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托斯站在门口,与门外的“林以安”对峙着。

  “林以安”毁掉他的身份,那他就把“林以安”这层皮给扒下来,萨尔托斯自认很公平,但显然门外的“林以安”不这么想。

  “开门。”他再次重复这两个字。

  萨尔托斯站在门前轻轻挑眉,没有行动,只是像高高在上的看客般笑着。

  稚桃躲在卧室里,呼吸放的很轻,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刚刚的电话已经被对方挂断。

  如果按照剥皮怪谈设定的话,“林以安”应该是通过电话定位,最后顺移到稚桃的家门口,只是现在不知为何还没能进屋。

  稚桃头回后悔自己没有安装摄像头,如果不是玩具熊摄像头留给他的阴影,说不定早都装上,也不至于如今这般被动。

  他隐隐有个想法,如果黑伞男人是沈雨泽创造的怪物,那剥皮怪谈是不是也是林以安创造出来的怪物。

  稚桃知道门外顶着养父躯壳的怪物跟手机里的萨尔托斯是同一个怪物,但他并不确定学长创造的怪物是否也是萨尔托斯,但他个人更倾向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怪物,毕竟应该没人会坑自己吧。

  ……是吧?

  他犹豫地想,决定先问问怪谈APP,他重新点开怪谈APP,但这次眼睛没有变成嘴巴,直接跳转到主界面,他正想退出来,忽然发现最新消息。

  [画皮死亡的真相]

  点赞和评论数一路高升,现在正高高挂在首页,稚桃点进去后看见了林以安的黑白照片,眼睛上挑,像是野兽般充满戾气。

  怪谈APP有个特色,就是里面除了任务外,其它所有的事物都是黑白两色,照片和视频也遵循这个传统。

  不过稚桃虽然知道这个特色,但还是害怕林以安那双如同恶鬼般的眼睛,他快速跳过图片看下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发帖人详细介绍了林以安的出身,包括他小时候五岁被热油烫伤,十五岁接触怪谈APP并且在上面做任务,二十岁开始创造剥皮怪谈,并为此杀人。

  等介绍完林以安的详细资料后,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资料出现,发帖人开始大量且细节地描述林以安杀人过程,包括用尖锐羊毛毡的扎针把指甲周边的皮挑下来,还有从后脑勺开始剥皮等。

  稚桃滑到底部,他对于这种详细的血腥描写没有任何好感,结尾是画皮死亡的描写,也是林以安死亡的描写。

  [怪物通过电话找到他并且完整的剥下他的皮,在之后把林以安剁碎并装进两个大的红色塑料袋,最后祂把红色袋子放进冰箱冷冻层,被剥皮的人头放进了冰箱中层。]

  [为了能够遮住血腥味,祂细心地用薰衣草味的洗衣液反复清洗林以安的皮,随后就穿上湿润的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假装自己才是林以安。]

  [怪物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甚至还违背了我们之间的诺言,我对此感到十分失望,这就是画皮死亡的真相。]

  稚桃注视着黑色屏幕上的白字,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文盲,无法正确理解这段话的意思。

  不仅是因为学长所犯下的罪行,还是因为祂所做的事,让原本只是稍微出现的异常,变成稚桃避之不及的恐怖存在。

  就像睡觉前放在床头的衣服阴影,直到现在你才知道那是真的人头,并不是你以为的错觉。

  稚桃关于“学长”的记忆苏醒过来,像是没洗干净的血液味道,还有不正常的褶皱皮肤,他压抑着情绪,压下喉咙中翻涌的液体,也许是泪水也许是胃液。

  他慢慢弯腰,像是再次被关进狭小的黑色箱子,呼吸不上来任何空气,痛苦的眼泪几乎要烧灼掉他所有理智。

  [——]怪谈APP发出声音,眼睛变成嘴巴,嘴巴变成眼睛,既是窥视也是安慰,就像萨尔托斯给他的感觉。

  [亲爱的,你怎么了?]怪谈APP声音里充满情绪,像是沉重的黑色乌云,里面复杂的水珠几乎要滴下来。

  稚桃说不出话,他今天哭的泪水可能比他过去一年加起来的还多,哭的他头脑发涨,像是有手伸进他大脑里疯狂搅动。

  [亲爱的,]怪谈APP也跟着流泪,[你怎么了?是我哪里没做好吗?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稚桃把手机扔出去,嘴里吐露出简单而复杂的话:“我讨厌你。”

  他大声说着,近乎在尖叫,他清楚自己只是在迁怒,他现在像是个遍布裂痕的玻璃杯,情绪像水般溢出。

  手机沉闷的摔在地上,连带着门外激烈的敲门声也跟着暂停,所有声音都停下,只有稚桃脑海里的火焰还在燃烧。

  烧得他双眼发疼,声音发抖,“……我讨厌你。”

  不知过了多久,最里面的卧室才打开,开锁的声响回荡在四周,稚桃探出头,眼睛周边带着淡淡粉色,迷茫又胆怯地扫视自己的屋子。

  他们都消失了。

  ——

  稚桃重复日常的生活,唯独不变的是加百列的问好,似乎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抵消掉加百列的爱意,甚至更为嚣张起来。

  他每天都给稚桃变着花样送饭,因为养父和学长的事,稚桃已经没有心思出门,吃饭都靠加百列送来,他送的方式还多种多样,有时会用一大堆气球把饭吊在空中,有时会藏在花里。

  还有陌生人的黑色袋子,稚桃拎着饭盒往家里走,看见黑色袋子后正想随手扔掉,就听见里面传来轻轻的啾声。

  稚桃把饭盒放在地上,小心的打开袋子往里看,里面有只小小的麻雀,它正在可怜的啾啾叫,把稚桃的心都叫软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它,试着把它捞起来,入手感觉先是柔软蓬松的羽毛,还有一根根小小的刺,最后是奇异的黏腻感。

  稚桃停下手上动作,重新看向小麻雀,它还在啾啾叫,可那叫声越发凄惨起来,像是把心头血献给玫瑰的夜莺。

  最终他还是把小麻雀拿出来,它的羽毛被人恶意的剪掉,两条纤细的脚没了踪影,鲜血渗满它的下半身,小小的麻雀还在凄惨的鸣叫,可它的声音几不可闻。

  它死在了稚桃手中。

  稚桃捧着它站在门口,眼神没有着落的定格在门上,他看见门上属于自己的影子,在被一个浓厚的黑暗逼近。

  “桃桃,喜欢我给你的礼物吗?”

  ——

  来人轻描淡写地把稚桃的嘴捂住,笑地很开心,“桃桃,我们又见面了,我好想你啊。”

  稚桃脑海里一片空白,几乎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男人把他们两个关在屋子里面。

  陌生人注意到稚桃缓缓渗汗的后脖,轻佻地用手擦拭掉,大手死死地捂住稚桃的嘴巴,感受他呼吸间带来的恐惧。

  他在享受稚桃的恐惧。

  “嘘,别怕别怕。”他轻声说着,像是在哄孩子般抱着稚桃。

  稚桃被迫跟随他摇晃起来,耳朵很热,额头和后脖渗汗,全身热的发软,恐惧让他心脏都快停滞。

  “我现在还不会对你做什么。”他说。

  稚桃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内心里竟然因为他的话涌起一股希望,眼睛也隐隐发热,手里捧着的小鸟已经冷掉。

  背后的男人似乎很有信心,他放开捂住稚桃的手,“你想说什么吗?”

  “……你好久才能离开?”众多想法在他脑海里过了遍,最后这么说。

  “这个嘛,”男人笑着,“那就得看你了。”

  稚桃像是被教训过的猫咪,瑟瑟发抖地缩在男人怀里,男人摸着他头发,耐心地重复了遍刚刚的问题:“桃桃,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不喜欢,恶心。

  稚桃没有开口,但这个态度就是回答,男人叹口气,爱怜地拂过他眼前的脖子,然后慢慢收紧,手里的血管快速跳动着,男人着迷地凑近看他。

  稚桃再次感受到被人剥夺生命的痛苦,让他眼睛不自觉睁大,眼泪顺着眼眶掉下,手上却仍然捧着那个小鸟。

  男人伸出另一只手帮他合拢手掌,让麻雀的血液在稚桃手里流淌,他突然开始倾诉起来,“我从见到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

  “我真的好喜欢你,可是你从来不在意我,你就像是我得不到的玩具,被摆放在精致的橱窗里,而我就是在你底下摇尾乞怜的流浪狗。”

  男人笑声透着隐隐地疯狂,他内心的黑暗也融进这笑声里,最后他叹息般说:“明明我已经做的够好了……”

  稚桃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眼前一阵模糊,窒息带来的痛苦让他不自觉地流泪,直到听见暴力的打砸声。

  掐着他脖子的男人恋恋不舍地放松力道,但手仍然放在稚桃的脖子上,稚桃压抑着喉间痒意,满含恐惧地望向他,男人有着张娃娃脸,右眼和嘴角有痣。

  是那个外卖员,他还记得。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响,在到达顶峰的时候忽然安静,随后传来明显的开锁声,叮地一声,是指纹锁打开的声音。

  男人这时才彻底松开稚桃,在他松手的瞬间,他就彻底消失在稚桃眼前。

  他似乎也是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