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异能>撞阿飘后我和祖师爷HE了>第60章 阴宅(13)

  方君缪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应浅姐,这样真的可以吗,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的话...”

  应浅摊了摊手, “没办法,咱们现在已经属于突发意外事故了, 只能委屈一下君缪你啦。”

  她把手电筒递到了方君缪手上,方君缪顺手接下, 手电筒在他的手里一时没有拿稳,光线从下巴下面逆着照了上去,看着十分怪异可怖。

  应春晚正好在看着方君缪, 被逆影里的脸弄得后颈一麻。

  方君缪本来眉眼就长得像何叶,完妆之后更是有□□分相像, 手电筒的光再这么一照,几乎和应春晚之前在何叶灵堂里看到的逆光的何叶一模一样, 这段记忆莫名让方君缪的脸在应春晚的眼里一瞬间也多了层煞气似的。

  不过方君缪毕竟是方君缪, 不是何叶, 而是和他们一起度过了几天的活生生的人。

  应春晚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后想了下, “穿着现代衣服不太好, 要不和虎子他们换下衣服?那种麻布衣裳看着和何叶身上的差不太多。”

  方君缪闻言脸僵了下,小声道:“算了吧...我不想穿别人的衣服。”

  应春晚也反应了过来,本身虎子他们的身量也比方君缪高大上不少,换了也是不伦不类的。

  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虎子却突然开口, “之前何叶是有在宅子里找了些干净衣裳的,应该还在前面的前厅里, 我去取过来。”

  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既然要做就要做周全。方君缪低声道了个谢, 虎子倒也不耽搁,拉着石头就一起结伴去了,没过一会儿拿回来一套干净的麻布衣裳。

  方君缪脱掉牛角扣大衣,里面是件白衬衫,倒也不用再脱,直接把麻布衣裳套上了也就差不多了。

  穿上麻布衣裳的方君缪更有那种感觉了。

  应浅帮方君缪拉了拉衣角,“走吧,我们一起去,要稳着点何叶的情绪。”

  几人朝前边一点正蹲着照顾二山的何叶走去,心里都有些紧张。

  这个法子虽然听着可行,但他们心里到底也没底。如果能成功把何叶瞒过了还好,没瞒过的话这个事情就很糟糕了。

  应春晚他们打着手电筒,先把方君缪拉到了后面一点遮住,装作无事的样子走到了何叶那边。

  何叶感觉到头上有光线,忍不住眯了下眼睛才抬头,“嗯?小师傅们?怎么了吗?”

  应春晚蹲了下来,面对面看着面容姣好只是神情迷茫的何叶,“何叶姐姐不是之前没有睡好吗,我写了个安神符给你,带上会好很多。”

  何叶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后任由应春晚将安神符悄悄贴在了她的后背上。

  不知道这种安神符对魂体是否有效,但总归聊胜于无。

  安神符贴在何叶身上后,何叶的表情一下子平和了许多,看着几人的眼神也没有那么空泛。

  应浅眨了眨眼,深呼吸一口气后道:“何叶,我们带了个人来见你。”

  何叶平静地点了点头,应春晚在一旁看着,竟然有些分不清现在的她是之前那个茫然的妇人何叶,还是后来接受了供奉的河神娘娘。

  得到了何叶的回应后,挡在方君缪身前的应平和宋冬慢慢走到一旁,露出了背后整个人隐于半昏暗的阴影之中的方君缪。

  为了怕何叶的情绪不稳定,他们刚开始就商量好了先不要直接把方君缪推出来,所以手电筒也没打,导致后面的方君缪只能就着前面应浅的手电筒光线,隐约露出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大半个人仍旧在黑暗之中,模模糊糊看得出个大概轮廓。

  长廊本来就幽静中带着点诡异,安静地没于黑暗中的方君缪更是沾染上了那种有些森然的冷意。

  应春晚有点晃神,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黑暗中站着的是他们通过招魂仪式召出的宋时景,而不是那个秀美胆小的方君缪。

  黑影稍微动了动,穿着布鞋的双脚逐渐现于亮处,随后顺着双腿,一整个穿着麻布衣裳,面容干净又阴柔的方君缪从阴影处走出,站在了亮处,垂着眼睛看着蹲在二山旁边的何叶。

  二山不知道他们之前的打算,看到几个人围过来还有些迷糊,谁知一抬头猛然看到短发的何叶站在自己面前,心里唬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后才发现前面的人虽然长得十分像何叶,仔细一看还是有细微差别。



  方君缪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没有出声,其余几个人都紧张地盯着何叶的反应。

  蹲着的何叶水平视线很低,跟着那双穿着布鞋的脚慢慢移动,直到方君缪站稳后才抬头。

  视线落于方君缪那张脸上时,应春晚清清楚楚地看到何叶的双眼一下子漫上一层浅浅又不详的血红色。

  身旁待机的宋冬应平应浅的后背立刻紧绷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搭向各自的小包,就怕何叶随时暴起,而他们来不及应对。

  只是何叶仍旧没什么反应,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一样,那双瞳孔在黑褐色和血红色之间不断交织,变了又变。

  反而是身边的那四个纸人的反应极大,全部哗啦啦地抖动了起来,在方君缪面前一瘸一拐地绕着圈,脸上欢欣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

  但应春晚忍着头皮发麻仔细看了眼,那些纸人脸上的狰狞似乎是痛苦所致。

  何叶双眼的变化越来越快,直到连眼白都浮起一层红血丝,应浅几乎想要喊停的时候,面前的方君缪忽然蹲了下来。

  准确地来说,不是蹲了下来,而是两膝点地做支点,屈膝降到了和何叶差不多高度,刚好能和何叶平视。

  而在应春晚几人的角度里,方君缪仿佛是跪下来了一般。

  何叶仍旧僵着脸看着面前的男生,脸上一瞬间似乎划过了许多幅喜怒哀乐嗔的表情,快得就像变脸一样。

  “娘。”

  这一声极力把颤抖压抑在嗓子眼里,但不通反堵,反而挤出了一两声听起来有些破碎悲凉的啜泣声,连带着呼吸似乎都有些沙哑,一喘一息中像一张在风中打转的薄纸片,发出轻微的振动。

  何叶脸上的狰狞之相一下子褪去,双眼在即将全部变得猩红的时候,随着方君缪这一声呼喊,一下子归于应春晚他们熟悉的那种温和的黑褐色。

  “时...时景...景儿...?”何叶喃喃自语起来,伸出一只手抚上方君缪的脸颊,双唇微微颤抖。

  方君缪轻轻抓住何叶的手蹭了蹭,眼里浮上一层泪花。他怕何叶看出端倪,用另一只手抹掉,赶紧旋出一个笑容。

  “娘,是景儿啊,景儿来找你了。”

  何叶双眼仿佛失去了焦距,靠着两只手在方君缪脸上摸索着,重复着方君缪的话,“景儿,是景儿啊...”

  她的身子逐渐颤抖起来,“景儿,娘好痛,娘的眼睛好痛,手脚也好痛......”

  随着何叶的这句话,她的身上忽然开始变化。十指指腹变得血迹斑斑,双眼开始涌出汩汩鲜血,刚才还说着话的嘴巴也忽然呛住了一般剧烈大咳不止。

  “走廊开始变化了!”应浅回头一看,低低地叫了一声。

  长廊两端像是发生了什么扭曲一般,旋涡一样变幻出无数光点,光点的深处传来木头的开裂倒塌声,轰隆隆犹如打雷一般。

  随着长廊的变化,一扇大门出现在深处,门缝外挤进一些虽然黯淡,但仍旧星星点点的光。

  应春晚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立刻反应过来那些光是哪里来的。

  并不是外面的光,但也不远了,是这座宅子最外层那圈有小窗的长廊的光!

  只要走到那里,没几步就能够找到大门逃出去了!

  “君缪!我们得快点走!这个宅子本来就年久失修,又层层加盖,村里的人根本就不懂那些建造技术,这间宅子早就被压得不堪重负了,是何叶的执念才让这间宅子坚持到了现在!”

  他们已经听到了宅子深处从内部开始崩裂坍塌的声音,这宅子虽然大,但层层叠叠之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有一个地方开始崩坏,很快整个宅子都会全面坍塌!

  这么大的宅子,不说坍塌下来他们还有没有命,就是东河村那个何二爷的心思,只怕看到宅子塌了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哪可能想办法叫人营救他们!

  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会随着宅子一起卷入因果中,不得脱身。

  那边方君缪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死咬着唇,往日最胆小的他面对和那些尸鬼已经全无两样的何叶,仍旧伸出双手搀住何叶的肩膀站了起来。

  “娘,我带你出去,出去就不痛了,我们离开这个宅子,马上就走!”

  离得近的应平这时候也顾不上和宋冬之前莫名其妙的拌嘴冲突了,他一把薅起那四个做哀嚎状的纸人塞到包里,一边转头对宋冬大声道:“快带着方君缪走!”

  宋冬搀住何叶另外一边,立刻动作迅速地往大门那边跑。

  虎子石头搀住二山,应平搭了把手,同样开始跑了起来。应浅在他们前头,手上拿着手电筒给他们照明。

  应春晚打头阵,快速奔到了那扇大门前,一下子用自己的身躯抵开沉重的大门,方便后面的人快速逃出。

  门刚一顶开,伴随着吱呀声,一阵应春晚他们曾经听到过的喑哑嘶吼声也从两边长廊深处涌了出来。

  应浅后背一紧,“不好,是那些尸鬼村民苏醒追上来了!”

  这些村民硬要说起来也可以算是寄生于何叶的关系,因为靠着在宅子里汲取何叶的信仰力,才堕成了这些可怖但行动迅速的尸鬼。何叶一旦觉醒,执念完成宅子倒塌,他们也活不下去,自然都纷纷追了出来。

  “快走!快走!”应春晚大喊了好几声。

  一行人里面两个行动不便,四个人跟着搀扶,速度本来就不利落,再不趁现在走的话一定会被那些尸鬼追上!

  应浅什么话都没说,一下子挤到应春晚身边拍掉他撑着另外半扇门的手,同样用自己的身躯顶起,一下子把大门敞到了极致,可以让后面的人过来后直接跑出去。

  喑哑嘶吼声和坍塌崩坏的声音越来越近,搀着化为实体的何叶的方君缪先跨了出去。

  宋冬在过门前留下,转身朝后面那几个人跑去。

  虎子二山和石头要慢一些,二山也是个结实的庄稼汉,并不像何叶那么身量轻盈,又行动不便,带起来就格外费时间一些。

  那些怪异的声音越来越近,应春晚几乎能看到对面应浅的背后不远处,已经有几个尸鬼跳上了横梁。

  “快!快!”应春晚大喊着,声音都有些变了形,像是尖叫一般。

  这两扇门实在是厚重,又积灰多年,全靠着应浅和应春晚拼尽全力才没有合上。但应浅再怎么果敢也是个女孩子,应春晚又是个没怎么锻炼过的瘦弱体格,两个人坚持到现在,已经有些到极限了。

  应春晚感觉双眼开始眼冒金星,耳朵嗡鸣作响,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看到对面抵着门的应浅咬着双唇,唇边已经泛出了一点血痕。

  “...虎子!石头!快!”应春晚从胸膛里爆发出一小点力量,最后大喊了一声。

  头上绑着绷带的二山被虎子和石头搀着,用最快的速度慢慢走近。

  宋冬在后面拽下应平的胳膊,在应平开口之前转头吼了声闭嘴,拉着应平奔跑了起来,五个人成功地一起跨过了大门。

  但同时,后面那些动作极其敏捷的尸鬼也已经追了上来,有一只已然攀爬在了应浅背后的墙壁上,一只手扬起,眼看着就要朝筋疲力尽的应浅袭来,满是血污的尖利指甲闪过森冷的光。

  应春晚瞳孔一瞬间紧缩。

  大学报道的第一天拉着他行李箱就跑,哈哈大笑着叫他小表弟的应浅,和面前头发披散开来,狼狈不已地抵着门的身影重合了起来。

  “正好我们都姓应,五百年前说不定是一家呢!”

  “小表弟也太可爱了吧哈哈哈!”

  “小表弟,欢迎回家。”

  他当时不好意思说出口,其实心里悄悄地在想,表姐可真温柔,像个太阳一样,和煦地照耀着身边的所有人。

  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不止五百年前,五百年后也是一家。

  外公和无白哥,应泉和三宝,表面高冷实则嘻嘻哈哈的漂亮大姐姐应无溪,还有在外奔波的舅舅舅妈,如果这些人没了这个太阳,那该多难过啊。

  没了太阳,会一辈子都生活在阴霾之中。

  一定会很撕心裂肺的难过吧。

  眼前的一切似乎放慢到极致,变成了一幕慢动作的画面。应春晚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思绪竟然还能灵活地转动,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同样缓慢抬起,精准地按在应浅的肩膀上,竟然比那只闪着寒光和血污的手还要更快。

  “表姐。”

  应春晚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又生出一股力量,在一幕幕翻转的慢镜头中松开死命抵着半扇门的后背,踉跄了一下扑向对面的应浅。

  应浅瞪大双眼,看着应春晚背后那半扇门随着他的离开一下子合拢,在厚重的门槛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

  “小——”

  应春晚扑向了她,动作前所未有的敏捷,甚至比那些村民化作的尸鬼还快。

  他一只手十分勉强地堪堪抵住应浅这半扇门,另一只手捏住了应浅的肩膀,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应浅推进了门的对面。

  力气之大,应浅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被应春晚重重地推倒在另一边的木地板上,磕得肩膀生疼,然后看到对面的应春晚一下子无力跌坐在地,那半扇门一丝一丝地轰然合拢。

  “——小春!!!!”

  应浅猝然大声惨叫了起来,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扑向刚好合拢的那半扇门。

  那只尸鬼的手跟着应浅追过来,狠狠自手腕划过应春晚的小臂,却因为合拢的沉重大门生生夹断,尖嚎一声退远了。

  应浅的那声惨叫顺着合拢前的最后一丝缝隙挤入,没入应春晚的耳中。

  小臂划开的伤口皮肉外翻,似乎划到手腕的血管了,鲜血汩汩直流。

  应春晚低垂着头坐在门前,听着应浅那声惨叫,心里第一反应竟然是涌上来一股歉意。

  让那个一直漂亮活泼的表姐因为他发出这样的惨叫。

  表姐会不会从此背上很重的心理负担,他不希望这样。

  不过这样也好,他那一瞬间想了很多,比起他这个刚回应家还没学太多东西的人,还是表姐能活着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无父无母,没什么牵挂,或许会有人为他大哭一场,不过还好他回应家的时候并不长,应该还没有与他们之间留下太多牵绊和回忆,这样的话难过起来也不会太痛苦。

  表姐不行,表姐有父母,有兄弟,肯定还有很多朋友,表姐出了事的话,那一定会痛苦加倍,他也一样。

  伤口应该划到动脉了,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缓慢抽离了自己的身体,指尖隐约有些发冷。

  应春晚像是陷入了一种缓慢又宁和的状态,心里思绪纷繁,明明那些尸鬼已经一步一步围了过来,已经不是考虑这些的场合,但却还是认真地一丝一缕地剖析着。

  他的话,会有谁替他难过呢。

  表姐肯定会大哭一场,无溪姐应该也会掉眼泪吧。应泉哥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心里说不定也会难过得要命。三宝是个娇气的,虽然和他接触没有特别多,但也朝夕相处了很久,多少会有点不是滋味。

  无白哥会哭吗,无白哥好像不是那种情绪会表露在脸上的人,但是外公应该会很难过吧,外公虽然没说,但一直在为妈妈的死伤心,他看得出来。

  其他的还有谁,对了,还有应平,应平其实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知道他出不去了可能会和村里的人理论,说不定还会打一架。

  宋冬...宋冬他不知道,他觉得这个人很难看清,但是性格柔和的方君缪应该会哭鼻子吧。

  应春晚觉得有点抱歉,方君缪就给他看过一次相,说他以后的事业感情都很好,但现在却应不了他的话了。

  方君缪怎么说的来着?

  好累,想不起来了。

  应春晚忍不住笑了下,就像个偷吃了糖果的孩子。

  原来不知不觉,他的身边也有这么多说不定会为他难过痛苦的人,两只手都差点数不过来。

  还有谁...

  方君缪给他看的相是怎么说的来着?

  应春晚的思绪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无意识地翻来覆去思考着一些无意义的问题。

  怎么说的来着?

  像是情景再现一般,一种淡淡的焚香味在大脑皮质层中被激活觉醒,仿佛身临其境,就萦绕在身边。

  对了...对了...怎么想了那么多人,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个呢?

  师公,师公那样清冷的人,知道他现在这样后会着急吗?

  应该会吧?无溪姐不是说他是师公唯一一个小徒弟吗,没了他,就没人继承师公衣钵了。

  师公会难过吗?

  师公其实头发散开也很漂亮,之前他很想告诉师公,但是不知道怎么说就没有说出口,谁知道现在也没机会说了。

  他觉得他的师公好漂亮,真的是他见过的最漂亮,最温柔,对他最好的人。

  不过如果他死了,师公可以再收其他徒弟,这样就不至于没人继承师公衣钵了。

  其他徒弟...其他徒弟也会像之前那样,和师公一起同吃同住,被师公抱着轻言细语地安慰,被师公带着引荐给其他人吗?

  会看到师公散开的银发下漂亮又温柔的淡色双眼吗?

  应春晚嘶嘶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干涩的嗓子眼里有些生疼。

  原来他身边已经有这么多人了。

  会有这么多人为他难过,为他忧心,为他流泪。

  他知道难过是一种多么磨人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形地啃噬心脏,一口一口,细密的疼痛,却又无法言说。

  真的可以让这些关切爱护他的人体会这样的痛苦吗?

  ...

  应春晚虚无缥缈的思绪正逐渐回笼,开始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

  尸鬼张嘴的嘶哑呼吸声。

  宅子横梁断裂落地的声音。

  门外应浅悲伤的喊声,还有应平的怒骂声,方君缪的哭泣声,宋冬冷静的指挥声。

  身后的门小幅度颤动着,但似乎因为灰尘积了太多,合页已经卡死。

  一张可怖的血污大脸凑到应春晚脸前,应春晚猛然抓住身边虎子落下的铁锹,狠狠地一铲子砸碎了尸鬼的脑袋。

  手腕伤口涌出的鲜血随之划出一道鲜红的弧度,洒落在地上,吸引了更多尸鬼前来。

  应春晚咬着牙,一向瘦弱纤细的手背上突然暴起条条青筋。

  他要出去,他还没定灵侣呢,总不能连应平都有了狐狸,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吧,应平一定会大声嘲笑他。

  想见师公。

  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应春坐在地上举着手中的铁锹,竟然也打退了好几个奔过来的尸鬼。

  只是尸鬼毕竟数量众多,应春晚再怎么努力也是孤身一人。他打着打着,一个不妨,小腿一痛,是一个尸鬼的五指深深扎进了他的腿肚,生生划下五条血沟。

  “......!!”应春晚痛得双唇咬破,手上动作却并不敢放松,仍旧努力挥舞着手中的铁锹。

  又是一只手,第二只,第三只,搭在了他的身上。

  或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又或许是其他什么缘故,到后来,应春晚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只感觉自己周身上下被抓过的地方隐隐发凉,冰一样寒冷。、

  四肢逐渐冰凉不已,但胸口却忽然一阵发烫,不知道是心脏的应激反应,还是自己的回光返照,恍惚间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贴在他胸口,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炙热温度。

  大概是被忽然涌现出来的信念刺激到了的原因,掌管记忆的大脑皮质层释放出来的嗅觉信号仍旧没有消散。

  那股淡淡好闻的焚香味始终萦绕着他,仿佛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像一个美好又荒唐的错觉。

  错觉一层一层堆积叠加,似乎宅子崩塌得越多,错觉也越发真实。那股好闻的焚香味逐渐变得汹涌浓郁,一刻不落地争先恐后涌入他的鼻腔,挤掉尸鬼的腥臭,还有他自己身上的铁锈味。

  在应春晚即将支撑不住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一抹银色,缥缈又飞快地划过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