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星伏在窗外,偷偷的听父亲议论岳安婉的事。
“这姑娘不能说不可怜,只是,也太没规矩了。”岳景霖的声音。
“嗯,我看也是。不过,他们家里也未免太狠辣了些。”岳夫人的声音。
“你也听说过?”岳景霖诧异地问。
岳宁星偷笑,心说,还不都是我的功劳。
“之前和星儿明儿同行的姑娘就是她,基本上的经过,都是两个孩子亲眼所见。包括鬼魂抢亲。两个孩子都说,亲眼看到那鬼,着实惊心。”岳夫人说。
岳宁星心说完了,怎么给我说出去了。
岳景霖略一沉吟,心说这小子怎么回事,告诉映月,又告诉他娘,偏生不告诉我。他要干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岳景霖问,“是不是星儿想帮人帮到底,让我插手这件事。”
“应该是。”岳夫人笑起来,“早知道也不和你绕来绕去。可能是他知道,你平时不爱掺和这种事,所以不敢直接跟你说吧。”
“唉,我爱不爱掺和倒是其次,主要是说不上话。这是宗族规矩,谁也不敢违逆。”岳景霖也有些发愁,“只是星儿太倔,如果我不帮忙,怕他心里记挂着,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岳宁星听的忍不住笑起来,捂住嘴不笑出声。
“二少爷?在这干嘛呢?”映月突然走过来,喊道。
清霜早在一边看了许久,此时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谁在外面?”岳景霖问。
岳宁星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映月,只得回答:“爹,是我,岳宁星。”
“正好,你进来。”
岳宁星进去,原本就有些亏心,此时见父亲锐利的眼神,更觉得害怕了,就怯生生地行了个礼,站在一边。
“听多长时间了。”岳景霖问。
“孩儿知错。”岳宁星跪下。
“哦,还知道不对。”岳景霖笑笑,“你也想跪祠堂?不怕黑了吗。”
“不怕了,这次出去见到过鬼,觉得,人比鬼可怕。”岳宁星苦涩地笑了。
“是么。你就这么想帮岳安婉。”岳景霖问。
“是,不只是帮她。”岳宁星抬头,“我想娶她回来。”
“啊?”岳景霖和岳夫人都是一愣。
“孩儿绝非临时起意,也是深思熟虑了很久。岳安婉虽然做出这些荒诞不经的事来,到底重情重义,况且其为人实际上家教很严,行为皆有礼数。”
岳景霖盯着他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觉得星儿还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今见到他这副认真的样子,突然有一种不认识他的错觉。
“这不可能。这……太荒唐。”岳夫人连连摇头,“你和她,你们莫非……”
“娘,你想什么呢。我们是清白的。”岳宁星反驳道,“她还不知道我心里喜欢她。我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嫁给我。”
“倘若你要娶她,如果过了我这关,也是很容易的事。”岳景霖笑了笑,“反正她自己说了不算,他们家里,肯定是愿意嫁女儿的。”
“是。”
“同族不婚,老爷,你别忘了。”岳夫人忍不住说。
“严格来讲不算同族。爹姓岳是随外祖母的姓,这么说来,我们算是表亲。而且血缘关系也很远了。”岳宁星抢先说。
“你,有多想娶她。”岳景霖问。
“我不知道。”岳宁星小声说,“我想,如果是我娶她,她还会好过一些。”
“你说的对。她无论嫁给谁,都会被丈夫看轻。”岳景霖轻叹,“可是,你知道嫁娶是什么意思吗。你娶她回来要当正妻,堂堂正正从正门抬进来,以后一生一世,都要和她一起。”
“我知道。如果能天天看到她,我很愿意。”岳宁星坚定地说。
“容我想想。”岳景霖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先回去吧。以后再敢听人窗户,就要挨罚了。”
“是。”岳宁星起身出门,突然觉得一身轻松。原来说明白也不是这么难。
“老爷,他一个孩子知道什么,你不要太当真了。”岳夫人忍不住说。
“不是。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认真。”岳景霖摇摇头,“我还要想想。那岳安婉,不像是安分的女子。”
“我觉得也是。她虽然可怜,却也不能不说是自作自受。”岳夫人给他倒水,“还是别了,时间一长,星儿自己就过去了。这时候他正是头脑发热。”
“这可不是头脑发热那么简单。”岳景霖喝了口水,“容我想想。”
岳夫人轻叹:“你慢慢想吧,只不过我真不明白有什么可想的。我看能不能把星儿劝回来。”
岳景霖微笑,心说你要是能劝回来,那还是星儿吗。
岳安婉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明明入了夏天,这牢房里还是阴冷阴冷的,都舍不得多点几盏灯。她木然看着牢里送来的饭食,突然干呕起来。她明明饿了一天,却什么也不想吃,甚至还有些反胃。
“哗啦啦——”牢房门被打开了。
岳安婉抬头,是两个老太太,正是关押女犯人的看守姑姑。
“多有得罪了,姑娘。我们要看看你的清白。”
岳安婉四下看看,两个姑姑说:“放心,这里没有男人。如果有男人混进来,要挖去双目,受宫刑。”
岳安婉任由她们摆布,两个姑姑一番检查,满意地点点头:“还好,姑娘还是完璧。方便脱罪。”
岳安婉只觉得头晕眼花,根本无暇听她们说什么。勉强把衣服穿好,倚在墙边假寐。
也好,死在这里也好……不必再被人审视……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岳姑娘,醒醒,醒醒。”一个声音。
“嗯……” 她感觉到推自己的一只手,迷迷糊糊醒过来。
“你怎么不吃饭呢。你得吃饭啊。”男人声音。
岳安婉一下子就精神了,眼前人分明穿着女装。
“什么人……你……”
“别怕,你不认识我啦?”岳宁星小声说。
“是你?我是在做梦吧……你……”岳安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好像在发烧。”岳宁星摸摸她的头,“你得吃饭啊。”
岳安婉苦涩地摇摇头:“你进来干嘛。男子混进来,要受罚的。”
“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死在这里就是万幸了。”岳安婉苦笑。
“那不行,我还要你帮我一个忙。”岳宁星小声说,“全天下的姑娘,只有你能帮我啦!”
“什么?”
“我和二哥你也知道,我们很好。但是岳家家规这么严格,我已经被发现啦。他们看在我父亲的面上,叫我快点娶亲,这样就能放过我。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岳宁星小声说,“反正姑娘也不想活啦,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先帮帮我们,也算是报答我们帮助姑娘一场。”
“好……如果我能活着的话。”岳安婉笑了笑。
“那你先吃饭呀。我不能久留,一会就要走啦。不过我家在岳家也很有势力,会帮你的。你配合一点,族长也不会怎么样,申斥你几句也就过去了。你别再嘴硬啦。权当帮我。”
“好。”岳安婉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晕了过去。
“岳姑娘?岳姑娘!”岳宁星把她揽在怀里,只觉得她的体温热的吓人,也有些慌了。半月不见,原本就清瘦的她,如今已经有些形销骨立的意思了。他心疼地掉眼泪,心说怎么办啊,我一走,她怎么办。这地方这样阴冷,怎么能养病啊。
“快走吧,二姑娘,这里不能久留了。”凝雾靠近。
“姨娘,她病了。又吃不下去饭。我们总不能不管她。”岳宁星抱紧她,含泪看着凝雾。
“放心,有青峦庄在这里,她不会死。快走。”凝雾拉他起身,“快走。”
岳宁星一步三回头,还是出门去。
次日,岳安婉醒过来,身边是看守的姑姑,正盯着她看。
“姑娘醒了?青峦庄让我转告姑娘,要温驯一些,可保平安。”
青峦庄?
岳安婉有些恍惚。她木然接过饭碗吃了几口,突然想起昨晚。是他?他是青峦庄的人啊。他说要娶我来掩人耳目,让我不要死了。
也好。如果能成全他们,也还不错?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哪。
时隔一个月,花轿从正门抬进岳家,这大概是岳宁星这辈子,穿过最体面的一次了。红衣衬托之下,他面若桃花,剑眉星目,唇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乐明还是一身平常的装束,只是忍不住地傻笑,平时他总是神情安宁平静,如今笑起来,才觉得他有些鲜活。
柯延钰见乐明是真的为岳宁星高兴,就知道他们必定不是这种关系,心里也暗暗高兴,就一直似有若无地跟着乐明。
是夜,乐明独自在花园里闲游。岳宁星今晚不要他陪着,他也清闲下来。今天没有空练武,觉得全身都没有活动开,干脆睡前跑两圈。想着就把灯放在一边,吹熄了,自己跑起来。今夜庄里大喜,红灯高挂,一点也不黑。乐明跑着,脑子里就开始放空。
柯延钰趁机和他撞了一个满怀,直接坐在地上,哎呦地喊出声来。乐明停下,蹲在他身边,伸手去摸他的腿骨:“没伤到。”
“好疼。”柯延钰小声说,“公子不如搀我起来。”
“好。”乐明伸手扶他,柯延钰却全身挂在他身上,趁机搂他的腰。
乐明对这种事一向不敏感,并没有在意,就任由他搂着,把他拽起来,扶他坐在旁边休息。
“还是那把剑啊。”柯延钰看到他腰间的佩剑,“剑鞘破损成这个样子,真是不好看。”
“很好用。”乐明“刷”地抽出长剑,“轻巧。”
“你喜欢它,是它的福气。”
“这剑许我用,是我的福气。”乐明痴痴地看着梨妖剑,他觉得剑身也在微微抖动,仿佛在回应他。
“正好你我巧遇,也是缘分。不如公子给我舞剑看看。”柯延钰说。
“好。”乐明起身舞剑。
月光之下,四周都是红色的灯笼光亮,一幢幢影子在地上攒动着,旁边的花木影子落在乐明身上,他的脸,在斑驳阴影之下,比平时更多出几分深邃和神秘。他欣长挺拔的英姿优美地舞着,剑仿佛不是外物,而是和他融为一体。柯延钰有些看呆了,直到乐明收势,他还是半天缓不过神来。
“柯公子,我舞完了。”乐明提醒道。
“我知道。”柯延钰凝视着他。
“公子也爱发呆吗。”乐明问。
“还好。”柯延钰笑笑。
乐明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剑,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天不早了,柯公子该休息。”
“这套剑法精妙,公子愿不愿意教给在下。”
“这剑法是花架子,专门舞着看的。不精妙。”乐明挠挠头,“你喜欢我就教给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