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要找邓布利多谈谈了。

  哈利很肯定这一点,他需要知道为何邓布利多坚信纳威才是伏地魔的目标,而非自己。从西里斯的叙述来看,哈利认为,仍然是斯内普提供了情报,否则邓布利多不会在战后为他作证,更不可能让他到霍格沃茨教书。然而,问题在于斯内普为何要那么做?

  “哈利?”

  当然,可能伏地魔真的认为纳威才是预言中所指的人,可如果真是如此,斯内普就不可能去找邓布利多。他根本不会在乎纳威和隆巴顿夫妇的生死,在原本的时间线里,斯内普选择背叛黑魔王的唯一理由便是莉莉·伊万斯会有危险。

  “波特?”

  除非斯内普认为自己和纳威都有可能成为伏地魔的目标,可如果这样,他就会去提醒邓布利多保护莉莉,而不会使他坚信隆巴顿一家才是伏地魔的目标——这便是这个所谓的世界在最初带给哈利的违和感,斯内普所做的一切毫无动机可言,硬要说的话,他只是将波特家的遭遇复刻到了隆巴顿家。

  他是为了让纳威重演历史、为了让彼得再次背叛才去提醒邓布利多,亦或者是为了逃脱自己的罪责,成为凤凰社的间谍,可无论是哪一种都必须有一个前提——斯内普知道彼得会背叛,知道伏地魔会消失,知道大难不死的男孩的故事。

  “哈利·波特!”德拉科终于忍无可忍地提高了音量,“你能专心一点吗?”

  “嗯?”黑发的格兰芬多姗姗找回自己游离的思绪,双眼茫然地盯着自己的伴侣,“你亲完了?”他毫无自觉地抿了抿嘴巴,上面还残留着德拉科的热度和气息。

  “感谢梅林,你还知道我们在接吻。”金发的斯莱特林很不满地掐了一把他的腰,“这都能让你走神?”

  “嘶——别动手动脚的。”哈利警告着在斯莱特林的床上扭了扭。

  德拉科不满地盯着他,“你到底在想什么?”他的语气难掩几分气恼,“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我们独处的时候走神了。”

  哈利叹了口气,仰躺到床上,“没有,我什么都没在想。”

  德拉科看他张开四肢,正对着墨绿色的帷幔发呆,明显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你不可能什么都没在想,正常人不会在接吻的时候走神。”德拉科不依不饶地说道。

  “德拉科……”哈利有些厌烦地喊了一声,“可能我生来就不正常吧。”他自暴自弃道。

  帷幔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哈利再次思索起那些难缠的问题。如果他要和邓布利多进行一场谈话,那就必须做好事先准备——如何不让邓布利多察觉他的灵魂并不完全属于这具身体,以及如何让他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

  “……如果你变心了,完全可以告诉我。”德拉科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哈利没反应过来。

  “你听见我说的了。”德拉科冷冰冰地看着他,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快。

  哈利勉强撑起上身,这才看清对方别扭的表情,意识到德拉科一点儿都没开玩笑的意思,即使这是他听过的最荒诞的话之一。

  “我们结婚十年了,德拉科,我们甚至还有斯科皮和詹姆,你却认为我会变心?”哈利不可思议地说道。

  德拉科不得不指出,“你在和我接吻的时候走神了,这很能说明问题,波特。”他垂着眼眸,不想去看对方认为他很可笑的表情,“人人都会有倦怠期,我能理解。”

  “真的吗?”哈利故意问道,他必须承认,无论处在一段怎样的关系里,欺负一个马尔福永远是他的爱好。“那么,你有吗?倦怠期。”他爬到他的身边,用真诚的目光讨好地看向自己的伴侣。

  德拉科感觉到对方的靠近,一抬头便看见哈利跪在他的身边,只要再往前挪动几分,他们就能再次亲吻在一起,“我从来没有。”他赌气般地说道,指尖顺着对方带有明显勾引弧度的后背抚摸而下,最后落在尾椎骨,缓缓打着圈。

  哈利享受地眯起眼睛,像一只温顺的黑猫,感受着背部的电流一路窜上大脑皮层。

  “我也没有,”他捧起德拉科的脸庞,认真地说道,“我没有变心,我只是在考虑事情,你知道的,我们的处境什么的……”

  他没有把话说完,而是主动去亲吻了对方的嘴唇,温柔地去挑逗闹着别扭的斯莱特林的舌尖。从故意的无动于衷到情不自禁的回应,德拉科报复般地轻咬了一口格兰芬多的下嘴唇,引来一声抗议的轻哼。他逐渐夺回属于自己的主动权,翻身将哈利压到床尾,让这个亲吻变得更加绵长而缱绻。

  当两人分开时,嘴唇都湿润而殷红。

  “满意了?”

  哈利挑挑眉,将指尖插入对方的金发中。就在这时,帷幔之外响起一道声音,“咳咳——波特,你在里面吗?”布莱斯清了清嗓子,说道。

  哈利挥动魔杖,取消了静音咒,才探出头去。德拉科坐在他的身后,用明显不满的眼神看过去,“有事吗?”

  “韦斯莱那对双胞胎说,格兰芬多的院长正在找你。你最好去一下她的办公室。”

  “我?”哈利指了指自己,一点都猜不出所为何事。

  布莱斯很肯定地点点头。哈利这才收拾了一下被弄乱的衣服,披上隐形衣,离开了斯莱特林的宿舍。看着黑发男孩轻车熟路的动作,布莱斯无奈道,“我真希望明年你能当上级长。”

  “这样你就可以把女生带回宿舍了,是吗?”德拉科百无聊赖地拿了一本书出来阅读。

  布莱斯不由得为他的毫无自觉翻了个白眼,“这样我就不用被迫看你把波特带回宿舍了。他等会儿还会回来吗?”

  德拉科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然而很快——当他抬头对上宿舍玻璃天窗外的幽深湖底时,他意识到哈利今晚不会再到斯莱特林来了。

  直到在麦格的办公室里看见赫敏,哈利才意识到原来三强争霸赛的第二个项目就在明天。不过——哈利·波特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发誓,明天露出湖面的第一句话,一定好好问问纳威·隆巴顿,为什么不是汉娜·艾博?

  第二天一早,黑湖对岸就架起了一排排座位。去礼堂里吃早餐的时候,德拉科果然没见到哈利或格兰杰,只有韦斯莱陪着面色惨白的纳威。他知道这根本没有必要,甚至显得有些愚蠢,可最终,德拉科还是在离开礼堂前,绕到了格兰芬多的长桌边。

  “听着,隆巴顿——”他兀地坐到罗恩·韦斯莱的旁边,这导致后者露出一个惊慌的表情。

  “哈利不在这儿。”

  “我知道。”德拉科不悦地瞪了红发男巫一眼,继续说道,“不要犯蠢,赢得比赛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会因为这场比赛而送命,听懂了吗?”

  纳威讷然地点点头,他听懂了每一个字,但还是不知道德拉科到底指的是什么。

  得到满意的回应后,金发的斯莱特林才转身往门厅走去。

  纳威这才怯生生地看向罗恩,“你知道马尔福是什么意思吗?”

  “听起来像是给你打气。”罗恩一边吃着煎饼,一边扭着脸说道。

  德拉科特意挑选了一个前排的位置,尽管这让潘西十分不高兴,她总担心冰凉的湖水会飞溅起来弄湿她的长袍,可老实说——除了潘西以外,没人在意这个问题,所以布莱斯、西奥多,以及克拉布、高尔还是跟着德拉科入了座。

  整场比赛并没什么精彩的,起码对德拉科而言是这样。芙蓉和塞德里克都用了泡头咒,威克多尔则给自己施了一个变形咒,一切都和他记忆里的一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德拉科焦虑地等待着,最先浮出水面的是芙蓉·德拉库尔,她被格林迪洛挡住了去路,不得不放弃比赛。

  限定的一个小时很快就要过去了,德拉科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几句,他就知道格兰芬多的人都一个德行。与泡头咒和不完全的变形咒相比,鳃囊草有着明显的优势,它能让人完全适应湖底的环境,前进地更快,德拉科并不认为那些格林迪洛会缠住纳威,按理说,他应该已经带着哈利上浮了。

  然而——在一小时零一分的时候,最先带着人质回到岸边的仍然是塞德里克·迪戈里。

  德拉科很清楚,邓布利多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质真的受到伤害,即使纳威失败,哈利也能安全地回到他的身边。然而,过往数十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德拉科,巫师界的救世之星总是有把麻烦和危险招到身上的能力。

  坦白说,德拉科很高兴哈利能在26岁就升上傲罗办公室主任,尽管首席傲罗这个称谓听起来骇人,可事实上统管一个部门意味着更多的文书工作,更多的指挥统筹,而不是亲自上阵,处理那些险象环生的任务。只可惜哈利·波特永远无法使他的生活甘于平静。

  德拉科一直鲜明地记得那个平凡的早晨,斯科皮和詹姆大吵了一架,坐在餐桌边,谁也不愿搭理谁。起因是詹姆弄坏了斯科皮好不容易才搭建起来的小型魁地奇模型,那是哈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詹姆,你应该向斯科皮道歉。”黑发男人严肃地要求道。

  “我不要。”和他几乎有着同一张面孔的男孩生气地扭过头,“凭什么斯科皮能有一个魁地奇模型,我却没有。”

  “因为你根本没有耐心老老实实地坐下来把它拼好。”哈利说道,“而且你生日的时候,我已经送过你蒙特罗斯喜鹊队的全系列扫帚模型了,我以为你很喜欢。”

  詹姆嘟起嘴,不高兴地轻哼了一声,但因理亏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哈利沉下声,“詹姆——”

  “我知道了,”詹姆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金发绿眼的男孩,“对不起。”他迅速而粗略地嘟囔了一句。

  “我才不要你的道歉。”斯科皮赌气道。

  詹姆不礼貌地翻了个白眼,“反正我说过了,是他不接受,小气鬼。”

  “你的礼仪呢?詹姆·西里斯。”金发男人厉声说道,詹姆不情不愿地坐正了身体,又趁德拉科拿起《预言家日报》的间隙,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哈利无奈地摇摇头,温柔地摸了摸斯科皮的头发,轻哄道,“原谅詹姆吧,等爸爸回来再和你一起修好它。”

  “真的吗?”斯科皮眨着一双闪着光的翠绿眼睛。

  “我保证。”哈利吻了吻他的额头,“而且,你可以挑选今天晚上的睡前故事。”

  “我要听詹姆最讨厌的《男巫的毛心脏》!”斯科皮终于笑了起来。

  德拉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这平凡而典型的波特-马尔福家的一幕。自他们有了詹姆和斯科皮以后,早晨往往是德拉科最喜欢的时间段之一,他可以看到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正和他最重要的人待在一起。他们构成了最完美、最甜蜜的画面,德拉科永远看不腻哈利和他们的孩子们的互动。

  然而,冬青木魔杖发出的闹铃声还是打断了这一切,催促着哈利前往魔法部工作。德拉科送他走到壁炉边,交换了一个问候性的轻吻。

  “照顾好他们,不要总让詹姆欺负斯科皮。”哈利一边抓起飞路粉,一边不忘叮嘱道。

  “你不觉得你太宠斯科皮了吗?”德拉科无奈地摇摇头。

  诚然,詹姆·西里斯有些顽皮,可德拉科认为,哈利根本没有意识到拥有马尔福一切特征的斯科皮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完全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让两位父亲对他没辙。比如,在面对德拉科时,他会眨动那双和哈利一模一样的绿眼睛,而在面对哈利时,他懂得拨弄那头漂亮的淡金发,用和德拉科酷似的五官摆出各种委屈而难过的表情。

  “谁让他像你呢。”黑发男人轻笑了一声,转身消失在了壁炉之中。

  这无疑是一个平常的早晨。紧接着德拉科开始了他的一天,斯科皮和詹姆已经过了需要大人时时刻刻看着的年纪了。上午的时候,德拉科会要求他们待在书房里学习,他会在门口设置一个啸叫咒,以免詹姆不老实地跑出去,而他自己则会待在魔药制作室里完成一些订单,或是进行一些研究与实验。

  午后,詹姆和斯科皮会被允许做任何他们感兴趣的事,大部分的时候,詹姆都会拿哈利的扫帚去庭院里飞行,斯科皮有时会和他一起,有时则会到温室里观察德拉科种植的那些植物。猫头鹰会把信件送到庭院的露天桌上,德拉科会泡上一壶红茶,一边处理波特庄园的信件,一边防范詹姆做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从而弄断自己的手脚。

  大约六点多的时候,哈利就会回到他们的身边。然而那个从稀松平常的早晨开始的一天却没按照德拉科的期望结尾,下午四点的时候,魔法部送来了紧急联络才会用上的猫头鹰。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果然,德拉科拆开信件,是来自傲罗办公室的通知——他的伴侣又一次进了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这不是第一次,甚至不是第二、第三次,可说不上来为什么,德拉科的感觉很不好。纳西莎和卢修斯已经搬到北欧定居了,他不得不先把詹姆和斯科皮送到安多米达那儿,再幻影移形到圣芒戈。

  狭长的走廊里,以纳威·隆巴顿为首的傲罗们靠着墙壁排成两列,大部分人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痕。德拉科讨厌这样,他不需要他们肃然地站在那儿,挂着一幅像是谁快要死了的凝重表情。病房里,汉娜·艾博正在指挥治疗,好几个出色的治疗师进进出出。

  德拉科倚着门框,往里看了一眼。哈利·波特满脸是血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好几处伤口都冒着黑魔法留下的气息,那代表普通的治愈咒无法治疗这些伤口。纳威走到他的身边,说明着事情发生的经过,然而德拉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从来不在乎那些,他不想听那些傲罗的传奇故事,他只想要他的伴侣、他的丈夫、他的所爱安然无恙地回到他的身边。

  “哈利已经稳定了。”汉娜说道。

  德拉科终于如释重负地松出一口气,但他们不能确定哈利什么时候会醒,也许需要几天,或者一周。德拉科寸步不离地坐在他的病床边,牵着他有些发凉,但温热的手。探病的人来了一个又一个,莫丽和芙蓉说她们会和安多米达轮流照看詹姆和斯科皮,德拉科无需为此而分心。

  直到第四天的早上,哈利才睁开眼睛。细微的颤动让德拉科立时抬起头,翠绿的眼睛像是被吓了一跳,德拉科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不好看,他整整四天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了,尽管这只是几道魔咒就能解决的事。

  “鉴于你的脸上还有一道止血咒,你不能因为我现在不好看就变心。”德拉科小心翼翼地坐到床的边沿,好让自己可以更靠近对方一些。

  哈利无力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都很好看。”他用干哑的声音说道。

  德拉科轻柔地抚上他的脸庞,“治疗师说会留疤。”

  “那还挺酷的。”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德拉科抬起他们相牵的手,放到嘴边,在哈利的手背上留下一个绵长的亲吻。他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颤动的睫毛下,是逐渐发红的眼角。

  “我没事了。”哈利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安慰地抚摸他的肩膀与后背,重复道,“我没事了。”

  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德拉科不止一次提过类似的问题——“如果你殉职了,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做?”

  哈利的回答始终如一:“你会好好照顾斯科皮和詹姆。”

  这是他的期望,但老实说,德拉科不认为自己会做到,他梦想的每一个早晨——无论是床笫间的耳鬓厮磨,还是餐桌边的吵吵闹闹,都一定有哈利·波特的身影,除此以外的所有一切都不过是点缀与升华。

  坦白而言,在他们开始的时候,德拉科从未想过这份感情会变得如此深刻而不可取代。诚然,他很早就开始喜欢他,可对立的阵营和过往的仇恨让他随时做好了放手的准备。

  直到他们共进晚餐的次数开始增加,他们同枕共眠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从黑魔王侵占马尔福庄园的那天开始,德拉科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拥有纯粹快乐的时光,直到哈利将光明重新带回他的世界。他为他生下了斯科皮和詹姆,带给了他无穷的幸福和愉悦,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让那份年少时的迷恋变得越发深刻。

  他是他的一生挚爱。

  德拉科不确定,失去哈利以后,他会怎么样……

  Beloved father, husband, friend.

  The Love of My Life.

  Harry·James·Potter-Malfoy

  The hero of Ministry

  几排刻在石碑上的英文花体字闯入德拉科的脑海,他猛地从观众席上站起身,面色苍白,呼啸而过的风簌簌地在耳边吹拂,周围的人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尖叫,纳威终于带着最后的两名人质浮上了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