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桃缩在林以安怀里,泪眼婆娑地望向门口,像是被雨淋到的小鹌鹑,手指攥紧林以安的衣服,很可怜的喊:“学长。”
林以安拍拍他的头发,然后松开他朝门口走去,稚桃伸出手又收回来,沉默地跟上去。
林以安先是从猫眼看外面,“咦。”
语气很惊讶,稚桃站在林以安身后,林以安注意到的好奇,就把位子让开给他看。
门外站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伸手敲敲门,大声问:“开门。”
“谁啊?”林以安问。
“□□的。”
稚桃一听这话,心里忽地咯噔下,怎么这事情发展有点不对劲,他正想制止学长,就见学长把门开了。
大敞着的门口瞬间就涌进来一群人,这群人身上穿着警服,动作迅速地把林以安控制住并离开。
哐当一声,门再次关上,这下家里就剩稚桃一个人了,他望着门那个方向脑子里还在想警察说的话,重大杀人案的嫌疑人,实施逮捕……
稚桃把门重新打开,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没能看见他们,倒看见了个熟人。
沈雨泽,他的养父。
沈雨泽穿着黑色西装,身材体型很像稚桃认识的黑伞男人,稚桃像是陷入了场梦魇,手心发热,四肢沉重。
皮鞋落在瓷砖上,嗑出清脆的声音,在幽静的长廊里显得格外明显,他在朝着稚桃走来,眼睛含笑地看着他。
稚桃把门关上。
他藏在里面,心跳加快地注视,脚步声隔着门板,模糊而清晰,脚步声慢慢停在门口,随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那声音还是很温柔,于是稚桃又怀疑了,他拿出手机翻看电话记录,会不会这个才是假的?
只是一通电话,证明不了什么。
他这么想,嘴里却不由地问:“你是我的养父吗?”
虽然问的很奇怪,门外的“养父”却知道他在问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沈雨泽”无可奈何地笑起来,“他死了,我不是他。”
稚桃脑子一片空白,但那人的声音却不断流进他的耳朵。
“你的养父对你一点都不好,我只是代替他来爱你,你却要因为这个责怪我吗?”
稚桃呐呐地,很不安地反驳:“可是你——”
——你是个怪物啊。
“沈雨泽”发现他的沉默,循循善诱地说:“可我从没有伤害你的意思,这你也是知道的,而且,比我更危险的应该是你的学长吧?”
“他才是杀人犯。”
稚桃安静的听着,手指不安的扣动,“你说的杀人犯是什么意思?”
他听见门外传来模糊不清的笑声,笑声很凉薄,“你可以问问怪谈APP,画皮账号的拥有者是谁。”
稚桃点开怪谈APP,APP上的黑色眼睛情绪很复杂,弯出月牙儿状,同时流下泪痕,既像笑又像哭,带着股莫名的渗人劲。
正当稚桃准备问怎么询问的时候,就看见眼睛裂开张嘴巴,[你想问什么?]
稚桃有被吓到,他举着手机凑到音量口说话,“请问画皮账号的拥有者是谁?”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有了预感,怪谈所说也确实印证了他的想法,[是林以安,你的学长。]
他说不出自己那瞬间的心情,他是有怀疑过学长的,但是……
但是。
稚桃叹口气想把手机关上,就听见怪谈说:[你只有这时候才能想起我吗?]
[不过哪怕是这样,我也已经很开心了。]
他确实下载后就没再碰过怪谈APP,但这话说的,怎么那么……
稚桃: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稚桃:无情关机。
“桃桃,”这时门外的怪物说话了,“我真的很爱你,你放我进来好不好?”
就像那次安慰稚桃般温柔,稚桃像踩在空中,没有任何的依靠,无论是院长,学长,或是陌生人,他们对稚桃都充满了恶意,就像稚桃不该存在这个世上。
如果有个怪物会全心全意爱你,你会为它开门吗?
稚桃会,因为他渴望善意。
所以他打开门迎接外面的怪物,祂还是沈雨泽模样,面带笑意地看他。
“谢谢你,桃桃。”
稚桃被祂搂住,面前男人把稚桃的头抬起来,用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他说:“我叫怪谈。”
男人手指轻柔地抚弄着耳垂,“不过,你也可以叫我萨尔托斯。”
稚桃听出里面的深意,讶异地睁大眼睛看他。
萨尔托斯:“很惊讶?”
——
殡仪馆开车过去要一小时。
萨尔托斯开车送他,稚桃坐副驾驶,他看着萨尔托斯脸上的墨镜,几乎很难把沈雨泽的脸代进去,车内放着热烈的歌曲,萨尔托斯还偶尔跟着唱一两句。
“你为什么会长得跟他一样呢?”稚桃看着窗外的风景,像是不经意间提问。
“这个嘛。”萨尔托斯嚼着口香糖。
“你可以这么认为,他们创造出了另一个自己。”
稚桃被创造字眼吸引,“他怎么创造了你?”
萨尔托斯墨镜下的眼睛含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你知道黑伞男人这个怪谈嘛?”
稚桃知道,甚至再次当了回受害者。
“黑伞男人就是我,不过它原版本是男人可以看见别人的死亡,在知道后会举着黑伞到死者身边哀悼,并且取走对方的灵魂,并不是会为别人带来死亡。”
萨尔托斯在等红绿灯,他偏头看下稚桃,然后继续说:“但是怪谈有个特殊能力。”
“如果怪谈真的被创造出来,并且得到大面积的传播,那创造他的人能获得相似的能力。”
难怪上面那么多叠buff般的技能,稚桃心想。
“而他,”萨尔托斯说:“拥有了看到死亡的能力,从而知道自己的死亡方式。”
稚桃看向他,萨尔托斯窗外的手抓了下空气,“有趣的是,自看见死法那天起,他就变了。”
变了那两个字说的意味深长,稚桃莫名听出点嘲讽的意味。
但确实前后两个版本有天壤之别,稚桃莫名觉得第一个版本的怪谈有种死神的既视感,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来:“养父一开始是想要成为死神吗?”
萨尔托斯听到他的话后手指轻点,“对,他想要通过怪谈的能力成神。”
稚桃听见这话后陷入沉思,萨尔托斯把车停好,对着他说:“到了。”
稚桃下车走进殡仪馆,因为沈家家主的身份,来殡仪馆的人并不少,但是这些人稚桃并不认识。
沈雨泽的尸体还没火化,还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尸体的五官几乎揉在一团,全身软软地躺在那儿,那么体面的一个人,最后却是如此丑陋的死法。
稚桃注视着肿胀的尸体,神情恍惚,他想到了那天晚上养父发凉的四肢,还有身上浓厚的水汽。
沈雨泽的名字意为雨的恩赐,却没想到最后死在水里。
他还记得沈雨泽特别厌恶水,甚至怕水,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会死在水里吧,知道自己死亡后又是什么心理呢。
稚桃想不明白,但养父就是黑伞男人,并且希望他去死的事,他已经清楚了。
“你是沈先生的养子吧?”
工作人员看稚桃站在原地不说话,于是走上前来询问,稚桃把视线从尸体上移开,朝他轻轻点头。
工作人员于是说,“这边需要您签火化同意书,您看?”
稚桃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来签字,目光移向周围人,周围人虽然穿着哀悼的黑色衣服,但表现地漠不关心。
只有个女人注意到他目光,朝他勾了下嘴巴,很敷衍的表现。
最终还是稚桃在火化同意书上签字,签字后尸体被推进仪器里烧,空气里的味道更为复杂,有个男人皱着眉头扇了下空气,随后走出门吸烟。
冷漠,这是沈家人给稚桃最深的印象。
等律师来后,周围人才热络起来,稚桃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商量,其实他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
也不需要他听懂,沈雨泽早已预料到他的死亡,律师过来只是走个流程,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
稚桃是获利最多的,几乎所有的财产都归于他的名下,也是因为这样,他还被沈家的人给盯上。
沈家人听清遗嘱后就把目光投向稚桃,盘算着如何能敲下笔钱,虽然沈家的生意都分给他们,但显然他们还是很馋稚桃这个手无寸铁的大肥羊。
要不是最后萨尔托斯拖着稚桃走了,估计稚桃还没办法逃出来。
——
手机里传来嘶哑的声音:“……”
稚桃陷在床铺里,支起手臂问电话对面的人:“什么?”
萨尔托斯坐在沙发上皱眉看向门口,片刻后从沙发上站起来,缓步迈到门口。
“桃桃。”那声音笑着唤他。
这下稚桃听清楚了,对面打电话的人是是学长,他僵在原地,怀疑自己听错了,那真的是林以安学长吗?可他不是被逮捕了吗?
林以安并不在意稚桃的沉默,就像录像带般一卡一卡地问:“你有看见我的皮吗?”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沉甸甸的压迫感透过门传进来,同时渗出一股腐烂的甜味,是鲜血的味道。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