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刁著菸,双手插胸,靠在门边,看著空无一人的房间。

  冷白依旧,月光依然,只是空无一人。

  果然没回来呀……

  他倏地一笑,脱下鞋,走进房,轻轻带上门。

  就无人能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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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等张起灵出宅子就先搭火车离开,一来他没兴趣知道他和老头扯些啥甜言蜜语,二来正巧叶成回来交差,他忙著跟叶成算帐(那颗提早引爆、害他包得橡木乃伊的手榴弹)。况且张起灵说过了,谁先出斗谁就先走。哈!老头家可真是个机关重重的肥油斗呢!

  一身大小伤,又惹得老爹一顿骂,说他是标准的要死不活。他嘻笑著脸皮,回道:「哎,还是老爹懂我。」

  得到的回应却是一把手术刀差点射穿他的天灵盖,断了几根头毛。

  为了宋将斗忙上各把月,除了蛟龙铜刀没倒半件好货。他看那把刀迷团难解,兴致一来,自是舍不得卖出。反而是张起灵那傻愣子,这斗里值钱东西咋~~~麼多,这一进一出地竟然只捡个面具!他懂不懂啥叫不拿白不拿啊?任务归任务,肚子也得顾呀!

  足足休养一个月,张起灵没回来,他也没等到半个新任务,钥匙拎著、皮夹带著,闲闲没事又开始四处串门子。济南的卡拉OK、上海的酒吧、杭州的茶厅、香港的酒家……人面广,路子通,男人的小道消息不比女人的八卦少,一下子哪个地头被雷子轰了,一下子哪堂口的盘子被踩了,风声扫过,该躲该避的自有打算,有肥可捞他也暗记在心。

  「黑爷啊,这种小事实在很难开口……」酒来酒去,假意巡过几回,还不就是攀交情谈生意?「他们不知道从老毛子那儿进啥货色,闹上门还伤了不少兄弟。最近条子查得严,调不到火,想来您黑瞎子门路多,我家老大才……」

  「得得得,跩爷一句话,我啥料子都奉上。」黑瞎子点起菸,往猛挤过来的一双女乃子缝里塞张大钞。「回头给你爷儿送箱家伙,新进的德国货。就说黑瞎崽子没忘了他的恩,孝敬他爷儿老。」趁机多捏几把,小姐笑著推开换台去。

  「哎,丽丽别走啊~~~好歹换爱咪过来吧!」哎呀,这肉软体香地,真让他玩火上身,今晚又得靠双手才能睡了。

  「黑爷,听说……您前阵子倒了不少好货给外国人……」黑瞎子笑著回头,但好似带了点杀气。「呃……是这样,我家老大刚收了批上等冰块……不知道……黑爷有没有兴趣……收……」

  「咋啦?说话吞吞吐吐的,我背上附煞神啦?」语气依然轻松,看在他人眼里却宛如笑面恶虎,「又谁这麼长舌,背著我胡说八道?」装模作样地摆首思索,「唉唉唉,我怎给忘了这号人物?就这家伙够带种了!」

  酒气酣升,歪斜著身子站起,大脚一抬,整张桌子踢翻了过去,瓶杯碗盘顿时碎裂。他低睨缩在沙发边的小弟,冷笑道:「回去告诉你家老大,耳屎厚了就该清乾净,别老蒙张包皮听话。江湖上空穴来风的事多如毛,少拿我的生意作文章!」

  哼地一声转身,碎碎念著,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在场的人都听得见:「死拖把、烂拖把!欠我的没还,还敢用这什麼烂招钓鱼!」适可而止,明儿个又有新八卦可炒了。

  一脚刚踩出包厢,几个服务生已见怪不怪地鱼贯进入清理现场,丰姿绰约的酒店老板娘走了过来,操著带有粤腔的普通话:「不好意思,黑爷,小店酒食差,让您发火了。您也别老是翻我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店没规矩,让人随便了。」

  高大的黑瞎子一把揽住娇小的老板娘,酣著嘴笑了笑:「对唔住啊,艳姊,黑仔唔喺咁嘅意思。」

  「喺唔喺你自己清楚。」老板娘还是冷艳艳的面色,领著黑瞎子到隔壁台,食指丹蔻往他腰上一推便离开。

  黑瞎子不明究理走进包厢,还未看清来者,先闻一阵玉铃般悦耳的女声响起:「好久不见,黑瞎子。」

  「咦?」一看清来人,黑瞎子当场转身拔腿就跑。女子盈盈微笑,看著那高举双手的高大背影后退回来,几名戴墨镜的外国男子举枪向他,堵在包厢门口。

  「嗨,甯姐……」尴尬地回头,拉开一抹不自然的笑:「咱老相好的,没必要这般动刀枪的吧?」

  「你这老相好吃了我的货,你说,我该怎麼处置?」阿甯亦抽出手木仓抵在他腰间,「陈皮阿四说的对,你这家伙就是不安分。」

  闻言,黑瞎子目光一闪,「哎呀甯姐,反正我哪也逃不走,何不先放下枪,咱喝喝酒,好好谈?」

  阿甯没回答,但黑瞎子感觉背后的枪口悄悄斜了一边,立即会意过来,微笑道:「几位大哥拿著枪丄,手也酸了吧?待会我叫几个小姐来给各位马几节,让几位大哥轻松轻松如何?」说著,朝门外大喊:「啊!艳姐,叫几个小姐来我这台!」

  几个外国人一分心,黑瞎子趁机转身架住阿甯,一把夺下她的枪、抵住太阳穴,一手掐著她的脖子,笑道:「Hey guys! Back off.」

  在枪枝包围下,黑瞎子挟著阿甯一步步走出包厢,不远便瞧见艳姐急步而来,竖著秀眉道:「黑盲佬!你做乜呀?!」

  黑瞎子无奈笑著,「Sorry呀,艳姐!」举枪向天花板扫射,几道砰然作响打爆所有灯具,在场众人立刻抱头蹲低,包厢跟大厅霎时陷入黑暗。

  「趁现在!」黑瞎子低声催促阿甯,两人一同奔出酒店。黑瞎子脚程快,但后头的阿甯可没这般好脚力,眼看外国佬就要追上,他只得左避右闪,拉著阿甯钻进暗巷,看见一家点满五颜六色霓虹灯的店家,立刻闪了进去。一见两人突然冒出来,平头老板吓得站起,「黑佬?」

  黑瞎子迳自冲上二楼,撇下一句:「明仔,你屋借我。」平头老板见状,立即唤了小姐堵在门口,浓妆艳抹的小姐们对著经过的外国佬搔首弄姿起来,为首者皱眉瞧了瞧,立刻领人往巷尾离开。

  黑瞎子领著阿甯走在一片旖旎的长廊上,经过的女子又是「黑佬~~」又是「超仔~~」地叫,然后对著面色严谨的阿甯呵呵偷笑。

  「哎,娜娜!」黑瞎子及时揽住一名穿著清凉的女子,耳语几句,顺势低头亲了女子的粉颊。女子推开黑瞎子,盈著笑道:「好啦,去啦!」

  三人来到走廊尽头,名唤娜娜的女子守在门边,两人一进暗室,黑瞎子立刻谨慎地锁上门,回头便见阿甯揶揄的笑脸。

  「女朋友真不少。」她走向简陋床铺,从容坐下。「看来香港才是你的地盘。」

  「混过一段阵子,不陌生。」黑瞎子不自在地笑了笑,「她们……都是些朋友罢了,纯粹唱歌聊天。」轻咳两声,装正经道:「回正题吧!甯姐有何贵事得这般避你手下?那老头又要做啥?」

  「他们不是我公司的人,你暗杠我那批货的买主,就是他们的老板。」解释完,阿甯这才严肃道:「我要下西沙,需要帮手。」

  黑瞎子挑个眉,双手插胸。他是好奇那海汪汪的一片是有啥好料可掏,但……「甯姐该知道我规矩,我不搭夥。」

  阿甯微微一笑,眼中锐光尽现,「不是找你,我找哑巴张。华和尚说,现在只有你知道他的去向。」

  「他失踪了?」黑瞎子愣了愣,皱起眉,「等等,我是哑巴张的谁呀?咋找我要人啦?我跟他大半年没见过面了,连华和尚都找不著,我咋知他去哪儿发呆了!」……咦?哎呀,该不会真在家里发呆过半年吧?

  阿甯还是保持微笑,站起身靠向黑瞎子,傲人的前峰紧紧贴上他的腰际,修长的美腿有意无意磨蹭他的大腿肌,但巧手一翻,又是一把袖珍手木仓,轻轻抵著他的下体。

  「你没骗我?」笑容可掬,看在他眼里却宛如凶神恶煞。

  「没。」他倏地高举双手,冷汗直流,墨镜下的双眼瞪得忒大。他可不想连打手木仓的机会都没有!

  阿甯见他似无玩笑,只得收枪,一歛下眼眉便恢复严谨神色。一瞥黑瞎子暗松口气的脸,又不禁失笑。这就是江湖上人言厉色的『黑瞎子』?不正经的家伙,她这面子确实让他卖大了。

  「若遇上哑巴张,替我带个口信。」阿甯露出浅浅的笑,柔上唇角,「就说珊瑚海资开的甯找他,请他与华和尚连络。」

  黑瞎子挑挑眉,伸出长臂抵著墙,将阿甯困在他和墙面之间。撇嘴一笑:「酬劳呢?我黑瞎子托口信也算件任务,不便宜呦!」

  但阿甯仅是拉开魅惑的笑,轻轻将那大头拉向自己。黑瞎子眼睁睁地看著眼前的沟越来越深、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只觉血气冲脑,就快喷鼻而出。一道柔弱似无的气息喷上耳际,玉铃般的嗓音再次响起:「安分点吧,小子。你害我信用破产,还被对方追杀,这笔帐我没跟你算,你反倒跟我拿乔?」

  黑瞎子瞬间大退几步,打哈哈道:「唉呀呀,这也不能怪我。雷子抓得紧,我不赶紧让出手,甯姐现在可得进窑子里找我咧!」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著。」阿甯冷著笑,「那点货就用来抵你的酬劳吧!」

  话一说完,阿甯转身开门踏出房间,黑瞎子笑著打发守门女子离开,跟在她背后。「送你一程,甯姐。」推推墨镜,微笑,「那些人不会放过你。」

  「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吃了他们的货,没这麼好收拾。」她没有回头,娇小却挺直的身子很坚强。「我自有方法应付,待会各走各的,别让他们一网逮尽。」

  嗤鼻一笑,「哎呀,您这不是瞧不起我黑瞎子吗?五湖四海皆兄弟呀!」

  她可笑不出来。「我不想欠你人情,会倒八辈子楣。」

  「哎!」黑瞎子一听,可真没好气。「我敬你一声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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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是个角色,阿甯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在店门口分开后,他果真遇上原本那票人马,但没两三下便让他一个个踢进海湾餵鱼。看来阿甯说的没错,这些人全冲著他来,倒是没留人力去逮阿甯,这也好,他俩都省事。

  在港地停留一周,行李收拾收拾便打道回府。一路往北晃回去,到了杭州天已昏暗,来不及找地陪,连晚饭都没吃就随意找个小旅社落脚。急忙夺下房门钥匙,三步并两步冲向房间,门一开、行李一扔、打开电视,歌唱选秀节目正好上演。

  「Loving you ~~~」手头上没有哑铃,只好拿遥控器充当麦克风,「Is easy cause you’re beautiful~~~」

  『叮咚!』

  「Making love with you ~~~ is all I want to do ~~~」

  『叮咚、叮咚!』

  「Loving you~~~is……」我吸--「摸尔 连~~加十特 阿 追 康粗~~(more than just a dream come true)」糟,破音了……

  『叮……』

  「La la la la la......La--」『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操!」兴致被断,眼神顿时凶狠,对外大喊:「他娘的哪个王八蛋吵什麼吵啊?!」

  房外一片静默。

  突然--『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我X你妈咧个B!」满怀怒气,理智全失,连电眼都忘了瞧就开门,破口大骂:「大爷我唱歌你是X他奶的找--唔!唔唔唔……」

  嘴巴突然被一团生煎包塞得满满满,来者眼神冰寒,特长两指夹著煎包,将他堵得脸红脖子粗,依然不放手。音调寒到谷底,「你再唱,我、请、你、吃、拳、头!」

  说完,转身走进隔壁房,黑瞎子立刻吐掉烂糊糊的煎包,追了过去。嘴边不自觉扬起笑容,「哎呀,张起灵?这可巧了,你怎麼在这儿?」甫进门,一道银光飞闪而来,下意识伸手接住,定眼一瞧,竟是那只八角银盒。

  「老头让出,归你了。」近半年不见,他依然冷淡如往昔。没理会黑瞎子在那儿蹦蹦跳跳,迳自打理行李。看得出他在这里已住有一段时日。

  「哟,你脚步可溜了。」笑容微微一讽,「全天下人都在找张爷您,没想到您躲在这儿度假呀!」

  张起灵疑惑一瞟,黑瞎子微笑道:「洋珊瑚的阿甯,认识不?」见他摇头,续道:「她找人夹喇嘛,指名要了你,过段时日要下西沙,有空跟华和尚接个头吧。」

  闻言,张起灵低头沉思一会儿,不久抬头淡道:「我不去。」

  黑瞎子愣了愣,不禁笑了出来:「咯咯咯……真不愧是张爷!我长这麼大,第一次听到作人手下的还挑活儿干!」那人视线冷冷扫来,他才歛了笑,「先说在前头,我可是把话传到了,按不按著办是你哑巴张的事,上头要有意见可与我无关呐。」

  张起灵自是不应半句,黑瞎子眼角余光瞄到床头柜上放著一把布裹长棍状的物品,随手捞起,惦惦手,笑道:「好家伙,哪儿找来的?」

  「古董店……」张起灵抬头便见他将长条物当连厢耍著玩,眼角一抽,冷冷道:「你找死别死在我房里。」

  「别这麼说嘛,难得呢,这刀真顺手!」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中带金的锐光破布而出,在空气中划开一个弧,落下便割破他的手臂,顿时见红。

  「咦?」黑瞎子紧捂著伤,皱眉道:「搞什麼?这刀怎没鞘啊!」一个起身就想进浴室处理伤口,看见张起灵手中的刀鞘跟拭棉布,这才赶紧赔个笑脸。「哈、哈哈……真是抱歉……」

  可张起灵眼中寒气未减,反而越见越深,顺手拿出新棉布、反持刀鞘,一靠近便往那颗大头狠很敲下!

  「唉哟!」一个吃痛,黑瞎子硬生生跌回原地,没敢再吭半声,只能暗自抚摸著头上的肿包,任他拉著另一条伤臂缠上棉布。一包扎完毕,那只大手倏地将自己拉起,推到门边。

  房门一开。「出去!」

  「别生这麼大的气嘛!」黑瞎子还不死心,硬是回头。「张爷啥时退房?我明儿个北上,请你个吃饭,当赔罪吧!」

  「不要。」碰!

  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哎呀……真冷淡啊……」

  咦?他好像忘了什麼……

  房里的张起灵拿起酒精擦拭染血的刀锋,昏暗的灯光下,黑金古刀闪烁著黯晦反光,一把锋芒内敛的好刀。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惨叫声--

  『哎呀呀呀呀~~~~~节目还在播呀!!』

  碰!哒哒哒……

  『呀嘎嘎~~~乌拉拉~~~黑哟哟~~~伊厚厚~~~』

  「……」他不由得停下手边动作,冷冷瞪了墙壁一眼,只觉胸口一把火冒了上来。

  冷静……冷静……冷静……

  回头拿起乌木镶金刀鞘,每擦一次,便默念「冷静」一次。后来发现他居然念了一整晚,即使入睡,那道魔音依稀还在梦中回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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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来天才刚亮,他迷蒙著一双眼,抓抓头。

  糊里糊涂晃进厕所,掬著水,简单梳洗一番,顿时神清气爽。

  确认手伤无恙,他扬著嘴角,走向隔壁房,却发现房门开著,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弯腰拖地。

  歛起笑。「老板娘,这房里的人到哪儿去了?」

  那妇女回头一瞥,道:「没看见我在打扫?这人刚刚退房了。」

  「喔,这样呀……」瞬间没了精神,只得回房。

  无力地将自己往大床一抛,闷趴著。

  真无趣……懒手勾起一旁的棉被,蒙头便盖。还是睡觉实际。

  「……」

  倏地掀被,翻身坐起,撩起一抹玩味的笑。拎著钥匙、拎著钱包,转身出门。

  「不知道是哪家古董店……我也掏把家伙来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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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湖畔,杨柳道,薰风凌水,拂面沁消暑。

  「……胡扯!他娘的这啥鬼天气?热死了!」黑瞎子翘起二郎腿坐在湖畔边,一边搧著廉价竹扇,一边叨念著:「几十家骨董店没几家正经货……这不摆明瞧不起我黑瞎子吗?」

  他很高,轻依柳树的身子很潇洒;手很大,摇著竹扇的节奏很随性;那副墨镜掩去他一脸不耐之意,反而增添些许神秘。三三两两几个女性观光客经过,总不免回首盼顾,殊不知,那看似欲语而扬的唇角,其实正在念些不乾净的话。

  一整个上午绕了好些店面,刚开始他还抱著踩狗屎的心态四处晃晃,但大部分店铺老板当他是蜻蜓点水的观光客,随意拿些破瓷烂铁来唬烂。几个小时下来,耐性尽失,恼得他报出名号,就想直接掏好货。

  可偏偏没料到,那老板一听到『黑瞎子』三个字,立刻弯了眼,神秘兮兮地拿出剃红木器,煞有其事道:「原来是黑爷!原谅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光顾小店,小的当然不敢怠慢。这些圆盒都是紫禁城里流出来的,个个价值不斐,您给瞧瞧!」

  但黑瞎子意兴阑珊地拿起木盒,上下瞧了两眼,随手一摆,起身道:「这位当家肯拿高级赝品来唬我,看来我黑瞎子的名号还算响亮。」斜眼看那老板瞬间苍白的脸色,讪笑道:「诚心建议当家,有空多去潘家园走走、打听打听,要哪天真招惹了个人物,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般菩萨心肠呢!咯咯咯……」

  话说完便走,连掏宝的兴致都没了,要他耗时间在这些破烂东西上,还不如自己下斗掏!艳阳高照,本找个树荫乘凉消气,无奈柳枝纤细挡不了毒辣阳光,直直射下,晒得他满头大汗火气升。瞥见不远处的西泠印社,念头一转,站起身,踩著随性的步伐走去。

  暑气盛,来到西泠印社躲太阳的观光客自是多了些。黑瞎子不谙金文拓本,仅是走马看花,偶然间走进一家规模小、货色普通的小店,店里没半个客人,那顾店的夥计已经无聊到抓跳蚤互咬。

  「哎,这位爷儿。」那夥计一见客人上门,赶紧起身招呼,「您想找什麼?咱店里——」

  「别,我随便瞧瞧罢了。」黑瞎子赶紧抬手阻止那夥计再讲下去,听了一上午,他也腻了。「您忙您的,不打紧。」

  那夥计听了便坐了回去,黑瞎子果真摇头晃脑的地瞄了两眼,自觉无趣,转身踏出店门。

  正当黑瞎子离开不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背著军用背包冲进店里,双眼闪烁著如炬火光,兴奋之情溢於言表。

  「王盟,这店交给你了。」年轻人一身聪颖慧气,扬著笑,煞是天真。「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可别把店顾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