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永远的骑士>第十四章 失落的爱

  Chapter Notes

  现在我们到第二部 了。在经历所有那些令人心痛的焦灼后,还有更多苦恼等着大家呢。只是有一个小细节:我把耶希敏的名字由耶希敏·本特·奥玛尔改为耶希敏·易卜纳·奥玛尔。两者都表示“某人的女儿”,但如Lady Diamond向我指出的,“本特(bint)”在英式英语中带有贬义,有鉴于此,我想改掉它不会有什么坏处。

  非常感谢Lady Diamond校对本章。

  五年后……

  雨天叫人厌烦,特别此时九月的风已渐冷,使雨水变得冰凉刺骨。伦敦桥下的南岸没有一星半点它名字所暗示的温暖,令人无奈。这是个足够黑暗的夜晚,月亮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唯一的光亮是头顶街灯黯淡的灯光。附近的酒吧破败不堪,没贡献多少光明。反正常在本地区出没的人没一个喜欢明亮的灯光。

  黑暗会让游客止步,他们如是说。

  低沉的雷声在远处隆隆地响,哈利裹紧了毛呢外套。不过这也没带来多少不同。的确,他已经对外套和滑雪帽施了防水防湿咒,可他露在外头的那点头发和皮肤还是湿漉漉的,冰冷的水珠滚过他的脸和脖子。

  他打了个寒颤。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非得等在外面,我们本来可以在那里头等的。”罗恩小声抱怨着,把头甩向最近的酒吧。那是麦穗酒吧[1],它甚至比本地区的低调氛围更显破旧,但他们不是游客,他们更喜欢麦穗酒吧。

  “因为,”哈利耐着性子说,“那小子告诉我在这里碰头,就是这位置,丝毫不差。别抱怨了。只是一点儿雨罢了。”

  罗恩继续咕哝着,但多半是自言自语。

  哈利没理他。罗恩能同意这时候陪他过来,他就够感激了。他们已经等了一个半小时,这在哈利和线人们秘密会面时是常有的事,但他无法承受在此刻独自一人。

  今晚不行。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今晚不行。

  他私下揣测,罗恩同样不愿在这个夜晚独自面对那些思绪。

  那一天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哈利不知道他何时才会停止计数。短期内不会。

  一个步履蹒跚的醉汉从他们身旁走过,对他们胡乱叫骂。罗恩仅仅瞪他一眼就让他闭上了嘴。那酒鬼再也不敢打扰他们,匆匆跑开。他被罗恩的魁梧身材吓坏了。

  罗恩在过去五年里长得愈发高大。他倒没变胖(尽管他消灭了数量可观的食物),但个子高得惊人(六英尺四英寸),肩膀又宽又厚,修剪整齐的胡子,侧脸上还有道伤痕向下划过。因为头发留长时母亲总对他念叨不休,他一直把头发剃得短短的,金妮却称之为“军寸”。

  “你看上去像个当兵的。”当时金妮用种极其不敢恭维的语气抱怨道。

  五年的战争已经把罗恩变成了一个正规军,不过他的行事风格仍像十七岁一样。罗恩仍认为一切都很有趣,他肯定不会为几句谩骂而浪费上好的威士忌和浓啤酒。坐在酒吧里时,罗恩是个相当令人愉快的酒友;他和他的哥哥们都是。

  哥哥们……除了珀西和弗雷德。

  在哈利本该已升入七年级几个月的时候,战争似乎出现了一个转折,几名食死徒骨干被捕,受到审判。这是个小小的胜利,似乎有效打击了伏地魔,但此后对他的多次追捕却全都白费工夫。两年前,正当人们以为伏地魔的气焰有所收敛时,它以魔法部的一场大爆炸再次显示了它的凶恶。珀西在那次袭击中身亡,被上一层楼板塌落的大理石地砖砸得粉身碎骨。气氛已开始淡化的战争再次漫出了火药味。一年后,对角巷被食死徒包围,弗雷德为了救他的双胞胎兄弟,被一道强大的不明恶咒击中。弗雷德还活着,却从此陷入昏迷,虽然乔治始终对兄弟的康复保持乐观,可那些和他最亲近的人几乎都能感到持久的焦虑和愧疚给乔治造成的压力。哈利一想起这就觉得心痛。

  动乱的局势中,霍格沃茨坚持开课,它依然是全英国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但有时候,哈利感觉它维持运作的主要目的就是培养新社员。如此利用母校固然令人伤感,但时事无常使这成为了必要。

  哈利只希望这场战争结束。已经有太多生命被抹杀,太多亲友被拆散,太多未来被剥夺。可尽管哈利努力寻求与伏地魔一对一决斗的机会,黑魔王依然聚拢黑暗军团藏在暗处,行踪成谜。搜集到的部分情报指出伏地魔遭受了某种损失,然而也有人猜测他引而不发是有意的,随后就有流言说这都是计划……

  哈利和所有这些假设或者推测没什么关系。虽然他仍通过伤疤和伏地魔有着某种联系,但他并不曾充分利用这项所谓的优势。事实是,他在大脑封闭术上的进步远远超过了他的摄神取念术。傲罗指挥部有好几个大脑封闭术师登记在册,他们大都很乐意训练他提高造诣,但摄神取念术似乎要远为罕见且专业化。许多人可以学会保护大脑的技巧,但很少人真正有那样的天赋——不管他们多聪明——能读懂别人的心。所以尽管他能封锁大脑不让伏地魔闯入,却不能读出伏地魔的思想……这就完全抵消了那联系的用途。这并不表示哈利的伤疤再也不疼了。并不表示哈利再也不在伏地魔愤怒时承受那头晕目眩的灼热疼痛,或者在伏地魔喜悦时感到那令人厌恶的冰冷快意。他也许捕捉到了一两次幻象,但画面没有任何实际价值。

  然而,哈利的确怀疑伏地魔知道魂器出了问题,因此才避免着可能伤害自身的行动,以防万一。

  虽然过去五年里在摄神取念术上进展缓慢,但哈利心里清楚,假如伏地魔做过类似制造新魂器这样可怕的事,他一定会知道的。他不能确定其中原因,却对此确信不疑。尽管魂器除了一件以外其他都被毁掉了,但伏地魔似乎没有制造新魂器的进一步动作。

  哈利只能由他们现有的魂器相关资料猜想,这是因为伏地魔的灵魂已分割得太过稀薄,无法再制造新的魂器。分裂灵魂是在玩弄一个人的心智,即便伏地魔也不敢冒心智丧失的风险。尽管如此,哈利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伏地魔还是有可能对他可悲的灵魂碎片们出了什么事一无所知。他们只需要再找到一件下落不明的魂器,那至今无法找到的属于格兰芬多的物品。

  所有那些搜寻……所有那些战斗。不能说我厌倦了,可要能有一次令人愉快的变化总是好的。片刻的宁静将会是多么可爱啊。

  哈利把眼镜朝鼻梁上推了推,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

  他比起五年前没有太大改变。他可能长高了一点,但到五英尺十一又四分之三英寸就不再长了,穿上鞋正好六英尺。他也在战斗中留下了伤痕,但没有一处比他额头上的那道疤更为显眼。他的样貌真的没有太多不同。他试着留过一两次胡子,但最后总是更加坚定地认识到:光他的头发就够麻烦的了,犯不着再加上胡子,所以他还是宁可把脸刮干净。他或许看上去没有过去那么瘦弱了吧。虽说他双肩有了更多肌肉,但相较于罗恩的大块头,自然仍旧显得个子小。

  一股细微的暖流从他左肩后的火龙纹身上淌出来,虽说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不可谓不舒服,哈利仍希望它能停止吸引他注意力的尝试。

  坏东西……

  要是让他自己决定,他是决不会弄这么个纹身的。反正他得到它的时候根本连自己是谁都有些闹不清了。他当时烂醉如泥,而罗恩同样神志不清。他和罗恩东倒西歪地晃进一家纹身店,坐下了他们欠揍的屁股接受刺青。哈利懵懵懂懂,甚至不记得自己提过要求。他对这整场混乱的唯一印象就是在家里醒来时,左肩后侧火烧火燎的。仔细检查后,哈利发觉自己成为了一个匈牙利树蜂纹身既自豪(据说如此)又困惑(这倒差不离)的主人,那条有罗恩巴掌大的(它可是够大的)小火龙后腿站立,神气活现地边走来走去边喷着火。

  某个关于鹰头马身有翼兽和匈牙利树蜂纹身的玩笑在脑中闪过,似曾相识,他有些后怕地意识到事情本可能更糟。在那样的酩酊大醉中,他可能要求纹上星星雏菊一类的东西,或者什么伤感的词,比如“赫敏”。实际上,他的情况和罗恩比起来算是好多了,那家伙最后在胳膊上弄了个“我?妈咪”的纹身。在那以后整整一周里,莫丽·韦斯莱天天都给罗恩捎吼叫信。

  “什么事耽搁了那小子这么久?”罗恩问着,把身上裹的外套拉扯得稍舒服了些。“这情报有这么重要,我们非得像殉道者似的站在雨里等他?”

  哈利忍住叹息。他不能责备罗恩的抱怨,再说他对罗恩也没完全说实话。他告诉罗恩,那线人有些凤凰社会感兴趣的东西。如果他告诉罗恩真相,罗恩现在也许不会和他一起在这儿。

  “再等一小会儿,”哈利说,“如果他十分钟内没出现,那你可以上麦穗酒吧去,我会继续等,行吗?”

  “现在几点?”

  哈利看看怀表,给罗恩报了时间。

  “麻瓜橄榄球比赛已经开始了。那也行。那么好吧,十分钟。”

  十分钟过去,罗恩毫无愧疚地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径自朝街对面的酒馆走去。

  哈利轻叹。他希望他不必独自等太久。

  她离开的那一天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他低低呻吟。这正是他独独今夜不愿独自一人面对思绪的原因。

  并非他从未想起过她。实际上,他时时刻刻都想着赫敏。在过去五年里,只要不是正对抗食死徒袭击,不是正搜索古堡寻找魂器,不是正把木桩钉进吸血鬼恶棍的心脏或用银剑劈砍狼人,他的思绪总是围绕着她,想着他做错了什么,或者为什么他们过去能如此相配……

  她的离去造成的伤痛,虽然大多时候还能忍受,在现在这样的日子里却极易触痛;这些日子承载着太多的思绪和记忆,或美好或可怕。在他的生日,或者比尔和芙蓉的结婚纪念日时,痛苦尤为强烈,还有今天也是如此。

  她的生日。她离开的日子。

  这很奇怪——其实她加入伊希斯女巫会的那个夜晚,他仍处在昏迷中。他因为被坚纽斯那个杂种刺伤而昏睡着。

  那天晚上,罗恩离开圣芒戈去格里莫广场接赫敏,却发觉她正准备离开。哈利后来发现,罗恩曾想用一道魔咒阻止她,但赫敏的动作之快更胜一筹,最后她用外激素催眠了罗恩。

  有过去几次受外激素“攻击”的迷人经历,他明白罗恩根本没有机会,这或许也是哈利从不会想罗恩本可以更加尽力的原因。其实,他已经不为她的离去埋怨任何人,除了……她。

  她离开了。她就那样离开了。她甚至没有等等,当着我的面说再见。她留下一封该死的信,而那就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

  令人悲伤的是,无论他如何努力,无论他多么希望,他都没法恨她,他没法不去希望——祈祷——有一天,他会再次找到她。

  正是这个希望引着他走进那些伦敦最破败的角落,会见陌生人和吸血鬼,他们都自称能替他带话给她——常被人悄悄谈论的赫敏·格兰杰,耶希敏·易卜纳·奥玛尔麾下最新的门生。

  “耶希敏是最强大的吸血鬼团体的首领,”哈利在围绕吸血鬼圈子的探查中遇见的一个麻瓜吸血鬼迷说,“你最好别去招惹她。有这么一个故事……”总是有一个故事,“……说的是她的一个打手。那小子被派去执行一项重大任务……却搞得一团糟,当他回去向她复命说他把事情办砸了时,她把他钉在地牢里,把他的朋友亲人都抓进去,当着他的面挨个斩首,最后才杀了他。”

  想到赫敏把自己和这样一个人联系在一起,让哈利很难安心,但正如他后来发现的,那些较为可怕的故事多半不是编造的就是夸大其词。至少就他所知是这样。

  在过去五年中,他学到了如此之多关于吸血鬼和吸血鬼文化的东西,他几乎可以说他自己也是个吸血鬼迷了。那已经成为一种执念,给予他希望,却也一次又一次地刺痛他。那就像是一种沉溺,像是一种毒瘾。得到线索时,他热切而兴奋地追查;一无所获时,他绝望而愤恨;长时间没有任何方向时,他想方设法寻找下一个目标:一则流言,一个血仆[2](他认识某个家伙,那个家伙又认识其他家伙),浮光掠影的一瞥,诸如此类。

  罗恩有时对此感觉很厌烦,但偶尔,哈利会找到一点连罗恩都无法拒绝去相信的东西。

  “她就在那儿,罗恩,”当他们在某个废车场或荒芜的公园里等待(因为有人或猫头鹰送来几张笑容满面的陌生人的照片,背景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看着像是赫敏)的时候,哈利会这么说,“我只是必须把她找出来,仅此而已。”

  好几次,哈利反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会想:这很荒谬,或者我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甚至把生活过得更实际些,行吗!但每当有线索出现,或者有流言传到耳朵里时,他总是难以抗拒。

  罗恩曾有一次,唯一的一次,试图劝他从中脱身。哈利当时一定是显得悲痛欲绝,因为罗恩事后拼命向他道歉,请他喝酒喝到两人都醉得一塌糊涂。罗恩从此绝口不提这类建议。

  说实话,哈利也曾试过继续自己的生活。

  曾经,他如此热诚地去尝试,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以为他已经办到了。那是在两年前,他做了一次继续人生的努力。他同秋·张复合了,和她约会了好几次,也有过很美好的性生活……他们可能成为真正的恋人,但他是在自欺欺人,结果最后只是伤害了秋。那天,他们去逛伦敦的一个街头集市,秋正试着一款富有民族风格的围巾……

  *

  秋向他绽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那是曾颠倒霍格沃茨众生的甜美笑容。

  他也微微一笑,暗暗对自己说着她的黑色长发有多么可爱,他有这样一个和他一样喜爱魁地奇的女友是多么幸运。

  “哈利,哪种颜色更衬我的肤色?红色还是蓝色?”她围上蓝色围巾,手中举起红色那条,一边转身让他看得更清楚些一边笑着。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那条蓝色围巾,心里想着另一个穿蓝色衣装光彩照人的女子。

  “你喜欢蓝色的。我能从你眼里看出来,”她眨眨眼说,“那么,我买这一条。”

  他脸上一阵红热,但还是点点头,告诉她蓝色那条很衬她的眼睛。

  秋为商品付账的时候,一丛卷曲的棕发闪过他眼角。他转头去看,只见那棕色卷发晃动着穿过了人群。没有片刻踌躇,他冲出去追赶那个无名女子。

  或许,她并不是无名女子。

  她的名字在他脑中一遍遍重复着。

  也许是她,他想。我一定得试试。我发誓,我只是必须弄清楚。

  这花了几分钟时间。人太多了。他终于赶上了她,看身材和身高,有可能是她,哈利一把揽住她的肩,同时叫出了她的名字。

  “赫敏!”

  女子吓了一跳,转过身。她没有一点儿像赫敏的地方。她脸型瘦长,眼睛是明亮的灰色。她也没有那么年轻。

  哈利退开了,目瞪口呆,他结结巴巴地道歉,然后转身离去。

  直到那时候他才想起: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处何处,他刚才把秋丢在了后面,还有,夏季的烈日正高悬在头顶上。

  那根本不可能是赫敏,然而只需要关于她的一声最细微的耳语、一点最微薄的记忆,所有的理智都会立刻从他身上溜走。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想着自己到底对秋做了什么。

  *

  在那之后,他和秋分手了,告诉她他没准备好经营另一段真正的感情,目前还没准备好。

  秋无法接受。“难以置信……甚至从坟墓里都……”

  “呃……坟墓里?”

  “她死了我很遗憾,哈利,可我……”她恼怒地叹息着,“我没法应付这个。我没法——我没法和一个被理想化的死人竞争!她已经两次插进我们中间了。”

  哈利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语气活像是她把赫敏的名字刻在了桌肚里,每当赫敏“插进”他们中间时,她就会用刀尖在上面划道痕似的。他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告诉秋,她也曾两次让塞德里克·迪戈里插进他们中间,但他克制住了自己。那样说太卑劣了。

  秋在饭店里离开了他,怒气冲冲。他没有再试图唤她回头。与其留下她对他发火,还不如任她离开。即便他有意,尝试第三次和秋交往也不可能有好结果。那样太过了,连他都会受不了的。

  他此前此后同其他女子的几次偶然艳遇并不能算作诚挚的尝试。在孤独和绝望变得那样难以承受时,她们给了他安抚与慰籍,或许她们也有自己想要的战利品——和哈利·波特做爱。她们给予他的多过他所给予的,但她们从不奢求太多,也许只为一次美好的回忆。哈利总尽力满足。这是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因为他无法把真正的自己交付给她们。

  多数情况下,和这样的女人躺在床上时,他想到的是赫敏可能正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伤痛、愤怒和嫉妒变得触手可及,往往就是在这时候,他会起身穿上衣服离去。

  他和这些女人的小插曲极少源于诱惑,更多的是因为挫败、迷茫和痛苦,所以当他注意力集中在一个追查方向上时,当他紧紧追赶着一则流言或一条线索时,他可以一连数月不近女色。希望重新点燃了他心底对她的感情。希望使他感觉仿佛恋人又在身旁,所以他会忠实于她。

  哈利估计,这是最令罗恩担心的地方,这也是德拉科·马尔福如此热衷于嘲笑他的原因所在。

  哈利很乐意想想他糟糕的“房客”。哪怕这也比苦苦思念她要好些。

  德拉科·马尔福仍然住在格里莫广场12号。他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个囚徒,但不再需要待在地窖里。他有了一个房间,可以在房子里自由走动,实际上他还得到了一份工作——作为档案保管员,负责魔法部诸多积满灰尘的旧储藏室中的一间。那是部里最无人问津的工作,极少需要和人接触,单调乏味,令人厌烦,环境脏乱……但总得有人来做,在其他职位都拒绝招收德拉科·马尔福后,他就成为了那个“有人”——毕竟,再没有什么职位更适合一个曾企图谋杀阿不思·邓布利多并引食死徒进入霍格沃茨的人了——以养活他自己,因为要是让哈利出加隆来供养德拉科的话,哈利一定会骂人的。然而,无人看管时,德拉科仍会被一副魔法脚镣锁起来。脚镣禁止他在无人许可的情况下离开房屋同哈利、罗恩、莱姆斯以外的任何人密谈,禁止他使用飞路网、幻影移形或者发猫头鹰邮件。它监视任何他手边的魔杖,并向哈利、罗恩、唐克斯和莱姆斯报告他施的每一道咒语,无论其多么简单无害。监视咒能使他们看到他在哪里对什么东西施了什么咒语。脚镣对德拉科是个负担,但对其他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心情不好的时候,德拉科会施咒做些让他们必定得飞奔赶来制止的恶劣行径。实际情况却从来都不像德拉科让它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恶劣。以这种方式作弄他们一度成了德拉科喜爱的消遣,直到他们终于忍无可忍,决定有所行动。他们捆上德拉科的手脚,把他和布莱克夫人的肖像一起塞进格里莫广场的一间储藏室里。布莱克夫人用狂暴的音量哀号尖叫着“血统背叛者”。哈利并不介意,他们早对房间施了一道隔音咒保证噪音不透出储藏室的墙。孤零零和布莱克夫人待了一整天后,德拉科就又是乞求又是威胁,要求出去。那以后他学到了教训,但在报复心旺盛的日子里,他还是会不计后果地作弄他们。

  德拉科仍然一点都不招人喜欢。他仍然尖酸刻薄,仍然损人为乐,仍然高傲自大。他可以在拖着厨房地板时仍然周身透着贵族气派。

  “你能够把男孩带出马尔福庄园,但你没法把生长于庄园的马尔福从男孩身上带走。”德拉科曾这么说,高人一等的口吻惹人讨厌。

  “我猜,把你的屁股翘起来会更有挑逗性一点。”罗恩以同样傲慢的口吻回答道。

  “我个人认为那都是近亲交配惹的祸。”哈利补充道。

  德拉科嗤笑。“废物。要是格兰杰在这儿,早就一针见髓地把我痛批一顿了。虽说她是个泥巴种,可她能做出最有趣的尖刻反击,不像你们这两个小姑娘。”

  哈利知道德拉科喜欢用故作肯定的口气提起赫敏以激怒他。那让哈利觉得——不管他是否相信——德拉科和赫敏间有某种联系,那确实让哈利心烦,于是正好给了德拉科奚落他的口实。

  但实际上,除开自私、自恋、尖酸的本性,德拉科通常还是叫人可以忍受的,要么就是人们渐渐习惯了他。至少,德拉科几次和他们一起遭遇食死徒袭击时,并未改变立场向哈利背后下咒。德拉科往往会给自己找个安全的角落藏起来,等到战斗结束。不得不自卫的时候他才会动手,训练有素得不可思议,要是他在这过程中碰巧救了谁的命,人们也可以拿自己的魔杖打赌,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救他自己。这就是他的故事,哈利没有把德拉科想得太好,也不指望他会为任何人做任何事。要德拉科出自心底良知地做什么事,那绝对没门。当被问到他是否真有一颗心的时候,德拉科回答:“我是否真有一颗什么?”

  至少,哈利决不会完全信任德拉科,假如德拉科什么时候真的出卖了他们,也不会太令人震惊。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哈利从不在入睡时把魔杖放在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外。

  黑暗中,一阵脚步声穿透雨幕传来。哈利在外套下攥紧了魔杖,缓缓转身,保持着警惕。

  一个身影浮现,走进暗淡的灯光下。

  哈利立刻认出是个人类。他没有吸血鬼固有的优雅步态,而且衣冠不整。笑话里说得好,吸血鬼永远都是漂亮得要命。

  哈利还注意到,陌生人手腕上扎着一条新绷带。

  血仆?哈利微微扬起眉毛想。

  陌生人走近了。哈利仍站在原地,但姿态已变得戒备起来。

  “这么近就够了,”哈利说,“谁派你来的?”他倒不是不知道,但必须进行一些确认。

  “呃——亨利·德雷斯勒?”

  哈利稍稍放松,于是来访者也没那么紧张了。

  亨利·德雷斯勒这个名字并不是接头暗号。这人真实存在。他是名吸血鬼,经营着特尔戈维什泰[3]俱乐部。这家俱乐部面向吸血鬼和喜欢在他们周围转悠的人类,是个定位高端的机构,倾向于洁身自好。哈利自从解决了在俱乐部里为祸的食死徒招募者和偶有发生的其他麻烦后,就和亨利·德雷斯勒熟络起来。

  许多吸血鬼机构和团体近来已发觉自己陷入了僵局——他们内部的不少成员据传投靠了伏地魔。未经证实的变节目前仍属于个别行为,但对很多传统的吸血鬼来说,这么多分裂的传言令人不胜其烦。虽说吸血鬼追求避世,可他们也喜欢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加入女巫会、兄弟会或姐妹会。而有投靠人类的分裂倾向是错的,至少在亨利看来是这样。

  为了报答哈利把食死徒蠢货踢出俱乐部的行为、维持等价交易的良好关系,亨利向哈利提供各种有关吸血鬼的情报和线人。多数时候,哈利的行动代表凤凰社;但也有几次像现在这样,哈利代表的只是他自己,一个在寻找他难以忘怀的女人的小伙子。亨利总是乐于为一两个浪漫念头效劳。亨利本来就没那么老古板。他说他成为吸血鬼并非很久远的事。这就是他唯一透露的关于他自己的情况。他不喜欢更多谈论这个。

  “亨利·德雷斯勒说你手头有些我可能觉得有用的情报。”哈利边说边极力想看清陌生人的脸。

  “是的——嘿,等等……我是不是认得你?”

  哈利耸耸肩。“也许吧。我常在吸血鬼圈子周围出没。”

  “不,我是说,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哈利·波特!”

  “别废话了,大侦探。”哈利毫无热情地嘀咕了一句。

  陌生人大笑起来。“看看,你不记得我了吗?”他走近几步,哈利不由退后了些。

  哈利敢发誓,他常常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效仿着“疯眼汉”穆迪,但是在这样危险的时期,要不表现得如此敏感太难了。“我说过这已经够近——”

  陌生人的脸庞一下变得清晰了,哈利发觉自己被催眠般地紧盯着那张绝对熟悉的面孔。

  “见鬼。我确实认识你,”哈利让步了,打量着这个高个儿、身材适中,长着深色头发和邻家男孩面容的人,“可我就是想不起——”

  “《恋上吸血鬼》,安琪尔·N·比菲著。”

  去·他·妈·的。是艾伦。

  *

  哈利灌下第三杯威士忌,呼出一口气。他眨眨眼甩脱酒精的冲劲,让温暖沉进胸腹间。起作用了。他感觉没那么躁动了。

  “啊,”罗恩敏锐地瞥了他一眼说,“这下你脸色好多了!现在你该做的就是呼吸。”

  哈利对挚友皱起眉头,把杯子往前一推,让酒保再倒满。“我很好,罗恩。我只是有点震惊,仅此而已。给我点时间缓一缓。”

  “天哪,那线人到底跟你说什么了?”在酒保重新斟满哈利酒杯时,罗恩问道,“坏消息?可怕的消息?”

  “不是那样的……”

  “那我得喝一杯。”罗恩示意酒保给他一杯威士忌。

  “你说什么呢?我在外面寒风里站着的时候,你已经在里面喝了半个小时了!”

  “我新陈代谢快。”罗恩耸耸肩,接过酒,用几根指尖轻抓着悬在桌面上,“好了,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你进来就一脸苍白,然后在不到两分钟里灌了三杯威士忌……最好给我个好理由!”

  哈利叹口气,振作精神。“好吧,首先……这不是社里的事。”

  罗恩凝视了他好一阵子才放下威士忌,瞪了哈利一眼。“你这个杂种,我懂了!我懂了!这是关于赫敏的事,是不是?这当然是关于赫敏的事了!今天他妈是她的生日!你在对我撒谎。你懂什么,波特?去他妈的。我走了。”

  罗恩丢下一卷麻瓜钞票离去。哈利叹息着倚在吧台上,双手捧住头。

  噢……多有戏剧效果。

  片刻之后,罗恩回来了,再次在他身旁坐下。“我回来只是因为我好奇心旺盛得见鬼。”

  “对。”

  罗恩又给自己弄了杯酒。“别坐在那儿沉思了。把那该死的故事说一说!”

  哈利点点头,很高兴例行的退席抗议表演完了。“我在外面见的那小子……我们认识。我们以前见过面。”

  “时间,地点,经过?”

  “五年前,在圣芒戈。就是赫敏转变的那个晚上。她需要取食。那小子是她的第一次。”

  罗恩显得有点困惑。“她的第一次?她的第一次什么?她的第一次亲热?我以为你是她的第一次。”

  “我确实是,”哈利以殉道者般的耐性说,“她没和那小子亲热,她从他身上取食。”

  “哦。从他身上取食。明白了。”罗恩哆嗦了一下。

  “我们现在讲的还是同一件事吗,韦斯莱?”

  “是的。我想我记起你说的是谁了。那小子——他叫什么名字……切斯特……杰克……”

  “艾伦。”

  “对!我懂了。真是……老相识。多好。这表示你从现在起得给他送圣诞贺卡了?”

  哈利没理睬罗恩的俏皮话。“他看见她了,罗恩。他一周前看见她了。”

  这让罗恩暂时闭上了嘴。

  片刻后,罗恩做好了倾听的准备。“在哪里看见她?怎么看见的?你确定这小子不是在把你引入歧途?”

  “他是在漫谈[4]看见她的。”

  “漫谈?牛津的那家俱乐部?”

  “是的。她在那儿,需要取食……她叫了吸血鬼服务,艾伦碰巧应侍。一次不折不扣的重逢。”

  “老天……”罗恩长出一口气,又要了一杯酒,“我简直不敢——”

  他们在沉默中坐了许久,哈利任罗恩去反复思量。他本身也需要时间平静。

  终于,罗恩打破了沉默。“这也可能无关紧要,你要明白。即使这家伙是你过去认识的人……也许他确实见到她了,但那不表示他会再见到她。也不表示你会见到她……”

  哈利颔首。“你说得一点没错。”

  他们对望了一阵子。

  罗恩清清嗓子。“那你问了吗,她可能在做什么?她和谁在一起?她看着还好吗?”

  哈利一边尽其所能地回忆着细节,一边向罗恩复述了同艾伦的会面。

  *

  哈利努力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她曾在伦敦。也许现在仍在伦敦。他不敢相信。这是五年来第一次有人真正走到他面前说,“是的,我看见赫敏了。我们聊了几句。喝了两杯……”过去他听到的总是,“我听说她……”或者,“我的一个朋友也许提起过她……”

  哈利镇定心神,稳住几欲颤抖的嗓音。“她还……还好吗?我是说,你是不是问过……?”

  艾伦似乎很惊讶。“哦,我当然问了。这是基本的礼貌,不是吗?我问她最近干得怎么样,她说干得很好。她有份好工作,也有好伙伴。顺便说一句,她光彩照人得要命。对不起,不是有意说双关语。我以前不知道她穿皮衣能看起来那么漂亮,可是哦我的天哪。”

  哈利不得不竭力集中精神免得做白日梦。“她对你说了什么?她告诉你她住在哪里了吗?她会在伦敦停留多久?她告诉你她接下来会去哪里了吗?”

  “她没说哪里,但她说过他们会逗留一阵子。她没说具体日期,但考虑到吸血鬼有永恒的寿命,‘一阵子’可以是一个月也可以是好几年。”

  “她说过她是不是常去那家俱乐部吗?我的意思是——”

  “她说她认识老板,但没再说别的。并不表示她经常过去。据我所知,那可能是她第一次上那儿。”

  哈利点头。这是实话。伦敦是个相当小的地方,哈利五年来在吸血鬼圈子频繁出入。要是赫敏常去漫谈,他早就知道了。然而,她认识那家俱乐部的老板是个大新闻。这是另一条有利的追查线索。

  “你还和她说什么了?”哈利问道。

  “嗯……我问她是不是有约会对象。”

  哈利皱皱眉。“哦,是嘛?”

  艾伦瞥见他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但他的性子就像五年前一样随和。“嘿,她很性感。你不能责备一个小子想碰碰运气吧?”

  碰碰运气?哈利不知道他是该高兴还是失望艾伦被拒绝了。一方面,他不确定要是她开始和别人约会的话,自己能否承受;可另一方面,假如他们打算约会,要再见到她就再容易不过了。“她拒绝了,是吧?”

  艾伦耸耸肩。“我觉得她不会和任何人约会,起码不是认真约会。她没那么说。但她说她已经不和人类约会了,对我来说和拒绝没什么差别。”

  哈利不知该想些什么了。那是不是表示她之前和很多人类约会过?

  他甩甩脑袋。这不是此刻的重点。“你有没有可能再见到她?”

  “也许吧,如果她再叫吸血鬼服务的话,但调度员也可能会派其他人去。”

  哦天哪,哈利兴奋起来。“也许你可以和调度员商量好,在她来的时候派你去?那样,你真被派去的时候,就告诉我。事成之后,我会付你今夜三倍的报酬。需要贿赂什么人的话我也会出钱。只要让我知道需要多少就行。”

  他迟疑了。“唔……我很乐意帮你,但即使我知道调度员是谁,大部分吸血鬼,特别是那些不愿被找到的吸血鬼……在他们的供血者泄露他们行踪的时候会发怒的。赫敏也许不会杀我,可耶希敏可能会说话,她可能会抱怨管理部门然后……你知道吸血鬼是怎么办事的。”

  哈利的心往下一沉,他理解艾伦的顾忌。吸血鬼不为这样的事冲你发火,吸血鬼为这样的事杀人。如果哈利找漫谈的老板提出类似的交易,老板同样会害怕耶希敏。

  他几乎别无选择,只能诉诸不同的策略。并非完全没有希望。方法并非只此一种。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害怕吸血鬼。

  “那么,我们的交易完成了。这是很好的情报,谢谢。”哈利给了他报酬,转身走进黑暗中,穿过街道向 麦穗酒吧走去。

  *

  哈利讲完他的故事时,罗恩长长出了一口气。“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只好让多比为我监视漫谈。”

  “多比!哈利,你不会——”

  “我别无选择。一个人类太显眼了,而我认识的圈子里没有人会为我做这件事。我愿意去,可是……可是我的出现可能会让她又藏起来,我不能冒险。只能是多比了。另外,也许她对一个小精灵会更随和些。”

  罗恩苍白地笑笑。“你怎么知道她没在许多方面都发生了改变?”

  “她不会的,至少不会多得让我们认不出她。”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罗恩没有回答。他早就清楚在哈利犯犟的时候争不过哈利。他点了健力士黑啤,灌了几口才说:“哈利,如果你最后真的找到她了——我不是说你这次一定会找到她——”

  哈利疲惫地笑笑。罗恩已经看着他屡试屡败了五年。如果他又要着急上火地一门心思扎进去,罗恩至少不会是那个火上浇油的人。

  罗恩继续道。“你打算对她说什么呢?”

  哈利苦笑着。“你在开玩笑吗?要说的太多了,多得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还生她的气吗?”

  “我不知道。最近四年我不再对她有生气的想法了,可是……我不知道我见到她的时候会有什么感觉。”

  “假如你见到她的话。”

  哈利旋动酒杯,看着残余的威士忌汇在杯底。他又叫了一杯。“我迟早会找到她,不管她是不是想被找到。”

  罗恩叹口气,微微摇晃他的健力士杯子。“每次你走进死胡同的时候我总得负责把你从那些破酒馆里拖出来,你指望我继续这么做多久?”

  “需要多久就多久?”

  “我知道你没有发疯……目前还没有,哈利,我相信你不是个喜欢自找罪受的人……目前还不是——”

  哈利嗤之以鼻。

  “——可你为什么一直这样对你自己?”

  “我不知道。为了证明一件事?我过去总是对她说,即使她跑到天涯海角藏起来,我也会找到她。”

  罗恩轻哼了一声。“我真怀疑你父母是不是也这么犟,因为你这犟脾气肯定得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否则你就是头该死的蠢驴。”

  哈利停顿许久。“也许金妮是对的。也许我需要的只是一个了结。如果我能听到赫敏当面对我说,我们已经结束了,永远结束了,阿门,那么我就能继续向前。”

  “可她的信……”

  “那只是一封信,罗恩。她甚至没有亲自把它交给我。至少她还把你的信当面交给你了……”他悲哀地望着杯中的威士忌,“至少你还听到了一声再见。”

  罗恩拍拍他的肩膀。“其实,还不如说我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发软,可是嘿……我们半斤八两而已!”

  哈利挤出一个微笑。“令人惊叹,那些外激素能达到的效果。不过,它只在两种情况下起作用。你知道吗?”

  “不知道。”

  “第一种情况是吸血鬼正在吸你的血。第二种情况是你首先被那个吸血鬼所吸引……”

  罗恩红了脸。“说得倒好。你知道我当时迷恋她。”

  “那现在呢?”

  “要是我知道我就去见鬼。”

  “好吧。那么,你的健力士喝完了没?在我们回家以前,我还有几件事要做。”

  “喝完了,不过我接下来不能陪你了。我答应了乔治在破釜酒吧碰头。”

  “很好。可别喝太多。你老爸明天会来,你不想用一副醉态迎接他吧。”

  “是啊,是啊。而你……别让他们的牙碰你。”

  “我从来不会。”

  *

  哈利攥紧魔杖,另一只手挨近他那套吸血鬼威慑工具。他两边胳膊上各绑着根木桩,腰间和靴子里都藏有银制小刀。当然,假如这些吸血鬼真有对他群起攻之的念头,他不太可能有机会击退他们。最好的办法是放出守护神然后逃跑,并祈祷他们都忙于躲避烧伤没空追他。

  当然,在特尔戈维什泰用不着太担心这些。这家面向吸血鬼和人类的高级俱乐部之所以繁荣,就是因为它的经营理念——人类可以大胆走进来,不必担心遭到攻击。然而,哈利对自己的境况有充分认识,他在战争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到任何地方都不能赤手空拳毫无准备。

  他走向俱乐部那灯光昏暗的入口,拨开人群径直插到队列前。

  人类和吸血鬼都是一阵抱怨,但他对他们毫不在意,只是冲保镖们点头致意。两个保镖本杰明和厄尔都认得他。吸血鬼本杰明边朝他笑笑,边对自己的人类搭档厄尔点点头。

  厄尔解开拦索把他让进去。“意外惊喜呀,波特。不过老板有点忙。你可能得等一会儿。”

  哈利耸耸肩,不大自在地扫了一眼愤愤不平的人群——宾客们个个衣冠楚楚。而他松垮垮的牛仔裤和灰色T恤衫看起来邋邋遢遢的。即便加上他的毛呢外套,他的模样也不适合走进一家高级俱乐部。“不管多久,我会在他办公室外头等着的。没什么大不了。”

  “你身上带着武器?”本杰明问。

  “始终如此。”

  本杰明叹气。“等着的时候可别把哪个家伙给宰了。”

  “嘿,只要他们别碰我,我也会不会碰他们的。”

  厄尔嘻嘻一笑,挥手示意他朝前走。

  哈利越过等待的人群,穿过拥挤的舞场。特尔戈维什泰看起来就像城堡,有着怪兽滴水嘴石雕和地窖似的装潢。中世纪氛围间点缀的现代派格调冲淡了哥特式的设计风格。空气中弥散着各式各样的气味:烟叶、香烟和大麻。一到这里,任何人都能轻易分辨人类和不死者。人类抽烟喝酒吃饭;而吸血鬼品尝着他们喜爱的巧克力,同时伺机诱惑人类以便稍后享用更隐秘的甜点。

  哈利感觉有谁勾上了他的胳膊,放出一阵外激素想止住他的脚步。这阵外激素对他的影响没有那位吸血鬼女士希望的那么大。他微微打个哆嗦,摆脱了控制。她很漂亮,但不是吸引他的类型。另外,他到这儿来有事要做。

  他轻轻甩开那几根描摹着他脖颈间咬痕的手指。“抱歉,唔……我还有点事。”他拔腿就走,一点都不想去看她脸上的表情。在特尔戈维什泰这样的地方,吸血鬼极少会被人类拒绝。

  他走过拥挤的吧台,听见酒保高声问候他。哈利招招手继续向前走,跨过了通往亨利办公室楼梯的围缆。

  亨利办公室里一片漆黑,哈利猜想办公室的所有者可能在外面场子里,但他知道这位俱乐部老板从不长时间离开办公室。亨利很快会回来,哈利可以等。

  他在一张会客沙发上坐下,俯瞰着下面的人群。

  吸血鬼和人类融洽得仿佛他们之间那道死亡的隔阂并不存在。

  我也不在乎那个,他胡乱想着。瞥见一个人类和一个吸血鬼在舞池的黑暗角落里卿卿我我,他叹了口气。他回想起亨利是怎么说他的俱乐部的。

  “没有人到这里来寻找爱,波特。人类到这里来寻求的是欲仙欲死的快感,而不是与死亡纠缠在一起。”

  哈利蹙起眉,视线扫过俱乐部里的其他宾客,他们的舞姿就像是随时准备脱掉衣服原地开始亲热的样子。毫无意义、毫无目的的艳遇。性只是自我麻醉的手段,这里没有什么人类与吸血鬼的爱情故事。

  他等得开始有些无聊时,办公室里的灯突然亮了。他惊讶地盯住办公室的门。

  一个衣着华丽的吸血鬼踱出来,看见哈利时,她停住了脚步。和大多数吸血鬼一样,她周身透着股放荡的魅力,黑暗的气质和血红的唇诱人心魄。挑染金色的卷曲棕发衬着咖啡色的皮肤,犹如暗色的阳光。她用近乎透明的绿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哈利。

  她看起来很脸熟,哈利不由得想他到底在吸血鬼圈子里晃了多久了,居然会觉得一个吸血鬼脸熟。

  紧接着,一名有运动员体格的高个儿男子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他一头浊色金发,一张毋庸置疑的俊脸,穿着身笔挺的高级西装,优雅十足。他见到哈利时很惊讶,不过或许还没有哈利那么惊讶。

  迄今为止,亨利给他的印象都是个一本正经的吸血鬼。这家伙从各方面看一向洁身自好,举止几乎像个人类,总对俱乐部文化嘲笑不已。他从来都不像是个会和陌生女人在办公室里有一腿的人。

  “波特!”亨利笑着露出尖尖的牙,“真没想到你会来。”

  “呃……是的。打扰了。”

  “我刚想和阿伊达去吃点巧克力。”他望向那女子,“你到吧台等我吧,甜心。我这儿的事办完就去找你。”

  阿伊达……我以前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阿伊达给了他一个暧昧的微笑,而后以几乎不加掩饰的好奇望着哈利。

  哈利回望着她。他在这地方可不是新来的。

  她以吸血鬼特有的优雅滑步下了楼梯。

  走进办公室时,哈利冲亨利微微扬起眉毛。

  亨利咧嘴笑笑。“怎么了,波特?从没和一个吸血鬼在黑暗中做过爱?”

  事实上有过……不过哈利没说出来。“只要告诉我你在哪里没做过,我坐那里就行。”

  亨利吃吃笑着指了指沙发。

  “啊,你当然没在沙发上做了。这里有一张大办公桌,还有个小吧台,你怎么会需要沙发呢?”哈利边坐下边嘲弄道。

  “确实如此。那么,你见过线人了?”

  “是的,我见过了。你知道我们相互认识吗?”

  亨利眉头一蹙,在办公桌后坐下。“不。你们真的认识?哇。世界真小。你还喜欢他给你的情报吧?”

  “哦,是的。没准是个很有希望的调查方向。”

  “好极了!那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的?”

  “我需要知道她为什么来伦敦。”

  亨利靠回座位上,有几分警惕地打量着哈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亨利,你可不擅长撒谎。即使赫敏现在不在这里,她也曾经到过伦敦。她不会是回这里来找乐子的,因为我在这里。她过去五年都躲着我,现在却突然间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出现了。她到这里一定不是自愿的;她是被命令派来这里的。我想知道为什么。”

  亨利轻轻摇晃着手指。“你带着这样的问题过来,还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有答案,你太高看我了。”

  哈利在心里默数到十。不管亨利表面上多么可亲,多么随和,多么像人类,骨子里却和任何吸血鬼一样心怀不轨。他只是没表现得那么明显。“你可能不知道全部情况,但你知道一些。”

  “说真的,哈利,”亨利边说边欣赏着自己的指甲,“你的食死徒活计可不值得我冒险失去同族的好感。与其和你讨论我的猜测而不经意冒犯那些我不愿得罪的吸血鬼,我宁可场子里夜夜有食死徒光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哈利竭力思索着突破口。一闪念间,他意识到了阿伊达是谁。“当然了,你不想惹恼任何一个有权势的吸血鬼,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有件事很费解,你居然会搞上安德鲁·怀特的宝贝姑娘,在你的办公室里……在一家夜总会里。你真是贴心呢,这样招待他的女儿。”

  安德鲁·怀特是城里最富有的吸血鬼之一。他靠操纵人类非法交易敛财,不仅对人类社会的有组织犯罪存有重大影响力,而且在吸血鬼社会里也有不可忽视的地位。像亨利这样的生意人一般都力图争取怀特的好感,而在一家夜总会里搞怀特的女儿能从怀特那里得到的显然是恶感。

  阿伊达·怀特是安德鲁身为人类时的女儿。她是他和不同女人所生的众多子女之一,但只有阿伊达不知怎么赢得了父亲的全部宠爱,也正是这个原因——当阿伊达要求被转变时,安德鲁毫不犹豫地满足了她。一个吸血鬼的女儿可不是小事,因为大多数吸血鬼被转变前都还未生育过。

  亨利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哈利。“安德鲁·怀特不会无视一个吸血鬼的反对去听取一个人类的说辞。他不会相信你的。”

  哈利叹了口气。“他不会吗?我不是爱吹牛的人,亨利,可我在这个圈子混的时间也不短了,还算有点……名声。我也许不是个吸血鬼,但我向来照你们的规矩办事。大家都知道。”

  亨利叹息道。“你看,我现在没有什么切实的情报。都只是推测,真的。如果你想追踪未经证实的线索,随你便。”

  “告诉我就行,亨利。”

  亨利用手指轻叩着桌面。“三周前,阿尔巴尼亚发生了一场屠杀。”

  “一场屠杀?”

  “十个吸血鬼正午时被杀死在棺材里。有人在他们沉睡时放了火。”

  “是谁干的?”

  “不是个吸血鬼,否则他们早在密室里面或外面找到他尸体了。肯定是人类或狼人,但除非有别的吸血鬼唆使,人类和狼人不会去招惹吸血鬼的,所以他们显然在为哪个吸血鬼效力。最大的问题是,那十个吸血鬼里,有两个和耶希敏·易卜纳·奥玛尔非常亲近。”

  哈利在惊诧中扬起一边眉毛。“你不会是说有人敢招惹她的血亲吧,嗯?”

  “亚伯拉罕和拉沙德死了。”

  “老天。”这可真搞大了。

  “千真万确。所以你可以想象这让耶希敏怎样大动肝火了。调查被启动了,几乎可以认定坚纽斯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耶希敏决心让凶手都他妈受尽折磨而死,叫所有人都记住下场。想一想这次任务的重要性,还有耶希敏喜欢戏剧性的作派,她会派谁进行猎杀呢?”

  哈利眉头紧锁。“赫敏?”

  亨利一脸懊恼。“当然了!还能是谁?我告诉过你了,波特。耶希敏即便没把赫敏当她的血亲,也视赫敏为她最特别的门生之一。要是赫敏成功逮住那些要为这场屠杀负责的人,那就太理想了。接下来就是推测了:赫敏追踪犯人的蛛丝马迹到了伦敦,她或许已经逮到他们了——”

  “哦?你怎么知道的?”

  “就像我说的,这都是推测,但是有两个讨厌的家伙——一个狼人和一个人类,他们过去曾毫不避讳地炫耀自己有胆量冒犯‘狂妄自大的吸血鬼’——突然再次出现,这事给人留下的想象空间可不大。”

  “再次出现?”

  “没人真正注意到他们什么时候失踪的,但他们的尸体几天前被发现……至少是尸体的剩余部分吧。他们的残骸上都有被拷打过的痕迹而且……哦,我猜那不是很轻松的死亡。”

  哈利表情僵硬。“赫敏不会那么做的。她不会拷打任何人,为了任何事都不会。她不会的。”

  亨利耸耸肩。“也许不会。我只是猜测,毕竟。我在想,如果她还在伦敦,可能有两种原因。一,她还没彻底完成猎杀。也许还有一两个漏网之鱼。这是有可能的。或者二……耶希敏因为某种原因在伦敦,而像赫敏这样忠实的门生,肯定会留在她身旁。然后,考虑到假设‘赫敏到现在还没抓住余下的犯人’实在有点傻,我倾向于第二种原因。”

  哈利思考着这条情报。“我难以想象耶希敏会那么轻易认定人类有胆量无故袭击吸血鬼,即使他们被下令去做。通常这是狼人的活。从什么时候起,人类开始接受吸血鬼如此极端的命令了?”

  亨利吃吃直笑。“你知道是什么时候。”

  “你觉得吸血鬼会被卷进我们的战争吗?”

  亨利静默片刻。最后,他开口了。“就我看来,波特,这场战争……已经不再只是你们的了。”

  *

  格里莫广场一直是理事会的一处理想会址。它已经重新置于赤胆忠心咒的保护之下,环境舒适且交通便利。鉴于莱姆斯和亚瑟都认为知道格里莫广场的人越少越好,需要更多与会者出席的会议会另择会址。

  哈利在茶室同莱姆斯、亚瑟、麦格和沙克尔坐在一起,而唐克斯和罗恩在另一间屋里看着德拉科。当然,让罗恩看着德拉科也就意味着种种相互攻讦,但那些都是小事。

  “我们在吸血鬼和狼人问题上进展如何?”沙克尔问道。

  哈利同莱姆斯交换着目光,两人都是一脸无奈。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莱姆斯问道。

  哈利耸耸肩。“无所谓。我弄到的相关情报恐怕和你的差不无几,本来就没多少好说的。”

  莱姆斯叹息。“大部分狼人追随他们的吸血鬼主人,所以当主人变节时,他们会跟着变节。他们在吸血鬼阶层里说不上话。他们只是仆从,此外什么都不是,他们本身也乐意如此。不过吸血鬼主人不是我们主要关心的,因为叛离的现象多发生在地位较低的吸血鬼身上。吸血鬼主人们保持着观望姿态,因为他们大都很喜欢自己现在所处的地位——高高在上。真正的问题在于那些独立狼群。我们知道格雷伯克一开始就追随着伏地魔,但近期我们观察到了一些更具群体规模的变节。伏地魔正加快脚步争取更多狼人加入。”

  独立狼群是没有吸血鬼主人的狼人。他们自成一个社会。

  “那么,对这些群体规模的变节,我们有什么遏制对策?”亚瑟问。

  “我仍同克雷默、帕特尔保持着密切联系,他们对其他狼群很有影响,即使没法把他们完全拉到我们这边,也能让他们保持中立。这对我们是个支持,我确信他们不会背信。他们和我一样希望这场战争以我方胜利告终,但温赖特……他可能会是个问题。他本来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我不知道伏地魔何时会发现这一点然后收买温赖特。”

  泰里·克雷默、贾米尔·帕特尔和扎卡里·温赖特是欧洲三个相当强大狼群的首领,又称ulfric。当芬里尔威胁他们不加入伏地魔一方就推翻他们时,他们带着族群站到了光明一方。他们是重要的同盟,万一战争真的走到最后摊牌的一步,将会非常需要他们的力量。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安抚住温赖特了呢。”麦格蹙着眉说。

  “思忒拉和盖伊也只能劝说他到这种程度了。”莱姆斯沉声道。

  思忒拉是温赖特的lupa,也就是ulfric的配偶及女性首领。盖伊是温赖特的frekki,即副首领。他们俩对温赖特的影响甚于任何人,但温赖特这个ulfric可不是白当的。他有自己的想法,在对温赖特的影响力上,唯一能与思忒拉、盖伊相提并论的就只有金加隆了。

  亚瑟皱皱眉。“那么,我们该开始付钱给他吗?”

  “不,”沙克尔说,“那样会给他以及他的狼群,包括思忒拉和盖伊,一个印象——他们是待价而沽的。他们必须明白,是否站在我们这边在于他们的选择,与加隆无关。”

  莱姆斯点头。“金斯莱是对的。我们只能寄望于温赖特守信了。”

  哈利觉得这实在不怎么鼓舞人心。

  沙克尔望向哈利。“吸血鬼的情况怎么样,有进展吗?”

  哈利摇摇头,有些窘迫。“还是老样子。吸血鬼没有真正大批加入伏地魔,但事实是他正招募更多爪牙,而我们还一个都没争取到。亨利说吸血鬼都是很传统的,只要我能说服合适的吸血鬼加入我们,那余下的也会跟着加入,但问题是,我连看这些尊贵的吸血鬼长老一眼都难,更别提让他们的秘书帮我预约会面时间了。我已经尽力了,只差没去献血。情况进展不佳。”

  亚瑟叹了口气。“至少亨利开始配合了……你觉得他会伸出援手吗,要是我们需要吸血鬼的帮助?”

  “我们一直就需要吸血鬼的帮助,但他不会有所行动的,除非他的尊长认同。他和其他吸血鬼一样自大,我们之间只不过多了一层工作关系,这一点,恕我直言,只表示我们对彼此还有些用处。”

  “这方面到底还有没有希望,波特?”麦格问,“我们知道如何对抗这些吸血鬼,是的,但通常我们只能释放守护神。假如需要面对太多吸血鬼的话……”

  哈利点点头。“我明白,是的,还有希望。一线希望。我会继续努力,校长,有进展我会再给您回复的。”

  莱姆斯朝他的方向轻轻扬起眉毛。哈利脑袋微微一倾,那姿势像是在说:“我发誓我会继续努力的!”

  倒不是说莱姆斯认为哈利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实际上,过去五年中,哈利已经成长为一名领导者,比在霍格沃茨当学生时更为可靠了。只不过情况听起来似乎比之前没有多少进展,这位善良的狼人不禁有点儿怀疑哈利所说的“希望”。

  莱姆斯可算是除罗恩之外最了解哈利的“赫敏情结”的人。只是哈利需要帮手一起追踪线索时,总会叫上罗恩,而不会去打扰莱姆斯。莱姆斯毕竟是已婚男人,有妻子需要关心。

  当然了,尼法朵拉·卢平仍被称作唐克斯。这是决不会改变的。发生改变的是,自从三年前他们结婚后,唐克斯就换了住址。在战争时期还执着于新婚一定要有自己的固定住所似乎挺傻的。于是哈利抓住机会恳请他们留在格里莫广场,说这样对他们俩更安全,战略考量上也更合理。哈利同时指出,满月时莱姆斯会需要地窖。此外,这座老宅大得很,只住两个朋友和一个敌人似乎太空旷了。

  唐克斯最终接受提议后,哈利很注意不让唐克斯感觉她得照顾他们所有人。由于唐克斯那假小子一般大大咧咧的性格,事情相当顺利。诚然,她更爱干净些,把她和莱姆斯的私人空间收拾得非常整洁,但她可以不怎么去操心其他房间的定期打扫。只有在大家一致认为他们必须投入精力拾掇一下那些灰尘、污垢和混乱的时候,才会有大扫除,因此,打扫卫生(或者太少打扫卫生)并没有成为他们的困扰。德拉科抱怨过好几次,但鉴于他并不乐意带头干家务,他多数时候会选择视而不见。

  韦斯莱夫人有时会让他们知道她的不满,但因为这不是她家,她也从不住在这里,所以她很少说什么。话全写在她眼睛里,真的,看看她扬起眉毛盯着一块显眼污渍时的表情就知道了。

  言归正传,莱姆斯对吸血鬼们有些芥蒂。莱姆斯并不憎恶他们,他只是认为他们不会有所帮助。莱姆斯让哈利处理吸血鬼事务的唯一原因就是,他知道哈利同时利用这些资源寻找着赫敏,而且哈利已经极其擅长在对抗吸血鬼时保护自己,所以也无需太担心哈利的安全问题。

  “吸血鬼,”沙克尔嘀咕着,语气令人不快,“那些畜生总自以为高人一等,这就是问题所在。”

  “他们的虚荣一向臭名远扬,”莱姆斯不动声色地说,“他们克制不了,我想。”

  沙克尔继续小声嘟囔着。

  他们又讨论决定了一些事项才休会。麦格和沙克尔各自回了住处。

  “我得找我儿子聊聊他和我另一个儿子的胡闹。”亚瑟说着,表情有些恼怒。

  哈利忍住了往后缩的欲望。他相当清楚亚瑟要找罗恩谈的是什么。喝得烂醉如泥地晃进家门,丑态全被老妈撞个正着,这从来都不是件好事。他理解乔治为什么喝酒,他当然也理解罗恩为什么喝酒,但莫丽·韦斯莱对她的孩子们喝酒的事从不买账,她总认为他们只要找到漂亮迷人的姑娘就会收心了。

  那样的事在近几年里不太可能发生,不过哈利没打算把这告诉韦斯莱夫人。

  只剩下他和莱姆斯时,他鼓起勇气接受一对一的质问。

  “拜托说吧,你现在抓住的这一线希望是什么?”莱姆斯问。

  “我昨晚又和亨利谈过了。我去了他的俱乐部,”哈利解释道,“想法子撬开了他的嘴,他向我承认耶希敏就在城里。”

  莱姆斯没显出应有的触动,只是淡淡道:“哦,恭喜。”

  哈利叹口气。“哦,别这样,莱姆斯。你知道这是件大事。她很长时间没在伦敦出现过了,自从……自从她在这里招募了赫敏之后。过去五年了。她就像是吸血鬼中的女王,莱姆斯,如果我能把她拉到我们这边——”

  “啊,难就难在这里了。”

  “她完全有可能会给我个机会。她五年前能救我的命,那就表示她也许——”

  “她救你的命是因为她会得到赫敏作为补偿。一个吸血鬼的好意要价可不便宜,特别是一个像她那样强大的吸血鬼。”

  “我懂,现在正是好时机。吸血鬼办事不喜欢大张旗鼓,但三周前在阿尔巴尼亚发生的事也许已经足够触动我们的黑暗女王陛下,让她重新考虑在战争中站到我们这边来。”

  “你这是在假设,哈利。你做的假设太多了——”

  “如果亨利会认为我们所处的这场战争正渐渐将吸血鬼社会卷入,那么耶希敏也会这么认为的。她不是那种会坐视局面恶化的人。她肯定想对此采取措施,但作为吸血鬼,她不会向我们寻求帮助。请求必须由我们提出,要让他们相信是在帮我们的忙,如果有必要的话,那么我愿意伏在她脚旁恳求她。”

  “那会有用的。”莱姆斯干巴巴地说。

  “我就指望它了。”他把赫敏在漫谈出现的事,还有他让多比监视那地方的计划,都告诉了莱姆斯。

  “要是多比真的发现赫敏呢?”莱姆斯问,“你要怎么做?幻影移形过去,努力说服她拉她头儿加入我们的事业吗?”

  哈利笑容苦涩。“我很想这么做,但是不,我不会幻影移形过去。我指示多比带给她一张字条。怎么处理全看她的意思。”

  莱姆斯犹疑地看着他。“你不会去那里?”

  “不会。”

  “你是谁,你把真正的哈利弄到哪里去了?”

  哈利只是摇头,疲惫地靠在走廊墙上。“我不是瞎子,不会对现实视而不见,要是赫敏想被找到的话,我早就找到她了。天知道……我拒绝接受现实已经太久了,久得把我自己送进圣芒戈精神治疗都不冤,但五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足可让人对许多事情妥协,不是吗?她不想被找到,好,我可以……尊重这一点,但我也没法完全放弃寻找。我已经投入了太多的时间和情感,我想她最起码可以给我一个了结吧。”

  莱姆斯悲伤地点点头。“那样你将一无所有,只剩下罗恩帮你重拾破碎的心。”

  “那傻瓜很早以前就在分担我的痛苦,莱姆斯。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告诉他。”

  “你能做到吗,哈利?坐着等待?假如赫敏真的还在伦敦……她离得这么近,哈利。要是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坐得住。”

  “我没多少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要是你这次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呢?要是她就这样走开呢?那时你要怎么办?”

  “那时也许……也许我会把它当作我一直寻求的那个了结。如果她能做到就这样走开,那就说明我已经失去她了,莱姆斯。这就是可怕的事实,不是吗?”

  莱姆斯点点头,神色肃穆。

  哈利随后在心里默默祈祷事实不会那样可怕。

  *

  发件人: HenryDresler@

  收件人: yio@

  主 题: 09191979号指示

  09191979号指示已完成。等候进一步指示。

  H. D.

  发件人: yoi@

  收件人: HenryDresler@

  主 题: 回复: 09191979号指示

  干得好,吾爱。准备行动。现在就进入下一阶段。

  Y

  译注

  [1] 麦穗酒吧(Wheatsheaf),位于伦敦东南一区萨瑟克街的一家酒吧,靠近伦敦桥。

  [2] 血仆(blood flunkie),长期为吸血鬼服务的人类,对豢养他们的吸血鬼来说,他们既是仆人,也是提供血食者(不同点在于,如果说普通提供血食者是“钟点工”的话,血仆就是“固定工”)。

  [3] 特尔戈维什泰(Tirgoviste),瓦拉几亚城市名,“刺穿者”弗拉德(Vlad, the Impaler)就是在城中长大。后来,他将王国中的反对者诱入城堡,招待他们吃喝玩乐,然后把他们全部活活烧死。弗拉德正是布拉姆·斯托克(Bram Stoker)的小说《德古拉(Dracula)》中吸血鬼德古拉的角色原型。——原注

  瓦拉几亚(Wallachian),前欧洲东南部王国,现为罗马尼亚的一部分。——译注

  [4] 漫谈(Gossips),位于伦敦西一区SOHO区迪安街69号的一家俱乐部,靠近牛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