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浩第一反应是这玉戒要戴哪儿,他手上还有结婚戒指呢,可不能摘。

  稚桃看他傻兮兮站着的模样,忍不住推了下他,姜文浩反应过来,先把戒指从托盘里拿起来握在手里。

  在他拿起来的瞬间,姜瞳便高着嗓音喊:

  ——“礼成。”

  这话音刚落,姜太爷腰就瞬间弯下去,杵着拐杖离开,人群也跟着慢慢散开。

  姜文浩和稚桃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姜母上来说:“走吧,先去吃饭。”

  上次大宴是姜太爷大寿,这次就变成新家主即位,真是深不可测的命运啊,稚桃盯着眼前的菜感叹。

  姜文浩也有同样的感叹,他坐在主位,盯着面前清澈见底的水,再抬头看看满桌的菜,他不可置信地问旁边的人:“我是只吃这个吗?”

  姜瞳点点头,“家主上任第一天要清身。”

  稚桃吃着香喷喷的肉,觉得家主即位真是门高深的学问,心中不由地流下鳄鱼的眼泪。

  等晚上,家主的学问更加高深,居然要把堂堂家主关在神庙一晚上,稚桃看他苦兮兮的样子想笑。

  “怎么回事啊?是必须要去神庙待一晚上吗?”稚桃好奇地问。

  姜文浩文绉绉地说:“感受神明号召,领悟先祖的精神,以此静心。”

  行吧,稚桃点点头,站在门口看姜文浩毅然决然地迈进神庙,随后坐在红垫上。

  稚桃多盯了会儿这配色,红配白,他心里莫名不舒服起来,站门口唤:“唉。”

  姜文浩转过头来,疑惑地发声,稚桃又忽地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朝他摇摇头,让开位置让姜家人操作。

  他看着姜家人手脚麻利地把门锁起来,还用铁链关上,心里的情绪更加扩大,“为什么要这么用?”

  他没戴口罩,一说话那香气就勾住了姜家人的思绪,脸上泛红地盯着他开口:“这是家主的命令。”

  “家主?”稚桃挑眉,他怎么不知道姜文浩有自虐的倾向,还是说家主另有其人,他继续开口:“你说的家主是谁?”

  姜家人讨好地开口:“是——”

  “下去。”清冷的孩童声传来,那人像是被猫抓的耗子,吓地跑走了。

  稚桃看见姜瞳朝他走来,正准备换人继续问,就听见姜瞳问:“你是担心家主吗?”

  稚桃确实是这个打算,他不吭声地盯着姜瞳,姜瞳任由他打量,目光平淡地说:“你要是担心的话,也可以进去陪他。”

  “钥匙在这儿。”

  稚桃接过他手里的钥匙,还是有点不信任,“怎么我听刚刚那人的话,姜家还有个家主?”

  “姜太爷当家主当了几十年了,今天才换,下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在这儿我向夫人赔罪。”姜瞳朝着稚桃弯腰。

  夫人·稚桃冷静开口:“你再叫我夫人,我就把你赶出姜家。”

  “是我错了,稚先生。”姜瞳知错就改。

  稚桃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怀疑,当着姜瞳面试钥匙,把铁链和大锁解开后才收回钥匙,他手按在门上又迟疑了,转头问:“我能进去吗?”

  姜瞳语气平静地说:“我还是不太推荐稚先生进去,你要是怕出事,可以把门开着,更何况你们不是有带手机。”

  似乎是这个理,稚桃收回手,神庙连同姜瞳全部打量一遍,才转身离开这儿。姜瞳恭敬地弯着腰,眼里的重瞳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背影。

  “喂。”稚桃打电话问。

  “唉,”姜文浩说,“怎么啦?”

  稚桃想了好久才想起来为什么心里不舒服,“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食神吗?我怎么感觉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姜文浩心大地说:“没有吧。”

  稚桃躺在床上愁眉苦脸,忍不住怂恿:“要不你现在回来吧,我去接你,在那儿睡一晚上好吓人啊。”

  姜文浩举着电话看神像,小孩模样的神像微睁眼,里面似乎有亮晶晶的东西,他好奇地弯着身子瞧,但没能看见。

  “你晚点来吧,正好给我送点吃的。”姜文浩一天没吃饭,饿的浑身没劲。

  稚桃听出他言下之意,“你不走啊?”

  姜文浩有点为难,“外面站满了人呢,我刚还看到姜太爷,我走怕是有点困难,你来也等姜太爷走后,到时候我动用家主权威吃东西。”

  听起来真是史上最惨的家主了。

  “你就让他们送呗,又不难。”稚桃习惯命令别人做事,在他观念里,他就是拥有着绝对权力的命令者。

  姜文浩知道他性子,唉声叹气地表示不行,把稚桃气地当场出门去神庙,在电话里通知:“你等着,我给你看看怎么做。”

  嘟一声,电话挂断了,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就过来了吧,姜文浩无奈地摇摇头。

  他躺在红垫子上发呆,余光瞥见孩童神像似乎睁开了眼,但他正眼看去,神像还是高高在上的挂着,似乎从不理会人世间。

  这神像是姜家立的,神庙是桑家建的。

  姜文浩有件事没告诉稚桃,那就是食神用的人祭品是孩子,因为孩子天性纯洁,受到神明宠爱,就连神像都做成孩子模样。

  这是他从薛母那儿听见的,也不知真假,咦,姜文浩发散的思绪凝固住,刚刚神像似乎眨眼了?

  怎么感觉……

  他想从红垫上翻身坐起,全身却像被绑住般动弹不得,头顶的神像露出双黑的重瞳。

  ——

  回家乡的第八天,姜文浩失踪了。

  姜母在外面磕着瓜子说话,话里尽是不满,“怎么偏偏在这个关节出事。”

  姜父在一旁没开口,片刻后抬手揉揉眼睛,恍惚间叹口气,“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等看家里的安排吧。”

  意思是让姜太爷做主了,姜母停下手里的动作,压着嗓音问:“那个……”

  “……怎么办啊?”

  姜父听懂她在问稚桃,他还是那句话:“看家里安排吧。”

  无论怎么说,稚桃都算是姜家夫人,是仅次于家主的存在,哪怕现在的姜家家主莫名失踪。

  家主失踪,姜家自然不能放着不管,他们几乎发动了镇上所有人去找,天黑了都要人举着手电筒继续找,但就是没找到姜文浩。

  “姜文浩——!”男人扯着嗓子喊,周围人也跟着喊,声音落在空荡荡的森林里,激不起任何反应。

  男人心里嘀咕,嘴上忍不住说:“该不会是鬼神作乱吧?”

  他们已经从小镇内找到外面了,但还是没能找到任何人影,小镇里都炸开了锅,每家都在讨论这回事。

  小镇外面是座矮山,把小镇环绕在里面,矮山常年覆盖着绿色树木,白天有光线还好,晚上人们穿梭在这黑色树林里,鸟声加上树枝的影子,看着总有些渗人。

  男人产生这种猜想也是再正常不过,毕竟姜文浩失踪的实在离奇,失踪地点是在神庙,神庙周围守着一圈姜家人,神庙里面更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姜文浩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旁边人觑了眼前面的稚桃,咳嗽一声后说:“也有可能是他自己跑了,说不定正藏在哪儿呢。”

  男人皱眉摇头,“姜文浩的身份跟以往截然不同了,过了那晚上就是姜家家主,怎么可能突然跑了。”

  男人又想到稚桃跟姜文浩的事,闷着声音说:“而且,他不是刚娶了妻子吗?怎么舍得自己跑了。”

  所以男人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多半是山里的妖怪骗人,或是鬼魂找替身。”

  旁边人没想到男人这么木,忍不住嘘了声,“你可别这么说。”

  他虽然跟这人想的一样,但表面还是得说点好听的,毕竟稚桃还在前面找人呢,他们背地里说人家丈夫死了,无论怎么说,都有点过分。

  男人嘟囔几句,就又重新扯着嗓子喊名字了。

  稚桃举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树枝像鬼手般伸展挥舞,把他心里的恐慌激发出来,那情绪几乎要把整个人都淹没。

  灯光裁开黑色幕布,稚桃看见的都是寻常的事物,花草,石头,干枯树枝,但这一幕幕反而更加让他不安。

  姜文浩到底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自昨天开始就盘旋在稚桃脑中,那时候他刚到神庙,就只看见姜瞳等人,还有敞开着的神庙,里面神像和红垫都是正常模样,只是不见姜文浩的身影。

  “姜文浩!”稚桃哑着嗓子喊。

  他从天亮找到天黑,也就喊这个名字喊了一天,几乎要把嗓子喊破,小脸更是白得跟个鬼魂似的。

  他捏紧手电筒,神色惶惶不安地看向远方,身后的桑罗听见他声音,忍不住走到前面,“你要不要喝点水?”

  稚桃斜着眼看他,桑罗局促不安地举着水杯,是最简单的保温杯,看上面的痕迹,应该用了很多年。

  他不想用别人的杯子喝水,闻言只是冷淡的摇摇头,哪怕喉咙真的很疼,疼的好似干涸的沙漠,滚滚热浪混杂血气传来。

  桑罗见他拒绝,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你嗓子喊了这么久,喝点水会好点。”

  稚桃轻蹙眉间,视线落到眼前男人的脸上,他忽地笑了下,香味由喉到口舌,像招摇又暧昧的小手在空中挥舞。

  他轻柔地说:“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