醒死人。”她夸张地挥挥手,拉过布单重新盖在那脑袋和胳膊上。她脱下手套丢进垃圾箱,挥动魔杖让床板回到柜格里。

  她移动尸体时,哈利双手插进裤袋里,说:“我见过一个死而复活的人。我是说,我没看见过程,但她死了……后来她又没死……”

  “吸血鬼?”

  “是的。”

  玛丽摇摇头,晃动着一根手指。“永远不要相信那种生物。每次鉴证组那些家伙运尸体过来,我总会先检查有没有咬痕,然后测验血液中是否存在吸血症veneficus。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有个刚复活的vampyr[5]在我的太平间里横冲直撞渴求鲜血,更别提那时我将是这附近最方便到手的新鲜血液来源。没门。我会把感染者直接送往最近的医院地窖。不这样的话我就得砍下他们的脑袋。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有多讨厌做那样的事,可是嘿,谁要是自以为懂得更多,他们不妨自己来做做这活儿。关键是:吸血鬼不是死人,他们是不死者。”

  “这我知道。”哈利喃喃自语。

  玛丽一定听见了他的话。她看着他,支棱起一边眉毛,哈利感觉她是在盯着他脖子上的伤痕。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进办公室去取答应给他的报告书。

  除了办公室里传出的细碎声响,四周一片寂静。不是墓地般的寂静。而是空无一物的寂静,就好像房里没有任何活物来制造哪怕一丁点声音,这一点在太平间里倒是千真万确的。

  麻瓜可能会觉得毛骨悚然,但巫师不会,特别是一个像哈利这样的巫师——他不仅曾与幽灵和吵闹鬼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更同一名吸血鬼关系亲密,逃脱过火龙的攻击,用火烧退过阴尸,击败过博格特、摄魂怪和狼人,还对抗过最臭名昭著的黑巫师。他不可能被屋里的一些死人吓着,正如玛丽指出的,多大的噪音的都没法吵醒他们了。

  稍后,玛丽回来了,带着两卷用粉红色丝带束好的羊皮纸。哈利想也许他该感谢这精心装饰。

  “谢谢,玛丽。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特别是现在这个点钟。”

  “哦,我不会为随便哪个人做这件事的,”她带着顽皮的笑容说,“你是哈利·波特呢。现在我可以告诉我所有朋友,说我曾和你说笑调情。你真的跟她们说的一样英俊……还有几分专注和笨拙。就像个可爱得要命的怪人,真的。”

  “呃……我想我得说谢谢。”

  “我们站在一起会像两个怪人,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喝杯咖啡吗?反正我出去半个钟头这儿也不会有人想念我。”

  他想他一定是全英格兰唯一会在太平间里被邀请喝咖啡的家伙。“嗯,你看……”

  玛丽转转眼珠。“当然,该想到的,你有女朋友了。”

  “差不多……是那样吧。”他不想多做解释。一切的一切都关系到他的女朋友,他没有必要解释那个女友不巧成了他的前女友,她是个吸血鬼,也是他正苦苦追寻的人。

  玛丽叹了口气。“哦好吧,试试总是值得的。生命只有一次。”她耸耸肩,多少像是在对太平间做手势,似乎满屋的死者就是一个人能有几次生命的见证。

  哈利只能似笑非笑地咧咧嘴。离开前,他挥动那两卷羊皮纸,以特有的笨拙姿势向她敬了个礼。

  不管太平间在平日里有多令人压抑,哈利此刻只觉一阵眩晕般的喜悦。如果亨利关于两具尸体残骸的故事是有价值的,那么他所暗示的其他关于耶希敏和赫敏的情况就完全可能同样有价值。

  这是个很好的调查方向,一定会帮他取得一些进展。

  他扬起魔杖,迅速幻影移形回了格里莫广场,召唤多比来执行他已安排好的任务。

  *

  凝视壁炉内跳动的火焰总是让哈利陷入回忆,即使其中有些记忆是他希望能忘却的。

  也许没到“希望能忘却”那么严重。我只是希望回忆时不会这么痛苦。

  离哈利第一次让多比去漫谈探查已经过去两周。每次哈利召唤多比报告情况,得到的总是令他失望的相同答复:“多比没看到赫敏·格兰杰,哈利·波特先生。哪里都找不到赫敏·格兰杰小姐。”

  咖啡桌上已备好一瓶威士忌和一只酒杯。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承认这次寻找她的尝试又失败了,承认他必须再一次借酒浇愁。

  至少我现在在家里,他苦笑着想,免了罗恩把我拖回格里莫广场的麻烦。

  有个声音打破了藏书室的寂静,但哈利连头都没抬。他现在没心情和罗恩说话。他也不确定他是否有心情面对莱姆斯或唐克斯。

  近两周来,除了一直为那件事焦心之外,他还必须每日履行凤凰社的职务。此刻他身心俱疲,受不了更多刺激了。

  “又在闷闷不乐了,波特?”

  他几乎呻吟。我也不需要马尔福。话说回来,世上的其他人恐怕同样不需要这个小畜生。“滚开。我没那心情。”

  随后他就意识到他不该那么说。那只会让马尔福更想纠缠不休。

  “让我猜猜看,”德拉科冷笑,“你又走错路了。真可怜。”

  哈利没有回答。

  “你不是该和韦崽一起把自己灌得烂醉吗?你到今天才这么镇定是不是太晚了。”

  哈利抬眼看着他,目光灼灼。好吧。他想烦我,那好啊。这是他自找的。哈利射出一道咒语,德拉科大叫一声,发觉自己的屁股被粘在了哈利对面的沙发椅上。他的裤子紧紧黏住坐垫,正如他自己和裤子一样密不可分。

  “波特——!”

  “我有个很棒的主意,马尔福。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喝酒呢?你总说我是个喜欢自找罪受的人,我会忍受你的陪伴的。”

  “能和马尔福对饮你应该觉得荣幸,你该这么想才是。你非得施那愚蠢的咒语就足以说明这一点,你是怕我会丢下你自怜自伤呢。”

  哈利变出另一只威士忌杯,把两只杯子都斟满。他用魔法让其中一只酒杯浮到德拉科面前。“有一个麻瓜游戏,马尔福。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说过。叫做‘我从不’。”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了解这个游戏呢。”德拉科从牙缝间挤出话来。

  “它非常有趣,而且正合适你发挥所长。你会看到的。游戏目标是使对手透露他平时决不会承认的事情。我承认,这要求双方诚实……我想你偶尔也是能诚实一回的吧,马尔福?”

  德拉科怒目而视。“我在人眼里可能有许多不同面目,但我从不直接撒谎,波特。从不需要。我是马尔福,记得吗?”

  “哦是的,我忘了。当你有姓氏可倚仗的时候,又何必撒谎呢?”

  “这下你说对了。”

  “那就没问题了。我们轮流说自己从没做过什么事,如果你从没做过的事是对手做过的,那他就得喝掉他的威士忌。但如果你从没做过的事对手也从没做过,你就得喝掉你的威士忌。跟得上我吗?”

  “我可从不跟着你。但我懂了。”

  “你想玩吗?”

  “哼。只要你敢。虽然对我来说没什么意思。”

  “哦,我想一会儿你就会喜欢它的。我要开始了,做个示范。我从不曾见过我母亲。”

  德拉科瞪着他,而后喝下威士忌。

  哈利咧着嘴。“看到了?很有趣。”

  德拉科厌恶地撇撇嘴。“我从不必自己洗衣服,直到我来了这里。”

  哈利嗤笑一声饮下酒,把两人的杯子重新倒满。“你可以做得更好的,马尔福。像这样:我从不必为性付钱。”

  德拉科脸上一阵红热,他要杀人似的狠狠瞪了哈利一眼,若是眼神里也能附上阿瓦达索命的话,他肯定早把哈利解决了。磨了一会儿牙,他把威士忌一口灌进嘴里,咽了下去。

  哈利哈哈大笑。这个主意开始显得棒极了。

  “好吧,波特,”德拉科啐道,“要是你想这么玩,那我奉陪。我从不让自己为人心碎。”

  哈利涩涩一笑。“这就对了,马尔福。”他喝掉威士忌。“我从不想杀死阿不思·邓布利多。”他等着德拉科的反应,只见那该死的年轻人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德拉科的手指紧紧捏着酒杯,下一刻,他又把满杯威士忌灌进了嘴里。

  不知为什么,哈利觉得德拉科那一瞬的迟疑给他的动作着上了一层暧昧不明的色彩。哈利还是没有得到他所寻找的答案。

  一片酡红浮上德拉科的脸颊。德拉科并不擅长饮酒。他从不喝太多酒,因为他认为这有失体面,而且哈利和罗恩从不会真的要他加入。德拉科脸上的红晕是到底酒精作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哈利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哈利斟满了两只杯子。

  德拉科松开领口。“到我了,波特。我从不曾被我所爱的人抛弃。”

  哈利不得不承认德拉科这一招够狠。“撒谎。你父亲抛弃了你。”

  “谁说我爱我父亲?”

  “那么,你母亲也是。”

  “她没有抛弃我。她可能死了。即便是在为黑魔王效力,你也不可能从地球表面消失,除非你死了。”

  他有点怀疑地摇摇头。对父亲无爱,对母亲的死也表现得如此淡漠。德拉科真是个棘手货色。哈利喝下威士忌。“我从不出卖朋友。”

  德拉科咯咯直笑。“小伙子,你肯定觉得我是个十足的王八蛋!我会把这当作恭维的。喝你的吧,波特。”

  “扯蛋!你从没出卖过朋友?”

  “那样我首先得拥有朋友。别磨蹭了,喝酒。”

  “真可悲。”哈利说着,斟满酒饮下。

  德拉科冷笑。“同情你自己留着用吧。朋友是个负担。这场战争开始以来,我就不需要为‘朋友’哀悼,我对此很满意,多谢关心。现在我们到哪儿了……啊!我从不曾和好哥们的妹妹睡觉。”

  哈利冲他做个鬼脸。“很好,我也没有,蠢蛋。”

  德拉科喘着气。“不!你从没和小韦斯囡睡过?”

  “不像我认识的某人,我做事有顾虑。喝你的威士忌吧,还有别叫她韦斯囡。”

  “她让我那么叫她的。”德拉科说着一饮而尽。

  哈利倒满他们的杯子,靠回座位上,咧嘴笑着。威士忌的热力在他身体里奔流,他明白,酒精正渐渐对他产生作用,如他所希望的那样,麻痹痛苦。“我从不曾和米里森·伯斯德睡觉。”

  “我不睡丑女人,不管她们的血有多纯。”

  哈利大笑着喝了酒。“我就是很好奇,你明白。”

  德拉科嘴角咧出一抹邪邪的笑。“我从不曾干过一个吸血鬼。”

  哈利沉着脸。“郑重声明,我从不把那想作‘干’。”他抓起杯子喝光,随即重新倒满。

  德拉科仰头大笑。“以前不太确定你是不是有这能耐,疤头!我得承认,我算大开眼界了!她很不错?”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回答这样一个问题?”

  “我没问你细节,你知道。只要一个概括评价。”

  “五年过去了,马尔福……而我仍在寻找她。这概括对你来说够了吗?”

  “见鬼,是的。非常有趣。”

  “好了,继续吧。我从不和克拉布或者高尔睡觉。”

  德拉科厌恶地撇撇嘴。“喂!我说,你只是想喝威士忌吧!”

  “谁说不是呢。可说真的,你从没有过?”

  “妈的,波特。得跟你说清楚,哪怕我会和男人睡,也不会是和克拉布或者高尔那样的食尸鬼。我宁可选像塞德里克·迪戈里或者西里斯·布莱克这样的家伙。可他们都死了,全因为你,真是太糟了。”

  哈利死死盯了他一阵子才饮下酒。“小心点,马尔福……你心里清楚,你不喜欢我向你发火的时候。”

  德拉科得意地笑了笑,却立刻退出了这个话题。他重新回到他们原本的游戏上。“我从不必为一个女人和我的好哥们打架。”

  “好吧好吧。”哈利嘟哝着把威士忌倒进自己杯里,喝干。他已经喝了好几杯,威士忌的后劲正涌上来。他的视线模糊起来,但还远没到喝醉的程度。微醺,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你首先得拥有朋友。”

  德拉科没有理睬哈利最后的嘲笑,自顾自地开心着。“我就知道!所以你们真的为那泥巴种打了一架!我早就觉得那只是早晚的事。就一个泥巴种来说,她算是非常辣了。”

  “不许叫她泥巴种,我倒没意识到你是那样看赫敏的。你总喋喋不休地说你觉得她多么不起眼。”

  德拉科耸耸肩。“用不着天才也看得出实际情况如何。显然我当时是个试图掩饰真实感觉的小毛头。倒不是说我暗恋她,你知道。我只是想泡她。如此而已。”

  哈利难以自持。他一拳径直捣在德拉科鼻子上。这像是渗透他血液的一种本能。德拉科对赫敏大放厥词,于是哈利就必须捍卫她的尊严。

  德拉科摆正脑袋,却痛得直不起腰,两手捂住流血的鼻子。“狗娘养的!你至于吗?看在他妈的份上,已经过去五年了!”

  “不准那样说她。除非揍你,她碰都不会碰你一下,马尔福,所以你可以闭嘴了,别侮辱她。梅林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个变态的小杂种。”

  “你这么说倒好像那是件坏事似的。”

  哈利实在想不出德拉科在指缝间滴着血的情况下怎么还能作出尖锐的反讽。这是真真正正的傲慢。“我想我们这游戏也玩得差不多了,你觉得呢?”

  “是的,见鬼。”德拉科哼哼着说。

  哈利解开了德拉科屁股上的粘贴咒,德拉科站起身,掏出一条手帕。

  这又叫哈利吃了一惊,德拉科——这个到格里莫广场之前从不自己洗衣服的小子——居然能随身带着一条洁白的手帕。

  你以为我们这位庄园主先生不会费神洗干净手帕,精心叠整齐放进口袋。但德拉科就站在这儿,正抖开一条洁净无瑕的过浆手帕。

  哈利目送德拉科一路低声咒骂着走出藏书室。脚镣磕在他擦得发亮的鞋上叮当作响。

  五年来,他们几乎没和德拉科说过话,除非是嘲讽他或是叫他滚开。哈利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同情这家伙。德拉科显然不喜欢别人同情他。这小子明确表示自己和他们在一起只是为了避开食死徒的报复,而哈利不得不承认,虽然德拉科在食死徒的暗杀名单上并非榜首,但五年来确实发生过多起暗杀未遂。

  唯一能和他好好说话的人是唐克斯和金妮,而那只是因为唐克斯作为德拉科的亲戚觉得对他负有责任,金妮则是在他不拘常理的言谈举止中发现了一种略微令人不安的魅力。

  哈利的思绪转向金妮。罗恩偶尔会暗示哈利应该试试和她重新开始。有几次哈利确实认真考虑过,而他总是得出结论,他不愿冒险再像伤害秋那样伤害金妮。另外,单是努力避免乔治在自责中陷得太深,金妮的麻烦就已经够多了,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又一个背着感情包袱的小子。

  总之,金妮如今与迪安·托马斯复合了。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金妮显示出了和迪安共同生活的意向。哈利看不出任何人有什么理由不该让他们享受幸福。毕竟,比起他们在格兰芬多塔楼寝室的那些日子,迪安已经成熟了许多。

  但回想起来,哈利苦涩地想,我们很多人都情愿付出任何代价去换取那样的平凡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他看着那瓶威士忌。瓶子只空了一半,他完全可以自己解决剩下的,但在同德拉科相互讥讽之后,陷在自怜自伤中一人解决整瓶酒似乎很傻。

  他把身体更深地沉进沙发里,合上双眼,任睡意淹没了他。

  *

  哈利感觉像有人在他的肾上狠狠捣了一下,他失的血肯定比从前流的加起来都多。身体的虚弱毋庸置疑,他真想就这么躺下去。他睁开眼想看清周围的环境。视线过了一会儿才清晰起来,他终于看出自己是在医院里,数量众多的咒符和魔药瓶环绕着他。这次情况一定是糟透了,他晕晕地想。病房的窗帘都拉着,但透过那些廉价布料的缝隙,他能辨出外面天色正黑。他努力回想发生了什么,随即意识到,对坚纽斯用刀刺中他之后的情形,他记忆里一片空白。“赫敏?”他嗓音沙哑而蒙眬。他睡了多久?

  有人在屋里走来走去。脚步很重,不可能是赫敏。

  不出所料,罗恩走进哈利视野中。“也他妈该是时候了。”他嘀咕着。

  哈利不明白罗恩是为了什么如此烦躁。被吸血鬼攻击的人可不是他。“赫敏在哪儿?”

  “很高兴又见到你。”

  这句还听得懂,他想。“出什么事了?”

  “除了你被刺伤的事吗?”

  “那以后。那以后出什么事了?”

  “我们及时把你送到了圣埃丹。那是爱尔兰的一家巫师医院……你差点就没命了,哥们。”

  “医院?我是有点钱,可没那么有钱。”他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赫敏和我拼命想办法救你……”罗恩抬眼看着窗户,“之后不久,你就被转到了圣芒戈……”

  哈利心里一紧。“我昏迷了多久?”

  “四天。”

  他就知道。“见鬼。我错过了赫敏的生日。”没关系。我现在这样也没法约她共进晚餐或者跳舞……再说,我也没法送她礼物……“那么,她在哪儿?”

  听到这个问题,罗恩显得极度不安。“她不在这儿。”

  哈利骇然睁大眼睛。“喂,你们没把她给忘在爱尔兰吧?”

  “呃……没有。不过,要那样的话肯定是个噩梦。她会发疯的……”

  哈利等着罗恩继续说下去,但罗恩没再多说一句话,他心中的忧虑愈发深切。沉默扩展开来,哈利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

  她不可以死,不。罗恩会告诉我的,要是她……

  “罗恩?赫敏在哪儿?”

  罗恩立刻垂下了眼睛,紧张地把手插到外套口袋里。“她……走了。”

  哈利眉毛一挑。“她去哪儿了?”

  “我……我不知道,哈利。”

  那一刻,恐慌如野草般在哈利心中疯长起来。哦,天哪……她去追坚纽斯了,或者别的什么人。他清楚自己太虚弱了,还没法爬起来做什么,但他需要答案。“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吗?”

  罗恩摇头。

  罗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他没有显出更多不安和担忧?为什么他没有——

  “也许……”罗恩开口了,掏出一件像是信封的事物,“也许她在给你的信里说了……”

  哈利紧盯着罗恩手里的信。他不明白。

  罗恩把它朝前一推,避开哈利的眼睛。“她也给我写了一封。我……我已经读了,信里没说她会去哪儿。也许你的信里……”

  哈利的焦虑被困惑取代,他怀疑地盯着那封信。“罗恩,出什么事了?”

  罗恩眉头紧锁,像是要哭出来却又极力克制着。他咽咽唾沫。“我告诉你了……她走了。她……她不会回来了,哈利。她已经走了。”

  哈利心底一片冰冷,只觉得嘴里发干。“你怎么会……”

  “三天前,我去格里莫广场接她,碰上她在……收拾行李。我尽力阻止她了,哈利,我发誓,可她……她对我做了什么。我一步都动不了……”

  罗恩仍在说话,但哈利已经听不到了。他摇着头,想厘清脑海中突如其来的茫然。

  “我——我不明白,”他说,“她离开是因为……她去追坚纽斯了……?”

  罗恩呼吸一滞,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哈利,但她对我说她离开是因为她必须走,因为她不属于我们的生活,她说你……你应该……你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日日只渴盼着——怎么说呢——夜幕的降临,之类的……”

  “夜幕的降临……”哈利机械地低声重复着,“那、那是什么意思?她想说什么?她——”

  “哈利,我——”

  哈利眨着眼,忍住眼角即将凝成泪水的刺痛。他心里清楚赫敏的意思,但他不愿相信。“为什么她会那么说,罗恩?”

  “我不知道!”罗恩挫败地喊道。

  哈利的侧腹,也就是他受伤的地方,突然一阵剧痛,他喘息起来。他腹痛如绞。有一瞬,所有的情绪都被这阵难以抵挡的疼痛淹没了。

  “见鬼,”罗恩一边召唤治疗师一边低声说,“哈利,放松点……”

  哈利咬牙忍着疼痛,一把攥住罗恩的袖子。“她离开我了,是不是?”他沙哑地问道。

  治疗师们赶来了,开始对他施用魔药和咒符。在治疗师的抚慰声中,他腰侧的刺痛变成了一跳一跳的钝痛,然后消失了。

  “她离开我了,”哈利悲痛地低吟着,咒符的轻抚麻木了感官,他的思绪渐渐涣散,“梅林啊,她离开我了……”

  悲痛与迷茫中,他能听见罗恩在低声说着:“对不起,哥们……我尽力了……对不起……”

  像是要填满他心中陡然出现的那个空洞,问题一个个接踵而至。

  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爱她还不够吗?她不爱我了吗?她为什么离开?她怎么可以离开?她想要我怎么做?你想要我怎么做,赫敏?

  咒符使得感官蒙眬起来,他侧过身,背向罗恩,背向治疗师,蜷缩起身子闭上了眼。

  “哈利?”

  “嘘,”治疗师说,“药物生效了。让他睡吧。下次他醒过来的时候,尽量别刺激他……”

  哈利闭着眼,滤掉他们的对话。那些问题在他脑海中重复,一遍又一遍。他找不到答案,愤怒、伤痛和怀疑撕扯着他。

  这是个噩梦,就是这样,他不顾一切地想道。我以前也碰上过这样的事。我以为她死了,但她没有。现在罗恩告诉我她走了……好吧,她没有。她不可能离开。她不会那样离开我。她不会。她不会……赫敏决不会做那样的事……

  类似的想法和疑问不断折磨着他,伴着这些纷乱的思绪,他滑进了一片酩酊般的睡意中。

  *

  哈利被某个小家伙轻轻推醒了。他的眼皮因为威士忌而沉甸甸的,但一对上多比那双熟悉的网球般的大眼睛,他立刻清醒过来。

  他全不顾自己正头痛欲裂,匆匆跳下沙发,差点把多比撞倒。天已经黑了,多比未经召唤就出现在这里。他必定是有关于赫敏的消息。这是唯一可能的原因。

  “你看见她了?你把字条给她了?她——她问起我了吗?”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每当事情关系到赫敏的时候,他总性急得犹如十七岁男孩。

  多比一脸歉疚。“多、多比被发现了,哈利·波特先生。黑暗俱乐部的老板责令多比离开。多比本该待着的,但他们要打多比……”

  哈利心一沉,他的头更疼了。他用手压压眼睛,叹息道:“没关系,多比。不是你的错。是我的……”他第一次注意到了多比的模样,“你穿的这是茶巾吗?”

  多比悲伤地呜咽,开始拿脑袋撞咖啡桌。“他们拿走了多比的衣服!他们又拉又扯,他们拿走了哈利·波特先生的字条!多比真没用!!!”

  多比脑袋撞出的声响比两个人脑袋都大,哈利一下从恍惚中回过了神。他赶忙拦住多比,许诺马上给他衣服,只要他别再惩罚自己。

  多比抽搭着停下,满怀感激跌跌撞撞地走到哈利身旁。

  哈利打起精神,领多比穿过藏书室去他的房间。他翻遍抽屉寻找旧衣物。

  在他的人生中,曾有一度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不要的,如今他却必须翻遍抽屉,在一堆好衣服里找它们了。

  你已经有了长足进步啦,波特,他苦笑着想。

  他终于找到了一件腋下有个小洞的T恤衫。以他的标准补补还能穿,但可怜的多比穿着茶巾哆嗦呜咽的样子实在可怜,于是哈利毫不犹豫地把衬衫递了过去。

  多比套上这件过大的衬衫,感激涕零。哈利只好又抛给他一双不成对的袜子。

  多比离开后,哈利才意识到要在漫谈找到赫敏的机会也落空了,再一次的失败令他失望已极。

  他垂头坐在床沿,茫然盯住空气中的某个点。他现在该怎么办?

  一声幻影移形的爆响惊醒了他,他拖着脚出了房间朝楼下走去。他心中悲苦,但这样的失望他已承受过太多,他知道如何在只想把自己锁进盥洗室溺死的时候继续生活。

  他在起居室里发现了浑身污迹的罗恩和查理。他们的气味糟透了,就像是刚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

  哈利抬手在脸前拂了拂。“真不敢恭维。你们太臭了。简直臭气熏天。”

  查理哈哈大笑,在哈利胸口拍了一巴掌,走向厨房。

  这一掌颇为不轻。查理可不是发蔫的小花朵,他留在哈利衬衣上的脏手印闻起来更和花香全不是一个味儿。

  罗恩咧嘴取笑着哈利的厌恶表情,拍拍他这位戴眼镜朋友的肩膀,尾随兄长走过。

  罗恩留下的手印同样气味不妙。

  “你们从哪里跑出来的?”哈利问道,“你们两个今天不是去喂龙了吗?”

  没同食死徒战斗的时候,罗恩受雇于查理,驯养龙。虽然查理的工作地仍以罗马尼亚为主,但苏格兰高地新增了一处繁殖地,使得像罗恩这样的伦敦小伙从事驯龙成为可能。

  哪怕在最天马行空的想象中,哈利也从不曾想过罗恩会成为一名驯龙师。首先,罗恩以前不喜欢野生动物,但哈利猜想,在如此动荡的年代里许多东西都改变了。罗恩已如此深地卷入战争漩涡中,显然没法考虑从事魁地奇运动。他还能保有一份工作就已经令人称奇了。

  哈利自己也有份临时工作,虽然很多人都以为那就是他想要的一切。赫敏离去后,他用两年时间学完了N.E.课程。一部分是为了魂器,一部分是出于自身兴趣,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对寻找她的执着。两年学习接近尾声时,唐克斯说服他去试试考取傲罗职位。虽说哈利本人也许更愿意作一名魁地奇球员,但唐克斯说成为傲罗会使他有权接触到许多资源,他可以利用这些资源(或者滥用,要是他希望的话)来推动他的“私人搜寻活动”。成为傲罗是能帮助他达到目的的手段,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傲罗身份让他在社里更受信任。

  哈利接受唐克斯的建议,通过N.E.考试后申请了傲罗训练,并发觉自己相当擅长此道。实际上,他似乎能力出众。所以,在唐克斯首次点拨他的三年后,他成为了一名精干的傲罗。他恐怕宁愿作一名效力于普德米尔联队[6]的找球手,可正如赫敏说过的,“但我们不总能得到我们想要的,对吗?”

  “我们是在喂龙,”罗恩说着,打开冰箱拽出几听冰的麻瓜软饮料。“但有一条刚孵化的秘鲁毒牙龙从窝里跑掉了,差点没把自己淹死在一片沼泽里。我们只好亲手把它拖上来,而沼泽里的水……可不像碧波荡漾的泻湖。”

  哈利在餐桌旁找了个座位。“你今天跑到霍格沃茨去了?”

  “是的。他们仍需要一名魁地奇教练。”罗恩边说边扯掉苏打水罐上的拉环。

  哈利摇摇头。“我实在搞不懂,麦格明知道傲罗指挥部的活每周起码能占掉我70小时,怎么还会指望我接下这样一份半日制工作。”

  查理耸耸肩,在哈利对面坐下。“你知道她有多热爱学校。这是她的本性。”

  哈利咧嘴笑笑。“本该如此。她是霍格沃茨的校长。可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觉得我需要多挣些加隆之类的?的确,傲罗的收入不很高——”

  罗恩讥讽地大笑一声。“你说得实在太保守了,伙计。”

  哈利没理他,继续道:“不过我好像还没到没钱花的地步……”

  这是实话。哈利获得的丰厚遗产中包括一些相当好的投资,能带给他稳定的收益,况且他又不是那种好赶时髦的公子哥。他偶尔会放纵自己买双漂亮鞋子什么的,还有些时候,他会出更多钱来收买线人和情报,但除此之外,他的生活开销不大。没有任何异想天开的挥霍。

  罗恩耸耸肩。“你知道我怎么想吗?她就是说不出口,但要是‘大难不死的男孩’在学校执教,会给学校带来很多好处。”

  哈利皱起眉。“管好你的嘴。”

  “我就是说说嘛。”

  “那你来接这份工作好了。想想吧,对你来说是个可行选项。你本职在苏格兰,你只需要每周两次顺路到霍格沃茨待几个小时就成。”

  “把这当兼职我是没意见,但首先得有人想聘请我啊,你不这么觉得吗?”

  “去他的聘请。要懂得毛遂自荐嘛。”

  “我不觉得罗恩在扫帚上的功夫够当一名魁地奇教练。”查理说。

  罗恩皱着眉头。“哦,当你早有几个像查理这样支持你的亲爱兄长时,谁还需要马尔福呢?”

  查理叹了口气。“我只是在说实话,罗恩。马尔福会对你说实话吗?”

  正说话间,德拉科大摇大摆进了厨房,径直朝食品柜走去。他边走边说:“我从来都说实话!我说:你们的头发太红了。你们的鼻子太长了。你们俩闻着都一股龙粪味。最妙的是,你们俩的尊容都只有匈牙利树蜂会喜欢——下口。”他亮出一个贴着“德拉科”标签的外卖盒子。“啊,我的手指泡芙[7],谁都没份,因为是我付的钱,所以全是我的。”

  德拉科得意洋洋地笑着离开了房间。

  查理喟叹一声。“记得提醒我别再要马尔福说实话。”

  罗恩板着脸。“什么实话也不可能比马尔福更糟。”

  哈利想,事情其实可能更糟的。德拉科本来可能留下,对罗恩和查理大讲哈利近几次寻找赫敏的失败故事。此刻,他可不愿去想最近这次受挫背后牵涉的问题。

  “不管怎么样,他说对了一件事,”哈利说,“格里莫广场有很多浴室可供使用,特别是现在。”

  “好的。我明白。”查理说着走出厨房。

  查理走后,罗恩继续不紧不慢地喝着饮料,一点都不在意身上的肮脏。“哈利,我今天和金妮聊了几句……知道吗,我觉得她很幸福。”

  哈利煞有介事地惊叫道:“不!你不是说真的吧?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罗恩冲他扮了个鬼脸。“是啊,是啊。早不是新闻了……我听说。”

  “金妮和迪安在一起有几年了,他们很幸福。你是唯一不承认这一点的人,因为你还抱着那奇怪的念头,觉得金妮应该和我交往……”

  “噢,事情也没那么牵强。事实上,先起那念头的人可是你呢。”

  哈利笑笑。“是啊,是我,不是吗?主动结束关系的人也是我,你对这个一点都不在意啰。”

  罗恩耸耸肩。“那不重要。反正,我就是觉得再给对方一次机会对你们俩都不错。你和她分手时没把关系搞僵。那更像是相互谅解的分别,而且她好像不再对你和赫敏当时的关系心存芥蒂了。我想,她原来也只是对赫敏有芥蒂。从没对你有过,你懂吗?但后来她也不纠结赫敏了,所以就完全没问题了。”

  听人提起他和赫敏,哈利心中阵阵刺痛。“她当然不再纠结赫敏了。在赫敏出了那样的事以后,还纠结于那类芥蒂就太可笑了。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你会希望妹妹承受那样的负担,摊上一个背负如此多情感包袱的人?”

  “我不是那么想的。我想的是,你需要一个能帮你放下包袱的人。我想你需要像金妮这样的人。”

  哈利终于明白过来。“你应该很清楚,只有一个人能让我放下它。”

  罗恩耸耸肩。“她不在这儿,不是吗?”

  哈利不喜欢这番话,但他没有责备罗恩。“要是我会这样想的话,我早就停止寻找了。”

  罗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最近那条线索进展如何?”

  哈利早就知道他不可能逃避这个话题太久。“岌岌可危。他们发现了多比,把他赶出了俱乐部,还抢走了他的衣服和身上的一切。那可怜的小精灵是穿着茶巾来向我报告的。”

  罗恩一脸同情。“我很遗憾,哥们。那本来是条很好的线索。”

  “那么近了……看上去那么近了。艾伦看见她了。他不可否认、毋庸置疑、确确实实看见她了。”那情景在哈利脑中越来越清晰,失落感令他痛彻心肺,“她曾在伦敦,我却一无所知……我怎么能在她离得这么近时却不知道呢?”

  “你要怎么知道?三周前你人在哪儿?”

  “坎特伯雷[8],”哈利说,“我在调查一个废弃的食死徒窝点。”

  “那你当然不可能知道。”

  哈利长叹一声,跌坐在椅子里。“那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在伦敦出现,罗恩。更糟的是,我错失了同耶希敏商讨战争局势的良机。我越是想就越觉得,要是我能促成那部分计划,可以拯救那么多生命……我本该冒冒险去漫谈的。我是说,也许——”

  “要是你在漫谈露面,你恐怕会更没机会找到赫敏,”罗恩毫不留情地说,“吸血鬼圈子的人认得你,哈利。你出现在漫谈的话,消息很快会传开,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你在那儿,谁也说不清你会因此错过什么机会。多比曾是你的最佳机会,但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对吧?要是她还在伦敦,你仍旧可以找到。”

  哈利耸耸肩。“别以为我最近两周没问过亨利这事。他的嘴像蛤蜊一样紧。我曾用安德鲁·怀特女儿的事威胁过他,但这种威胁第二次就不奏效了。”

  “那是不是表示赫敏仍在伦敦,亨利在隐瞒这个事实?”

  “那表示不了任何东西。亨利可以假装他知道什么,也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亨利表面上多随和,他仍是个吸血鬼。他做他认为合乎身份的事。”

  “所以你现在没别的法子了?”

  哈利不大愿意承认,可他还能怎么做呢?他有一种冲动,想冲进漫谈揍那老板一顿逼他说出情报,但哪怕在心情更糟的日子里,他也不曾做过这样有损形象的事。作为傲罗,他算是很幸运的。迄今为止,他还不曾遇过必须抉择的两难处境,但在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不禁会想,假如他在艾伦身上植入跟踪咒(说不准他又撞见赫敏呢),或者调查艾伦的手机记录追踪与调度员的通话(由此获得一条更好的寻找赫敏的途径),那他现在会不会早就有更多进展了。当然,两种办法都很可能置艾伦于危险境地,但这样的风险,或者说对艾伦的内疚,将是哈利必须承担的。他不愿付出如此代价。目前还不行。可有时他又觉得那只是早晚的事。

  “我还在拼命想办法重拾这条线索,”哈利说,“即便她现在不在伦敦,她也曾来过。肯定不会只有艾伦看见她了,在那些见过她的人里,一定还有别的人愿意提供情报给我。两周前,我亲自核查过两具尸体……至少,是尸体的残余部分。一颗脑袋和一条胳膊,来自两个不同的人。脑袋是狼人的,胳膊属于人类巫师。那胳膊上有个黑魔标记纹身。”

  “那是当然了。”罗恩干巴巴地说。

  “亨利提过赫敏和耶希敏还在伦敦的可能性及其原因,这些尸体给他的推测增加了不少可信度。如果艾伦愿意把赫敏的事告诉我,那一定有其他家伙愿意做同样的事。我只是需要找到这样的人……”当然,听起来不太可能。除了寄望于运气,他实在不知道他要怎么办到。

  “找到以前呢?”

  “找到以前……生活还得继续,我想。”

  “嘿,你为生活疲于计划时,它已自悄然前行![9]”

  哈利缺乏热情地应了一句。“对。”他从座位上起身去藏书室。“你,我的朋友,实在需要洗个澡了。去吧。你会喜欢的。”

  罗恩耸耸肩。“我会的。晚上你去喝酒吗?”

  “喝过了。我想我不需要再喝了。”哈利正想离开厨房,罗恩叫住他。哈利转头望着他。

  “我不知道我是该继续鼓励你,还是该告诉你放手,”罗恩说,“但无论如何,哈利……我希望事情能得到解决。”

  每到这种时候,哈利就愈发理解为什么罗恩会是他最好的朋友。“谢谢。”

  罗恩挥挥手,继续喝他的饮料。

  哈利离开时,对接下来该做什么心中仍是一片茫然。

  *

  他一定是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因为他睁开眼时,唐克斯正用毫不轻柔的动作推他,要他醒醒。

  原本撑住脑袋的手一松,前额一下就撞在了桌子上。着实痛得很。叫醒他的人做法粗鲁,但工作时睡觉被逮住仍是件令人窘迫的事。

  “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哈利?”唐克斯严厉地问。他眨着眼努力恢复意识。

  渐渐地,他记起了时间(晚上10:30),地点(在办公室,值例行的夜班),还有他为什么如此困倦(一整天没睡觉,忙着威逼利诱他的线人们吐露任何可能帮助他重新接上那条线索的情报),他试着回答唐克斯的质疑。“呃……别再给克鲁克山喂小甜饼,因为它已经太胖了?”

  唐克斯皱着眉头。“好吧,我确实说过这句,但我现在说的不是它。你又一整天没睡,是不是?”

  “不是故意的。我发誓。”他睡意蒙眬地回答。啊呀,我是真的有点晕乎了。“我缺乏睡眠时的状态一般比现在要好些。肯定有人对咖啡做过手脚。我需要喝杯好咖啡……”

  “咖啡没问题。你几天没睡了,这才是问题所在。你是哈利·波特,不是该死的超人!”

  哈利笑笑。“要做一个从不出错的身披斗篷的正义使者可有点难,唐克斯,但即使超人也是有弱点的。”

  “哦,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会直接回家。你跟着我。我来和沙克尔解释,说实话,他不会介意一脚把你踹到路边的。他最不想要的就是一个在食死徒来袭击时迷迷糊糊的傲罗。”

  哈利陡然清醒了。他不能回家!他还有事要办!“我保证,我很好,唐克斯。我刚才只是打了个瞌睡,就这样。”

  唐克斯叹了口气,拉过一张椅子在哈利身旁坐下。“我不是你母亲,我也不是莫丽。我一直尽量不插手你的事,因为你是个成年人了,而且莱姆斯要我别管着你。可是天晓得……屋子里雄性激素太多了会让你陷在某种愚蠢的男子气概中,不能自拔。”

  “你说得真可怕,唐克斯。”

  “我不是在说笑。我知道男孩子们不习惯太感性的交流,你们所谓的‘聊天’就是一起喝威士忌喝到醉得不省人事,但我会假装没看见,只是这一次——看在老天的份上,不行——我不会坐视不理了。你不能再这么糟塌自己的身体了,哈利。就是一台机器也不可能整日不停地工作,那样它的螺丝早晚会掉的。明白吗?”

  哈利一向明白,被唐克斯关爱是件叫人头疼的事。他弯下腰,手肘撑住膝盖,开始用手指搓揉太阳穴。“恐怕现在才来拯救我的螺丝有点太迟了,唐克斯。”

  “我非得咒你才能把你赶上床吗?”

  “你知道我爱你,唐克斯,可是不行。莱姆斯决不会原谅我们的,你知道他在月圆之夜有多暴躁。”

  唐克斯蹙蹙眉,丝毫没有被他的笑话逗乐的模样。“你需要睡一觉。我想你需要休息几天,什么都不要多想。你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上一次有人对我说这话的时候,赫敏在预言课上踹门而出……”

  唐克斯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好。要是你因此害别的傲罗丧命,别来找我哭。我可不会当你的心理医生。”

  哈利叹了口气合上眼,把头埋进掌间。唐克斯的话正中要害。他现在不会比一个傲罗新手更有用,没有人该为他的愚蠢而死,但只要服下大剂量的咖啡因,他就还能坚持大概一个小时。他很擅长这类事情。充足的睡眠对他来说是件奢侈品。他会对唐克斯说些她爱听的话,然后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一如平日。“好的。我今晚休息。拜托你待会儿别在我茶里下药。我可不能让你把我药倒两三天。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唐克斯笑了笑。“说定了。收工吧,波特。我会在接待区等你。”

  “你真要护送我回家?”

  “我很乐意,哈利,别犯傻了。”她说着离开了。

  或许他没法反对唐克斯的说法。或许他确实需要休息。

  他点点头,开始收拾文件。

  傲罗指挥部的夜班和白天一样忙碌。食死徒偷袭多发生在夜间,他们自以为在夜色掩护下很安全,哈利就喜欢在这时候给他们突然一击。当然,近来食死徒袭击时,十次里常会有一次有吸血鬼同行,还有五次是狼人。

  吸血鬼往往会逃掉,只带着点守护神咒的烧伤,但有五六次,哈利亲手猎杀了那吸血鬼。阿瓦达索命对吸血鬼无效。钻心剜骨只会令他们兴奋,切割咒则往往成为他们的笑料。守护神最具可行性,是的,但无论一名巫师多么久经战阵,要在死尸、断壁残垣和摄魂怪环绕的情况下召唤守护神也并非易事。另外,守护神无法杀死吸血鬼。它只能驱散他们。要杀死吸血鬼,必须砍下他的脑袋,用木桩钉穿他的心脏,将他诱入宗教圣地或暴露在阳光之下。在漫漫长夜里,阳光实在难以企及,此时烈火可以起到类似的作用。哈利的火焰咒非常娴熟,而且感谢赫敏奇妙的笔记,傲罗们能将爆炸性蓝色风铃草火焰装进小瓶随身携带,必要时可以掷向吸血鬼把他点着。然而,被火焰吞噬时,吸血鬼们必然不会乖乖坐着等死。他们往往到处乱跑,连扑带咬,可能把所有人都拉作陪葬。要是成功施出合适的灭火咒,或者碰巧有巫师同伙帮忙,他们甚至能熄灭身上的火。因此,哈利更喜欢刺穿心脏的方法。他用木桩钉透那些尖牙畜生——要压上全部的求生意志,哈利常说——通常是在战斗中。当然,哈利习惯接着砍下他们的脑袋以防万一,但理论上,有木桩就足够了。

  活生生砍掉吸血鬼的脑袋就不容易了。除了必须学过剑术,还必须有足够迅速的动作真正把剑架上吸血鬼的脖子。哈利会用剑,那是他傲罗训练的必修课程。但要想用剑杀死一个用木桩对付不了的吸血鬼……那简直是自杀。剑术精湛的吸血鬼能把身体机能发挥到极致。哈利深知,面对通晓剑术的吸血鬼时他毫无胜算;所以在这类情况下,他会抛出火焰和守护神,转身就跑。当然,那目前只发生过一次。

  曾有一名自称坦尼娅的吸血鬼。她说:“我听过你很多事,哈利·波特。一个有杀死六名吸血鬼的辉煌战绩的人类,声名在外,那么我要是杀了你,会不会变得很出名呢?”她亮出了剑,姿势相当漂亮。这婊子知道怎么使剑。哈利一刻都没有多想。他只骂了声“哦,畜生”,就扔出蓝色风铃草火焰,接着是守护神。不等听清她懊恼的叫喊,哈利就幻影移形了。他不是胆小鬼,却也不是笨蛋。

  正因如此,他不常随身佩剑。某些任务中他会用剑武装自己,但每次他都祈祷不必用它来对付吸血鬼,因为那就意味着他已身陷绝境,而当这绝境关系到吸血鬼时,也就意味着他要被干掉了。与德拉科所想的不同,被一个吸血鬼干倒可不总是舒服的事情。

  哈利在对抗狼人时要顺手得多。他随身带着许多银制武器,甚至他的剑也是银合金打造,不过他还可以从远处杀死狼人。银箭头的箭非常适合打击狼人,哈利从不耻于使用“先放箭再考虑近身搏斗”的战术。他有一张称手的十字弩专供这个用途。它是可折叠式,能挂在他腰上。非常轻巧。忽略装银子弹的枪吧。暴露在太多魔法中时,枪就会失控。有一次,他们带枪到凤凰社管理会议上想进行演示,结果“疯眼汉”穆迪把自己的木腿给射穿了。有时候,哈利和几个社员护送莱姆斯进入狼人地盘,他们会带上一两支枪,枪上一般施过咒语以屏蔽魔法干扰,但换过两个弹夹后就不管用了。是的,哈利知道怎么用枪,但他佩枪的次数比佩剑的次数更少。罗恩也不喜欢枪。他觉得麻瓜一定是疯了才会发明这种东西。

  哈利刚关上他的档案柜,他的搭档西莫·斐尼甘就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

  看见哈利在收拾东西,西莫吃吃笑起来。他的金发碧眼和懒洋洋的爱尔兰口音吸引了许多不幸的女孩。当然,他的“婚姻恐惧症”在傲罗指挥部的女性中早就人尽皆知,或许几乎整个魔法部都有耳闻,但外头总有些天真的年轻姑娘甘愿被这个漂亮爱尔兰小伙子的花言巧语哄骗。

  “早就觉得唐克斯抓到你把你送回家是早晚的事,波特。”西莫说着,坐到那张紧挨哈利的办公桌上。像大多数傲罗搭档一样,他们各有一张办公桌,面对面摆着。不过哈利桌上相对整洁,而西莫桌上则堆满卷轴、羊皮纸和诸多认不出是什么的小物件。

  “她觉得我要是这个样子出去,可能会害你和其他傲罗丧命。”

  “你救过我太多次了,所以我得真心实意地说:‘她疯了!’不过我猜那没什么帮助。”

  哈利咧嘴一笑。撇开西莫在女性问题上的糟糕名声不提,哈利一直认为西莫是个好搭档。岁月洗礼把西莫变成了一个极其可靠的人,真的,哈利唯一信不过西莫的只有在事情牵涉到女人的时候。“我想是没用,不过还是谢了。我很感激。我想没有我你也能坚持到明天吧?”

  “我尽力。”

  “再会,斐尼甘。”

  “再会。去睡一觉吧,看在老天的份上。”

  哈利笑笑,正要离开办公桌,收发室的伊凡推着邮件小车向他们桌子走来。

  “哈利·波特?”伊凡的俄罗斯口音和往常一样浓重。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高和哈利相仿,中等体型。他棕色的鬈发修剪成整齐的平头,总是衣装笔挺。

  这家伙几个月来一直为哈利递送邮件。哈利曾邀伊凡跟他、西莫、罗恩喝过一次酒。上好的伏特加下肚,这家伙就变得放松了,对他们讲了一大通“伊丽莎白”的故事。他们甚至不知道那女人是否真的存在,但她听上去有点太不真实了,伊凡也再没提起过她。至少,在他清醒的时候从没提过。哈利以为伊凡会由此和他们熟络些,但上班时伊凡又恢复了平日的孤僻,仍旧做着他的邮件递送工作。

  和西莫交换了一下目光,哈利随意朝伊凡挥挥手。“有事?”

  “你有邮件。我送到了。”伊凡扬起密封的信函,动作活像是举着根魔杖。

  “当然,伊凡。谢谢。”哈利伸手去接。

  伊凡眯眼盯着哈利,猛地把信封捅到他面前。“听我说,哈利·波特。你现在读这封信。Oolaavlivaats[10]?”

  哈利惊讶地挑挑眉。“现在?就在这一分?这一秒?”

  西莫吃吃直笑。

  伊凡没被逗乐。“你读!我今晚离开公寓时被一个生物攻击了。那家伙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所以,要么你现在就读要么我咒你。我向你保证,哈利·波特!”

  哈利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伊凡在说什么。“哇,嘿!你被攻击了?伊凡,你向打击手部门报告了吗?”

  “不要打击手部门!要是我去找他们它会杀了我!”

  西莫走近伊凡,抬手做出安抚的动作。“镇定,伊凡。坐下吧。深呼吸——”

  伊凡甩开他的手。“我只是送信。就这样!我送信给哈利·波特,确定他立刻读。不能报告。不能有其他动作。除了这个什么都不想做。你说什么……我只是个打杂的!”

  这时候哈利才反应过来,伊凡出过事,因为有人派这可怜的家伙送信给他。

  伊凡说他被一个 生物 攻击了?

  哈利迟疑着。“伊凡,你说是一个生——”

  “Vieszcy!”伊凡尖叫。

  “什么?”

  伊凡挫败地叫了一声。“它随黑暗到来。有——”他似乎在找适合的词,“——尖尖的牙。Vieszcy!”

  Vieszcy……老天,那是俄语吸血鬼的意思。

  哈利恢复了意识,从伊凡手里抓过信封。他看着上面的封章。那是一名背生双翼的裸身女子,托举着一颗悬浮的球体。

  来自女巫会的信。

  译注

  [1] 玛丽·李(Mary Lee)和“欢乐地(merrily)”谐音。

  [2] 弗兰克·李(Frank Lee)和“说实话(frankly)”谐音。

  [3] 巴黎咖啡馆(Café de Paris),位于伦敦西区繁华的皮卡迪利大街(Piccadilly),是英国最顶级的夜总会,常有贵族和社会名流光顾。

  [4] 肖特斯塔夫(Shortstaff)可理解为“短棍(short staff)”。

  [5] 丹麦语,吸血鬼。

  [6] 普德米尔联队(Puddlemere United),职业魁地奇球队,奥利弗·伍德从霍格沃茨毕业后即效力于该队。至于后来《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第六章中哈利说“我不是普德米尔联队的球迷”,就不是在其出版前已告完结的这篇同人所能预料的了。

  [7] 手指泡芙(éclair),也称艾克力泡芙或闪电泡芙,一种法式小甜点,长条状形如手指,传统做法是内夹乳酪馅外裹糖霜衣,现今有许多变种。

  [8] 坎特伯雷(Canterbury),英格兰东部城市。

  [9] 当你为生活疲于计划,生活却已自悄然前行。(Life is what happens to you while you're busy making other plans.)

  ——约翰·列侬,《漂亮男孩》(John Lennon, Beautiful Boy)

  [10] 俄语“улавливаешь”的英文音译,意思是“明白吗”。

  Chapter End Notes

  玛丽·李和弗兰克·李的名字应感谢Paula Danziger(尽管她并不认识我)。好啦,你们真的、真的希望哈利会找到赫敏?很好。想想哈利会有什么感觉吧,他可是熬了五年。现在我确信我已经拐弯抹角地让你们亲身体会了缺少赫敏的感觉,对哈利的处境感同身受(歉意地笑笑),那么我们可以迎来哈利和赫敏的重逢了。

  Café de Paris是真实存在于伦敦的一家知名夜总会。我本来用的是“54俱乐部”,但七十年代已成往事……

  瞧,我告诉过你们,我这么做是因为我爱你们。

  *

  译注:54俱乐部(Studio 54),20世纪七十年代美国纽约的传奇俱乐部,是美国俱乐部文化、夜生活文化的经典代表,已于1979年关闭;不过现英国伦敦桥附近仍有酒吧以此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