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永远的骑士>第五章 血色如殷

  Chapter Notes

  终于啊,我们进行到吸血鬼的部分了,嘿?充满紧迫感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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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师医疗队抵达了,把他从她身旁拖开。他不顾一切地伸手想抓住她,但有人把他拉了回来。是莱姆斯,或许。他几乎没有留意。

  总之,他没有反抗。他需要他们把她拉回来。他需要他们把她救活。

  罗恩的突然抵达在他周围引发了一场骚乱。他人高马大,很强壮。三个傲罗才把他压住。

  哈利甚至听不见他狂怒的叫喊。在医疗师们努力挽救她的时候,他始终注视着。

  稳定的光束从医疗师们魔杖上流出,蓝的粉的光线注入她胸膛。光束使她周身沐浴在闪烁的亮光中,然后光芒渐渐消散。

  几分钟以后,医疗师们面面相觑,现出听由天命的神情。

  不……

  医疗师中的一个伸手合上她的眼睛。

  不。

  他们没有权力宣告她的死亡。

  不!

  哈利撞开他们,把她瘫软柔弱的躯体拉回自己怀里。

  他不确定自己接下来干了什么。他只知道他高喊着她的名字,抗拒着一波波绝望情感的重击。他紧紧抱着她,伏在她肩上恸哭。他模模糊糊地知道罗恩在他旁边。或许就是罗恩的手在扣着他的双臂。

  他不知道。他不在乎。

  这没有发生,他狂怒地想。这是个噩梦。我会醒过来,而她会在我身旁,生机勃勃,满脸微笑。她没死。她没死。

  “哈利……”一个哽咽的声音在他身后说,“哈利,求求你。”

  她没死!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大声喊了出来。

  玻璃器皿和陶瓷摆设接连炸裂,木桌子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成了碎片,墙壁在撼动它的重压下嘎嘎作响。也许,房子也在悲悼着逝去之人。

  周围人群的呼喊完全无助于平息他的魔力爆发。

  下一刻,他们开始试图把他从她身旁扯开。他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让他和她独处?为什么他们就是得把他拉开?

  有人正竭力抱住他不让他上前。

  “哈利!”是罗恩,他脸上也淌着泪水。

  哈利不在乎。没有人能明白他的悲痛。没有人!

  他挣脱了,木头的碎裂声更大了。或许他击中了什么人。他不确定,他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一波浓浓的睡意,几秒钟后,世界陷入完全的黑暗中。

  *

  哈利在圣芒戈急诊室里醒了过来。没有治疗师包围着他,甚至没有他们在四周忙碌的影子。他被安置在病房最远的角落里,映入眼帘的只有罗恩和莱姆斯的身影。

  他从病床上坐起身,视线狂乱地在他们两人间扫来扫去。“告诉我那是我在做梦。告诉我那是个噩梦!”

  罗恩和莱姆斯都缄默不语。哈利也不需要他们再说什么。他浑身上下都是干涸的血迹。她的血。

  罗恩脸上泪水斑驳,双目红肿。莱姆斯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哈利心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崩塌了,他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他的力量都耗尽了,尖叫声仍在他耳旁回荡。泪水没有涌上来,仿佛它们都已经在他心里沉淀凝结,假如他能强迫它们淌出来,或许还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他用双手抱住头,感觉它就要被满满的悲痛炸开了。

  佝偻起身子,他挣扎着想在房间的静默中找到某种东西抑制住他狂暴的情绪。

  他不知道他用了多长时间才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去做任何和她有一星半点关系的事,但他还是向莱姆斯提出了去看赫敏的要求。

  莱姆斯只是凝视着他,也许正判断着哈利是否神志清醒。

  “求求你。”他以一种饱含挫败的口吻说。

  过了一会儿,莱姆斯点点头,招手示意他跟上。

  哈利感觉到双脚踏上地面。他的腿将支撑他的身体,它们将稳稳当当地把他送到目的地。

  天哪,我做不到……

  可我必须这么做。

  当他们走出病床的帘幔时,哈利鼓起勇气开了口。“赫敏的父母……他们是不是……?”

  “是的,”莱姆斯回答,“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在阁楼里——”

  哈利竭力克制着心中突然被回忆唤起的汹涌波涛。

  赫敏……你发现他们了吗?或者……当他们遇害时,你被迫一直看着?

  对哈利来说,答案如此可怖,以至他不敢去探寻。他不愿去想象其中任何一种情形发生在赫敏身上。

  天哪……如果我那时坚持和她一起去。如果我那时——

  他阻止他的大脑继续想下去。他们当时以为危险已经解除。他们当时以为那个地方再没有残留的食死徒来伤害她……

  莱姆斯一言不发地领着他找到主管治疗师,而罗恩拖着脚跟在后面。

  治疗师说她在太平间。一小时内,她就将接受检查。

  哈利感觉到胃抽紧了。“他们打算——”

  莱姆斯注视他的眼里满怀歉意。“他们不得不这么做。这、这是标准程序,针对……这种情况。”

  食死徒的受害者,他想。他咽咽唾沫,压住胃里翻动着要涌上来的胆汁。

  其他韦斯莱们在等候区里,他们将忧伤至极的眼睛转向他,动作整齐得就像同一个人。金妮,在婚礼前后都拒绝同赫敏说话的金妮,坐在母亲和父亲之间,脸上仍挂着泪珠。

  比尔和芙蓉不在,有一瞬,哈利感到一阵愤怒,但随即克制住了自己。他想起,用赫敏死亡的噩耗来毁掉他们的蜜月完全于事无补。即便满怀悲伤,他也没有权力如此自私。

  站在那里时,他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些什么。他们指望他会说些什么呢?感谢你们的光临?可是他感觉不到对任何事有哪怕一丁点的感谢。

  罗恩代他开口了。“莱姆斯和我陪哈利一起去看她。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好吗?”

  一片低沉模糊的赞许,金妮静静的抽噎不时插入其中。

  治疗师招手示意哈利跟上,他照做了,莱姆斯和罗恩簇拥在他两侧。

  他们被领到下面的楼层,那里寂静无人。太平间的门不动声色地敞开着,治疗师引他们自门间穿过。

  房间并不大,没有任何尸体被留在外面视线所及的地方。墙上修了许多暗槽,高高地直通到天花板。最底层的架子上有数字,标出每一根槽管,沿槽边的墙壁向上,注着一溜字母。房间里冷得几乎要把人冻住。

  治疗师走到墙边,对着一个柜格挥动魔杖。一卷羊皮纸滑出来,治疗师把魔杖轻叩在它表面。卷轴上的一行字发出了红光,一阵嘶嘶声渗进房中。

  治疗师抬头望向一面墙,哈利跟随着他的视线。几英尺高处,一张平台从一道槽中滑出,细细的波动声划破了寂静。

  哈利感觉胃向下沉,他合上了双眼。

  他感觉到有人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你不必现在就这么做。”是莱姆斯。

  哈利挣扎着说:“我必须做。”否则我就会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没有发生……

  施了魔法的平台滑入检查区,正停在他们面前。一床毯子覆盖着她,治疗师低吟一道咒语去掉了环绕她的魔法护持。

  治疗师望向哈利征求许可,哈利勉强点了点头。

  毯子揭开了,被拉到肩膀以下——她就在那儿。

  他以为他会没法忍受这个。他以为第一眼看到她的遗体就会让他掉头逃开。但他想他记得她的鲜血和痛苦,现在这些都被从她身上清除了。她苍白的肌肤不再带着死亡的污点,她的头发也不再血迹斑斑。她脖颈的一侧被撕裂了,他从那里移开视线,全神贯注地望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合着,当然了,但他不会说她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因为她不是的。他见过她睡着的样子。凝视着她在他臂弯里安睡。这次完全不同。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把手放在她额前。她像冰一样冷。

  深埋的悲恸渗溢而出,他的手颤抖起来。

  他爱她这么深。失去她的痛苦如此难以置信。他曾为西里斯恸哭,他曾为邓布利多悲悼,他们俩的死亡都让他心如刀绞。可是,当你灵魂的一部分被生生剥离、打得粉碎时,你该怎么办?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能给他慰籍?他的心正一点点地支离破碎……

  我不能……我做不到。我不能就这么——就这么继续生活,对吗?带着心里这样一个深渊般的,似乎永远都无法填补的空洞,我怎么能做得到呢?

  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赫敏?

  他调整呼吸,眨眨眼忍住泪水。他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终于闭上眼睛转过了脸。

  他走出去,再不回顾。那有一段走廊,他必须穿过它。那有一部升降梯,他乘它升上楼层。那有一个大厅,他没有停步。当他走到外面的时候,他不知道他想上哪里去。他只想离开。

  他转过身,莱姆斯就在他身后。他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要回格里莫广场去吗,哈利?”莱姆斯问。

  哈利无声地点头。他不敢任自己开口。他不知道他是否敢任自己去做任何一件事。

  莱姆斯抓住他肩膀的手是坚实的,在轻轻的一拽中,莱姆斯带着他幻影移形了。

  *

  躺在她的床上,哈利发觉屋中黑沉沉的寂静恰如他的心境。枕头上她的气息勾起了对她的回忆,令他痛苦,但是很奇怪,他并不想忘记。他并不想掩去那些关于她的画面。他必须记得她在这间屋子里的存在;记得他们一起交谈,欢笑,做爱……

  他想起了克鲁克山。那小动物在哪儿?她曾告诉过他,她把克鲁克山留在父母那里了,可他没在房子里看见那只混血猫狸子。

  翻身侧卧,他凝视着她窗外的景象,伦敦的天空烟雾迷蒙地罩在城市上方。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这一切怎么会如此急转而下地直入地狱?近一个月来他所置身的那处名为赫敏的乐园如今去向了何方?

  就在那天早晨,他们还是如此幸福。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美丽,他们相互亲吻,握着对方的手,他们在动人的乐曲中起舞。他们在月光下阅读信函,他们正要开始做爱,就在那枝叶掩映下的林地之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他无法相信。不能理解。

  哈利竭力想弄明白的仅仅是,何时且如何才能让自己对这一切会过意来。当悲剧所带来的震惊渐渐减弱时,他将不得不去想他该做些什么。他是不是要在整座伦敦城里横冲直撞,把所见的东西和人都卷上天?

  如果我能承受住这个活下去……如果发生了什么奇迹,我找到办法能——能继续人生……这些话对他来说有如一个诅咒。他想,发明这个词组的人,如果他以为任何人都可以像旅行者们漫步穿过小型博物馆那样轻易地“继续人生”,那他肯定不知道什么是爱和失去……那么我要杀了那些食死徒。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将为此而死。还有伏地魔……我要让他付出代价,为了他从我身边夺走的每一样东西、每一个人。伏地魔听到的最后一个词将是赫敏的名字,然后他就会明白我是为她把他送回地狱去的……

  赫敏。

  他用力合上双眼,想止住泪水,但做不到。他抽泣着。完全不可能,他无法经受这一切却不悄然落泪。

  过了一阵子,他重新控制住情绪,坐到床沿。他弯腰俯在膝头,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他继续久久凝视窗外,深长且缓慢地呼吸着。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只是那样静静坐着。后来,他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几秒钟后,有人打开了门。

  灯光切进屋里,照亮了赫敏的梳妆台,他能看见台子上她那些色彩各异的串珠项链,还有她那顶饰着雅致淡紫色丝带的白帽子。他闭上双眼,回忆着她是怎样把不同的珠链举到颈间,好决定哪一串最为合适。

  “哈利?”是罗恩。

  他没有回答。他希望罗恩出去,让他一个人待着。

  罗恩没动。“哈利,这儿……有个进展。”

  进展?哈利刻薄地想。那究竟是什么该死的意思?我他妈的在乎什么?

  “滚开,罗恩,”他说,“我现在没法处理凤凰社的破事。”

  “是关于赫敏的。”

  哈利毫无反应。

  罗恩继续说着。“她——”

  “走吧。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哈利窒息般地说,“再也没有什么是要紧的了。而我不能——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接受了,罗恩。对它我还……还会不过意来。我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它看上去仿佛发生在我身外的某个世界……所以求求你,就让我一个人待着——”

  “她没死,哥们。”

  哈利的心收紧了,他转过来看着罗恩,站起身时,眼睛里燃着熊熊怒火。罗恩已经进到屋里,哈利朝他走去,指着门做出了准备攻击的姿态。“出去。马上!不然我发誓我会——”

  罗恩被激怒似的吼了一声,毫不退让。“哈利,闭嘴,听我说。他们发现她的血液里有某种东西。而且——我不能完全肯定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他们似乎认为不管她身体里的是什么东西,它都会让她重新活过来。”

  *

  哈利冲出圣芒戈的壁炉,对脸上衣服上的煤灰毫不在意。他不耐烦地等到了几秒钟后尾随而至的罗恩。

  “这边走。”罗恩说着,朝门作了个手势。

  哈利如狂风般穿过大门,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前疾行。

  迅捷的脚步把他们带到了“特别伤害科”,等在那里的莱姆斯和亚瑟从候诊室长椅上起身迎接他们。

  “她在哪?”哈利立刻问。

  莱姆斯点着头说:“我会叫治疗师过来解释——”

  “她在哪?”哈利大声吼道。

  亚瑟搂住了他的肩膀。“哈利,镇静——”

  “我要见她,”哈利说,“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求求你!”亚瑟不顾一切地喊,“我们要做的就是这件事。我恳求你坐下,把所有解释都听完,行吗?”

  哈利正要再次发作,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只手摁住了他的肩。他转过头,是罗恩,罗恩凝视着他的目光里有不加掩饰的痛苦。对哈利而言,看到罗恩这样,比莱姆斯或者亚瑟说的任何话都要管用。那一刻他才意识到,罗恩所经受的痛苦几乎不亚于他自己。

  “我请求你镇定,”罗恩说,“我——我想弄明白正在发生的事情……为了她。”

  哈利感觉到那股冲动离开了身体,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他简直是个浑球——大浑球,特别是在罗恩面前。“好吧。那么,好吧。我很抱歉。我只是——”

  “没什么,哈利。没必要解释的。”

  莱姆斯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交替审视,随后离开去招呼治疗师。

  哈利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罗恩坐在哈利对面,亚瑟在旁边慢慢地踱着步。

  哈利茫然注视地面,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指。

  罗恩在格里莫广场跟他说的话仍未完全进入他理解中。罗恩在门口现身时,他刚刚开始接受赫敏的死所带来的冲击。对于爬出他刚把自己埋进去的那口深坑,哈利还完全没有准备,他抗拒着不敢攀紧那希望,即使他的理智正在告诉他去相信。

  罗恩的表现也好不到哪去。他啃着指甲,视线没有任何焦点。

  莱姆斯回来了,治疗师随后进来。那治疗师个子不高,身材微圆,但不算非常胖。治疗师长袍是灰色的,带着黑色直条纹。一头黑发已点点灰白,发际线高高的。深褐色的脸庞令人愉悦,富于同情,甚至他的眼睛都像是为抚慰痛苦而生。

  如果不是站在这么高的一群人之中的话,卡尼治疗师本来或许不会看上去那么矮。哈利是这群人里个子最小的,即便他都得垂下眼睛才能和治疗师对视。

  治疗师示意大家坐下。

  当治疗师紧挨哈利找到位置时,亚瑟也坐到了他们身旁。

  “这是卡尼治疗师,”莱姆斯说,“他是赫敏的首席治疗师。治疗师,这是哈利·波特。”

  卡尼治疗师没有被介绍给其他人,他仅冲哈利点了点头。“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在大概四个小时前,格兰杰小姐被一个吸血鬼袭击了。当然了,她脖子上那个咬痕就是最佳证明,提示检查者去验证一次吸血鬼袭击,检查结果很明显。她腹部还受了一处刀伤,不过在她的病例里,那不过是次要的致死原因。很显然,曾经有人试图让那个伤口凝结,好把出血量降到最低。”

  “那是我。”哈利说,努力控制住情绪,“我做的尝试……那有什么问题?”

  “确实没有,”卡尼治疗师说,“那没造成什么问题。在当时情况下,那是你能做的最好的努力了,但就像你知道的一样,那也没能带来任何好处。出血无法止住,因为她那时候已经被感染了。对于像她这样的开放型伤口,感染会寻找最容易最有效的途径来杀死她。在这个病例里,它驱使她的生命之血由伤口中流尽。”

  迄今为止,哈利还没听到他想听的。“你在说的是什么感染?”

  “吸血症,”治疗师说,“麻瓜们称之为一种病毒。对我们来说,这是一种veneficus[1]。照字面理解,就是‘毒害性魔法’。变狼症是一种veneficus,通过狼人的噬咬感染,或者在一些病例里是通过爪子抓伤。在这个病例里,吸血症是一种veneficus,通过吸血鬼和受害者之间的血液交换感染。吸血鬼必然会先吸取受害者的鲜血,把休眠的veneficus释放进她的身体,然后吸血鬼就可以选择是让受害者失血而死,或是让受害者饮下它自己的血活下去,后一种情况下veneficus将在她体内被唤醒,开始感染她。吸血鬼的血扮演了她体内veneficus的催化剂的角色,最终,活性的veneficus将‘激活’她死去的躯体。”

  哈利皱着眉,集中精力把这大段信息塞进脑子。

  罗恩瞪大了眼睛。“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们,你认为她会复活……作为一个吸血鬼?”

  亚瑟看上去困惑不安,但莱姆斯还保持着自制。

  治疗师点点头。“那是唯一的可能,或者她就再也活不过来了。偶然,我们医院也会碰上收治的一位男巫或女巫过去曾在他们的医疗档案里为这种……情况留下了预防措施:万一他们死于吸血鬼之口,他们准许这家医院、或者别的特定人选来……处决他们。通常,这意味着斩首。这是为了防止万一吸血鬼激活了他们体内的veneficus。没有这种预先授权的话,我们会让家人或受害者的配偶来做决定。以格兰杰小姐的病例来说,她列出了三位特定决策者。前两位是她的父母,他们已经——真惨——已经走了。第三位,也是最后一位决策者,是哈利·波特先生。”

  哈利眨了眨眼。“我、我?”

  卡尼治疗师静静地点头。“是的。你要明白,波特先生,如果再没有别的人来做决定,按标准程序将让她复活。但既然你被授权来进行抉择,那么你就可以选择是否允许复活。”

  哈利目瞪口呆。“你、你要我来决定让她活下去或者——或者砍下她的头?”

  罗恩惊骇地叫了一声。

  治疗师只是点点头。

  哈利不敢相信他们刚刚问的话。他怒气冲冲地站起身。“哦,好吧,你知道我的!我多喜欢让人砍下她身体的一部分啊!为什么不能是她的头呢……你在看我笑话吗?没有人我是说没有人能砍下她的头。你明白了吗?我是不是还得再跟你说一遍?”

  莱姆斯不动声色地说:“好了,哈利——”

  哈利盯着他,一脸震惊:“你想让我说另一句话吗?天哪,莱姆斯!”

  亚瑟抬起双手。“他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冷静下来,哈利。”

  罗恩完全站在哈利一边。“好吧,要我说就让她复活。即使在哪个扭曲的平行世界里哈利会让他们处决她,我也不会。你听到我说的了吗,爸爸?我不会!”

  亚瑟无助地把目光投向莱姆斯。

  莱姆斯毫不动摇地注视着他们。“我不是说我们不该让她复活。只是……在这样的折磨中生活并不容易,哈利。你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而我还仅仅是个狼人,一个月里有二十七天是可以过正常人类生活的。对赫敏来说这将大大不同。她无法变回常人。她将永世作为一个吸血鬼活下去。不能在白天活动。不能在饭店就餐。不能在床上睡觉。她将必须待在地下,睡在棺材里,而且渴望着人类的鲜血。”

  “我会给她血的如果我得这么做!”哈利大喊,“我也读过关于吸血鬼的书,莱姆斯,我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莱姆斯摇摇头。“你不会真正了解吸血鬼,除非你面对面盯着一个。我曾见过几个吸血鬼。碰巧狼人有一种寻找他们的天性。我们是他们天生的仆从。他们不是人类,哈利。完全不是。他们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和你完全不同,甚至和我也不同。在做这个决定前,你必须明白这一点。”

  哈利攥紧了拳头。莱姆斯怎么能把这也列为问题?他们在谈的是赫敏。他们有一个机会让她回来。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莱姆斯要对他说别让赫敏复活。

  他摇头怒视着他的保护人。“那么,你想要我让她被斩首?”

  莱姆斯叹了口气。“那不是我所想做的。我也想见她,和你一样。我只是……好吧——”

  “什么?你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哈利,在我们大部分人……死去很久以后,她仍将活着。她将永生不死。她将孤身一人。”

  听到这里,哈利踌躇了。

  永生不死……

  “赫敏不会孤身一人的,”哈利断然道,“人们会发现她,想和她在一起。她总会有某个可以相处的人的。”

  莱姆斯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停下了,把嘴紧紧闭上。

  哈利把这视为讨论结束。“卡尼治疗师,我们会让她复活。”

  罗恩点点头,拍着哈利的背表示赞同。

  莱姆斯和亚瑟交换着目光,但什么也没说。

  治疗师点着头。“非常好。我们预计她会在大概一个小时内复活,也可能是两个小时。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得到你的指示来完成整个程序。”

  “这是一个程序?”哈利问。

  “是的。无论如何,从我们确诊她血液中的veneficus那一刻起它就启动了。我们当即把她转移到地窖——”

  哈利的下巴因为这条消息而掉了下来。

  “等一下,”罗恩说,“地窖?”

  卡尼治疗师充满耐心地说下去。“新生复活者几乎总是对血有一种极端强烈的渴望。他们总是会寻找最近的血源,不受控制的话,他们会杀死许多人直到满足他们的嗜血渴望。医院的常规病房不适合这种情况的患者。吸血鬼很强大,有致命的力量。这样一来,在他们复活并受到适当限制之前,把他们转移到地窖就是势在必行的了。”

  “限制?”哈利愤怒地说,“什么样的限制?”

  “戴上镣铐,波特先生。在手上和脚上。我向你保证,那些镣铐是为了让她和周围的每个人一样安全。总之,她会有一张舒适的床。得到最好的照顾。我们觉得新生复活者需要面对的问题已经够多了,不该再用一张凹凸不平疙疙瘩瘩的床垫来给他们添麻烦。除此之外……一个吸血鬼的栖身之所对他们来说必不可少。我们努力让转变尽可能容易一些。”

  哈利似乎没能跟上他的思维。“戴着镣铐?”

  卡尼治疗师丝毫不受哈利的质疑困扰。“我们已经召来了吸血鬼圈子里最好的引导者。他接个人业务索费高昂,不过某些……组织很体贴地支付了他受雇于圣芒戈特别伤害科的费用。他的名字是西塞罗·伊斯沃德,他将帮助格兰杰小姐应付这段非常时期。引导由人向吸血鬼的转变并非易事,波特先生,所以最好把它交给专业人士,至少从格兰杰小姐复活之后到开始新生活的头两周。”

  哈利皱皱眉,做了个轻蔑的手势。“是的,怎么样都行。”

  “对新生复活者来说可不是怎么样都行,波特先生。”屋里某个角落传来一个声音。每个人都搜寻着声音的源头,随后发现两只穿着华丽的脚从哈利完全没料到的地方浮现出来。“死后作为一个吸血鬼重生的过程比任何人知道的都要可怕。常有的情况是,受害者最后的记忆是一双残忍的眼睛和紧靠他们的尖牙,通常还伴随着死亡和流血的画面。你要明白,很少有吸血鬼会在一个晚上转变多个受害者。通常,它会先杀死其他所有人——相当残忍——然后救活受害者。那时候,受害者会被吓得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拼命喊叫。”

  哈利感觉到他的心收紧了。他听到了赫敏的喊叫,听到了她的恐惧。他甚至不愿去想象那对她来说会是怎样的情景。

  卡尼治疗师微笑着。“波特先生,这位就是西塞罗·伊斯沃德。非同凡响的引导者。”

  西塞罗·伊斯沃德走到明处,亮出了全貌。他华丽的套装外披着华丽的长袍,手里抓着个公文包。眼睛是最清澈的蓝色,几乎是透明的,深巧克力色的头发有几缕挑染成红色,看上去有些奇怪。他有着很漂亮的相貌,显得如此不可企及的纯净。从他完美的头发到他完美的鞋子,处处都叫人印象深刻,除了一样东西。

  哈利面容阴郁。“你几岁,十二?”

  罗恩俯视着西塞罗纤小的身形。“十三,也许。”

  “罗恩!”亚瑟大声喝道,不过他看上去同罗恩哈利一样迷惑不解。

  西塞罗表现得相当自然。“实际上,我被转变的时候十六岁,但对我来说那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了。我的生身父母,很不幸,并不是邻里个子最高的人,所以我两百年来不断被人提醒我看上去是什么样的。已经习惯了。”

  “你是他们中的一员,”哈利敬畏地说,“我是说,一个吸血鬼。”

  罗恩慢慢从西塞罗身旁挪开,不留神撞在亚瑟身上。

  “我当然是一个吸血鬼,”西塞罗说,“如果我自己不知道重生是怎样的,我怎么能帮助一个新生复活者呢。而且先生……”他专注地盯着罗恩,“……韦斯莱先生,你不必担心你的脖子。我已经吃过了。你的血在我这里是安全的。尽管如此,假如你想见见刚开始新生的格兰杰小姐,那可就说不准了,除非你打算一辈子都对她提心吊胆。顺便说一句,你的恐惧只会反过来激起她的嗜血渴望。那就好像你把新鲜奶油抹在脖子上,再摆上一颗樱桃,邀请她来吃甜点一样。”

  哈利决定最好还是不要去想象赫敏和罗恩进行奶油樱桃试验的画面。“伊斯沃德先生,我想准确地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

  西塞罗微微笑着,犬齿尖端稍稍从唇缘露了出来。“啊,你迫切地想要了解。这很好。来吧,让我们坐下来,我会尽可能解释清楚的。卡尼治疗师,感谢你的帮助。从现在起我会接手的。”

  治疗师点点头,对每个人说过再见,远远退开。

  西塞罗的目光在莱姆斯身上驻留片刻,扬起眉毛。“你是个狼人。”

  莱姆斯温和地微笑着点点头。

  “你属于一个群体?有一个主人?”

  “没有。我选择了不成为某个群体的一部分。而且我……还是更愿意没有主人。”

  西塞罗耸耸肩。“谁是你的引导者?”

  “阿不思·邓布利多。”

  西塞罗双眼闪闪发亮。“啊,一位能找得到的最好的引导者。富有同情心——或许同情心太多了一点。”

  “确实。他为我在霍格沃茨建了一座房子,并且植下一株打人柳好在我变形期间保护我。”

  西塞罗点点头。“听到他的死我很遗憾。他是一个伟大的人。吸血鬼社会哀悼他的逝去。”

  哈利对此有些惊讶。禁林里和水里的所有生物都为邓布利多的离去哀悼。他从没意识到吸血鬼们也是如此。

  他们没法出席葬礼,对吧?

  西塞罗把他半透明的蓝眸子转回哈利身上。“是的,我们去不了。”

  哈利吃了一惊,但随即皱起眉头。“这不是我第一次被人读出心思了。只是你该知道,那样不大礼貌。”

  西塞罗抱歉地笑笑。“不,不是那样的。我道歉,可我转变以后获得的天赋之一就是心灵感应,那甚至不是一种有意识的行为。我只是听到了人们的想法,特别是在一个人四下广播它的时候。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我被转变的时候还是个麻瓜。格兰杰小姐的情况将会不同。她是名女巫。虽然她还将保留施展一些咒语的能力,但相当大一部分巫师能力将被她的吸血鬼能力抵消。波特先生,对于这个转变你必须了解的第一件事就是,格兰杰小姐再也不是人类了。她可能看上去像一个人;或者表现得像一个人……她甚至可能像一个人那样去爱,但她不是人类。那就是可怕的真相。”

  哈利的下巴绷得紧紧的。“人性有时候就是一种精神状态。”

  “你会这么说还真滑稽。我们甚至不知道她复活以后还会不会是同样那个赫敏。当一个人被转变的时候,有很多因素需要考虑。有时候,他们死亡的创伤是如此之大,他们所留下的仅仅是自身的一个影子,而且随着他们陷入对鲜血疯狂的渴望,一切都每况愈下。在这种情况下,我对于把他们再次引回他们的家庭和朋友身边几乎无能为力。如果疯狂占据了格兰杰小姐的大脑,你就不能指望她回到你们身旁。如果她真的这样了,她就只会毫无愧疚地对你们进行屠戮,然后她将寻找她的同类:那些会认同她……偏好的家伙。你要学会接受这种可能性,波特先生。”

  哈利忧心忡忡地望向他,同时扫见了罗恩焦躁不安的目光。

  “你知道,当我说她疯了的时候,我并不是真的那么想的,”罗恩突然脱口而出,“那只是一种比喻,哈利。疯狂实在和她搭不上边……在大多数时候……”

  哈利狠狠瞪了他一眼,亚瑟也是。

  “发疯这个说法并不确切,韦斯莱先生,”西塞罗说,“没错,我们称之为疯狂,可最令人伤感的地方或许是,他们最终会掌握他们的才能,切切实实地意识到他们喜欢这种充满血腥、死亡和力量的生活方式。但我们会努力进行适当的引导……她仍旧完全有可能以你们所熟知的格兰杰小姐的身份复活,和过去同样温和可爱、美得令人难忘、富有同情心……只不过,她饮用人类的鲜血,而且睡在一口棺材里……”他小声地吃吃笑起来。

  哈利完全没法理解西塞罗怎么能在这里面看出幽默来。确实,这家伙已经活了两百年之久,可有些东西不是应该自古以来就不在可笑之列吗?

  西塞罗丝毫不为他难伺候的听众所动。“作为一名引导者,我将帮她度过一开始至关重要的两个小时。非常幸运的是,她的复活十分及时。她将苏醒,我们可以帮助她度过最初嗜血渴望,我告诉你,那可是种糟糕透顶的感觉,然后她将再次睡去。距黎明时分只有几个钟头了。我已经把我的棺材搬到她的复活室——”

  哈利眉头紧锁。“你的棺材?”

  “是的,怎么了?她重生的时候我会在那儿,接下来的夜里她醒过来的时候我也必须在那儿。理论上后面三个晚上都必须如此,这取决于她度过她的最初嗜血渴望要多长时间。”

  “所以,怎么,你打算在那三个晚上让她吸你的血吗?”

  “天哪,不是的,”西塞罗耐心地说,“吸血鬼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吸对方的血,还有——啊咳——性交的时候。我想格兰杰小姐不会有那个心情的。”

  哈利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小个子男人。“我认为你是对的,你这个小杂种。”

  “好了,波特先生……我决不会占顾客便宜的。那不正当,而且对生意很不好。我会为格兰杰小姐提供人类的新鲜血液,那将按临床的专业惯例进行。那是我提供服务的一部分。顺带的,我想知道她的取向。”

  “取向?”

  “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

  罗恩瞪大眼睛,而亚瑟和莱姆斯都红了脸。

  哈利克制住自己。“异性恋,就我所知。”

  “很好,”西塞罗边说边点头,“我发现新生复活者更容易适应从符合他们性取向的人那里取食。例如,大部分异性向的男性吸血鬼不会用嘴唇去碰另一个男人的脖子,不管他们有多么饥渴。会用指甲撕裂他们,是的,可是要温柔地吸吮……忘了它吧。我是个生意人。要是顾客们把干掉食物来源当家常便饭,我可负担不起。”

  哈利呼出一口气。“那么,让我把这个搞清楚……你会带某个人进去……供她取食?”

  “本质上来说,是的。我要提醒你,如果她是作为你认识的那个人复活的,她会发觉取食很困难。对于从心目中认定的同类生物那里取食维生,人们会有一种本能的反感。诚然,那有些病态感,但一名吸血鬼必须学会接受它活下去,要么就得受饥渴折磨,而那最终会成为一种痛苦。而且她也不能用动物血来替代人血。靠动物维生不是有益健康的选择。动物血缺乏人血中含有的生命力精华。绝大部分动物没有灵魂,这使得动物血不能提供养分维持吸血鬼的美丽、优雅和魅力……至少以吸血鬼的观点来说是这样。长期摄取动物血会导致真正的疯狂、衰腐,还有极度的丑陋。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可如果我要永远地活下去,我还是更愿意保持漂亮的模样。”

  罗恩哼了哼。“不知道为什么,可在你说那个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德拉科·马尔福的形象。”

  西塞罗笑了。“啊,马尔福家族。很长一段历史时期有过吸血鬼的祖先,确实如此。”

  “一点都不让人惊讶。”

  “是的……他们似乎确实有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可以从周围的人身上吸取精神能量。精神上的吸血鬼,我这么称呼他们。他们通过让大家觉得自己地位低下来获取他们的力量。”

  莱姆斯咧咧嘴。“一种很显著的马尔福特性。”

  西塞罗耸肩。“仔细想想,我不能说不赞成。现在我们说到哪儿了?啊,是的,取食。我可以引导格兰杰小姐认识这种吸血鬼无法更改的实际需要。我甚至还会教她……餐桌礼仪,可以这么说。告诉我,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哈利眨了眨眼。“什么?”

  “你正看着他呢。”罗恩回答,朝哈利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西塞罗似乎被这逗乐了。“神情阴郁,有些瘦弱的学生模样,嗯?”

  “我不瘦弱!”哈利喊道,“而且她不是因为我的相貌才爱我的!好吧,也许她确实,有一点点……可是——”

  “你的相貌会有用的,波特先生,”西塞罗说,“如果供她取食的人有和她喜欢的男人相似的外貌,会对她的逐渐适应有所帮助。外貌要熟悉而令人安慰,但绝不能和他们的爱人太过相像。这是一种很难把握的微妙的心理平衡……”

  哈利阴沉着脸。“我开始有种感觉,这种进食过程并不像你努力表现的那么专业化,伊斯沃德先生。”

  “好吧……在整个取食过程中当然有涉及性的成分。确实如此,对于人类和他们所吃的食物来说……”

  哈利眼中寒光一动。“对不起?你打算让我退开,看着你那样把男人一个个丢给她?不,见鬼——他妈的,我觉得这样诅咒太荒谬了,好了……”

  “我说过了,我会努力让它尽可能保持临床专业水准。”

  一道毅然决然的光芒闪过哈利的眼睛。“我可以供她取食。我不介意。给你自己省省麻烦,不用再安排别的人了。”

  莱姆斯摇着头。“哈利——”

  西塞罗叹息着。“在这时候,你肯定不能供她取食,波特先生。接下来的三天,你将不被允许进入康复病房。”

  哈利愤怒地紧盯住他。“等等,就一分钟!我不能任她在一堆陌生人中间醒过来!她会觉得害怕!她会寻找我!她会——”

  “非常饥渴。”西塞罗语调平和地打断了他,“难以想象地饥渴,即使她认得你,从某个像你这样不清楚应对新生吸血鬼第一要务的人身上取食,也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处。你以为我是在街上乱逛给任何愿意提供血的笨小子塞钱吗?我雇佣的都是专业人员。他们中很多人已经为我工作很多年了。这不是什么纵酒狂欢的放荡活动,波特先生。那就是我想让你明白的!”

  哈利靠回椅子上,异常恼火。“所以她接下来三天里都见不到我?你在说的是这个吗?”

  “是的。我说了,在接下来三天里,看见你对她来说将是极大的创伤,相信我。如果她看见你,而且对于自己会边看边想‘嗯,我实在太想知道我亲爱的哈利·波特的血是甜的还是香的’这个事实毫无准备,那会把她推向疯狂。那是你想要的吗,波特先生?把她逼疯,因为她想扯开你的喉咙,不管她的心是不是在告诉自己她不想伤害你?”

  哈利开始理解西塞罗的话。“不。”

  “你当然不想这样。所以你会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当然,你可以密切关注她的进展。我会很乐意时常同你讨论这类情况,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恐怕将不得不做她最好的朋友。”

  哈利和罗恩目光闪动。

  自从这场悲剧发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哈利感觉到真真正正的嫉妒。为获取血食而与旁人进行的买卖交易是一回事,可他们同她的友谊……他们曾以为那是旁人不可企及的。他们曾以为那是恒久不渝的。而如今西塞罗告诉他们,连那个都必须暂时被弃置一旁。

  “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对吗?“莱姆斯说。

  他语调中没有恶意。实际上,除了友善,别无它物。

  哈利叹了口气。“就做你该做的吧,伊斯沃德先生。不过求求你……小心照顾她。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西塞罗轻轻笑着点头。“我总是会小心照顾他们的,波特先生。你不可能做这样的买卖却不小心。那会制造出恶意的吸血鬼,而说实话,恶意的吸血鬼实在是一种麻烦。”

  *

  咽喉处的紧压令疼痛直贯她的身体,但赫敏发觉她无法尖叫。她甚至无法动弹。那家伙把她摁在墙上,屋板的残片碎屑在他们周遭纷飞落下。

  利齿撤了回去,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但那家伙的嘴唇仍滞留不去。他在吮吸,时不时舌尖轻舔诱哄着她颈上血管的搏动。疼痛消失了,她感觉到神赐般的幸福。她慷慨地把头朝那一侧靠过去,欣然听任他饱饮鲜血。

  吸血鬼……她的思绪在纷乱中飘游。即使处在这种病态的欣快症状中,她也清楚,她的生命正在渐渐流逝。他在迷惑我。即使这个念头也没引起她多少烦恼,她什么也做不了。

  “我知道你会来的,”那个吸血鬼用它催眠般的柔滑嗓音说,“你父亲说你会的……”

  “爸爸……”她低声喃喃。一瞬间,她的额头皱缩起来,她记起来了,她看见了父母的尸体。泪水涌入眼眶,父母的死带来的惊骇再次回到她身上。她永远都不会忘却。她永远都无法忘却。他们茫然的双眸。殷红暗涩的血流。带着铜腥味的死亡气息。抽泣哽咽在她喉咙里。“你杀了他们……”

  她能听见活板门下方传来的呼喊。有人正试图找到她。是一个她所熟知的声音,但此刻,她无法准确判断那声音到底属于谁。

  “嘘嘘嘘——”吸血鬼说,“别哭。”

  她挣扎着,吸血鬼微笑起来。他仍然只是一个阴暗的影子,嵌着一对眼角斜吊的金色眸子。

  “波特的姘头有多么坚强的意志啊,”他说,听上去大为触动,“难怪他会选择你。你本人比那些巫师所透露的更让我感兴趣,你确实比我想象的更为吸引人。你父母的平庸丝毫无法让人联想到你会有什么优秀特质,但是我得承认,他们对你的不懈赞美引起了我的兴趣。向他们表示了对你的兴趣之后,事情就非常容易了,他们邀请我到你们家里……”

  决不要邀请一个吸血鬼到你家里。当你邀请他们到家里时,吸血鬼们就会获得对普通威慑的免疫……他们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可以抵御诸如大蒜、宗教圣物一类的东西,还有一个爱幻想的孩子所设的魔法防护……

  她张开嘴竭力呼喊,但他又向她发出了嘘声。

  “我想……”他眼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我想我不会杀了你……”

  她带着一种着迷似的惊恐注视着,他的尖牙隐约闪现,咬进了他自己的手腕。她清楚地听见皮肤破开的声音。他握起拳头,鲜血从伤口流淌而出,她以为他会给她一拳,但他没有,他把破开的手腕塞到她唇边。

  她喉内发出的尖叫被蒙住了,完全无济于事;他的鲜血顺着她的唇舌汩汩流入。她试图不去吞咽。她试图吐出来。但他用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鼻子,令她艰于呼吸。她手指抓挠着试图拨开他的手,但他太强壮了,她也无法抗拒用嘴吸入空气的求生本能。

  她咽了一下,急切地呼吸。他为自己手段的成功而吃吃笑起来,她却无能为力。她吞咽了一次,又一次,只有这样她才能呼吸。她需要宝贵的空气注入她的肺叶。

  下面传来爆炸声,他再次掐住了她的喉咙。

  “我猜,我现在得走了,”他说,“别担心,亲爱的……这不会是你最后一次看到我。”

  他将留下她的活口离开,一想到这,希望在她心中翻滚。

  有一个办法,她孤注一掷的想。有一个办法可以祛除他播进我体内的veneficus。她祈祷着他离开。如果她不想转变,就必须立刻服下魔药。

  但是他望进她眸子里笑了。“噢,赫敏……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没法愚弄坚纽斯。”

  那就是他作出的唯一警告。她听见利器破空的声音。她看见刀刃尖端的寒光在黑暗中一闪。握在刀柄上的那只手娴熟而险恶。

  他熟练地挥动长刀,用刀正正刺穿了她的身体。

  她喘息一声,震惊于他的行动,然后冰冷的疼痛淹没了她。

  他抽出刀刃,这个动作在她体内拖出第二波剧痛,随后他把她往地上一掷。

  她重重撞在地面上,眼前直冒金星。

  刀伤处的疼痛漾过她的躯体,她感觉到生命从伤口喷涌而出。她咳嗽起来,鲜血汩汩地涌上她的喉咙。

  接着,阁楼整个炸开了,木片和碎玻璃在她头顶和身侧飞溅。阁楼门板上的护符都被他的魔力撞离了原位。

  爆炸停止时,她发现自己突然沐浴在月光与鲜血之中。

  坚纽斯转向她,于是她看见了他。个子很高,身材纤瘦,样貌俊俏。他白瓷一般的肌肤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光,短短的黑发下是一张柔美得近乎女性的脸孔。他得意地笑了笑,转向他的退场出口,消失了。

  她所见的下一样事物是哈利温暖的绿色眸子。他抱着她。试图止住出血。他正对她说着什么。她无法真正分辨那些话语。

  她看见他的泪水,她心中为此涌起一阵深切的悲伤。她就要死了,她就要把他孤零零地留在身后了。

  哈利将再次孤身一人,她无法承受这样的想法,但她也无法阻止生命从她体内流逝。

  她最后一次为他而落泪,然后黑暗终于吞没了她。

  *

  她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灯光昏暗的房间。

  泥土和石头的气味飘进鼻子里,混合着灯油的醉人香气。灯火的光芒映照在天花板上摇曳,令她迷惑的是,她甚至辨不出天花板的材质。

  她的床很柔软。而且温暖。她脑袋下垫着一只绝好的枕头。

  慢慢地,她开始挪动身子,但她听见了锁链声。

  冰冷的精钢扣进她的手腕,她惊得一跳。她的脚踝同样被铐住了,虽然锁链的长度似乎给她留了一定的活动范围,但她还是不能压下那开始涌上她胸口的恐慌。

  回忆汹涌而出,她的心开始在恐惧中怦怦急跳。

  是血,她想,她的胸口收紧了。她开始急速吸气。我能闻到……

  有第二颗心脏的跳动声传入她耳中,血液在某个人血管里的奔涌声淹没了她的意识。它在她耳中仿若天籁,这令她惊骇万分。她用戴着镣铐的手掩住耳朵隔开了那声音,但她无法阻止那气息如蛇一般悄悄爬进她的感官。

  那美妙极了。没有铜的苦味。只有甜蜜允诺的芬芳和温暖。它会填补那正在她体内疯长的难以置信的饥渴,驱开那种空虚的痛苦。她需要它。想要它。她渴求着肌肤贴在她嘴唇上的感觉。生命的激流源源不断涌入她的口中,滋润她的唇舌。

  不。

  她尖叫起来,猛地合上双眼,只觉嘴里一阵悸痛。

  有人将一只温暖的手放在她额前,她觉得一波波慰抚经由这接触流入她体内。

  “呼吸,”接着一个柔和的嗓音说,“呼吸,格兰杰小姐……”

  她听从了那个声音,自双唇间费力地喘息着。这更多的是习惯而非需要。她并不认为有真正的呼吸经由她体内,但它却很有帮助。

  这幻想很有帮助……

  她的恐慌平息了一些,口中的痛苦减弱了,但那明白无误的心跳声与血流声依然萦绕不去。对血的饥渴仍在咆哮,不必检查她就知道,她长出了尖牙。

  她记起了坚纽斯。记起了他所做的事。甚至由死亡到复苏的过程里,她的意识也保持着清醒。

  赫敏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什么,但眼下,她拒绝相信。也许只要她尽力否认,它就会自己消失。

  泪水盈入眼中,她记起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她在阁楼里的发现;她的父母;坚纽斯迫使她做的事;还有哈利……他眼中的绝望。她几乎能听见那个小男孩在楼梯下的储物间中呼喊。“别离开我!”他的眼睛不顾一切地恳求着。

  她的心碎了,她摇着头开始呜咽。

  “你记起你是谁了吗?”那声音问,语音淡定。

  透过鲜血和生命的气味,她能觉察到更近处的古龙香水味。尽管陌生,却意外地叫人安心。

  空气中还混合着干净的皮肤和香皂味,但那气味不是他的。那来自另外的某个人。房间里有另一个人存在,她向往着那个人。

  她朝上望去,渴望能看见那个给予她支持的人的脸。

  仿佛是觉察到了她的需要,他走近她床边,把手挪到她头顶。她看见他了,看见他的模样多么年轻,但他的眼睛里透着老练。透着沧桑。

  他目光中饱含善意,虽然她也能觉察其中经久不变的饥渴。她不害怕。毕竟,她和他是一样的。

  她收拢思绪,努力集中注意力。这是她此刻所能想起的唯一依靠。“你有超过一百岁。”她说。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那是一种感觉,千真万确。也许他用心灵感应告诉过她。

  他稍稍笑了。“是两百。一百五十到三百岁之间的年龄总是很难辨别……你记起你身上发生的事了吗,格兰杰小姐?”

  她合上眼睛,那些痛苦的记忆又回来了。“是的。”

  “告诉我。”

  “我被咬了,然后……然后坚纽斯让我喝下他的血……”

  他保持着沉默,她睁开了眼睛。她看见更多的怜悯在他眼中流转,他的嘴唇拉成一道哀伤的弧度。

  “那么,你知道你是什么了?”他柔和地问。

  泪水再次涌出眼眶,她用力吸着鼻子。“求求你……先生……”

  “西塞罗。”

  “西塞罗……我的——我的朋友们是不是离开我了,因为我……我变成了这样?”她无法承受这个念头。

  他双眉紧锁,用手抚平她的头发。“没有。”他低吟着,“当然没有。你的朋友们……波特先生和韦斯莱先生……他们就在病房外面。他们不能在这里是因为我禁止他们进来。眼下,这样做更好一些,但我向你保证,他们就在外面,等待着我告诉他们你……记起你是谁了。”

  她能分辨得出他是在说实话,她的心在宽慰中悸动。“我——我想见他们……我想——”

  他摇头。虽然他的歉意显而易见,但他的决心也不可动摇。“不行。你现在还不能见他们。有一阵子不能。直到我们能够控制你的饥渴。”

  饥渴……

  口中的痛苦又开始了,她的尖牙伸展得更长了。

  还有另一个人和他们一起在房间里……他是活人。他的血液是温暖的。她需要它。

  不!天哪,不!这是错的。这太荒谬了。亵渎神灵而且有悖天理!

  她猛然合上双眼,仿佛这样就能强迫那饥渴退后。“不……”

  “你必须做,”西塞罗平静地说,“此外别无他法。我可以帮你学一些符合礼仪的做法,比如将血盛入一只杯子,从杯中饮它。但你心里清楚这样做是自欺欺人,清楚你使自己丧失了从它天然的容器中摄取它的乐趣。”

  “我不想从中享受乐趣!”她喊道,抬手紧紧捂住耳朵。指甲陷进鬓角,她自己的鲜血渗出来。

  西塞罗没有失去耐心。“你必须学会。你现在是永生不死的,赫敏,如果你将永远活下去,那么你至少必须尝试从这么做中获得乐趣。如果你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你只会把自己推向永远的疯狂。”

  她耳畔的心跳声加快了。他富有生命力的血液在召唤她。在诱惑她去品尝。她抗拒着这种怂恿,但它正使她体内痛苦渐渐滋生。痛苦变成了剧痛,她在震惊中瞪大了眼睛。

  “我会在这里教导你,”西塞罗说,“集中注意听我的声音,我会帮你经历它。”

  他断开了同她的对视,那一瞬,她觉得极度缺乏安全感。但他在对某个人做着手势,招呼着某个人靠近。

  她望着,她用她吸血鬼的眼睛瞧见了他。他体态轻盈,黑色短发。他有一张年轻、令人愉快的脸,仿若邻家男孩;或者那个你暗恋的沉静男孩,每当他去当地食杂店打工的时候你都会试图瞥他两眼。

  靠近他们时,他毫不胆怯,也不虚张声势。他亲切的注视堪比西塞罗的目光,那一刻,赫敏忘记了害怕。

  接着,那发生了。苍白在他的肌肤下搏动,瞬间变成了半透明,他心脏的跳动和血流的奔涌清晰可辨。他闪动着生命的火光,她能看见他血管密集的地方在哪。

  脖子……手腕……大腿……

  她闭上了眼睛。“不!我不能……”

  西塞罗的嗓音轻柔地透过她的恐慌。“这是艾伦。他是一名牛津大学的学生,周日会在大学书店干活。他是个工读生,帮母亲供养着两个妹妹……”

  天哪,我不想听这个!在怎样变态的一个世界里,你会听你的食物作自我介绍?她刻薄地想着,摇了摇头。

  “是的,你必须知道他们的名字,”西塞罗坚定地说,“如果你希望维持你残存的人性,你就要知道他们是谁,尊重他们。如果你甚至无法知道他们的姓名,无法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那么他们对你来说除了牲畜以外什么都不是。那是你想要的吗,赫敏?”

  他的话正中要害,她深深吸气,让自己意识到这个事实。慢慢地,她睁开眼睛看着艾伦,随后把目光转回西塞罗身上。“不,”她轻声说,“我……我想要尊重……”

  “是的。你当然会这么做。艾伦?”

  艾伦迎上她的目光。“嘿,赫敏。觉得害怕吗?”

  “是的。”她低声回答。

  他的笑容很和气。“会好的。西塞罗会小心照顾你。听他的话,你会好起来。毕竟,他在这行里是最好的。”

  西塞罗吃吃地笑了。“现在离你上次提供服务有多久了,我的朋友?”

  艾伦扬起一个微笑。

  “我为这项服务付给艾伦报酬,”西塞罗解释道,“这意味着我必须供给他补养品和魔药以保证他的健康。明白了吗,赫敏,你不必靠杀戮获得鲜血,你也不必从人们那里强行得到它。会有人乐意献出的……有些家伙实在太乐意了,不过我们还是以后再谈这个。目前,艾伦将很乐意供你取食。”

  再一次,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对艾伦鲜血的需求在她体内咆哮,可要从某个人那里取食的念头令她反胃。

  西塞罗朝她俯过身。“你必须倾听他的声音。那绝对必要。保持你感官的敏锐。在你取食的时候,努力维持对自己意识的控制。记住,假如你放任所有感官,那么你就会杀了他。你想杀了他吗?”

  “不。”

  “那么就保持清醒。如果必要的话,我会把他从你这里拽开,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努力控制住自己。听他说话,听从你的良心。艾伦?”

  西塞罗的手离开了她的额头,取而代之的是艾伦的手。

  “准备好了吗,赫敏?”艾伦问道。

  点头的同时,她的呼吸颤抖起来。

  他俯向她,对她说话,要她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语气声调上,向她解释说他将会数数,她需要做的就是凝神计数他读出的数字。他把胳膊横到她面前,轻轻将手腕靠上她的双唇。

  她的本能与饥渴像利爪似的扎了根。她抬起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将她的利齿没入他肌肤中。她听见他的唏嘘声,但是,当他的鲜血淌过她唇舌流入咽喉时,感官的刺激爆炸般地席卷她的躯体,掀起兴奋的高潮。

  模模糊糊地,她能听见他的声音,轻柔平和,打动人心,就如同他的生命在她唇间跳动。

  她能感觉到自己几欲晕厥的沉醉狂喜,这简直美味得难以置信。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合着他的嗓音。那心跳仍强劲有力。她仍可以从他身上取食。他的鲜血仍带着生命的活力。

  “赫敏……”

  她的名字……从他唇间传来。

  “赫敏……”

  清醒。保持清醒。不然你会 杀 了他 的。

  对此的恐惧紧紧抓住了她的胃,让她移开了嘴,她尖叫着把他推开。

  她羞愧地转过身不去看他,把脸埋入掌中,试图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锁链的长度限制了她,她发现了这个阻挠,但她没有多作抵抗便顺从了现实。

  她抽泣起来,为她所做的事而羞耻。“对不起!”她哭泣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道歉倾泻而出,而与此同时,艾伦带着生命活力的鲜血在她体内渐渐汇集成抚慰人心的温暖。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感觉一只手按在她肩头。

  “没关系。”那是艾伦富有磁性的嗓音,“你做得很好。你没事的,赫敏。我也没事。赫敏?”

  “求求你……别……”她低声说。她不知道自己要他别做什么。也许她希望他不要碰她。

  西塞罗絮絮低语着抚慰的话,告诉她对于第一次来说她做得很好,向她再三保证艾伦没事。不久,他哄她去看艾伦,泪水模糊了她的视野,但她仍能看见艾伦正站着,他正对她微笑,虽然他的手腕打上了厚厚的绷带,绷带下还渗出些血渍。

  西塞罗递给艾伦一个小瓶子,艾伦一饮而尽,对它的味道作了个鬼脸。

  当她开始放松下来时,令她惊恐的是,她意识到饥渴并未完全离去。它不再那么强烈,但依然滞留不去,依然在不知餍足地窃窃私语。

  我不能再从他那里索取了。我会杀了他的。我知道我会的!

  “你想要更多,不是吗?“西塞罗问道。

  “让它停止吧。”她抽噎着。

  西塞罗哀伤地笑笑。“我做不到。你将必须再次取食,但不是现在。现在你已经摄入足够的分量,可以暂时驱除饥渴的痛苦。首次取食决定着你对你的本能有多少控制力。你必须做的就是不丢弃理智,否则你脑中将只剩下对鲜血与死亡的渴求。你的首次努力值得称道。你没有从艾伦那里索取超过需要的量。我们将磨练你的控制力。随时间流逝,那将渐渐变得容易一些。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你会不断想要取食。最初嗜血渴望是很顽固的。我会教导你如何驯服它,最终,你将不必一直取食。你将能够连续几天不必制造流血也可度日。”

  她倾听着这些话语,对西塞罗的帮助心存感激。她感谢他的照料,但她更为迫切地需要某个人。“我……我想见哈利。求求你?我想——”这是一种需要——她意识到了——远比对血的渴望更为强烈。对哈利的思念推开了嗜血渴望,她紧紧抱定了那思念。“我想和他在一起……”

  “我很抱歉,可你不能见他。现在还不能。”

  她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决然,所以尽管嘴唇有些颤抖,她仍努力不哭喊出来。她情绪如此低落,换成别的日子,她本会对自己感到厌恶。她本会为变得如此不可想象地软弱而斥责自己,但她想,今天她可以给自己留点余地。她已经死了。那可是个绝好的借口,不是吗?

  “几乎是黎明时分了,”他说,“我会让你再次睡去,你将在今夜醒来。那时候,我会在这里,我们再来做这件事。”

  “是、是艾伦——?”

  “不。将是另一个人。艾伦需要休息。我会带一个叫伊桑的男孩过来。他和艾伦很像,不过可能有点儿轻佻。”

  赫敏无法抑制地担忧起来。艾伦已经对她有一种奇异的影响。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把从他那里得来的安适感这么快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但她想她必须信任西塞罗。

  西塞罗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她感觉他在抚慰着她的意识。睡吧……

  这只是一个建议,但她禁不住遵从了它。慢慢地,她的眼皮合拢,进入了梦乡。

  *

  哈利同罗恩、莱姆斯还有亚瑟一起坐在候诊室里。从西塞罗下到地窖去照看赫敏复苏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当哈利明白自己不能在那里的原因以后,关于赫敏将会在陌生人中醒来的想法就折磨着他。

  与他同在候诊室的三位伙伴一直在进行着闲散的对话以熬过夜晚,谈话中,莱姆斯提到了他对吸血鬼的认知。

  “他们中有不同的派系,”莱姆斯说,“类似社团。你是哪一种类型的吸血鬼将决定你隶属于哪一个群体。”

  哈利断断续续地听着他们的讨论,思绪总是不知不觉地绕回到她身上。

  几分钟后,把他们同地窖入口隔开的隔音墙分开了。

  他们全都焦急地站了起来。

  西塞罗踱出来,他的“助手”艾伦跟随着他。

  艾伦看上去像孩子一样瘦削,手腕上缠着绷带。

  哈利略带敌意地瞥了他一眼,转向西塞罗。“怎么样?”

  西塞罗苍白地笑了笑。“到目前为止,赫敏的精神状态还正常。”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西塞罗继续道:“通常,这是一个好的信号。虽然也有过疯狂稍后才慢慢显现的病例,但我确实看不出赫敏会发生这种情况。她比我见过的大部分复活者听话得多,不过那是因为她意志坚强。等她更适应她的新形态以后,你会发现她逐渐显出一些……凶狠,但那是吸血鬼固有的特性,并不能说那一定是坏事。我可以骄傲地说,她对艾伦的反应良好,对待他既尊重又体谅。”

  哈利极想朝艾伦的方向瞪一眼,终于还是忍住了。

  “得再过两个晚上,我才能让你们见她。”西塞罗说,“在此之前,我希望让她对此有充分准备。其间,你必须准备好她的……单间。这是我的名片。”他把名片分发给在场所有人。“我猜你知道该怎么用电话,波特先生?”

  哈利点头。

  “拨打办公室的号码,找雅伊美。告诉她你打电话是为了在你家里安排赫敏·格兰杰的起居。她基本上会负责一切。你所要做的就是把你的地址给她。打的时候留意时间。雅伊美是一名吸血鬼。她不喜欢睡觉时被打扰。”

  哈利瞅着名片,发现他们的工作时间是晚上9点到凌晨5点。

  谁说死人就可以告别朝九晚五了……

  “我很快也该去休息了,”西塞罗说,“如果你想的话,日落以后再过来,但你仍然不会被允许见她。不过如果你确实过来了,我将很高兴报告她的进展。在此期间,你也许想阅读掌握下面这些书……”他递给哈利一张单子。“它们极好地说明了如何在家中应付吸血症。”

  哈利简略扫过单子。这不是一张很长的书单,但单子上罗列了从《走近吸血鬼》到《我吸血,我不吃生肝》的各式书名。若不是太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它应该是很吸引人的。

  “对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在艾伦离开医院时关照一下。他是个麻瓜,我想他可能在这些走廊里迷路。鉴于他是我最可靠的雇员之一,我可不希望他发生这样的事。”

  说完,西塞罗转身踱回地窖,封闭了隔音墙。

  “听起来很有希望,不是吗?”亚瑟说。

  莱姆斯悲伤地笑笑。“至少,是我们此刻所能希望的最好情况。”

  “不过,我还是希望他能多告诉我们些事情。”罗恩一边嘟哝,一边同哈利交换着目光。“他所讲的对我来说有点太临床了……”

  哈利赞同地点点头。他有那么多关于赫敏的问题要问西塞罗,可西塞罗来去匆匆,絮叨的全是些技术细节。他想,要求西塞罗做更人性化的叙述恐怕太过分了。

  “她想见她的朋友们,”艾伦突然说,“她害怕你们因为她如今的状态而抛弃她。”

  哈利的心收紧了。

  “但西塞罗向她保证你们没有那么做,”瞧见他们的表情后,艾伦继续说了下去,“他让她明白了,是他禁止你们进去见她。”

  那叫人稍稍安心。

  “她、她怎么样?”哈利也不大清楚他想问什么。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死而复生的情况,但他假想艾伦会明白他需要了解什么。至少他希望艾伦明白。这家伙在此之前也干过这样的工作,不是吗?

  “一开始,她非常惊恐,但西塞罗和我成功让她平静下来。恢复思维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我想那让事情对我们大家来说都变得容易了。聪明的姑娘。”

  罗恩微微一笑。“仍然是‘万事通’,嗯?”

  哈利不知该如何对待这评价。一方面,他或许该为她感到骄傲,但另一方面,那对她来说会是多么可怕啊?确实无疑地知道自己已不是……

  人类。

  他摇头甩开那念头。“你——你们没有被迫去伤害她,是吗?”

  艾伦看上去对这个问题有点儿讶异。“是的。我们不必使用任何暴力手段。她有一颗温柔善良的灵魂。她问起了你们,后来她要求见哈利。”

  闻言,他呼吸一窒。他希望自己能在她身旁。他希望……

  这个人并不知道他是谁,这感觉很奇怪。他猜他已经越来越习惯于被人认出,虽然那感觉很糟糕。既然这个麻瓜正平静地站在一所巫师建筑中,而且刚刚为新生复活者提供了血食,那么他显然知道绝大多数麻瓜不知道的很多事情;然而艾伦却站在那儿,对巫师世界众所周知的事情丝毫不觉。如果麻瓜与巫师间的差异就能这么大……一名吸血鬼又会有怎样更大的差异呢?

  哈利开始觉得非常、非常疲惫。

  “我们都该休息休息了。”莱姆斯说着,挥手示意他们朝门走。他拍拍艾伦的肩膀以示感谢。

  “她还提起另一个名字。”艾伦说。

  亚瑟微笑起来。“罗恩?”

  艾伦摇着头。“不。是坚纽斯。”

  哈利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我认为那是转变她的吸血鬼的名字。”艾伦说。

  坚纽斯。哈利发现自己正把这名字深深烙进记忆里,狂怒地圈住它,加上着重号。我要找到那个杂种,我要为他对她所做的事宰了他。我要勒住他的——

  亚瑟和莱姆斯交换了一个在哈利看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怎么了?”哈利问。

  亚瑟吞吞吐吐。

  莱姆斯叹了口气。“如果我们真的想让哈利加入理事会,那就必须同他分享这类情报。”

  罗恩同哈利交换着目光,如果没弄错的话,哈利在罗恩眼中觉出了畏惧和忧虑。有些事情——熟悉的事情——正降临到他们周遭。就是这些事情使得他们这些孩子慢慢地、但也切切实实地被一点点磨砺,终有一天长大成人。

  哈利明白,对他而言,成长来自于方方面面。它始于赫敏唤醒曾深藏在他心底的情感;然后是他去往戈德里克山谷——在那里他走入过往,于是能够展望未来;然后是魂器的发现,理事会的邀请,赫敏的死亡,赫敏的复活,还有现在这个……

  他不知道罗恩是怎样走过他自己的成长旅途的,但他们的路途又一次出现了交汇,正像他们作为朋友一向的那样。只不过有一些交汇比另一些更快乐一些罢了。他猜想,这个小小的转折点是可怕的,就如他们为赫敏的死共同悲悼时所经历的一样。

  亚瑟点头叹息。“我所交接的那个情报,就是罗恩陪同我传递的那个情报说……发现了一张新的食死徒名单。最近加入了很多新成员,而且大部分名字是我们难以追查的。坚纽斯就在名单上,据报告说他是一个重要成员。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在手头的任何记录里都找不到他的身份。当然,我们也确实考虑过黑暗生物的可能性。毕竟伏地魔已经设法让巨人、摄魂怪和狼人同他结盟了,但是……吸血鬼通常总是一群相当——呃——”

  “目中无人的家伙?”艾伦提示说。

  有一阵子,哈利忘了艾伦也在听着他们的谈话。

  他们盯着他,全都意识到也许他们不该在他面前谈这些事情。

  艾伦举起双手。“哦,别担心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于……不管它是什么。我只知道吸血鬼可能极端势利。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他们自己,他们有多美丽,为什么这么多人觉得他们迷人。一部分吸血鬼有公德心,比如西塞罗,但普遍情况下,他们不会依赖于同任何人——嗯——‘结盟’。那会弄脏他们的手。他们不想那样。通常狼人才会那么做。”

  莱姆斯看上去对此相当不舒服。

  “艾伦,坐到那边等着。”罗恩说着指向远处的一个角落。

  “好的。”艾伦谦逊地走进角落。

  哈利转向亚瑟。“有什么办法可以追捕到坚纽斯吗?”

  莱姆斯立刻抓住了关键。“好了,哈利……”

  “莱姆斯,我要让他为他所做的付出代价。别告诉我你不明白。你和西里斯一样渴望杀死彼得·佩迪鲁。”

  “坦白地说,要杀彼得·佩迪鲁可比杀这个坚纽斯容易多了,”莱姆斯说,“一个像他这样的吸血鬼……他无疑是做过些臭名昭著的可怕事情。他绝对是危险分子。没有人从格兰杰家幸存下来讲述他们的经历,哈利,但大家都认为并没有许多食死徒参与其中。没人看见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坚纽斯离开时也没人看见他。他的动作太快了,这就是原因。那里肯定有一个巫师,毫无疑问,因为有人发射了黑魔标记,但假如……假如是坚纽斯自己做了这一切呢?你听见西塞罗所说的了。巫师吸血鬼不会失去他们所有的魔法力量。他可以屠杀大批傲罗和赫敏的双亲,然后自己发射那个黑魔标记。吸血鬼本身就是杀戮机器,但假如他是个老手呢?那会让他更加可怕。”

  哈利目光灼灼。“我不怕他。”

  罗恩皱皱眉。“我怕。哈利,如果你打算这么做,我就得让你明白你到底面临什么危险。我不认为我能承受两个最好的朋友都变成吸血鬼,那还是乐观的情况。假如坚纽斯觉得你不适合被复活怎么办?那样你就会死去。”

  这算不上最雄辩有力的说辞,但非常有效。哈利显然感觉到了其中的坦率,他沉思起来。

  亚瑟点点头,拍了拍儿子的背。“不管怎么说,我们希望哈利能负责地用好我给的这条情报。我们可以信赖你的,对吧,哈利?”

  哈利有些勉强地点下了头。

  “好极了!现在,让我们领我们的年轻朋友回家吧。这可是相当漫长的一天,不觉得吗?”

  我这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哈利想。

  亚瑟带路,哈利拖着脚步跟上。他不想留下赫敏独自离去,但他知道,目前他并不能为她做什么。这令他心情沉重。

  罗恩和他一同转身,而艾伦仍跟在一旁。

  当他们上到地面,走出圣芒戈时,艾伦微笑着转向他们。

  “你是哈利,对吧?”艾伦边说边看着他。

  哈利支棱起一边眉毛。“是的……”

  艾伦朝旁边摆摆脑袋。“到这边来,就一会儿。”

  哈利怀疑地扬起眉看了看罗恩。罗恩耸耸肩。于是,哈利走向艾伦,艾伦一把将他拉到更远的角落里。

  “把那份书单给我。”

  迟疑一下,哈利照做了。

  艾伦拿出笔,划掉一些书,同时给另一些打上星号。“那些是多余的……这本确实很重要……这本可以在你喜欢的时候读一读……”他抬起眼,咧嘴笑着,“我会介绍你一本书,我真心觉得你会需要它的,我的朋友。”

  哈利警惕地看着他。

  艾伦开始在书单底部书写着什么。“你和赫敏……你们是——呃,在一起的吗?就是那种关系……你知道……”

  哈利脸红了。这是必须了解的吗?“唔……我们……”

  “我猜也是。那么你应该读读这本书。”艾伦把书单塞回哈利手里,指着底部他刚刚写上的题目:《恋上吸血鬼》,第8版,安琪尔·N·比菲著。“你必须买第8版,哥们,否则你就读不到关于吸血鬼和皮革的那一章了。”

  哈利眨眨眼。“她——唔——我想她不会——”

  “总之要买第8版。越新的越好嘛,嗯?留意第281页。富有激情。”

  “好的。”哈利简直不敢相信他正在脑子里记下页码。

  艾伦在他肩上拍了一把,笑了笑。“那么,我要走了。我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你了,但这还是很有意思。在这儿事情总是这样的。”

  哈利终于意识到自己冲艾伦咧嘴一笑。这家伙也不是太坏……没哈利对提供血食者的想象那么糟……

  好吧,或许过一段我就会受不了了,可我猜他确实帮助了赫敏。“谢谢你,艾伦。我是说,为了你提供的所有帮助。”

  艾伦摇头谢绝了他的感谢。“那都是服务的一部分。听着,我真的得走了。我几小时后有个三角学测试……”

  “呃——当然……”

  “那需要死记硬背,所以……再会!”

  “唔,是的。再会……”

  艾伦双手插着口袋走开了。

  哈利回到同伴们身旁。

  “他想干什么?”罗恩问。

  “没什么。他只是说了再见。”哈利觉得他的脸烧了起来。

  “麻瓜们有时还真是傻头傻脑的。”罗恩嘀咕着。

  亚瑟取出魔杖。“那么,都抓牢了。该回家去了。”

  罗恩抓住父亲的外套,哈利则拉住了莱姆斯。

  随着他们魔杖轻快地一挥,哈利感到肚脐眼那里有什么猛拽一下,他们幻影移形回到了格里莫广场。

  译注

  [1] 拉丁文,有毒害性的魔法。

  Chapter End Notes

  我永远都要感谢你们的回复,你们中许多人给了我很大帮助。

  因为某种原因,我强烈地感觉必须提醒我的读者们,这更多的是一篇爱情故事,而不是别的什么。在后面的故事里,我会加入一些动作/悬疑成分,确实如此,但爱情是我写作的首要主题。我就是个抒情成瘾的家伙,实情就是那样的。灰色调风格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