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Notes
我在本章向《吸血鬼猎人巴菲》进行了致敬。我借用了《巴菲》的几句台词，将其加入本章中。那些感兴趣的人，看看你们能否找到它们吧。呵呵。
这本该是长得要命的一章，但我分割了它，把一部分放到下一章，这纯粹是因为如果我把它全堆上来，那就太多了。第九章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我会很快把它呈现给你们。
再一次，特别感谢Lady Diamond！这是假期，你肯定不能希求任何人在假期干活，但她在感恩节里完成了编辑工作，她真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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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浮出沉睡的水面，感觉到一只凉凉的手在轻轻触压他的前额。温柔环绕着他，轻轻推开了头痛，那股令人愉悦的属于她的气味是一剂镇痛药，抚慰着他迷惘的心。
“赫敏？”他嘶哑地问。他缓缓睁开眼，自然，每样东西都是一片模糊。
“不是，抱歉。”听起来像唐克斯。可能是她吧。
随即，他记起了为什么赫敏不在这里，这令他悲痛不已。他努力起身，只觉得视野中天旋地转。或许是看到了他茫然的眼神，唐克斯模糊不清的手伸向他肩头，哄着他躺回去。
“恐怕不行，哈利。让你自己歇几分钟。”
她并不需要强迫他。头晕让他除了躺回去等情况好转外别无选择。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滑进他手里。是他的眼镜，戴上之后，他看见罗恩也在屋里。
他们是在赫敏屋里，真是有点奇怪。他以为他们会把他送回自己房间。话说回来，他很感激床铺的松软。
疑问一定是写在了他脸上，因为唐克斯说话了：“是罗恩把你拉到这儿来的，要我说的话随便哪间屋子都好。”
哈利只能猜测罗恩这么做是因为下意识明白他靠近赫敏的需要，或者类似的什么。此时此刻，他实在没有精力去仔细琢磨弗洛伊德心理学。
“出什么事了？”他嗓音沙哑。
“那也是我们想知道的。我们听见你在尖叫，”罗恩以惯常的敬畏口吻道，“当我们赶到的时候，你正捂着你的伤疤，它在发光。你看上去很痛苦，哈利。疼吗？”
哈利冲他做了个讥诮的鬼脸。“不，罗恩，我并不痛苦。我尖叫只是为了创造戏剧性效果。”
说真的，多蠢的问题……难怪赫敏有时会对我们失去耐心。
罗恩故作迟钝地扬起一边眉毛，而后转向唐克斯。“他正好起来呢。”
唐克斯斜了罗恩一眼。她俯向哈利，翻看他的眼睛。
哈利本能地别过脸。他可不打算冒险让她把他眼珠子戳出来。“唐克斯！”
“你还很苍白，”她说，“说话刻薄不能算是康复迹象。”
眼下唐克斯试图进行的任何处理，在他看来都像是一种职业病，但他不打算这么告诉她。“是的，可——唔——安置工作小队怎么样？”
“当然了，他们大惊失色，”罗恩说，“我敢打赌，只差没朝你的伤疤奉献纯洁的处女作祭祀，还以为他们为吸血鬼当差的时候早该见识过更可怕的事情呢。”
相信我吧，罗恩就是这样，连我的伤疤都能和纯洁祭品扯到一起，他带着一丝笑想。“他们还在下面干活吗？”
罗恩点头。
“我是第一次看到你的伤疤有这种状况。”唐克斯似乎也吓了一大跳。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哈利小声嘀咕。
“你是不是——”罗恩犹豫不决地问，“你是不是感觉到了……神秘人？”
哈利本来还极力克制，这下终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哦是的。那儿有好多便秘仁。”
罗恩和唐克斯显然并不欣赏这韦斯莱魔法把戏式的玩笑。
他被这样的反应激怒了。“伏地魔在对什么事情大发雷霆。”
听到这名字，罗恩退缩了，而唐克斯看上去就像是要反胃了。
哈利真希望赫敏能在这儿说：“哦，说真的！说出他的名字又不会让我们头顶上下火雨！”
“对什么大发雷霆？”罗恩问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不知道，真的，但有个吸血鬼在场，伏地魔用一道咒语惩罚了他。阳光万丈。”
唐克斯冷冷地点头。“如果你有足够强大的魔法力量，那会有效的，不过对于吸血鬼这类生物，守护神效果最好。也许是神秘人无法召唤守护神。他的黑暗和邪恶或许对于积极乐观的想法有抑制作用。”
“很自然。”哈利之前从没真正想到过这一点，不过他估计那些坏家伙并不怎么需要担心摄魂怪的问题，至少，在他们都在同一个老大手下干活的时候是不需要担心的。
“那么，你的这些幻象，”唐克斯说，“它们是……真实的？”
“是的，往往是那样。”
“那么，对于它你还记得什么吗？你身处何处？一个地窖？一座塔楼？房间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哈利摇头。“我没看见任何类似的东西。只有伏地魔和那吸血鬼。我甚至看不见伏地魔，因为我是透过他的眼睛看的。我能看见他的手、他的魔杖，但除此之外，就只有那吸血鬼了。”
“你能形容一下那个吸血鬼吗？”
哈利努力集中思绪回忆着。“他个子很高。不折不扣的瘦削身材。像个摇滚歌星。”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诠释。不管是时髦的穿着还是别的什么，那吸血鬼身上有着某种惊人的中性化特质。然而，他可以确定那吸血鬼是名男性。
他不确定唐克斯能否理解什么是摇滚歌星，不过她有一半麻瓜血统，而且她自己也打扮得像个玩摇滚的。
唐克斯两眼瞪得老大。“摇滚歌星？就像那些吸毒酗酒，穿着紧得要命的皮裤，自称‘伊基’[1]，身边有一群果儿[2]的麻瓜男人？”
显然，她对此的了解比他估计的更多。“呃——”
她双颊泛红。“抱歉。有一瞬间突然想到了大卫·鲍伊和米克·杰格……那么，请继续吧。关于这个吸血鬼，你还记得什么？”
哈利犹豫不决地瞥了瞥罗恩。罗恩只是耸耸肩。
“他一头黑发，”哈利继续道，“咋一看可能感觉要更黑些，但我认为他有……你们是怎么说的来着？就像有几撮红色杂在他头发里？你知道的——当光线打在上面的时候，你看见它——”
“挑染。”
“是的，就是这个。他的眼睛很古怪。像金子。”
“有意思。有可识别特征吗？”
哈利毫不犹豫。“他有纹身，往下在他的——呃——腹部……”
“在他肚皮上？”
“也也也许还要低一些。”
“哦。”她停下想了想，而后睁大了双眼，眨巴着。“哦！好吧，那是个相当迷人的吸血鬼，不是吗？哈！我和我的夜行生物们。”
听着叫人毛骨悚然；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哈利也有他自己的夜行生物可以迷恋了。
唐克斯站在那儿，指着床头柜上的几个小瓶子。“如果想的话，你可以来点提神剂，不过我个人建议你别服魔药，好好睡一觉，你的……痛苦后反应就会好了。我下去把你这次幻象告诉莱姆斯，再看看安置工作小队，这样你休息的时候就不必担心了。好吗？”
“谢谢，唐克斯。”
“别客气。”
她走了。
哈利小心拖起身子，拉过一个枕头垫在背后。那阵眩晕已经过去了，但他的脑袋还是悸痛不止，四肢也全无气力。
罗恩砰的一声在床尾重重坐下，叹着气。“不知怎么，我总有感觉我本该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哈利一边把自己安顿得更舒服点，一边冲他扯出一抹疲惫的笑。“哦，你了解我的。我周围总是充满了黑色的‘惊喜’。”
“不，我是说，我真的应该料到的。赫敏料到了。她提起过类似情况。”
哈利盯着他。“赫敏知道我会看见幻象？”
“什么？不。别傻了。赫敏当年可是气冲冲从预言课上跑掉的。她讨厌预言就如讨厌瘟疫；特别是关于你的预言。”
“真的？”
“她从没告诉过你吗？”
“没、没有……”
罗恩轻蔑地挥挥手。“或许是不想让你担心吧。总之，当我们聊起圣芒戈时，她告诉我要留意你的情况，因为她现在没法这么做了。她说，假如你的伤疤发作，那么我应该说服你把事情告诉她。我敢说，那姑娘总是需要一些东西让她能全神贯注紧紧咬住——啊哟！用词不当……”
罗恩的说法里有太多可以联想的东西了。太多的问题喷涌而出，源源不绝。这么说赫敏对他的预言很介怀。好吧，他也是，可他认为预言被揭示的剧目已经结束了。她从没再次提起过它，但事实却是她对罗恩说到了有关它的情况，却什么都没对他说……也许这不是一个特别私密的问题。然后她还告诉罗恩要留意他，好像他需要人留意似的，然后是这道伤疤……
他懊丧地想，不知道他和赫敏是否把太多时间用在亲近上而交流不足。
我们当然交流了。我们谈论我们之间的一切种种。我们在藏书室交流，在卧室交流，在餐桌上交流，在任何我们在的地方交流。我们聊乏味的事有趣的事愚蠢的事严肃的事。见鬼，我们甚至聊了伏地魔和魂器，就在罗恩到格里莫广场的头天夜里，在我们提起亚瑟之后。
但她从没提起过那个预言，对吗？
哈利皱皱眉。好吧，我也没提过。
她提起过，真的。有过一次，是在她对罗恩说未来不可预测的时候。但另一方面，那只是浮光掠影的一点而已。她丝毫没有表现出对此特别介怀的样子……
但是她当然会介怀！他痛斥自己。她总是为我担心，一个说我和伏地魔“不是杀掉对方就是被对方杀掉”的预言会让她受不了，那是很自然的……
他磨着牙，双拳紧攥。哈利，你这个愚蠢的傻瓜……
“呃……哈利？”
哈利面容阴郁。“你看，我不需要留意，还有……还有……她到底在做什么，告诉你全部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把每件事都告诉她。她也把每件事都告诉我！这遮遮掩掩的破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两个在我背后都说了些什么？见鬼，你以为你在做什么，罗恩？”
罗恩惊讶地瞪大眼睛。“梅林、戈德里克以及莫佳娜[3]呀！这篇胡说八道是什么啊？”
哈利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羞愧万分。他涨红了脸，歉然看了罗恩一眼，随即把脸埋进双掌间。“哦，该死……抱歉，罗恩。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当然不是！”罗恩烦躁地说，“瞧，哥们，现在是午夜，而你迄今只睡了四个钟头，在最近的三十六——”
“四十。”
“四十小时里。去休息休息吧。”
“这儿有位‘睡眠充足’先生呢。”哈利嘀咕。
“我可没有一道弄得我头痛欲裂的伤疤，不是吗？”
“没错。你真走运。”哈利本有意说得尖刻些，但他猜想联系着伏地魔的这整件事不是可以闹着玩的东西。
罗恩叹口气，对他扯出一抹歉意的笑。“去睡会儿吧。我们明天会争取再和赫敏通话，对吧？”
哈利点点头，罗恩离开了。
他把身体埋进床里。他希望他拥有那些通话装置中的一台，这样就能随时找赫敏对话了。自搬进格里莫广场起，他们就密不可分，当他们不在一起的时候，也总在能相互找到的地方。这一次完全与她隔绝令他几欲疯狂。
后天，她就要回家了。不是很久，控制点情绪。
他不太确定为什么他会如此无所适从。他知道她身在何方。他知道他将很快见到她。但那感觉长得仿若永恒。
也许你在害怕，她那理性的声音说。
害怕？他回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当然不害怕她，因为我所渴求的一切就是她回到家中，这样我就能再次在她身旁。那可不是一个害怕的人的心愿。
哦，不是害怕她，你这个绝顶大傻瓜。
那是什么？在这境况下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如今你和她之间的情况变得很微妙了，不管你是不是愿意承认。
好吧，我承认，关于吸血鬼的问题可比路上的一个坎难过多了……更像是一座山，实际上。我清楚障碍的存在。
你清楚？从她醒来那一刻起，她就开始了吸血鬼的旅程。你在害怕，哈利，害怕随着你不在她身边的每一秒，她都越来越成为一名吸血鬼，害怕很快有一天，你将无力跟上她的步伐。你在害怕她会忘记怎样做一名人类，害怕她会忘记你。
哈利绷紧了下巴。她决不会忘记我。也许她会在某一天意识到我对她来说不够优秀，也许她会在某个早晨醒来时看着我意识到她不爱我了，但她决不会抛弃我们的友谊。她决不会转身离去再不回顾。我们的友谊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多棒啊，让人都想写贺卡了。文人居有没有卖送给吸血鬼的卡片？转变日快乐？祝血戒礼愉快？感谢你的友谊，感谢你没在脖子上咬我一口？
“闭嘴。”他合上双眼低声道。闭嘴。
她那理性的声音沉默了。
他松了口气。
很快。她就要回家了，很快。
*
……离我上次取食过去三个小时了。最后那个巫师，名叫次郎，很像伊桑。轻佻，爱开玩笑，却又温和，就像艾伦。他说他二十五了，但他看起来像十八岁。他说他是半个日本人，正是他的亚洲血统使他显得比实际年龄小。黑发黑眉 ，除开他那双鹿一般优雅的眼睛——是种清澈的海蓝色。身高在平均水平，非常瘦削，但并不瘦骨嶙峋。整体来说，相当像哈利。
我怀疑西塞罗是有意这么做：带来这些纤瘦的黑发小子。不是金发男人也不是红毛小伙，这似乎是为我设计的。这很能说得通，我想。艾伦、伊桑和次郎都拥有部分近似哈利的面貌特征。虽然没戴眼镜。我猜，加上眼镜那就不够含蓄了，而西塞罗厌恶粗俗。
西塞罗说，我可以在凌晨五点再吃一餐。我想我可以忍受到那时候，可是这饥渴……它比我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更强烈。我能感觉到它就在我的骨头里，在我的脑袋里，在我的双手间。好像我自己的身体正在把我吸干。西塞罗怎么能做到连续几天不取食呢？
练习，他说。
我确实想达到那个目标：不为饥渴所支配。我希望能够在不必纠缠于这种渴望的情况下度过此生。西塞罗说，他只能向我展示如何去做，其余的部分就必须由我自己完成了，这就是为什么他只会留我在这里到后天。在他向我展示了如何去做之后，我将回到家中，自己尝试去做。他说，在接下来的两周过渡期里，他仍会担任我的导师。他告诫我，那将会很艰难，但只要我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我就能克服前方的阻碍。
他说起起话时就仿佛他是从某个平行宇宙的诺曼·洛克威尔 [4] 绘画中走出来的。微笑着的尸体。哪怕在死后也积极乐观。
两周后，我仍应和他保持个人联系。就像和心理医生保持联系。这可算是最有意思的事了。一名拥有心理医生的吸血鬼。简直是情景喜剧的情节。谁晓得不死者也需要心理治疗？然后就存在开销的问题了。我要从哪里弄到钱支付他服务的报酬呢？我要从哪里弄到钱支付生活费用呢，真的？我甚至不确定我能否得到父母留下的遗产。从法律角度来说，我已经死了，所以我估计我的继承权将会转给下一位亲属。
天哪，我父母死了。死状可怖。我仍能看见他们被谋害的躯体在朝我跌落。我无法承受想起他们的痛苦。现在不行。还不行。令人不安的是，我似乎并不觉得那样做很困难。仿佛我可以就那样把他们放到一旁，如我所愿的不为所动。就像把一件叠好的套头毛衣收进干净整齐的抽屉里。我害怕我体内的吸血鬼已经使我停止为他们悲伤。我现在好像无法召集起为他们而流的泪水了，可我仍在为那些最愚蠢最琐碎的事情哭泣。
西塞罗说我仍处在对于同他们相关情况的心理性休克中。那是他的惯用解释。每当我提起什么不合常理的情况，他都会那么说。我完全不能理解，也不曾试图理解。所有这些概念对我来说都是抽象的。心理性休克。过渡期。自我剥离。所有这些梦呓般的心理学术语意味着什么？我曾被认为是同龄人中最聪明的女巫。现在我只觉得我是同龄人中最死气沉沉的女巫，可我碰巧还活着，而且渴求鲜血。永生不死的女孩。
大难不死的男孩和永生不死的女孩。真是相配到地狱里去了 [5] 。
真搞笑。以一种沉闷压抑的方式。
赫敏叹了口气，丢下羽毛笔，弓身对着她的日志本。她把脸埋进双掌间小声嘟囔。
坐在房间另一头的书桌旁奋笔疾书的西塞罗抬头看着她。“还好吗，赫敏？”
“很好。”她一边机械地回答，一边捡起羽毛笔。停止你的自怜自伤吧，格兰杰！
她继续写道：
回到受雇的问题，作为一名吸血鬼要想选择职业并非易事。我猜我可以找份夜班的差使，但我不太可能去做一些诸如飞路网服务台或者——怎么说呢——安保人员的单调工作。那听起来傻透了。此外，我要怎么处理医疗保险和牙科保险呢？说到这个问题，我要怎么处理那愚蠢的养老保险呢？对生者而言很自然的每一件事，如今对我来说都如此不合宜。我甚至没法去购物！哈洛斯百货 [6] 和对角巷只在特别的节假日期间会开业到午夜时分，他们肯定不能指望我总等到假期才去买东西吧。
还有另一件事。从现在开始，我拥有的每一件色调柔和的东西似乎都在排斥着我。我过去喜欢粉红色、紫色和白色。而现在——呕！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不想成为那些黑暗、哥特、身着皮革、操着欧洲二流子口音的吸血鬼中的一员，但似乎我是注定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不管我是否喜欢！
我的一切都在改变，我不知道我能否承受得住。
我不知道哈利能否承受得住。
他会离开我的。
我知道他会的。
她眼里针扎一样疼，喉咙像被哽住了。她用颤抖的手继续写下去。
他会离开我的。
我知道他会的。
他保证我们会经受住这一切。我必须信赖他。我一直信赖他，一直。只是这一次，我还必须坚强。我必须信赖自己。
我的思绪太没条理了。我刚才离题了，说说重要的事吧。
工作。
对。
我向西塞罗问过这事。
他说我无需担心。他说，已经有人向他的办公室联系关于雇佣我的事。提供了许多的工作机会，他说。因为甚至是在吸血鬼世界，也有很多人知道赫敏·格兰杰。就如有很多人知道哈利·波特。甚至罗纳德·韦斯莱。在我被转变之前，我们三个多少算是……极少数几个人类不可接触者。就像邓布利多，还有伏地魔，还有威克多尔·克鲁姆，还有康奈利·福吉。这是一个吸血鬼共识。没有吸血鬼应当如此傲慢到擅自转变这类知名人士中的任何人。近似于禁忌。但我猜想坚纽斯并不是一个随大流的家伙。而既然我现在已经成为吸血鬼了，那么每个人都想从我身上揩点油。
这些工作机会并不很叫人安心。我脑子里仍旧放不下这个事实——我将不得不放弃作为巫师世界里一名女巫的志向。我感觉好像我在霍格沃茨学到的一切都被从脑子里撕扯出来，然后就在衣不遮体的情况下被一脚踢进了真实的世界。
怎么没有人来给我一张推荐书目呢？我想哈利拿到了一张。西塞罗提起过。那我的推荐书目在哪里呢？我才是那个必须适应成为不死者的人。为什么我就得以艰难的方式来学习每件事呢？
赫敏痛苦地把羽毛笔扔到一旁，啪的盖上日志本。
如果容许自己陷入自怜自哀的深渊，那她可能就出不来了。
她躺回床上，当她翻身侧卧时，镣铐相互碰撞着铿然作响。她从敞口盒子里又拿了块巧克力。巧克力已经被消灭了大半，不过她不打算再那样大吃特吃了。她已经感受过一次吃下太多巧克力的醉人效果了，虽然那感觉不可谓不愉快，但也有些叫人难堪。一如“醉人”的字面意思所指，她确确实实因此醉倒了，而且她肯定说了一些相当荒谬的话，因为西塞罗似乎很是感到好笑。
饥渴喋喋不休地纠缠着她，想起西塞罗早先关于让自己保持充实的建议，她拿起罗恩送的书读了起来。
她读了些挺有意思的段落，就在这时，地窖的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她从书本上抬起头，注视着西塞罗从桌前站起去应门。她看不见是谁，但她闻到了活人的血味。
赫敏合上双眼，努力把那股冲动压回去。西塞罗教过她一些简单的冥想技巧。它们意外地有效。
过了一阵，地窖门轰然闭合，西塞罗走到她身旁，笑意温婉地递过一个信封。
她坐起身，从他手里接过信封。
信封的纸很厚，质地优良，是一种令人愉悦的怀旧本色，好像有意旧化过。上面盖着碧蓝色的封章，用的火漆和赫敏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封章图案是一名跪坐的裸女，托举着一个有她脑袋两倍大的球体，一对翅膀在身后招展。
赫敏努力辨出图案。“有翼女神伊希斯[7]。手持荷露斯之眼[8]。”
西塞罗点头。“非常好。对于寄信给你的组织，这是一枚很相称的图章。”
“什么组织？”
“揭开火漆，自己看吧。”
赫敏照做了。信是手写的。笔法优雅，字行平直齐整。显然是女性笔体，但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女人，从深入纸背的勾划和句点可以看出来。和火漆上相同的徽记装饰在纸张左上角，后面跟着一串奇特的简化楔形文字。
她指着它问：“这是我所想到的东西吗？”
西塞罗轻笑，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感觉到他的存在于她脑海中蜻蜓点水般掠过。再无其他。
他点点头。“确实如你所想。这是吸血鬼的语言。”
“好极了，”她小声嘀咕，“好像事情还不够复杂似的。”
“你必须学会它，这是当然的，不过它只用于非常正式的吸血鬼谈话，通常是在有重大典礼的场合。是的，它也用于氏族名和组织机构。它很便于表明从属关系。但英语和其他人类语言的使用也非常普遍。它会有用的。那么，继续吧。读读信的其他部分。”
赫敏怀疑地打量着他。她有种预感，西塞罗已经知道信的内容了。
亲爱的格兰杰小姐，
你在近期被转变的事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就在它发生的时候，你的名字，作为特别适合于实现我们组织目标的人，出现在我们的神谕里。得到了这个先兆，我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须同你约定一次会谈，以便能帮助你认清你在我们组织中可获得的事业发展。
请放心，我不会强求你什么。假使你拒绝，我们也不会以死亡胁迫你。伊希斯女巫会最重要的理念之一就是其成员自觉自愿的效力。我们一贯坚守原则。
让我这么说吧，我们已经有五百年不曾接到来自我们神谕的单方举荐了。虽然回头想想，我必须承认，那按吸血鬼纪年也不是太久，但鉴于你是一个新生的被转变者，五百年对你来说应会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数字。
得便务请尽快回复，不胜感谢。
你真诚的，
耶希敏·易卜纳·奥玛尔·阿尔 - 花剌子模
女巫会会长 暨 血之守护者
赫敏抬起眼。“五百年？我是不是应该感觉很特别？”
西塞罗柔声笑了。“嗯……也许是，也许不是。当然，伊希斯女巫会的日常招募有一个比那正规得多的程序，但他们不是靠神谕举荐，而是靠神谕认可。通常女巫会发掘到候选者，就把名字交给神谕进行核准。但就如你收到的信中所说，你是五百年来第一个单方举荐。换句话说，神谕在没有接受任何询问的情况下吐出了你的名字。”
“我想那让我感觉很特别。”
他耸了耸肩。“可以理解。但历史也已经证明，神谕和其他万事万物一样，都是命运的一件工具。有时神谕召唤某人是因为他或者她本身的价值，但也有几次，某人被召唤是作为带来另外某个重要得多的人或物的一种手段。”
“棒极了。我是一枚卒子。”
他笑了。“我们谁又不是呢？”
她冲他咧了咧嘴。“不管这神谕是什么东西，我会让你明白的，我不相信任何同预言或者命运沾上关系的东西。那是一门不严密的学科，假如它还能被称为学科的话。我发现这个科目荒谬可笑，都是哄人的把戏，所以如果我不够信任他们的这个倒血霉的神谕，还请见谅。”
“实际上，血之神谕[9]是一个相当恰当的描述。它是一件纯粹由活血构成的魔法物品。没有人能够解释是什么在约束它并使它保持生命力，但它是一件非常便捷的工具。据说那就是伊希斯本人的鲜血，只要伊希斯的血脉流传下来维系着它，它就会为女巫会服务。”
“伊希斯一脉……”
“血之脉。耶希敏体内就流着她的血。关于她的祖先及其存留后裔的记载是一个高度机密。那是女巫会最有价值的财宝。千年以来，有过许多次未经许可阅读其内容的企图。全都失败了。只有一名正统后嗣能够解译它的信息，只要耶希敏还行走在世间，她就是那唯一的正统后嗣。”
“那么在她死去时会发生什么呢？”
“下一位正统后嗣将产生。当然，她肯定是被转变的。”
“她？”
“总是一名女性。近五百年来都不曾改变。”
“令人着迷。那么这些女巫会吸血鬼是做什么的呢？”
“这最好还是听耶希敏叙述。”
“你是女巫会的成员？”
“不。我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名顾问，但不是成员。我不太喜欢限制我的个人习惯。倒不是说女巫会限制很多……尽管女巫会以女性为权力基础这是事实，但它有数目惊人的男性追随者。”
“哼。说得通。女神崇拜者，诸如此类。”
他点头。“许多类似的组织以男性为权力基础，也各有其追随者。奥西里斯[10]兄弟会就是其中之一。然后还有拉美西斯[11]血亲会。女巫会是最强大的吸血鬼组织之一。你应该认真考虑同耶希敏的会面。”
“我好像在其中感觉到了一个主题。”
西塞罗一笑。“是吗？”
“伊希斯，荷露斯，奥西里斯，拉美西斯……神谕？怎么都和埃及有关？”
“算是不为众人所知的吸血鬼传说吧。有些人更相信吸血鬼起源于埃及，而不是——像近现代的麻瓜书籍所说的——喀尔巴阡山脉[12]。也许在欧洲的记载较为准确，但全体吸血鬼的血系可以一直追溯到底比斯[13]。毕竟，欧洲直到13世纪末才出现血祭，而且这类祭祀也不是对吸血鬼的。通常，龙会俯冲下来，把作为祭品的处女们一口吞掉，知道吧？”
赫敏打了个寒颤。
“此外，乘船横跨大洲对一名吸血鬼来说并非易事。除非你以吸血鬼的身份乘船出行过，否则你绝不会知道什么叫地狱。我向你保证。”
赫敏并不想经历那种体验。她转移了话题。“我想我会和奥玛尔女士会面的。考虑到他们的神谕五百年才表述一次它的意见，这样做大概是起码的礼貌。此外……你允许她的信投递到这里。能得到你的认可，这个组织肯定很特别。”
他吃吃笑起来。“那个嘛，是的，赫敏。甚至特别都还不足以形容伊希斯女巫会。”
*
赫敏用猫头鹰寄去了一封信表明愿与耶希敏·易卜纳·奥玛尔·阿尔-花剌子模会面的意向。西塞罗向赫敏解释，她不会收到回信，耶希敏将在某一天直接出现在她门前。
“可是……假如我那时候已经在格里莫广场的话怎么办？她没法找到那所房子。它是不可标绘的。”赫敏说。
西塞罗看起来若有所思。“这下有点麻烦了，嗯？也许你必须给她寄一份邀请。如你所知……如果房子‘主人’明确邀请一名吸血鬼到他家里，自那一刻起，你所拥有的一切魔法保护和相对那吸血鬼的优势就全都丧失了。她就能找到你的房子了。”
她有些困扰，她还记得有一个吸血鬼是如何成功突破了她家的每一道防护。她并不想让哈利给一名她也不甚了解的吸血鬼那样的许可。“我……我不确定我想要——那样是——”
他理解地笑笑。“当然，你不是必须那么做。耶希敏会有办法的。你不必担心。不过……我很荣幸地说，你可以信任她。她不会伤害你和你所爱的人们。”
她感激地笑笑。
那天夜里剩下的时间，西塞罗照例引导她取食、讨论而后休憩。第二天夜里，一切照旧，只是这一次，他告诉她她将只吃一餐。这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困难。她在前一晚饱饮的鲜血似乎使饥渴减退不少，她能够坚持到午夜了。在她当天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取食完成一个小时后，西塞罗告诉她，他已经准许哈利和罗恩再次使用通话装置和她交谈。她欣喜若狂。
和之前一样，哈利先同她通话。看到他那张光线勾勒的脸，她唇边浮起一抹微笑。她对他的情感高涨如深沉的潮水，她对自己说，流逝的每一个小时都意味着距离与他重逢又近了一个小时。
他同过去一样体贴入微，这一次，他带了些书来。是他被指定阅读的那些书，他热心地把它们展示给她。他向她讲《吸血鬼傻瓜指南》和《黑夜传说：吸血鬼的社会》。
“我把《血腥玛丽不是酒——在地窖中的生活》借给罗恩了，因为他拼命想找些东西来读。”他解释。
她对此很惊讶。“拼命想找些东西来读？那可真是……史无前例啊。”
哈利大笑。“噢，那小子还是有些值得称道的地方的。他在霍格沃茨的六年都应付得不错。他至少还是能读书，完成作业以及——我敢说——学习的。”
“我开始怀疑那是个神话了。”
他再次大笑。听到他笑真好。她很高兴她能引他欢笑。那一刻，她意识到从未真正做过一个给人带去欢笑的人。她总是如此严肃而且——相当焦躁。她也每每说出些让两个男孩笑得直不起腰的话，但那几乎总是不经意的。她从没想过去开玩笑，当她这么做了的时候，也总是在事后才意识到她说了好笑的话。
她不知道她是否有一丁点与此相关的天份。她不会像罗恩那样说傻话而引人发笑。她的笑话总是更偏向……有些伤人。她过去认为那样做太恶劣，这或许就是她并不经常动用幽默感的原因。但现在那似乎……变得容易了。也许和她作为吸血鬼的残忍天性有关。西塞罗说，那是一项吸血鬼特质，吸血鬼们都以不同的方式表现着这一特质。
“你知道，自从你苏醒以来，罗恩和我都非常好学。追随你的足迹，你可以这么说。起床，吃饭，阅读，讨论我们所读的内容，睡觉，起床，吃饭……”
“你真了解我……”她大为感动地说。
他微笑。“如果不了解你，那我就一无是处了。”
理所当然的，听到这话，她心里砰砰直跳。“天哪，哈利，有时我真想——怎么说呢——报答你，或者怎么样。比如为你织一顶小帽或者……或者给你涂上一层奶油沫，然后舔遍你全身。”
他眨眨眼，看上去略为吃惊。“为我织一顶小帽？”
她凝视了他一小会儿，答道：“呃……你不喜欢一顶小帽吗？那或许，一件套头毛衣怎么样？”
“我看你已经把我和家养小精灵弄混了。我告诉你，你别想靠给我衣服就摆脱我。”
她咯咯笑起来。“我其实应该暗示当场扒掉你的衣服。”
“别忘了，你还保证要涂上奶油沫。”
她闻言一怔。
他咧着嘴。“你不会真的相信我会不置一辞地放过它吧，嗯？”
他们不由大笑。
这天晚上哈利特别风趣。他如往常一般谦逊。因此可爱迷人。他是如此热心地取悦她。他频频对她说他爱她，而她情不自禁地回应以同样的爱意。
这一切显然表明他在对她隐瞒什么。她曾试图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但他巧妙地绕开了话题。她没有再试。
当他们相互道别时，她又感觉到眼看他离开的那种熟悉的痛苦。每一次分别都叫她心碎。
接下来轮到罗恩，罗恩像往常一样说了些颇为滑稽的傻话，直到——当然了——他告诉了她哈利所隐瞒的事情。
“我希望他告诉你昨晚他的伤疤又疼起来的事了，”罗恩说，“他说他会告诉你的。”
我就知道！她涩涩地想，我就知道他在隐瞒什么！她咬着牙，感觉到滚烫的液体在眼中聚集。
或许是意识到她沉默背后的意味，他喟叹一声。“哦，看在梅林的份上。你们两个都是怎么了？我可不喜欢这样被夹在中间。昨晚，哈利也因为你对他隐瞒事情而冲我发火！”
她警觉道：“出什么事了？”
“你显然没告诉他你在介怀那个预——”
“去它的预言！告诉我他的伤疤怎么了！”
“看看，这就是我作为哈利·波特和赫敏·格兰杰的挚友所得到的感谢。受到你们两个人的侮辱！”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她无比内疚。“哦，诅咒我吧……对不起，罗恩。真的。你一直都很好，哈利和我真的很感激你。只是现在情况有点儿混乱……”
“是的，是的。我知道。没关系。”
她苍白地笑笑，为罗恩的忠诚和友谊所温暖。她很想再提起哈利的伤疤，但又不希望显得对罗恩的感受太麻木不仁。她坐立不安，不知道该怎么提起它才好。
“是他在地窖里的时候发生的，”罗恩毫无预兆地说，“我们只听到他在尖叫，接着我们发现他昏了过去。他这次只昏迷了十五分钟。”
她舒了口气。“他告诉你他看见什么了吗？”
罗恩做了叙述。
赫敏的胃一沉。从罗恩对那吸血鬼的描述，她几乎可以肯定发生了什么。“那是坚纽斯，那个转变我的吸血鬼。我想我知道伏地魔为什么对他发怒。我有理由相信，他那天晚上是被派来杀我的，但基于某种理由，他决定转变我。伏地魔很不满意。我不能确定那为什么会激怒伏地魔。毕竟，可以说，让我成为一名吸血鬼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
“赫敏……”
她意识到她的话语对他造成了怎样的伤害，她犯了个错误。“哦，罗恩。哦，天哪，别这样……我不是说我的感觉如此。我很高兴我还活着。只是——你知道这并不容易，对吗？看看我变成了什么？但我会接受我的命运，不会有任何后悔。请……请不要告诉哈利我说了什么。好吗？”
他又叹了口气，这次或许是因为挫败。“好吧……可是——”
“我们要全力弄清楚在这件事上是什么让伏地魔觉得如此厌恶，”她轻快地说，“我们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确定我还活着。毕竟，你们可以在我复活前就将我处决，但坦白说，我很怀疑他们会相信我死了。一方面，我想坚纽斯也许还和我有某种残留的精神联系，所以至少他是知道我被允许复活了。即便他对伏地魔隐瞒了这个信息，我想伏地魔仍会倾向于相信凤凰社不会杀死我。他清楚我们这伙人不如他那么冷血。如果我们能弄清是什么让伏地魔如此怒气冲冲，或许就可以从中获得优势。不管他有什么计划，都可以找准要害给他一击。”
罗恩点点头，但叹了口气。“赫敏，知道吗？你吓着我了。有时你思考问题的方式——简直像魔鬼。”
她蹙起眉。“我不想表现得那样。”
“我知道。那就是令我害怕的地方。你甚至不用刻意尝试。我敢打赌，假如哈利被分到了斯莱特林，我猜你也会在那儿陪伴着他。”
“你的说法有很多地方都能让我觉得不快。此外，我是在哈利之前分的院，所以你不能说我是跟着他进的格兰芬多。”
罗恩摇头。“是你或者他先分的院无关紧要。在帽子放到我们头上之前，我们就已经知道我们将会分到哪里。你没听哈利说吗？帽子给了他选择。如果哈利更倾向进斯莱特林而不是格兰芬多，你会事先知道的。从在火车上相互介绍的那一刻起，你和哈利就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在你戴上那顶帽子之前……”
“我已经知道我想进的是哪个学院。”她替他补完了句子，对罗恩深刻的洞察力又是敬佩又是讶异，“韦斯莱……我——我只是……好吧，你是谁？你对我最好的朋友做了什么？”
罗恩朝她咧出一个揶揄的笑。“哈哈哈！要知道，我并不像你们认为的那么迟钝。”
“借问，世界末日什么时候降临？”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哈利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好。”
“我也常对你有同样的疑问，罗恩。”
一阵沉默，当再次望着对方时，他们放声大笑。
“有时候，”罗恩继续道，“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帮那个四眼小子的忙。”
赫敏微笑。“因为他值得我们为之战斗。因为他具备一切善良诚实——”
“我之前就已经从你那里听过这调调了：ad nauseum[14]，”他呻吟道，表情却是微笑的，“不过是的，我禁不住要赞同你。我并不相信他有九条命，但肯定有某位神明在保佑他。那小子……怎么说呢？其他人没有一个像他这样，不是吗？你讨厌他，有时候简直想揍他的脸，但你又知道如果你追随他——也许直到世界的尽头，那你是在做正确的事。你知道你是在追随一个地地道道的真英雄，他会为信仰而战，会不假思索地为大家牺牲自己的生命。”
她觉得喉咙里一阵发紧。“是的。”
罗恩睁大了双眼。“啊呀……当我这么说出来的时候，突然间一切都说得通了，那就是你和他而不是和我亲热的原因！”
这下有效果了。
“罗纳德·比琉斯·韦斯莱！”
*
哈利睁开眼，觉得眼皮沉得像要粘在一起似的。他睡意蒙眬地摸到手表，努力在没戴眼镜的情况下看清时间。有点困难，不过他还是看出指针模糊指在早上十点。
睡了五个钟头。还不坏，波特。
他踉踉跄跄地从床上爬起来，眺望赫敏房间的窗外。他戴上眼镜，用手指扒了扒头发。凌乱的思绪开始聚拢成形，他微笑起来。今晚，赫敏将会回家。
他望着她床头柜上的那些照片。其中有一张他和她合照的麻瓜相片，是用她父母在她十六岁生日时送她的漂亮新款数码相机拍的。他记得，她大略跟他说过，她对相机施了魔咒使之可以在霍格沃茨使用，她请迪安·托马斯为他们拍摄了这张照片。那时候，他和赫敏还有点不和。因为她不赞成他对混血王子课本的依赖。不过他想她那一刻太兴奋于相机，以至忘记了他们的分歧。无论如何，赫敏没在为什么事心烦意乱，对他来说是一个安慰。在上学年里，那似乎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心烦意乱。为魔药，为海格，为罗恩，为他而心烦意乱……所以当她走向他，笑着说起她的新相机，表示想和他照一张合影的时候——能看到她开心真是太好了。他抛开了一切烦恼，甚至不曾有一刻想过拒绝。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她挨着他坐下，他们甚至没想过怎么摆姿势。他们很自然地伸臂环住对方，对着镜头微笑，于是迪安拍下了那张照片。
他们那时还没在一起。见鬼，他当时更愿意粘着金妮，可他却将她搂在他温暖的怀中，而她则惬意地把头靠在他胸前，仿佛他们是一对情侣。
我肯定是霍格沃茨最迟钝的傻瓜，他想。换句话说，和罗恩不相上下。他那时候在哪呢？哦，对。在和拉文德亲热。
他望向另外两张照片，都是活动的。一张是他们三个在雪地里的照片，她在中间。他想，他和罗恩总是不经意地把那个位置留给她，不管是否出自任何弗洛伊德式的动机。照片里的赫敏为什么事情小声训斥着罗恩，罗恩转了转眼珠子，随即他们俩都放声笑起来，然后她转向哈利粲然一笑，当他同样抱以微笑时，她轻轻拉住他的手。他们拉着手，过了一阵子，她又回头开始训斥罗恩。
第二张巫师照片是她和罗恩在看着一本书，而他，哈利，则从赫敏的位置上方张望着。他把一条胳膊搭在她椅背上，另一只手搁在桌上那本巨大的书旁。她在教罗恩什么东西，罗恩正艰难地努力理解，他的脸皱成一团。哈利的目光交替注视着那本书和他们俩。每次看着那本书的时候，他就会俯向她，近得下巴几乎靠在她肩上。他们三个突然看着相机，微笑，招手，然后又皱着眉低头看书。
他不知道是否他们所有的照片都像这样：他下意识地尽可能靠近着她，而她同样如此。他们从未有意地去——拥抱对方，真的。这在他们两人之间是很自然的。哈利过去总以为这是因为他们是如此亲密的朋友，只不过凑巧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因此他们还小的时候，他曾很困惑为什么她和罗恩如此排斥相互的触碰。长大一些后，他意识到罗恩表现得如此笨拙是因为罗恩迷恋她。然后这个传奇故事继续发展，最终以灾难性的大批金丝雀结束。
哈利咧嘴笑笑。经历所有这些混乱之后，赫敏和我才终于可以走到一起？
他们在女贞路的那一夜燃情自然而然，不足为奇。
带着睡意，他摇晃着走回自己房间，抓起衣服和毛巾去进行晨浴。他在十五分钟里就洗漱好了，很快开始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好心情的影响令他精力充沛。莱姆斯业已恢复，唐克斯也在。过了一会儿，罗恩也走进厨房。
哈利正开心地烹煎蛋卷的时候，唐克斯泼出了那盆冷水。
“沙克尔和穆迪想晚些时候过来，向赫敏询问情况。”唐克斯说。她没有作任何开场白，但表情里满是歉疚。也没有别的方式来表述了，所以她选择了直言不讳。
罗恩脸色苍白但一言不发，同哈利交换着目光。他们显然一致认为这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哈利压住火气。“不能等等吗？赫敏似乎不太想谈起发生的事，我认为在她准备好以前不该逼她。”
唐克斯摇摇头。“傲罗们还有凤凰社已经等得够久了。他们需要她的口供。那势在必行，哈利。”
他双眉一紧，单是想想那个可怕的夜晚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胃里拧了起来。“对不起，唐克斯，但我不会让你们强迫她的。对我来说，赫敏比凤凰社和傲罗指挥部加起来还要重要得多。”
她轻叹。“哈利，拜托——”
“我甚至无法想象那对她来说有多可怕……”他一边静静说话，一边直勾勾地盯住唐克斯的眼睛，“她在尖叫，她孤身一人。如果你看过她父母的模样……”他几乎说不下去了。有一两次，他曾努力在脑海中再现某些场景，就像是某种自我惩罚。但他没有一次能坚持到最后。他总是很快停下，在那柄刀刺入她身体前停下。他无法忍受那个念头。
莱姆斯伸手按在唐克斯胳膊上。他们相互望了望，无声地交流着什么。她点点头，靠回座位上。
“哈利，”莱姆斯说，“让赫敏这么做很重要。凤凰社和傲罗们此刻仅有的武器就是情报。如你所知，情报匮乏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在暴力冲突中丧失一条生命已经够糟的了，但仅仅在格兰杰家的袭击事件里，我们就损失了八个人。我们必须竭尽所能阻止类似事件再度发生。我无法亲身体会赫敏所经历的苦痛，但我们必须请求她尽力告诉我们一切她能记起的东西。”
哈利皱着眉，但他明白莱姆斯的话是有道理的。如果那样做能够拯救生命，甚至赫敏本人也会同意尽力告诉他们一切，但他下定决心要尽可能减少这将带给她的痛楚。她父母已离开人世，他就是她仅存的一切，他下定决心要保护她。他已经疏忽过一次；他不会再让她出任何事。
“好吧，倘若赫敏同意这么做，”他说，“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希望会面在这里进行。不是魔法部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就是这儿，在格里莫广场。”
唐克斯点头。“成。”
“其次，我不会同意让沙克尔和穆迪一起来盘问她。我可以同意沙克尔代表傲罗方面进行会谈，但如果需要有人来代表凤凰社方面的话，我希望是莱姆斯，而不是穆迪。”
这要求令她大吃一惊。“唉呀！好像我能要求穆迪怎么做似的！”
“你知道我喜欢穆迪，但不是在这方面，”哈利以固执的口吻说道，“我只会信任莱姆斯，这一点我决不让步。如果穆迪不喜欢这样，我很抱歉，但我希望有人适当解释后，他可以接受。不管怎么说，假如他企图强行闯入……你知道我可以让他远离我的房子。”
唐克斯一时目瞪口呆，随后看着莱姆斯。
莱姆斯点点头，挥手认可了哈利的要求。
哈利很感激莱姆斯的支持。他能从眼角瞥见罗恩正嘻嘻地笑。他很高兴罗恩也认同了。
“很好，”唐克斯嘟囔，“穆迪会气疯的，不过他也只好忍忍了，我想。还有别的要求吗？”
“会谈期间我会在场，如果大家没意见的话。”
唐克斯叹口气，举手投降。“可以。为什么不呢？”
哈利终于微微一笑。“谢谢。感谢你的配合，唐克斯。”
“对，”她小声嘀咕着从座位上起身，“那么，诸位不介意的话，我有些事得去处理一下，全托波特先生的福。待会见，莱姆斯。”她在莱姆斯额上落下一个吻，而后看了哈利一眼。
哈利耸耸肩，脸色微微泛红。
她拍拍他的肩，也拍了拍罗恩，随后离开了厨房，在起居室里移形消失。
“干得漂亮，哈利。”罗恩咧着嘴说。
哈利觉得脸上发烫。“希望我没有对唐克斯太刻薄。我只是——想保护赫敏。”
莱姆斯笑笑，平静地喝着咖啡。“我觉得你处理得非常好，真的。你一点都没有对唐克斯刻薄。我想她只是很惊讶你会如此坚决地反对什么事情。你知道你很少这么做。”
这个可悲的事实让哈利有点儿窘迫。“是啊……我们现在谈到的可是赫敏呢。我只是不想让她被苛求被刺激，尤其是在她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不。”他看看他的煎蛋卷，它完全是一团糟了。
他呻吟一声，刮掉煎蛋的残骸丢进垃圾桶，开始尝试做第二个蛋卷。他注意到罗恩正以一种若有所悟的表情盯着他。
“什么事？”他问道。
罗恩眉毛一扬。“嗯？哦，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加入凤凰社管理团队会干得不错的。赫敏早看出来了，我想她是对的——又一次对了。”
哈利注视着罗恩，不知道罗恩是否在挖苦他。看起来不像。他瞥了莱姆斯一眼，年长的狼人正咧嘴笑着，不置可否。
他回头继续关注他的活计，觉得不大自在。他拒绝发表评论，只是努力想弄清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居然开始认为罗恩说的话也许真有些道理。
译注
[1] 伊基·波普(Iggy Pop)，摇滚歌星，有“朋克教父”之名。下文的大卫·鲍伊(David Bowie)和米克·杰格(Mick Jagger)也都是知名的摇滚歌星。
[2] 果儿(groupie)，又译作骨肉皮，意指周旋在摇滚圈，与乐手恋爱、上床并追随巡回演唱会的疯狂歌迷。
[3] 摩根·勒·费伊(Morgan le Fey)，也叫莫佳娜(Morgana)，中世纪巫师，具体年代不详。她是亚瑟王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其阿尼马格斯是鸟。她是个黑巫师，梅林的死敌，对许多大事件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她是阿瓦隆岛之女王，也是出色的治疗师。她出现在哈利·波特最早看到的那几张巫师卡上(魔法石, 第6章)。“le fey”或“le fay” = 法语中的“仙子”。
——摘自《哈利波特中文百科》
[4] 诺曼·洛克威尔(Norman Rockwell, 1894-1978)，美国20世纪早期的重要画家，大部分画作色彩明亮、风格乐观。
[5] 原文为match made in hell，是对match made in heaven(天作之合)的反讽。
[6] 哈洛斯百货(Harrods)，全球第二大百货公司，位于伦敦的高档商业区骑士桥大街(Knightsbridge)，以精选自世界各地的商品和细致入微的个性化服务理念著称。
[7] 伊希斯(Isis)，古埃及九柱神之一，司生育的自然女神，以魔法和治愈力量闻名；她是埃及万神庙中最受崇拜的女神，可说是圣母崇拜的起源。
[8] 荷露斯(Horus)，古埃及九柱神之一，天空之神，奥西里斯与伊希斯之子，形象常为鹰头人身，双眼分别代表日月；古埃及法老被视为荷露斯在世间的化身。荷露斯之眼在古埃及神话中是重要的力量象征。
[9] 血之神谕(bloody oracle)，西塞罗在这里用了一个双关语，因为英语中“倒血霉的”和“带血的”都写作bloody。
[10] 奥西里斯(Osiris)，古埃及九柱神之一，文明的赐予者，保佑作物丰饶，后成为冥界的主宰，主持亡者的审判。
[11] 拉美西斯(Ramses)，古埃及第十九王朝法老拉美西斯二世是历史上最负盛名的古埃及法老，一生充满传奇色彩。
[12] 喀尔巴阡(Carpathians)，欧洲中部山脉，在捷克和斯洛伐克、罗马尼亚等国境内。
[13] 底比斯(Thebes)，埃及尼罗河畔的古城。
[14] 拉丁语，重复次数多得令人作呕。
Chapter End Notes
这是很短的一章，我知道。不过下一章会长得要命的，所以请稍候。赫敏将回到家中。
*
《巴菲》中被借鉴的片段：
山德：怎么，我就不能有时候掌握了些情报吗？
伊莱斯：那可真是史无前例啊。
——第一季，第八集
巴菲：看，这是所学校，学校里有学生，学生们来查阅书本，然后学到东西。
伊莱斯：我开始怀疑那是个神话。
——第一季，第五集
巴菲：哦！我知道这个：“作为吸血鬼猎人必然要付出某些牺牲……叽里呱啦，诸如此类的废话。我是个超级乏味的人，给我来个烤饼。”
伊莱斯：你真了解我。
——第二季，第四集
*
在下一章中有更多引用。抱歉。我克制不住，主要是因为《巴菲》的台词实在太棒了。
祝感恩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