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有种你下朝别走[重生]>第68章 番外二(上)

  番外二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上)

  除夕才歇了没几天,就复朝了,眼见要到上元,不知道还放不放假。满朝文武起早贪黑,累得精神恍惚,工作强度一夜回到解放前。

  

  为什么呢?因为南皇帝他撂挑子了。

  

  话说北归以来,这位南皇帝就成天琢磨着要还位——不还不行。打仗时大伙都巴巴追着他,可八州平复后,原先缩头噤声的鸵鸟鹌鹑们都纷纷活络起来,譬如逃难海外的十四他七哥珠王殿下,就开始嚷嚷什么“还位正统,以顺皇天之命”。

  

  还就还吧,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原先的北皇他不争气。

  

  山河破碎时,凭一口气吊着,好像怎么折腾都死不了,不料家国安定了,那口气一松,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精神气儿,身体一下子就垮了。

  

  返回京都后两三年间,大病小病不断,小姑娘家都没他能闹腾人。

  

  南皇帝见北皇帝指望不上,悄然把目光转向储位上早蹲着的半大毛孩,郑无忧同志。

  

  首先,无忧同志他姓郑。其次,无忧同志自从打西州回来后,变得踏实好学了。最后,无忧同志变白了,骨架抽开,眉眼舒张,竟越长越像先太子。

  

  趁鸵鸟鹌鹑们还没闹出大乱子,南皇帝当机立断地就把这锅甩了出去。

  

  平安七年冬,良王殿下在流州称帝,没改他十四叔的年号。平安十一年末,刚十岁出头的郑无忧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攒上了皇位,也没改他小叔公的年号。

  

  郑十四大概得了万万山河泱泱生民的福气,平安十二年伊始,身体竟然开始慢慢健复。战斗力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他从十八线退隐位上爬起来,迅速窜到退居二线的良王殿下、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身边,稳稳当当坐紧了坑位。

  

  小皇帝负责“名正言顺”,摄政王负责“雷厉风行”,上皇负责打马虎眼和稀泥,都说一国不容二主,可这仨主子竟然配合得无懈可击。

  

  无忧继了位,摄政王和太上皇双双从宫中逝波台搬了出来,住进皇城根下原先辟出来的良王府里。

  

  每天清早,摄政王会在院中晨练,近日,上皇说要强身健体,也跟着练。学了几天西州剑,觉得不够厉害,趁赵朔将军回京述职还没走,又说打算找元晦学赵家枪,赵家枪舞了几天,仍然觉得不够厉害,转脸爬上听香山,要找山上玄妙观里的道姑姜平容,求教“仙术”。

  

  摄政王一听,生怕他不学好,钻研寻仙问道服食那些什么狗屁丹药去,连忙把人从半山腰拦了下来。

  

  摄政王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是要领兵出战,还是找人打架,哪样我不能替你?”

  

  太上皇窝坐暖阁里,忙得头也不抬,一面咂摸着宫中送来的什锦果子,一面扬了扬手底的几本书——《羌文简考》、《变韵十三关》、《域外音籁》……

  

  摄政王眉头一跳:“不是有译官吗?怎么有精神自己学起来了?”

  

  着实不怪摄政王疑神疑鬼、一惊一乍,而是十三关外羌人犹在。虽然当初河阳殿下及时“立地成佛”,撤散京都一带的羌军和护国军,并又以一己之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把阿蒲奴大军拖回了北羌,终成天下和平,但这和平是建立在“你弄不死我,我也弄不死你”基础上的——落后就要挨打,双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发展生产,谁也不敢高枕无忧。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太上皇哗啦哗啦翻着书页,又挥挥手,“诶,走走走,别挡光,忙你的去。”

  

  摄政王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你书拿反了。”

  

  “……”太上皇理直气壮,反捧着书,“你懂什么,就说探子潜入敌营窥察军报,情境仓促紧急,哪有功夫管正不正的,我这练习反着读,过两天还得横七竖八着读呢。”

  

  摄政王半信半疑,一面心中打定主意,过两天再来瞧,看这人是否真的“横七竖八读”,一面拉人起来:“别吃这个了,正经吃饭去,吃完睡觉,明天要上大朝呢。”

  

  太上皇抬头,眼珠子滴溜滴溜一通乱转,像是在打坏主意,又像是心不在焉。

  

  摄政王琢磨了半天没琢磨出头绪来,看神色,又不像遇上什么糟糕的大事儿,就没再刨根问底。

  

  而太上皇就这么一面打着坏主意,一面心不在焉的,满脸明晃晃写着“我有话说”,但直到饭罢将要就寝,也一个屁都没放出来。

  

  他欲言又止,目光躲闪,鬼鬼祟祟,一反常态,积极踊跃地放下帐子,扑上去扯摄政王的衣带。

  

  “十四叔,你近来觉少了,明天……”摄政王受宠若惊,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太上皇动作忽停,面色一顿,眉毛拧巴成结,瞪大眼睛,又眯起眼睛,虚虚实实上上下下把摄政王打量了一遍,磨蹭半晌,忽然,眼皮子一耷拉:“哦,明天什么?”

  

  摄政王拥他卧倒,贴着耳语道:“明天让李愈来看看,开个安神方?”

  

  “安什么神?我前两年那是‘昏睡’,好容易精神爽利些,摄政王竟要安我的神,安的什么心……诶,等等,我……”

  

  “衣服都脱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大朝说?还是你心里有什么话,十四,你今天是不是不想……”

  

  “不,不是,我想……”

  

  “那……”

  

  “……嗯。”

  

  ……

  

  外间守门的俩丫头是新来的,没见过世面:

  

  “饺子姐姐,我,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吃闲饭,还领那么多月钱啊?”

  

  刚被赐名“饺子”的姐姐:“汤圆妹妹,糖糕姐姐和蜜饯姐姐说了,是这样的,过些年出府嫁人,还给封俩大红包,主公封地契,殿下封银票,干的活越少,银票越多。”

  

  “为,为什么呀?前天,殿下不让我给主公系袍子,我听了话,昨天就没送袍子,今天,殿下回来时,又问我怎么没给主公送袍子,饺子姐姐,我,我明天要怎么办呀?”

  

  饺子姐姐两手揣袖子里,望天:“是这样的,汤圆妹妹,你明天把袍子揣着,早早等在宫门口,如果主公先出来,殿下还没到,你立即冲上去用袍子把主公包起来,如果主公还没出来,殿下先到,你立即冲上去把袍子献给殿下,请殿下用袍子把主公包起来。此法保证万无一失,妹妹绝不会再挨骂。”

  

  汤圆妹妹:“哦,那我试试,谢谢饺子姐姐!”

  

  “不用客气,汤圆妹妹,我们相互帮扶,我给你出了主意,你也帮我一回,”饺子姐姐指了指里间房门,“今早送早膳进去时,有一碟柿饼,殿下说主公外感风寒,不能吃,可主公方才回来时交待小厨房说,明早还要柿饼。送了,要被殿下斥责,不送,要被主公斥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啊,饺子姐姐,明早许公公传热水时,我替你跟着送早膳进去,殿下要问起,我就说昨日不是我当值,我不知道,主公和殿下忙着沐浴更衣,必然无暇责罚我,我便趁机退出来……”

  

  “可行可行,诶,汤圆妹妹……”

  

  ……

  

  夜空如墨洗,一轮白月高悬。庭中凤竹丛下随风旋走的枯叶、山墙外御街上“梆梆”的打更声、更远处太照湖边泊船乌篷底彻夜不息的渔火,半宿窃窃絮语,有说不尽的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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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早,天还没亮,摄政王就照例先爬起来院中晨练。

  

  晨练方罢,许长安传来热水浴桶送入房内,见上皇半睡半醒,满头毛躁一脸沉思地扒着窗,透过窗户纸紧盯摄政王殿下。

  

  汤圆紧跟着送早膳进来,碗碟叮叮当当引来上皇转头注目。只见上皇目光幽深地瞥了那碟子柿饼一眼,严肃道:“那个端下去罢,别让他看见。”

  

  汤圆揣着柿饼,埋头经过摄政王身边,恰逢摄政王剑锋一收,吓得她手一抖,抖出个饼子,咕噜咕噜滚进凤竹丛里……

  

  摄政王:“……”

  

  进了屋,沐浴更衣,再用早饭。

  

  饭间,太上皇说:“下午在宫里,我顺便召李愈便是,不用等晚上烦他跑一趟了。”

  

  “真的?”摄政王诧异,平常八丈远瞧见大夫拔腿就跑的人还能主动送上门去?

  

  太上皇平平淡淡道:“保证真的,风寒咳嗽,唉,没力气,吃两副药嘛,我也想早点好。”

  

  摄政王眉头又一皱,发现事情更加不简单了。

  

  吃完早饭,二人同乘马车入宫,踩点赶上朝会。

  

  朝会上照旧鸡飞狗跳,户部、兵部围绕来年赋税是加成还是减成吵得不可开交,小皇帝频频向纱屏后的太上皇使眼色求助,太上皇不理他,他又巴巴地盯着下首的摄政王殿下,三句不离良王叔:

  

  “王叔,您怎么看?”

  

  “户部钱大人所言有理,良王叔觉得呢?”

  

  “叔,眼下八州军务还乱七八糟着,将军府不急着撒手,这事儿朕还想听听诸位外将的意见。”

  

  良王叔也不理他。他又转向六部之首的丞相:“先生,您以为呢?”

  

  丞相大人也不理他。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皇帝晕头转向地下了朝,往偏殿去批阅奏折。

  

  百官前往各自官署处理公务,摄政王也马不停蹄地赶往将军府解决“乱七八糟的八州军务”,太上皇陪百官溜达出殿门后,调头钻进偏殿,陪同小皇帝批阅奏折。

  

  中午太上皇和小皇帝一同在宫中用膳,摄政王赶不及过来,蹭将军府的小厨房一顿,吃完下午还要奔波去城外平安营。

  

  摄政王在平安营的时候,太上皇有时是陪同小皇帝在逝波台传召大臣议事,有时两手插兜监督小皇帝读书习武,有时候自个儿溜达出去走访各官署,从来也不闲着,往往直到晚间摄政王都收工回来了,他还转得跟个陀螺似的。

  

  可近几日这陀螺打转的线路有些不同寻常——经常摄政王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转进了将军府,一进去大半天,并且明明将军府离家更近,快到傍晚时,他非得绕路赶回宫里窝着,等摄政王再去宫里接他。

  

  不合理。

  

  将军府里有些将军大过年的赶回京一趟述职,天天见摄政王殿下,原本就心理压力很大,根本没料想还要天天见太上皇。

  

  就连从小和太上皇一起长大的赵朔将军心里都打鼓,问:“怎么样,接着学赵家枪?我开宗立派,你可是头一号弟子,不能半途而废啊!”

  

  “滚你的,”太上皇廊下晒太阳,嗑瓜子,看众将军院中交流各州编演新兵之事,“我改主意了,你知道近身搏斗,哪个在行?”

  

  赵朔指着一个大块头将军:“喏,那位,一条胳膊就能压死一个,不过我劝你别跟他学,他这人不喜欢洗澡,馊臭馊臭的,那味儿洗都洗不掉,殿下一闻,就知道了,必然要来找他麻烦,您行行好饶他一命罢。”

  

  太上皇赶紧掩鼻蹙眉:“嗯,你这么一说,我好像闻到了。”

  

  赵朔仔细嗅了嗅,没闻到:“……十四,你碰上啥事了?良王殿下除外,其他人我帮你揍一顿出气。”

  

  太上皇瞥了赵将军一眼,吹了吹一掌心瓜子皮,高深莫测一挑眉:“没用的东西。我走了。”

  

  赵将军一脸委屈:“别,不是,还真是殿下啊!啊?”