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站着做什么?”稚桃手搭在黑色椅子上,朝着面前站着的胡警官说话。

  胡警官在听见这话后,就把带来的礼品放好,随后才坐下,坐下后他也不说话,只是望着远处扫地的人。

  稚桃刚刚就看见胡警官手里拎着礼盒,但没想到是给他的,他抬眼扫了下礼物,轻声问:“怎么还带了东西?”

  胡警官搓搓手,耳朵通红,稚桃瞧见胡警官的神情,心下了然,他斯条慢理地轻抚戒指,没有接着问下去,“今天你怎么来找我了?”

  他身子往后靠,放松地问:“是因为那个本子吗?”

  听见这话,胡警官才反应过来点点头,低落地说:“我们有通过那本书找人,但还是没能发现有效的线索。”

  稚桃没有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只是轻轻地叹口气,“邪神食人,人类怎能发现它的踪迹。”

  胡警官回过头看他,稚桃眼神幽幽地注视钻戒,侧脸的圆弧和长而密的睫毛构成和谐的场景,像是荷花与露珠,相得益彰的美感。

  胡警官视线像被黏在网上的蝴蝶,想逃离却越陷越深,最后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假装镇定地开口:“这世上哪儿有鬼神之事,肯定是有人在作乱。”

  稚桃只是摇摇头,虽然把线索送到了警方手里,但调查起来还是没那么简单,毕竟鬼神之事,人类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

  他曾在姜太爷屋里找到本书,若非机缘巧合,稚桃都发现不了那本书。

  书籍已经很老旧,里面详细写食神祭祀的主办人和祭品,已经详细地祭祀过程。

  人们需要在早上六点之前把祭品送至神庙,祭品需要以红绳绑在木头上,防止他们挣脱,绑上一整天,期间要有人守在神庙门口,保证祭祀完成。

  这血腥和语焉不详的描述令人心惊,但最令稚桃震惊的是这上面的食神记录,密密麻麻全是名字,名字后面跟着年龄,最小的居然才一岁,最大也不过五岁。

  而在密密麻麻的祭祀品名字中,会偶尔夹杂着姜家的名字,据稚桃推测,这名字应该就是历代姜家家主,因为他还在上面看见了姜太爷的名字。

  基本每个家主底下都会跟着数十个人名,这也证明了每届家主手里至少沾有数十条人命,就为了这个祭祀。

  不过令稚桃惊讶的是,在姜太爷下面并无任何人名,也就是说,在姜太爷最开始并不打算进行食神祭祀,但最后不知为何放弃了。

  或许是害怕神明报复,稚桃想到姜太爷那天说的话,但心里总觉得自己忽视掉什么。

  比如,他轻轻敲着木椅,头脑里冒出个奇怪的问题,为何那次祭祀用的是姜家家主?

  “我们还是会继续调查的。”

  稚桃从思绪里抽离出来,看向旁边坐着的胡警官,胡警官注意到他目光,语速加快地说:“你放心,我们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他这段时间总能听见这个词,似乎只要把事情调查清楚,便能抚慰生人对死者的追忆。

  但分明是无用的,他还是因为悲痛而怨恨,稚桃的手按上胡警官送的礼品盒,偏过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胡不语。”他紧张地回答,腰背下意识地挺直,双手在下面搓揉着,视线从扫地的人绕回稚桃身上。

  胡不语是在废工作时间找过来的,没穿平常的工作服,只是简单的套了个白色短袖,下面是深色牛仔裤,表情局促得像个刚毕业的学生。

  稚桃懒懒地靠在椅背,因为刚刚在喝茶,嘴唇难得红艳,像是捣烂后的玫瑰花瓣,胡不语鼻尖都仿佛萦绕着玫瑰的香气。

  极甜极淡,他下意识深吸口气。

  稚桃笑起来,香味越发明显,他呼出口气,声音柔柔地说:“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胡不语脸上越发的红,就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他舔舔唇低声询问:“这名字怎么了?”

  稚桃伸手接过热茶喝了口,热腾腾的水蒸气把眼前一切都蒙住,像是他布满灰尘的情绪,他喊:“胡警官。”

  他声音带着蜜,但话却像是蜜蜂的针,“你离开吧,没事就别来了。”

  胡不语捏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对上稚桃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他看清了男人心中不可说的想法,他勾着嘴角,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明白么?”

  胡不语最后还是离开了,稚桃合着眼,漫不经心地嘱咐姜瞳:“以后没要紧事的话,就别让他来了。”

  姜瞳乖乖应下,眼睛在他们之间转动,像是圆碌碌转动的车轮,带着孩童特有的狡猾,他知道稚桃最近情绪不太好,他在学习怎么在讨好和耍坏间保持分寸。

  现在看来他成功了。

  稚桃轻轻按着头,困倦地说:“等会儿若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在休息,你帮忙照看点。”

  他昨晚没有睡好,决定先去睡个回笼觉,反正在姜家也没什么事要办,稚桃说完便看向姜瞳,小孩站得挺直,一张稚嫩的脸写满认真,他神情温柔下来,“辛苦你了。”

  姜瞳笑着摇摇头。

  ——

  稚桃最近总能梦见结婚的那天的事。

  他和姜文浩结婚办的很大,完美地符合稚桃想象中的婚礼,也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他们办婚礼的地点选在一片绿草坪,中间是圆形的白色台子,最前面放着白色气球和鲜花组成的小门,格外漂亮,孩子们围绕在气球周围,眼巴巴地等着它自己掉下来。

  稚桃一身黑色礼服站在原地,礼服右边胸口别着纯白玫瑰,他的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

  “好,现在欢迎另一位登场——!”

  司仪举着话筒大声说,稚桃听见这话后,目光便一直停留在门口,心脏像被条细绳子吊起来,期待被无限拔高。

  直到同样打扮的姜文浩赶来,他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但他似乎是预感什么要降临般,使得面部表情变得格外端重,不肯随意笑场,他流露的情绪使得稚桃也空前紧张起来。

  “你愿意跟我永远地在一起吗?”

  稚桃还记得在他牙齿磕碰下破碎的词句,还记得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是把这个夏天永远地封了进去。

  他喜欢这个夏天,喜欢这个眼神,喜欢面前的男人,于是他伸出手,郑重其事地宣告:“我愿意。”

  话音落下,人群欢呼,礼炮齐鸣,稚桃记得眩晕般的喜悦,记得夏天燥热的空气,记得姜文浩落下的泪水。

  他就像是个得到夸赞后喜极而泣的孩子,哭得那么自然,那么充满情绪,稚桃就那么看着他。

  看他哭,看他笑。

  最终眼睁睁地见他消散。

  像是一张倒带的影片,所有的事物在飞快流逝,最终回到最黑暗的开头,并且再也放不出更多的色彩。

  “你过来吗?”

  “你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吗?”

  “桃桃。”

  姜文浩不在了,所以梦醒了。

  稚桃睁开眼,空荡荡的房屋内,只有窗户被风吹的摇晃的声音,吱呀吱呀,它在抱怨般的响动。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累,他想回到原先的城市,虽然不可避免地会遇见心怀恶意的人,但他还是想回去。

  回到结婚的那个城市,回到最初开始的地方,把他和姜文浩开的公司继续经营下去,而不是继续停留在这儿。

  所以他去找了姜父,因为打算在姜家常住,姜父和姜母就搬在姜家卧室里,于是稚桃很轻易地便在屋子里发现了姜父。

  姜父正坐在屋内休息,见到稚桃到来,就朝他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整个人看起来像个闷葫芦。

  稚桃没有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要姜家吗?”

  姜父没想到他是来说这个的,眼睛都睁开不少,像是被他惊着,姜父片刻后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把姜家交给你。”这是稚桃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得出的结论,虽然姜家人多,但真正是主人的只有几个,这其中唯有姜父有能力管理姜家。

  姜父喉结滚动着,像是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下去,只能盯着桌布沉默,手攥紧放在桌上。

  稚桃看他样子就转身离开,快要踏出房门的时候,里面传来姜父的声音:“我要。”

  他回过头看向姜父,姜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再次重复:“我要姜家。”

  稚桃手扶在门框上,阳光把他的影子往屋内拉长,照在姜父的脸上,姜父眼角的皱纹的那颗痣都照的格外清晰,同时,稚桃把他眼里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自从姜父帮他处理姜家事物,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姜父对姜家的图谋,至少姜父并非像表面那般云淡风轻。

  不然他怎能当上镇子里的中学校长。

  姜父这种完完全全的功利主义者,却有个堪称大善人的儿子,真是件奇怪事,稚桃抬脚走出门,离远后就没继续思考这件事了。

  他没有管理姜家的心情,外人的品性也与他无关,总不至于妨碍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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