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很同情纳威,他正在经历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质疑、排挤,和并不想要的祝贺。他被邓布利多叫到了教工席后的小房间里,讷然的模样显得分外无措和恐惧——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其他三个学院议论纷纷的同时,格兰芬多的长桌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乔治和弗雷德已经开始谋划等会儿回去后要举行的庆祝会了,没有人在意纳威究竟是怎么想的。哈利深深地叹了口气,跟着人流回到了塔楼的公共休息室里。

  乔治和弗雷德去厨房里找了些吃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兴致勃勃,只除了赫敏不见踪影,以及罗恩脸色沉闷地坐在沙发上,与周围沸腾的欢呼格格不入。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纳威才通过胖夫人的口令,格兰芬多们立时围了上去,“你应该告诉我们你报了名!”弗雷德率先吼道。

  纳威被他们热情地挤在中间,推来推去,老实的巫师看起来无助极了,他试图解释这一切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听他的话。哈利认为自己该站出来了,他不能扰乱时间线,但他起码可以为纳威解围。

  “够了,你们不认为纳威根本不可能把自己的名字扔进去吗?”一道响亮的声音压制住了所有的尖叫和欢呼。哈利站在台阶上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壁炉的位置,罗恩·韦斯莱愤怒地看着自己的兄弟,“他刚刚已经说了他没有把名字投进去,他不可能通过邓布利多的年龄线。”

  纳威无比感激地看向罗恩,哈利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滑稽极了,这简直令人瞠目结舌!瞠目结舌!他愤怒地瞪视着罗恩,觉得自己被狠狠地背叛了。

  “哈利,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纳威走到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穆迪认为是有人要害我,才把我的名字投了进去。”

  在这个世界里,纳威有任何问题都会找“哈利”商量。在进入霍格沃茨以前,莉莉就特别叮嘱过“哈利”,希望他能在学校里继续和纳威当朋友,帮助他。作为凤凰社的成员,莉莉和詹姆都认为照顾艾丽斯和弗兰克的孩子是他们的义务,而莉莉更是觉得自己对隆巴顿夫妇的死抱有一定的责任。

  她无法不去想,如果当时她勇敢一点,让詹姆去战斗,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尽管理性上,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不可能,所有的错都在于彼得·佩迪鲁背叛了他们。

  见哈利默不作声地怒瞪着罗恩,纳威不禁担忧地确认道,“你相信我吗,哈利?我真的没有那么做。”

  “我当然相信你。”哈利终于回应道,收回了自己气愤的视线,“听着,纳威,我们会想办法帮你通过比赛的,不要担心,我想赫敏也正在帮你找办法呢。”

  “谢谢你们。”纳威终于松出一口气。

  罗恩看起来想说点什么,他似乎已经不如前几个星期那般对哈利生气了。但现在,哈利决定不理他,回房拿上隐身衣后,便溜出了格兰芬多的宿舍。

  “这简直不可理喻!”哈利·波特坐在斯莱特林的床上,揪住德拉科·马尔福的睡衣前襟,气愤地说道,“他当年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现在却无条件地相信纳威!噢——见鬼,该死的!我应该把他丢在黑湖里!”

  德拉科试图拯救自己最喜欢的一套睡衣,“大部分的情况下,我都很乐意听你骂一个韦斯莱,只要你能让这一切听起来不像是在吃醋。那应该是我的权利,波特。”他翻了翻眼睛。

  哈利生气地背过身去,“我不能接受。”他说道。

  看着真的像个小男孩一般闹起别扭的伴侣,德拉科忍俊不禁,“你有没有想过,韦斯莱是真的觉得隆巴顿不可能把名字投进火焰杯里。”

  “是的,他认为只有我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德拉科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哈利,我的意思是,他只是认为隆巴顿没有能力做到,事实上很多人都这么认为。他到现在还记不住霍格沃茨的特殊台阶。”

  “可纳威给了我很多帮助。”哈利回过头去看侧躺在床上的德拉科,“不仅仅是在学生时代,你知道的,如果没有纳威,好几次我都撑不下来。”

  德拉科知道他说的是任职傲罗时期的事,想到那些糟糕的记忆,他的脸色立时变得阴沉,“我很高兴你至少有这点自知之明。”他牵过哈利的手,继续说道,“我明白,但那属于未来不是吗?起码现在,韦斯莱不可能预见那些,而且根据‘我’的记忆,你仍然是韦斯莱最好的朋友,而不是隆巴顿。”

  哈利沉默着,就这个“波特”的记忆而言,确实如此。他遵循莉莉的叮嘱,与纳威相互照应,可罗恩才是那个和他气味相投的人,他们一起谈论魁地奇,一起开玩笑,对付斯莱特林,而纳威和赫敏往往是阻止他们被关禁闭或扣分的人。

  曾有一段时间,哈利认为自己的人生完全被那道疤痕所支配,可在这里——这个世界总是提醒着他,并不是那么回事。他想起了曾和邓布利多有过的一次谈话,最终是他主动接受了所谓的宿命,是他想要去对抗伏地魔,那道疤痕并没有决定他人生中的每一件事。

  “虽然我不想那么说,但韦斯莱是因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才会对你生气。”德拉科开口道。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解释。”哈利转了转翠绿的眼睛,他趴到德拉科的身边,“梅林的恩赐,我从没想过你会为一个韦斯莱说话。”

  “我没有在为他说话。”德拉科厌烦地别过头,“你要知道,我仍然支持你和他绝交。”

  尽管纳威不是在孤军奋战,但他的境况仍然说不上好。格兰芬多们过分地兴致勃勃,而其他三个学院的学生则对他指指点点。正如哈利所说,赫敏同样相信纳威的话,他们四人曾坐下来好好讨论过究竟是谁将写有纳威名字的羊皮纸丢进了火焰杯中,可对其他三人而言,很难怀疑到从任职后就始终对纳威关照有加的穆迪身上。

  要知道,在小房间里的时候,穆迪可是第一个站出来为纳威说话的人,尽管这一切确实都是他的手笔。哈利不会把真相告诉他们,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更急切地盼着即将到来的霍格莫德周。

  很快,丽塔·斯基特就趁着魔杖检测的日子,对纳威和其他勇士进行了采访,她的报道将三强争霸赛炒得沸沸扬扬。詹姆和莉莉都寄来了信件,莉莉有些责怪哈利没有在第一时间将纳威参赛的事告诉他们,同时希望哈利可以帮助纳威,当然前提是他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让已经有的麻烦变成更糟糕的麻烦,就像他的父亲和教父经常做的那样。

  而詹姆的信——他花了一半的篇幅称赞纳威竟然能通过邓布利多的年龄线,而剩下一半的篇幅则在试图告诉纳威比赛的具体项目与必须恪守傲罗的职责不能告诉纳威具体项目之间挣扎。总而言之,詹姆·波特用他特有的鬼画符写了一堆废话。

  纳威也收到了他奶奶的信件。奥古斯塔·隆巴顿就显得理智很多,她既表达了希望纳威能为家族争光的期许,又不忘叮嘱纳威注意安全,找出那个试图谋害他的人——好吧,哈利认为这就有些期望过高了。但他相信,纳威会完成比赛中的每一个试炼,即使自己无法见证这一切。

  终于,在第一个项目开始前的那个周六,霍格沃茨迎来了这一学期的第一个霍格莫德周。

  谨慎起见,哈利带上了隐形衣,德拉科事先从二手商店里买了一根旧魔杖,以摆脱魔法部留在未成年巫师身上的踪丝。不过,这仅仅只是防患于未然,所谓的踪丝并不总是灵验,比如西里斯·布莱克在离家出走前用永久粘贴咒将一些麻瓜海报贴到房间墙壁上的事就从来没被魔法部追究。

  好吧,这可能不是个很好的例子,但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幻影移形。在学生们聚集的霍格莫德村里,魔法部即使有所察觉,也很难怀疑到年仅14岁的学生头上,哈利不希望给这个世界的“自己”和马尔福留下麻烦,而且林弗雷德未必可以立刻解决他们的问题。

  哈利选择从西里斯当年躲藏的那个山洞出发,和德拉科一起幻影移形到了位于英格兰南部格罗斯特郡斯廷奇库姆的波特庄园前。这里是一个麻瓜村庄,哈利是在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年才在布莱克家的金库里发现波特家族在这儿还有一座庄园。

  大概是詹姆知道伏地魔盯上他们以后,以防万一才转交给西里斯的。希望他能在哈利成年的时候,带他到这里继承这个庄园,只可惜这件事从未发生——因为西里斯·布莱克在哈利十五岁的时候就牺牲了。

  在魔法部恢复正常运行以后,金斯莱·沙克尔不断催促哈利去处理西里斯的遗嘱。由于他和西里斯·布莱克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所以要想在法律上继承布莱克家的产业,还需要办理一些文件手续。

  哈利对此相当抵触,总是拖延。他甚至希望安多米达或是纳西莎能去打理除祖宅以外的其他所有财产,因为这些东西只是在提醒哈利,他有多么愿意拿它们去交换西里斯陪伴在他的身边,然而这无法实现。安多米达和纳西莎都婉拒了他,认为这不是西里斯希望看到的。

  他讨厌她们——哦,不,他喜欢安多米达,但他只会把自己的所有都留给哈利。

  最终哈利在德拉科的陪同下打开了布莱克家的金库,古灵阁需要他确认里面的金额和物品。就是这时,哈利发现波特家族最先起源于斯廷奇库姆,直到他的其中一位祖先哈德温·波特娶了艾欧兰斯·佩弗利尔,他们才迁移到了戈德里克山谷。

  站在波特庄园的金色铁门前,哈利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把小刀。要想重新开启一座古老巫师家族的庄园,就必须有后代的血。哈利正准备割破自己的掌心,却被德拉科制止。

  “庄园没有被封印。”金发的斯莱特林说道。他试着推动铁门,沉重的金属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本应镌刻在门后的隐藏魔法阵没有显现。

  “怎么会这样?”哈利困惑地呢喃。

  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整个波特庄园都被驱逐结界的云雾围绕,像是陷入了寂静的冬眠一样,没有一点生气。根据林弗雷德——挂在客厅壁炉上的波特家族祖先的画像所说,这座庄园至少被空置了六十多年,这意味着詹姆·波特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会不会是你爸爸?”德拉科猜测道,“你知道,这和我们的世界不一样,他还活着。”

  “我不确定,”哈利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提起过,我们最好把隐形衣披上再进去。”

  德拉科同意,他们躲在隐身斗篷下走进宽阔的庄园。庭院里有金飞侠和金色飞贼在相互追逐,中央的喷泉上雕刻着一个又一个华美的牡鹿浮雕,而在房屋外的小花园里,林弗雷德留下的一些奇特花草的种子又重新发了芽。

  “这很可能不是我爸爸。”哈利看着那些植物,说道,“他绝不会打理这些。”

  “就和你一样,是吗?”德拉科无奈地勾上他的肩膀,往玄关处走去。

  在斯科皮和詹姆出生以后,他们就搬到了波特庄园居住。老实说,布莱克家祖宅并不是一个适合抚育孩子的地方,沃尔布加的画像依然在门口骂骂咧咧,收藏室里充斥了黑魔法物件,最重要的是——没有一个足够大的庭院让他们教孩子们骑飞天扫帚。

  除此以外,相比格里莫广场12号,波特庄园要安全得多。作为傲罗办公室主任,想要袭击哈利的人绝不在少数。虽然布莱克家祖宅受到许多古老魔法的保护,可自从伏地魔控制魔法部,查看了西里斯的遗嘱后,这里就不再那么隐秘和安全了。

  而波特庄园从未在魔法部做过任何登记,又是在一个完全联想不到的麻瓜村庄里。哈利想不出巫师地界上还有那儿能比这儿更安全,不仅别人很难追寻到他们,即使有了线索,一旦有人在斯廷奇库姆使用魔法,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哈利怀念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在这里度过了最美好、最甜蜜的时光。当然,他绝不会去打理花园里的植物,那是德拉科的职责和兴趣,偶尔斯科皮会帮忙,但詹姆·西里斯绝对只会搞破坏。

  “我真的很想他们。”哈利发自肺腑地说道。

  德拉科了然,“斯科皮和詹姆?”哈利点点头,翠绿色的眼睛流露出几分委屈和沮丧,德拉科握紧了他的手,“没事的,他们会听话地等我们回去,而我发誓,那不会很久。”他说道。

  然而当他们走进客厅时,两人的心都顿时凉了半截,红砖石堆砌而成的壁炉上空空如也,原本悬挂着的巨大画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堵雪白的墙壁和一道明显的长方形痕迹,预示着林弗雷德的画像曾经确实长久地被悬挂于此。

  德拉科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壁炉里残留的木屑,“有人在这里待过,就在最近。”他说道。

  “会是谁?绝不可能是詹姆和莉莉。”哈利说道,如果真的是他的父母,那莉莉肯定会在信件中提及波特庄园,而且他们又有什么必要去挪动林弗雷德的画像?

  德拉科警惕地拿出山楂木魔杖,“我们四处看看,也许画像还在屋子里。”

  哈利点点头,他们各自绕了一圈。偌大的庄园里有图书馆、育婴室、收藏室、魔法练习室、魔药制作室等等,两人一寸都没有放过,花了整整半天的时间去搜寻,却哪儿都没有林弗雷德画像的踪迹。不过,倒也并非全无所获,庄园的大部分地方都堆积着陈旧的灰尘,只有一些日常生活的房间以及——魔药制作室透露出明显在近期被使用过的痕迹。

  哈利将发现的几瓶魔药拿给德拉科看,清理干净的坩埚边还用漂亮的花体字写了几道公式,德拉科盯着它们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你能看出这是什么魔药吗?”哈利戳了戳发愣中的人。

  德拉科这才回过神,“我没见过。”他说道,“这不像是你祖先的魔药,我看过林弗雷德的所有笔记。”

  他们回到了客厅,难捱的沉默同时折磨着两个人。德拉科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虽然他并不是百分百地肯定林弗雷德能解决他们的难题,可那个活在12世纪的神秘巫师确实学识渊博,他仅凭贩售魔药和给麻瓜看病就为波特家族累积了大量的财富,很难不让人敬佩。

  而现在,德拉科失去了头绪,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他不会去找邓布利多,绝不,他不相信他——哈利曾给德拉科看过斯内普留下的记忆,德拉科认为邓布利多从头至尾都在利用西弗勒斯对哈利母亲的感情,而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那么对待自己。

  相比之下,哈利反而冷静了很多,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傲罗,在毫无头绪的乱麻里找到线索是他的专长。同时,他能感觉到伴侣的沮丧,哈利靠到德拉科的身边,牵过他的手,“没有那么糟,我们起码有了一个像样的线索,”他指了指空白的墙壁,“林弗雷德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也许是有人想把我们困在这里,那就说明林弗雷德确实知道回去的方法。”

  “可我们不能确定,画像的消失和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有关。”德拉科指出。

  “我不相信巧合,德拉科。这是我的工作经验。”哈利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是谁解除了波特庄园的封印,带走了林弗雷德的画像。”

  “我们应该怎么做?”德拉科看向他。

  哈利轻松歪了歪头,“我们回霍格沃茨,写一封信,等到下一次霍格莫德周的时候再过来,重演‘案发现场’。”他眨了眨眼睛。

  德拉科一时没有理解,但很快他明白了哈利的意思,“给斯卡曼德写信,对吗?”

  “是的。希望他看在詹姆教莱桑德骑扫帚的份上,帮帮我们。”哈利笑道。

  德拉科也随之放松下来,挖苦地说道,“他当然会为了未来发生的事还你一个人情。”视线相对,他们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哈利,我现在明白沙克尔不愿放你走的原因了,你一定是最可靠的傲罗办公室主任。”

  “但我已经决定,要当一个更称职的伴侣。”哈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