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盗墓笔记同人]【瓶黑瓶】弃降>第28章 <二十三>

  他是谁?

  「到手。」他扬了扬手中的木匣,对著他说。

  「我们走。」他转身轻拍他的肩,对著他说。

  逃,如敌在临般逃跑,跑得狼狈,却丝毫不能反击,黑瞎子在张起灵的瞪视下只得收枪。他俩脚程快,还有能力甩开禁婆,但后头那年轻人喘得像快断气似的,肯定追不上。

  难道他打算丢下年轻人做诱饵?黑瞎子疑惑一瞥,身旁的张起灵毫无反应,却倏地缓下脚步,速度保持在他和年轻人之间。见状,黑瞎子如同得到指令立刻带头往外冲,一楼、二楼、三楼……沿著年轻人先前留下的脚印一路往上跑,甫钻出木柜里的暗道即马不停蹄冲出疗养院大门。眼光利的黑瞎子远远便发现几百公尺外红蓝光交互闪烁,不只多辆警车徘徊,后头居然还跟著装甲部队。

  他这下子可看傻了眼……这是哪门子的雷子巡逻?分明是要打仗了吧!

  黑瞎子正想回头警示,却见张起灵早已甩开年轻人,并加快脚步跟上他的速度。他看得分明,身旁那人睁著一双冷眸却不复平静;后头不远处那阵仓皇的步伐越离越远,却追得坚定。他回头瞄了一眼,果然那年轻人就是不死心呀……

  黑瞎子笑道:「那小娃儿……你就这样丢著不管?」

  但张起灵答非所问:「回头找甯。」

  黑瞎子立刻收起笑容:「这里情况不单纯,看样子又有动丅乱,他们应该在外头避风。」

  说著,两人的脚步又加快许多,一口气跑出老街破巷。没多久,珊瑚公司的车自黑暗中冲出来,两人二话不说直接跳进车;上车前黑瞎子不忘再回头看一眼,那年轻人居然还没放弃,但见张起灵毫不理会,附近又有官兵走动,他不欲节外生枝,直接就要把门带上。

  「你的粉丝可热情呢。」揶揄一瞟,正好对上那双冰冷莫测的眼眸,张起灵随即别过视线,在车子即将移动的同时及时开口:「等等。」

  「怎麼了?」前方驾驶立刻松开油门,往侧镜一瞧,「咦?是Super Wu!」

  「什麼?」「What?」「QUé?」「なに?」「???」「虾米?」

  话一出口,整台车惊呼连连,霎时多国语言满天飞,简直是小小联合国。黑瞎子还搞不清楚状况,车外传来一阵啪达奔跑声,那年轻人满头大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冲进车厢,直接倒在座椅上,等车子走了不少距离,那年轻人依然趴地大喘著。

  「超级吴,有缘千里来相见。」其中一个高加索裔的队员笑著打招呼。令黑瞎子惊讶的是,不仅几乎全车的人都认识这年轻人,就连向来有公事忘私事的阿甯都握著文件探出头来,在见到年轻人的瞬间竟一扫冷淡严谨,闪过一丝那双美丽大眼应有的光芒。

  哎哟?有戏瞧咧!

  黑瞎子止不住好奇,挑著眉梢望向那年轻人,那人一身狼狈,眼中的晶亮光芒霎时黯淡不少。但过没多久,年轻人即睁开有如初生之犊的双眼,无所畏惧地扫过车里每个人,包括他。看那样子好似一个单纯的大孩子,但--

  「你们这帮驴蛋!」终於听到年轻人开口的第一句话,骂起人来中气十足精神好。「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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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吴邪,果然天真又无邪。

  前往营地的路途中,阿甯与那年轻人各自交换不少情报,又是录影带、又是钥匙,两人谈得起劲,倒也没人插嘴。黑瞎子观察年轻人许久,记忆起张起灵曾对他说过的经历,脑袋瞬间扫过一堆关键字,悄悄斜著身体隔著走道靠向张起灵,以无人能闻的音量问:「吴邪?」

  张起灵收回放在吴邪身上的视线,原本略带复杂的眼神在回头面对他的瞬间立刻化为冰冷,默默地点了个头。

  ……呿,大小眼。他撇嘴道:「他怎没跟吴三爷一起行动?」

  张起灵语气淡然,但眼神相当严肃:「他不知道吴三省的计画。」言下之意就是要他别多嘴。

  闻言,黑瞎子紧了紧眉头不再出声。稍早之前他整理张起灵所说的故事,在粗略推敲之下,很容易便发现吴邪这人虽非关键人物,却总是在关键时候出现,也掌握不少关键消息。再仔细想想,谁会为了一桩二十年前与自己毫无干系的意外事件,不顾生死一路追上长白山?若不是吴邪亲情过剩,就是他另有企图。(作:因为他是正牌主角……囧)

  可没想到这人居然追来格尔木……黑瞎子把玩著没用上的疗养院大门钥匙,视线紧扣著吴邪。他们是因为阿甯所掌握的录影带才出现在这里,看来吴邪应该也是;虽然证实过张起灵并非录影带的寄件人,但就他对疗养院的熟悉程度,不是他住过,就是他背后有高人指点,而这高人嘛……哼哼哼,他也想「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但除非他脑子被虫蛀光光,否则很难不猜中张起灵背后的指使者。可问题就来了,瞧那人貌似一副谁也不理人的模样,眼角余光却老是飘啊飘地瞄到吴邪身上,明显是完全没意料到吴邪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倘若不是吴邪这人真颇有能耐,就是……

  黑瞎子和张起灵同时互瞄一眼,但谁也看不清谁的心绪。

  张起灵保持一贯冷漠,淡淡别过头去。陈文锦,你把吴邪引上来目的是什麼?

  黑瞎子亦刁著一贯微笑,默默移开视线。难道……这年轻人有问题?

  「那他是怎麼回事?」一个问句拉回黑瞎子的注意力,只见吴邪直盯著张起灵,神情不解又似不满道:「你们怎麼会在一起?」

  「怎麼?你三叔请得起,我们就请不起了?」阿甯笑了笑,但柔美中带著一丝僵硬。「这两位可是明码标价的,现在,他们是我们的『顾问』。」

  点名点到自己,黑瞎子转头便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眸,吴邪对他疑惑地眨了眨眼,方才认真讨论的严肃面容瞬间化为那抹充斥於眼神中的单纯与好奇。见状,他竟下意识地咧开笑容,右手也反射动作地摆摆手--

  咦?我在干麻?

  他讷讷地放下手,只见吴邪瞧向张起灵的眼神带著些许不服气的成分,并且颇不是滋味地撇开眼,瘪著嘴继续与其他队员交谈。唉唉唉,瞧那孩子的腮帮子鼓得可大了,跟甯一样拗气……黑瞎子苦笑著将木匣递给阿甯,藉以缓下她的不悦。

  也许是他想得太严重了……也许这孩子真的是张起灵的粉丝,一路追星追上格尔木呢!黑瞎子脑子里乱七八糟想著,不由得暗笑一声,嘴边的角度不自觉又上扬了些,笑看队员们与吴邪讨论得热烈,却没发现身旁一道冰冷视线正悄悄注视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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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阳东升,第一道晨曦如剑光扫过天际,射向高原上的营地,低温三度的气温冻出每人口中的白雾。阿甯领著一群凑热闹的队员走向帐棚区,前头的张起灵保持静默,后头的黑瞎子则忙著到处打招呼,前拥后簇好不热闹;走进藏包内,人手一碗酥油茶咕噜噜地直接灌下肚,暖了肚子也暖了气氛。

  黑瞎子笑谈著将自己那碗酥油茶送给身旁的外国队员,斜眼瞧见吴邪也混在人群中,光明正大地死盯著面无表情的张起灵,不时露出气恼的神情。他不禁饶兴一笑,向张起灵低声道:「嘿张爷,您到底欠人家多少票子,看那小子的眼神可怨气了。咯咯……」

  但身旁那人理都不理,成了名符其实的「哑巴张」,黑瞎子只得自讨没趣闪边去。以往张起灵天生臭脸但还算能沟通,但自从他搬出住所,再相逢可彻彻底底由里冰到外,活像一尊白玉雕像;尤其吴邪一出现,张起灵毫不掩饰摆地起脸色,连其他队员都感受到那股莫名寒意。

  真不知是针对吴邪还是他黑瞎子……越想越不是滋味,他暗啧一声,望向不远处的吴邪,那年轻人伸长了脖子,专注地研究阿甯从木匣里拿出来的破瓷盘;帐棚内燃著多处火篓,火光照亮每个角落,却照不到深埋人群中的吴邪,仅有几丝光线映进那双认真的眼眸,熠熠而亮。

  墨镜下的双眼咕溜地转了一圈,黑瞎子转移目标靠了过去,突然周遭的喧哗全静了下来,所有队员皆正襟危坐。只见一名藏妇扶著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坐向帐蓬的正位,阿甯必恭必敬地向长老定主卓玛呈上瓷盘,与几位藏丅人对话起来。

  「唉唉,乌老四,这老太婆是谁啊?」身后突然传来音量极低的气音,黑瞎子回头一看,原来是满脸疑问的吴邪,但乌老四正全神贯注在分辨那些维音极浓的中文在讲啥鬼,根本没听到吴邪的呼叫声。黑瞎子弯著笑唇靠近吴邪,用气声回了过去:「她叫定主卓玛,是文锦的向导。」

  话一说完,吴邪又露出认真思索的神情,黑瞎子见状笑了笑,顺著吴邪的视线朝老妇人和她儿子媳妇瞥了一眼,随即又将视线摆回吴邪身上。但就在那一瞬间,眼界内闪过一道熟悉的视线,他顿时愣了愣,心头陡然升起一股违和感……

  咦?咦咦??咦咦咦???

  他不动声色地将眼光移向那名蒙著下半脸的中年妇人,她盘著一头长发低著头,遵从礼数屈身在定主卓玛旁边,却在无人察觉的瞬间迅速瞟向阿甯、张起灵,最后在吴邪身上定格。妇人骤然睁大那双美丽杏眼,他这才发现那藏丅人媳妇居然是陈文锦!

  显然易容成藏妇的文锦也接收到黑瞎子的搜寻电波,她缓缓移开不敢置信的双眼,将富藏杀意的视线直接射向黑瞎子,惊得他反射地畏缩起来。面对文锦的莫名怒气,他略带疑问地微微转头摆向吴邪,果然文锦立刻加深眼神的锐利程度,彷佛两把畏毒的匕首直接捅爆他。黑瞎子看似神色自如但冷汗涔涔,假意换个坐姿,顺势向文锦暗自摆手——

  为什麼是我?这家伙不干我的事啊啊啊啊啊!!!!

  文锦身旁的藏丅人突然有了动静,她迅速掩下双眼缩起身子。黑瞎子不明究理地看向张起灵,但那人依然眼观鼻、鼻观心,早不知神游到哪个星系去了。见状,他勉强保持笑脸,额头却不自觉冒出一堆青筋……

  我让你发呆!我让你发呆!!装什麼傻呀你!快给大姊头解释清楚啊你!!别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你是演给谁看啊你!!!

  突然心头一个激灵闪过:不对!吴邪不是她给引来的吗?

  黑瞎子看看掩头盖面的文锦,再看看冥想状态的张起灵,顿时冷静下来,暗忖:看样子,张起灵根本不知道陈文锦耍的把戏!这可有趣了……敢情陈文锦也没意料到她那无缘的大侄子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没找张起灵相认?

  前头的阿甯和定主卓玛结束谈话,文锦扶著老妇人起身离去,不忘向黑瞎子丢个警告性的眼神。黑瞎子低头推推墨镜,回了个意义不明的笑容,他也没打算告知张起灵,好戏嘛!他等著瞧。

  注意力转回阿甯身上,只见她兴奋笑道:「没错了!她说就是这只盘子,陈文锦给她看的就是这一只。有了这只盘子,她可以带我们到当年的山口。」

  黑瞎子暗自讽了一笑,问道:「什麼时候出发?」原来那块瓷盘只是个幌子。

  阿甯起身道:「今天,中午十二点,全部人出发。」

  这时队员们一一站起准备出发,张起灵也跟著糊里糊涂地起身,完完全全忘了某人的存在,而那年轻人还傻傻愣在原地,好似个没人理的大孩子。黑瞎子见状不禁挑起眉梢,即时开口指向吴邪道:「那他怎麼办?」

  现场顿时一片错愕,大家终於想起还有这麼一号人物。阿甯淡淡收起兴奋之情,看著吴邪一眼,指向张起灵道:「他带回来的,让他自己照顾他。」

  话一说完她头也不回领著队员们走出藏包。黑瞎子笑了两声却没离开,靠在毛毡上点著菸,看了面无表情的张起灵一眼,道:「我说你是自找麻烦吧!刚才不让他上车不就行了。你说现在怎麼办?」

  张起灵淡淡看了吴邪一眼,无奈叹道:「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不要再进那疗养院,里面的东西太危险了。」

  果然吴邪立刻鼓起脸颊,不悦道:「要我回去也可以,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但张起灵摇头,「我的事情不是你能理解的,而且,有些事情,我也正在寻找答案。」

  他话一说完,起身直接离开帐篷。黑瞎子叼著菸,笑看吴邪气得发抖的身影,心头却是万分感慨:就是这种态度!就是这种态度!孩子,我懂的……叹了口气,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看那年轻人分明是青头一个,这深水还是别踩得好……黑瞎子拍拍吴邪的肩,无奈笑道:「这里有巴士,三个小时就到城里,一路顺风。」

  说完他也起身离开,留下吴邪还在里头挣扎。甫一走出帐篷,便见张起灵站在不远处,双眼直盯著自己,摆明堵人。队员们四处奔走,不时穿过两人之间,偶尔挡住那人冰冷的眼神,或是他保持嘴角上扬的笑脸。

  对望了一会儿,张起灵终於主动走向他,沉稳的脚步踩在覆著薄沙的岩地上,发出沙沙声。一股寒气逼近,背光而来的张起灵与他脚下的蓝色阴影一样冷漠,但最后他却不发一语越过他,兀自走向自己的车。

  黑瞎子笑颜不改,回头便见吴邪自帐篷走出,他神色坚决地走向阿甯,直视旭日的面容毫无畏惧,自东方升起的阳光挥洒在他身上,照亮他的脸,在他眼中灿烂而发。

  真是天真……他默默看了吴邪许久,淡淡撩起笑,低头推了推墨镜,找寻自己的座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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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爷!小哥传短信来了!」

  「他说什麼?你快看啊!」

  “215 敦煌 吴邪”

  「小……小……小三爷?」潘子大抽一口气。「三爷呀!!!大事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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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台路虎跟著另一台路虎从格尔木出发,沿著国道215经过敦煌、直接冲进戈壁摊,在集结沙漠、砾漠、岩漠等多种恶地地形的戈壁摊上扬起漫天尘沙。这里是中国丹雅地貌分布位置的东北方,形成时间短,地龄尚属年轻而多变;风蚀过后的地貌彷佛自地面上隆起一处处悬崖般的小山包,吉普车走在山包之间,轮胎辗在沙砾石砾上,摇晃摇晃走不稳。

  「……This is Ning. We’re on 40.275, 93.971. 40.275, 93.971. Over.」领著车队向前的阿甯看著卫星导航上的经纬度,手持对讲机持续对话。后座的定主卓玛神色镇定但略显疲惫,易容状态的文锦和札西不时扶著老妇人,安抚她的不适。

  「……西王母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历史很悠久的古国,黄帝时代就有传说了……」吴邪从后座往前靠在前座椅的背上,睁著一双满是疑问的眼睛,聆听前座的高加索人一一解释。

  「……」「……」「……」张起灵斜躺在副座上看著窗外荒凉景色,眼眸时张时阖,想睡,但路遥颠簸睡不著。车内一片寂静,三张扑克脸。

  「……We’re on 40.240, 93.935. 40.240, 93.935. Over……Ok, then?」压车的驾驶一结束通话,立刻转向黑瞎子,只见他手指夹著菸、嘴里刁著笑,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个葫芦形,用十分破烂的英文道:「You know, Shanghai girls is so……嘿嘿……But I’m a gentleman. I can’t make something bad to the girl, right ? So, I took her home, then I back My home. Ths is it.」

  「Hey man, come on!」车内瞎起哄,但他吃吃笑著,胡扯瞎扯继续唬烂。

  当天晚上车队找个背风处扎营,阿甯找来札西、黑瞎子与张起灵确认接下来的路程;但现场只有阿甯与黑瞎子的声音,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和脸色硬冷的札西几乎从头到尾保持缄默。

  「……所以我们方向不变的话,从敦煌出发到戈壁滩的时间来算,我们下一个扎营的位置会是这里……」阿甯依照GPS上的经纬度在地图上比划著,接近零度的晚风带沙扑来,不时吹动地图四角。「顺利的话这两天就会到达戈壁滩上的旧河道,到时候就由定主卓玛带路带我们到山口。」

  黑瞎子皱皱眉头,道:「没有其他路径吗?只要能找到旧河道就好,对吧?咱们没必要跟著陈文锦的路线走。」

  但阿甯摇头道:「这里是戈壁,贸然乱窜太冒险,还是沿著当年的路线比较保险。」

  黑瞎子也摇头回道:「就因为咱们已经在沙漠,现在的地形跟十几年前相比肯定有差别,我们紧抓著陈文锦这条线未免太冒险。昨天在格尔木看到的军队应该是要去乌鲁木齐,现在整个队伍还在公路上,动作太慢说不止让那些官兵给遇上,又多事了。」

  「暴丅动年年有,不是今年才开始。」一旁的扎西终於开口出声,年轻但严肃的脸庞上写满不悦。「当年陈文锦进来戈壁的时候这里也乱著,那时候我奶奶能带陈文锦找到入口,现在当然也能安全地带你们进去。」

  黑瞎子马上摆手道:「我没有质疑定卓的能力的意思,这点我道歉。只是我们的人数比陈文锦的队员多出好几倍,补给线拉得很长,后头若出意外很不好应付,自然得设想周全点。」

  阿甯却冷冷道:「不然我叫你压车作什麼?『黑领导』?」

  「耶?」黑瞎子愣了一下,指著自己。「我是炮灰?」

  黑瞎子BlaBla地反驳著,一旁的张起灵见这里没他的事,闷不吭声就离开。虽然他这种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但阿甯仍绷起脸来,黑瞎子无奈拍拍她的肩,道:「算了算了,那家伙出了斗等於废人一个,留著他也参详不了什麼,咱们自个儿决定吧。」

  但阿甯脾气一上,所谓的大家「讨论」立刻变成由她「指挥」,三言两语定下行程事项便打发黑瞎子离开。他踩著随性的脚步四处走动,接著离开营地走向不远处那只荒野一匹狼,只见张起灵盘腿坐在寒风中,看似举头望星辰,其实正看著手机萤幕,另一只手则在岩石上刻记号。

  「嘿,闷油瓶!」唉呦,那眼神可真杀呀……黑瞎子笑颜以对,摆出投降貌。「OK,张爷、张妈、哑巴张、张起灵……开个玩笑嘛!吴邪小同志专用的外号我怎敢抢来用呢?咯咯咯……」

  闻言,张起灵陡然一怔,视线露出一丝迷惑,随即又冷硬了起来,搞得黑瞎子也跟著一头雾水。但他嗤笑一声,没意愿多问什麼,点起菸淡淡抽了起来,「三爷那儿状况如何?」

  「从格尔木出发了。」

  「避得开吗?」

  「有人带路。」

  哔哔、哔哔、哔哔--终於等到手机铃声响起,张起灵立刻打开短信,萤幕上出现几个字:

  “保持距离 小哥 黑瞎子 劳烦照顾吴邪”

  见张起灵默不坑声,他微笑问道:「三爷说什麼?」

  那双冷眼瞬也不瞬地看了他一眼,「他们跟在后面。」

  然后静默,狂风扫过两人并列而坐的身影,打散他手中菸的烟雾、吹散他刻记号的刮石声。

  没多久,他低冷的嗓音又响起:「他的事,你别插手。」

  他轻吐白雾:「只是聊聊也不行?我忙呢。」

  但他直接转头面对他,脸色远比刺骨寒风低温,一字一句道:「离他远一点。」

  话一说完,那人起身丢下用来刻画的碎石,头也不回离去。只剩他一人枯坐荒漠之中,身旁风声呼呼疾走,却吹不散他脸上的笑容。

  突然,背后由远而近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挑著眉梢回头,只见札西面色古怪地走近,递了张纸条给他,道:「她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谁?」

  「她说你看了就知道。」扎西话一说完便离开。黑瞎子打开纸条,上头写著大大的几个字:

  『你给我小心一点』

  他倒没什麼反应,只是无奈地扯扯嘴角,心中抱怨著:我打了吴邪了吗?我骂了吴邪了吗?怎麼每个人都把我当成不良份子?我看吴邪一个人怪无聊的,还同他说些笑话解解闷呢!拜托~~~有看过像我这麼敬业的间谍吗?有吗有吗有吗!我劳心劳力带这麼多人冒险,四处疏通关系,亏我还好心肠没揭穿你的身分……

  怨气无处发,化作满额青筋,只好拿菸一根接著一根抽,等菸盒空了,他这才恢复冷静。想想陈文锦是什麼角色,吴邪又不是三岁小毛头,她会为了吴邪那孩子特地要札西来传话?

  『他要你做什麼,你尽管去做。只要你追得上我……或是张起灵!』昔日一言还在脑中回荡,他倏地撩起一抹笑。不对……这纸条不单用来传话,还是张实质化的战帖!

  他拿起纸条端详,那是一张从青海日报上撕下来的纸张,写著陈文锦的警示标语这面是地方建设新闻,大致讲述水利设施更新,但内容从中截断,无法详读全文;背面的上半部是半张照片,照片上的大人物站在五星旗前方,两手齐右九十度,貌似递出纪念物给另一个看不见的人,下半部则是新闻内容的后半段,叙述某某驻中外使的参访过程等等。

  然后咧?那位大人物也想来塔木陀同咱们挖西王母的遗址,体现劳动人民的根本精神?黑瞎子不明究理地翻来翻去,就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终於仰头,面对星空长叹——

  「唉……」大姊头啊……算我认输了总行吧?我很笨的,看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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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怀著一堆疑问休息去,但隔天就察觉到一些眉目。翌日清晨队伍顺利离开公路后,由定主卓玛带队沿著旧河道行走,一路上皆行驶於碎石岩砾之中,车子摇摇晃晃,人也又晕又吐。

  「What the f**king road? Should we keep going? why do not change the f**king way!」从第二台路虎抱怨到最后一台路虎,从中文抱怨到英文。

  「River……People……Culturre……History……」黑瞎子摇头晃脑地抽著菸,连烟都吐得断断续续。「I don’t know. Ask your leader ? 」

  颠了一整天,人晕了车也废了,就在众人找到定主卓玛所说的兰错村的同时,其中一台车不知怎麼开,竟给翻进风蚀沟中。阿甯将队伍交代给副手,她则留下查看。车上的人是没事,但越野车算报废了,见此状况,她不禁拧起眉头,显得忧心忡忡。

  「需要帮忙吗?」黑瞎子叼著菸,边靠近边挽起袖子。阿甯反而没好脸色:「不用,去吃你的晚餐吧。」

  「哎,别这麼冷漠嘛,既然我是顾问,关心一下是应该的嘛。」说著,他走向前去,蹲在修车的队员后面,问道:「如何?修得好吗?」

  正好这车队员全是懂中文的华裔人士,其中一个抚著肩上伤口,回头道:「不好搞,车子翻了三圈才落地,外表看来没啥问题,可里头不知啥玩意儿给撞坏了,发不动。」

  「我看看。」黑瞎子接下板手钳子,一翻身便躺进车子底盘,正当他将工具伸进管线时,突然眼角余光瞄到轮胎下压著一个名片大的红色小册子;现值傍晚时刻,大漠一片深蓝,光线暗得紧,若非他眼睛利怕是没人发现。他伸手将小册子抽出来,一看清手册上的图案,不禁怔然。

  六颗星!跟疗养院里的手册一样!心中瞬间闪过那张报纸上的五星旗照片,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他假意找寻车子故障的原因,爬出底盘丢出一只破碎的电瓶,神色自如道:「电瓶全摔烂了,换零件吧。」

  另一个队员同样满脸挂彩,一边捡拾从车里摔出的文件,一边苦恼道:「这款车耐操的很,没带什麼零件出门,就是没料到会沙漠上翻车。」

  这时阿甯出了声:「我看你们四个同其他队员——」

  黑瞎子及时插话:「要不你们先留下,我派另一车队员陪你们看照著,如何?」

  阿甯略微不悦地看了看黑瞎子,但他保持微笑,顺手拍拍阿甯的肩。「没事的,咱们人多势众,让他们先休息休息无妨。」转头又道:「各位走到这里也辛苦了,接下来的任务就由我们继续,你们到此为止,先疗伤要紧。」

  说著,黑瞎子直接走人,果不其然阿甯立刻急步追来。「你这是什麼意思?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你再留一车人下来,我们立马少了七八个人力!」

  「可多一个累赘多一份风险,不是?」黑瞎子摇头道:「那几个人就跟那台车一样,表面看来没事,谁知道脑子内脏是不是给撞伤了?难不成你想带几个中风的人一起行动?」重点是,他还没搞清这六星手册跟那疗养院之间的关联,那些问题人士能少一个是一个。

  这也不无可能,阿甯想了想,只得闭嘴。黑瞎子一见她哑口无言的闷样,笑了笑安慰道:「人在沙漠,身不由己。总不能凭恃队上资源多就随便浪费,接下来进入沙漠,真正的考验才要开始,我们必须把医疗资源留在后头。」

  一听到「浪费」二字,阿甯立刻忆起云顶天宫的惨痛经验,脸色霎时一白,不悦道:「看来『黑领导』经验丰富才识过人,我 倒是多话了。哼!」话一说完,头也不回走回娄火处。

  唉唉唉,他实话实说也被打枪?黑瞎子无奈地抓抓头,手插口袋率性而走,顺势将小册子收进口袋。黑瞎子走回队上,这时阿甯已经召集所有队员讨论一路上遇到的麻烦事,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又是车子又是骆驼又是油田。大夥儿讲得认真,听在那些当地人耳里好不天真;札西冷笑著反驳他们的论点,光一句:「你们既然要进入柴达木,那麼,人头肯定是要别在裤腰带上的,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直接塞住他们的嘴,鸦雀无声。

  没多久,众人默默散会,他也拎著乾粮闪边去。晚餐结束,队员们皆靠近火篓窝在睡袋里,或睡或醒,或沉思或碎语。他亦靠在废墟上的断垣残壁上休息,篓火光芒闪耀,刺得他无法入眠,索性拿出六星手册端详起来。果然内页照片上就是摔车的驾驶,里头除了身家背景之外,组织名称、地点、宗旨等等皆正好被车轮胎给狠狠磨掉一大层,啥也看不见。

  呿,他娘的可真恰巧!他没好气地收起手册,突然一道黑影从定主卓玛的帐棚里缓缓靠近,叫醒不远处的张起灵后,两人一同轻声走回藏包;不久后,另一道身影又出现在队伍中,同样将吴邪招去帐篷里。

  唉呦,大姊头打算摊牌了?这也好,省得老被人质疑自己居心叵测……他拉紧风衣领口,再朝篓火添柴。「嘶……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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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文锦在让我寄录影带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从现在算起,如果十天内等不到人,她就会自己进去了,你们抓紧吧!」

  吴邪和张起灵看著定主卓玛皆是一愣。

  一股的急躁感再次浮现张起灵的心头,难以控制,只能压抑。说好在格尔木会合,她早该出现!「她是在什麼时候跟你说这些的?」

  「我只负责传口信,其他的,一概不知道,你们不要别问,这里,人多耳杂。」说著,全部的人往营地看去。篓火的光芒在那双压抑情绪的冷漠眼眸中跳动,彷佛看见更多疑问。

  张起灵迅速看了吴邪一眼,皱著眉头低声问道:「她还好吗?」她受伤了?受困了?为什麼不等他?为什麼要独自行动?

  定主卓玛高深一笑,「如果你赶得及,你就会知道。」话一说完,在易容的文锦的扶持下起身离去,她暗自和文锦对望一眼,停下脚步回头道:「对了,还有一句话,我忘记转达了。」

  「她还让我告诉你们,它,就在你们当中,你们要小心。」定主卓玛话一说完便离去,留下满腹疑问的两人。

  『它』是谁?

  张起灵愣了愣,脑海中随即闪过文锦严肃忿然的神情。你在顾忌谁?陈皮阿四?那个『它』难道是……

  「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句疑问打断他的思绪,吴邪直盯著他,续问:「为什麼这口信会传给我们两个?」

  他也想知道陈文锦在想什麼,为什麼要把吴邪牵扯进来?既然得不到答案,他只好找她要答案!心意已决,他便起身欲离去,但吴邪一个激动,竟直接动手按住他。

  「你不准走!」

  张起灵淡淡看了他一眼,乾脆坐了下来,问道:「你有什麼事?」

  「我有事情要问你,你不能再逃避,一定要告诉我。」吴邪的眼神坚决,口气坚定,只要一个解释。

  「我不会回答的。」而他亦态度强硬,冷淡以对。

  「她娘的!为什麼?你有什麼不能说的?」怒火直上,连日来累积的情绪压力终於爆发,吴邪一时失控,不顾远处的『人多耳杂』对著张起灵大吼起来。「你耍得我们团团转,连个理由都不给我们,你当我们是什麼?」

  又一个向他要理由、要答案的人!那他呢?他要的答案该找谁讨?他应该找谁问去?「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自己的事情,为什麼要告诉你?」

  感觉心中那股急躁即将控制不住,他冷声道:「吴邪,你跟来干什麼?其实你不应该卷进来,你三叔已经为你做了不少事情,这里的水,不是你蹚的。」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不让你知道真相的原因?」

  「……有些真相,也许是他无法承受的。」

  「……我想知道的事情远比你多,但是,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你一样,抓住去问。」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脑海里浮现电视杂音,应该年华正芳的女孩竟半生不死,受尽折磨在地上爬行。「我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从哪里来,我为什麼在这里?」

  他举起双手,上头满是累累刀痕,写满他所不知道的经历、他失去的记忆。我是谁?我该何去何从?

  「你能想像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世界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吗?」

  谁来……告诉我?

  「有时候看著镜子,常常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吴邪轻声道:「没有你说得这麼夸张……」原本怒气腾腾的双眼早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手足无措的怜悯。「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但他摇头,眼前是他天真无邪的脸,耳边却是他低沉飘渺的声音……

  『我这人……没有未来呢……』

  你也像我这般心情吗?你害怕你的死亡吗?你的过去依然压得你喘不过气吗?你真正快乐过吗?

  他结束对话,离开吴邪的视线,缓步走向营地。寒风迎面袭来,冻寒他的面容,冰冷无温。

  若我告诉你,曾有一瞬间我想逃避,跟你一样想逃开这个世界,你会是什麼想法?

  大笑?生气?或是根本无所谓?

  他看著靠在残壁边的他,黑色镜面反射篓火而亮,墨镜下的笑唇不曾因低温而改变,默默承受著沙漠乾风带来的刺痛。

  而他亦意识到他的注视,保持笑容转头回望。火光在两人之间燃烧著,温暖,却在两人之间消失,暖不了冰冷的身子。

  不对。

  那人缓缓别过头去,依然故我地注视著营火。而他的视线越来越冷,越来越坚决,沉稳地走向自己的睡袋。

  我不能逃,我也不会逃。

  我的未来、我的答案,由我自己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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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爷,小哥回话了!」

  「他说什麼?我大侄子怎麼了?」

  「他、他说……」

  “旧河道 兰错村 停止通话 内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