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桃看见学长下车,下意识扯住他的衣服,着急地问:“那个任务!”
林以安动作别扭地卡在原地,头疼地问:“咋啦?”
稚桃注意到他不舒服,立刻松开手,嘴里喃喃地说:“那个任务,是……”
“是杀人吗?”
林以安一屁股跌回车中,有点无奈:“对啊,这种一看就是吧,那么明显地仿照怪谈杀人。”
“可是为什么?”稚桃不安地追问。
林以安耸耸肩,“可能是为了让怪谈流传更广吧。”
稚桃不理解这种心理,他思绪乱糟糟的,手里还抓着林以安的衣服,语无伦次地问:“所以那个录像也是真的?”
“你说寻人启事吗?”林以安揉揉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林以安看稚桃惶惶不安的样子,轻拍了下他脑袋,“别想这么多,我们可是出来玩的,下车吧。”
稚桃跟着他一起下车,阳光碧海,蓝的敞亮剔透,站在远处都能感觉到铺面而来的水汽。
“走吧。”林以安说。
稚桃没有玩的兴致,他吃着冰淇淋看学长在海里穿梭,像条活泼的鱼。
似乎是注意到稚桃的视线,林以安大声招呼着:“桃桃,下来玩啊!”
稚桃坐在阴凉处摇头,海里好多人,他拒绝。
林以安发现他不动,就从水里站起来朝他走来,水珠从林以安身上滑落,滴落湿润的沙滩。
“不去玩吗?”林以安站在稚桃面前弯腰。
稚桃咬下嘴边的冰淇淋,含糊不清地说:“我不想去那么多人的地方,而且我冰淇淋还没吃完。”
林以安唔了声,“也就是说,你吃完就肯去玩了?”
这话听着有点不对劲啊,稚桃举着冰淇淋的手顿在空中,抬眼警惕地看向学长。
他心里的预感是正确的,下一秒他就看见学长那只湿漉漉的手朝他的冰淇淋袭来,他也不甘示弱,猛地把冰淇淋往身后一藏。
“你干嘛!”稚桃凶巴巴地说。
林以安理所当然地说:“我帮你吃完冰淇淋后,到时候你就能去海里玩啊。”
稚桃听到他居然真的要抢冰淇淋,更凶了,眼睛瞪的圆溜溜,“不要,我自己吃。”
林以安屈着手肘蹲他面前,边看着他笑边语气轻快地说:“小气。”
夏日炎热,手里拿着的冰淇淋化得也快,这么会儿功夫,稚桃就感到手上传来又凉快又黏腻的触感,拿过来一看,顶上的冰淇淋已经蔓延下来。
他下意识用嘴巴舔过黏腻的甜液,耳边听见学长很夸张地倒吸口凉气,他停下嘴,脸瞬间涨红。
……啊,丢人。
我刚刚在干嘛啊啊啊,稚桃慌得手足无措,僵在原地不敢看学长的反应,直到学长伸头凑过来,他才犹豫着看向学长。
然后就看见学长猛地长大嘴,一口咬掉他上面的白色冰淇淋,也就是甜筒上最好吃的冰淇淋。
稚桃呆滞了。
林以安还对他竖起大拇指,似乎在夸这个冰淇淋好吃。
稚桃眼睛湿润起来。
这是他排好久队才买到的,而且今天真的很热,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树底下边吃冰淇淋边吹海风,真的很快乐。
我的快乐,啪,没了。
稚桃:QAQ
林以安搓揉着他头发,语气欢快地说:“这下可以去玩水了吧!”
好一个不谙世事的狗子。
稚桃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他今天一定要——!
“对了,看我给你捡的八爪鱼!”还没等他把心中的火气发泄出来,就看见学长从身后唰地变成个八爪鱼,小家伙还挺有活力,几条腿在空中交缠着打架。
怪不得学长一直把右手背在身后呢。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稚桃对于这种小生命总会异常在意,他看见小八爪鱼,瞬间就忘记刚刚的事。
“我可以碰下吗?”稚桃一眨不眨地盯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八爪鱼,语气很乖地问:“就一下。”
“等下啊。”林以安转过身捡起个空贝壳,他把八爪鱼往贝壳里一塞,随后才把贝壳带鱼的放进稚桃手里。
稚桃好奇地想掀开贝壳,但八爪鱼黏的很牢,触手尖偶尔还会扫过稚桃的手指,柔软又硬硬的。
林以安看稚桃爱不释手的样子,趁热打铁地说:“海边可多这种了,我们过去嘛,不然你来海边就一直坐着有什么好玩的嘛。”
有,比如吃着冰淇淋吹海风,稚桃想到这儿很不满地瞥了眼他,林以安被看的沉默下来。
片刻后一屁股坐在稚桃旁边,靠的很近,近到能碰到对方的皮肤,他把贝壳合拢,看向学长手臂上的皮,它们层层叠叠地皱在一起,看起来格外柔软。
甚至有点诡异的柔软。
稚桃放下贝壳,伸手捏住皱着的皮,随后轻轻往上一掂,皮瞬间展开,像是抽纸般。
“你这是怎么了?”稚桃问。
林以安正盯着稚桃的脸,听见他话后也跟着往手臂上看,稚桃就见他忽地皱起眉毛,很响地啧了声,用另一只手粗暴地捋顺皱起的皮肤。
“这样会不会有事啊?”稚桃看他暴躁的样子,试探着问。
林以安转移话题,“那边怎么围着那么多人?”
稚桃顺着他话转头看,果然有个地方围着很多人,人群堆积在一块,正嘈杂地在说什么。
他心里的好奇也油然而升,“要不要去看下?”
这句话刚说出口,就听见人群中爆发出惨烈的尖叫,人群像被石头砸中般散开,“——死人了!”
稚桃听清了这句话,回过头不可置信地跟学长对视起来,学长也十分讶异,高声问:“那边怎么死人了?”
等警察赶到的时候,稚桃和学长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学长哼着歌开车,稚桃在旁边昏昏欲睡。
他睡过去前一秒,视线若有若无地放到学长的手指上,学长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指尖很泛着白色的皱纹,里面的血肉却很清晰,像是皮扒在肉上面。
稚桃模模糊糊地想。
在他睡着后,手机里传来沈雨泽的声音,沈雨泽压抑着怒意质问他:“你想做什么?”
林以安从稚桃手里顺过电话,语带笑意地说:“不想做什么啊,只是我这个身份更适合桃桃点吧,你就老老实实当个牺牲品不好吗?”
“喂喂喂,你还在吗?”林以安没得到回应,于是耸耸肩挂断了电话,他继续心情愉悦地哼歌,他这个身份现在是最适合。
太棒啦。
——
“桃桃?醒醒。”
稚桃意识已经清醒过来,但眼皮就像黏住般睁不开,他正安静地躺在车上呼吸,脸上忽然传来朦胧的痒意。
他小声地哼着,侧过头想避开林以安作乱的手,但怎么也摆脱不了,最后只好睁开眼懒洋洋地说:“……不要闹啦。”
林以安这才松开手,让开位置方便稚桃下车,“我们回家吧。”
“好……”稚桃打了个哈欠,从车里下来。
他们走在路上,晚上凉风习习,把稚桃脑袋彻底吹醒,意识到这是他回家的路,“你今晚上要睡在我家吗?”
“不行吗?”林以安不解地反问。
于是稚桃就没接着说话,带着林以安回了家,刚到家门口,就又看见了熟悉的黑色袋子。
稚桃正想伸手取下袋子,林以安就先他一步取下袋子,里面沉甸甸的,拎动的时候能听见玻璃碰撞的声音。
见学长看着黑色袋子半天没说话,稚桃不由地好奇起来,“里面是什么啊?”
林以安从里面掏出个玻璃瓶递给他,稚桃好奇地低头看,玻璃瓶还挺精致,是个透明玩具熊,只有心脏,胃,嘴巴的位置有红色。
嘴巴的血迹最浅,稚桃观察看会儿就顿感不适,把玻璃放回塑料袋,发出清晰的碰撞声。
“还是不要?”林以安把黑色袋子重新系好。
稚桃摇摇头,玩具熊在他这儿已经上了永久黑名单,包括熊崽。
“好吧。”林以安把袋子扔到地上,玻璃挤压破碎,飞出染血的碎片。
——
叮铃铃,稚桃低头看手机,是个陌生的电话,他正要接听就听见学长的声音。
“今天好热啊,”林以安站在冰箱前,“你喝可乐吗?”
“好!”稚桃捂着手机高声说,随后走到阳台上接通,轻声问:“您好,请问是谁?”
对面是个年轻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稚桃先生吗?”
稚桃嗯了声,俯视阳台下面来来往往的行人,挪动着脚趾挡住他们。
“今天下午三点在海边发现您养父沈雨泽的遗体,现已运至殡仪馆,可以麻烦你过来进行收检吗?”
稚桃站在原地,手脚发麻。
“什么?”
他呆呆地反问。
……那不是他今天去的地方吗?
对面以为他没听清,重复刚刚说的话,随后补充道:“根据推断您的养父死于谋杀,死亡时间在一个月以上。”
对面注意到他没有说话,以为他是伤心过度,于是同情地说:“请节哀。”
那句请节哀像是惊雷般砸在稚桃脑海里,让他神情恍惚,手机垂落在裤子旁边,回忆着养父的脸,那是张面带微笑的脸。
跟他喂给萨尔托斯的人头一样。
稚桃的记忆像是忽然被掀开了,他的记忆远看是鲜活的玫瑰,实则拉开帘子,里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蛆虫。
他听见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随后是学长的声音:“桃桃,出来喝可乐啊。”
稚桃回过头看林以安,林以安歪着头朝他笑,注意到他表情后,脸上露出很浅薄的同情,“你怎么哭啦?”
林以安把玻璃门拉开,信步走到稚桃身边,随后温柔地揽过他的肩膀,宽慰道:“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稚桃呜咽着攥紧学长的衣服,养父早已死亡的消息纠缠着他,让他的不安与惶恐达到顶峰。
不过哪怕是这样,他还是哭的很小声,那些哭泣的声音被闷在学长怀里,他脸颊沾染上湿湿的腥味。
直到他听见门口传来新的动静。
咚咚。
是敲门声。
但只有学长和养父知道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