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丹可掩藏术法。”

  此话一出,凤溪子都被自己想法惊了一下,相传上元丹可以压制世间一切的气息,若是那人盗取上元丹就是为了隐藏缚灵阵的气息,这事情就说得通了。

  郑晓霜:“若真是如此,那上元丹必定还在府内,而且这阵恐怕不是我们常见的缚灵阵。”

  四人一妖怪都陷入了沉思,已到了寅时,屋内烛光摇曳,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

  “啪塔!”

  一声清脆的响,打破了安静的气氛,寻声望去,是茶盏碎落,送茶的女子惊慌失措,连忙将茶盏捡起。

  姜子明道:“此事我已知晓,容我思量,夜色已晚,你们去休息吧。”

  他出声,将三人目光从女子身上吸引回来,凤溪子与郑晓霜略微犹豫片刻,还是都行礼告退。

  凤溪子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身望来,温声询问,“可否劳烦孙道友送我一程?”

  之前姜子明拼命将两人凑一起,偏偏两人都无动于衷就是不上眼,怎么几日不见,凤溪子竟就开窍了。

  他扭头看铁树徒弟,没成想素来低情商的徒弟竟也铁树开花,坦然道,“自然。”

  于是两人就并肩离去了,姜子明一时有些眼睛疼,凉风掠过才回过神来,见送茶水的姑娘还在低头收拾茶盏,于是上前去同她一起。

  小姑娘受宠若惊,呆愣的望着他。

  正是,不久前姜子明让回去换衣服的小姑娘,眼下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重新梳理过,看起来干练许多。

  姜子明在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他知自己的身份实在难以让人觉得亲近,便扯了扯嘴角,轻声询问道,“承蒙姑娘照顾许久,还不知姑娘芳名?”

  “我……我……我叫飞雪。”小姑娘结巴了一会才讲自己的名字说清,继续愣愣的看着他。

  姜子明将碎片拾到木盘中,身上将她扶起,顺嘴问,“名字很好听,可有来由?”

  飞雪自由便在孙府,从小就谨小慎微的伺候主人、客人,其中不乏有人问过她的名字,不过也只是问了后方便叫唤,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名字的来由,她心中一下就泛起了涟漪,几日的胆战心惊在此刻稍微卸下一点。

  “母亲说,捡到我的那日漫天飞雪,便叫我飞雪了。”说完,见仙尊没有一点觉得俗气或是不耐烦的神情,只是温和的望着自己,似乎在等着自己说完,于是她才将后面的话补充完,“虽然我叫飞雪,但可惜庆阳城不落雪,我从未见过。”

  飞雪一双清明的眼望着院中满地的霜华,是有几分雪的意思,但不过是掩耳盗铃,终究月是月,雪是雪。

  姜子明正要说话,就见孙韫来了,他面色如常,不见一点与姑娘相约后的少年得意,依旧是默然的眼神,信步走来。

  孙韫走到屋内,也不嫌弃茶冷,就着饮下,喉结滚动,将茶盏搁下,才望着飞雪说,“既然从未见过,就去见,庆阳城没有,辞白城有,辞白城没有,慈川有,天下之大,难道还寻不到一场雪吗?”

  这一番话,将小姑娘说的愣怔了一瞬,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场景来,词虽不同,但意一样,“四方之地无所想,何不破笼寻他方?”

  姜子明看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有所顾虑,就替她想来想去良策,“你若是担心孙府不放你走,你若愿意我带你走。”

  “不!不用。”飞雪乍的反应过来,连连摇头,生怕他真去要来她,又见仙尊神色疑惑,便掐着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外面虽好,但我在孙府不愁吃喝,已经知足,多谢仙尊与公子的好意。”说罢,急切的离开,走了几步又想起地上的东西,又回来将木盘端走。

  姜子明也不留她,看她走远了,一转身就对上了徒弟直勾勾的目光,“你看我做什么?”

  孙韫问:“我们天亮走吗?”

  “天亮再说。”姜子明也不确定,他自问没有拯救苍生的本事,可他既坦然用了原主的身份,享受了原主的尊荣,连着他身份带来的义务也该承受才是,只是他现在脑子一团乱,他需要时间梳理一下。

  屋内的蜡烛吹灭,孙韫躺在床榻上,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思索,适才凤溪子问了他一个问题,“公子心中可有非解不可的郁结?”

  他心中有郁结吗?他一时答不上来,若是没有,他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他创造的世界,却偏偏一切都陌生的世界?

  他本以为自己没心没肺,可凤溪子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望着他时,他脑海里竟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叫他自己吓了一跳,有些慌忙的逃走。

  他转过身,透着屏风看向床榻上的人,不知他有没有睡着,他静下来能感受屋中轻缓的呼吸,他的师尊可真是个妙人,他一点也看不透。

  胡思乱想了许久,不知不觉间屋外亮了,云雾稀薄,雾蒙蒙的亮,他索性不睡了,起身披外衣出去走走,想将混乱的思绪压一压,刚踏出房门还未看清天色,就见廊下站着昨晚见过的飞雪。

  不知她何时来的,眼睛很肿,嘴唇也被咬的嫣红,抬眸见他,两手紧紧地拽着衣裙,神情十分纠结。

  虽说已是夏日,但庆阳城气候温湿,夜晚也凉许多,看她鼻子都冻红了,应该等了许久,孙韫叫她,“外面冷,先进来吧。”

  他正转身进屋,就听见一声闷响,回头一看,小姑娘跪在地上,仰着头泪如雨下,哽咽道,“奴婢有事想向仙尊坦白。”

  姜子明听到声音就已经起身了,现下已经穿好衣裳走了出来,清晨的凉风一吹,凉的他颤了颤,见小姑娘衣衫单薄的跪在地上,就先将外衣给她披上,扶她起来,“有事起来说。”

  飞雪性子执拗,任由他拉也不起身,反而更低着头。

  姜子明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屈膝蹲下身和她平行,温声宽慰她,“有事慢慢说。”

  飞雪将眼泪擦拭,朝他磕了一个头,“上元丹是我盗的。”

  姜子明微微一怔,他猜小姑娘隐瞒了什么,以为只是与孙修远的事情有关,没想到是和上元丹有关,心里“噗通”一下慌乱起来。

  闻言,孙韫也蹲下身与她平视,接过话问道,“你并无修为,如何能盗走?”

  飞雪抽泣了一下,将事情从头到尾说清,那日奉命去取酒时经过了书房,见书房的门开着就去看了看,便见到了被打开的密室,她心中起了邪念,但不是想要盗走上元丹,只是想拿走贵重的宝物引起动乱,能让公子的出走更为顺利,她也不知为何那么多宝物偏偏就拿走了上元丹。

  孙韫微微蹙眉,“你轻松拿走的?”

  飞雪也疑惑,“密室中的宝物繁多,我试了试就只能拿走它。”

  上元丹可是上古宝器,曾经多少人为抢夺它闹出动乱,孙蔚明再自信也不能不设一点禁制,看来不管是胡萝卜还是飞雪都只不过是幕后之人达成目的的棋子,这后面恐怕掩藏的阴谋叫人汗毛直立。

  姜子明与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到了答案。

  飞雪忙道:“我放在了书房的书架上,我昨夜知道后想去寻,可书房有人看守,我进不去。”

  她不过是想引起骚乱,没有想害谁,更不知自己拿的是什么,所以不敢胡来,就将东西搁在了书架上离开,府中搜查的气氛让她紧张害怕,惴惴不安,直到昨夜听了他们的话,才知道自己竟无意间当了别人棋子,犯下弥天大错。

  姜子明将她拉起来,沉声嘱咐,“不要害怕,我和孙韫去看看,你在这等着哪也别去。”问完上元丹放的位置,他就回屋寻外衣穿上,一边走一边将头发用发带绑好,头发绑好他拉着孙韫施法瞬移过去,他们出现在书房外,果真有许多人守着,还设了不少禁制,一般人难以闯入。

  看管的是二管家,见他来连忙行礼,问他来由。

  交涉过后,姜子明和孙韫进了书房,书房干净整齐,数十个书架都摆满了书,一个个寻去不知要找到几时,孙韫开始翻找,他释放灵力感应,如他所料,感应不到上元丹的存在。

  但是上元丹本就可以掩藏一切气息,感应不到也不能大意,看翻找的孙韫,他出门和二管家交涉了一会,回来和徒弟一起找,不过一会二管家就召集了许多人一起找,也不明说是找什么,只说是一颗丹药。

  虽然心中已有了答案,但还是想挣扎一下。

  孙韫将飞雪指的位置翻完就不动了,轻轻倚靠着书架,静静地看着一屋子的人,窗外日出金黄,暖阳倾斜入窗,洒在满地的书上,他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凉意,抬头看到一个人置于窗边的光下,阳光刺眼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将他整个人照射的熠熠生辉,身姿卓然,他心微微一颤,转身出了书房。

  姜子明见他走了也追了出去,孙韫见他追来,说道:“估计早被取走了。”

  “嗯。”姜子明微微叹息,去和二管家交代了一下事情,就带着孙韫回院子里去,没成想一去正巧见到了郑晓霜和飞雪在说话,郑晓霜见他们突然出现,反应极快,一下呵斥出来,“不过奉茶这等小事也做不好吗?”

  孙韫对她们蹩脚的演技懒得看,径直去坐下寻糕点吃,姜子明也视若无睹的坐到孙韫旁边去,留郑晓霜莫名其妙的看着飞雪,见飞雪咬牙点头才惊讶的看着两人。

  姜子明正思索怎么才能寻到缚灵阵的蛛丝马迹,就收到了一封信,他将信阅览后起身离开,径直出了门去约定的地方,高壮的榆树下站着以为青衣劲装的飒爽女子,是几日未见的辞嫣,听说她宴席未散就会辞白城了,姜子明还以为是自己那番话伤到她了,心中还有些愧疚。

  只是不知,她特意约见是为何?

  “仙尊。”辞嫣行礼过后侧开身,从树后走出一位身着灰色麻布衣衫的男子,他面露愧色,朝着姜子明一拜,“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